罹需要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这才如录音机倒带一般把刚才苏果说的话在脑子里回放一遍,可还是没法集中精力思考,满脑子嗡嗡嗡的,只有刚才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馨香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直到苏果的声音再度响起:“罹,刚才好像已经过了我们要去的小区。”罹这才猛然清醒,一眼看出去,果然已经过了要去的小区,忙找地方调头。这才想到,刚才苏果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要不是那么不堪,她何必要出手捂住他的嘴?苏果自己不知道心伤没有,罹已经开始为她扼腕叹息了。
陈樨给安排的房子是两室两厅,超过苏果要求的七十平方的要求。看得出里面刚刚粉刷了墙壁,水电设施与家具都是新货,连复合地板也是全新。速度真够快的。罹打量着房间,心想,难道陈樨准备金屋藏娇?再一想陈樨早上说的“朋友妻,不可欺”,看来陈樨有那意思。依陈樨的身份,他肯定是不会娶这么个女子为妻的,否则以后怎么带得出去见人。心里不由替苏果惋惜,但是又不便表明自己立场。
因为罹是那么象赌徒,苏果对他很有好感,她到处参观了一遍房间后,见罹有些茫然地站在客厅,便走近去,微笑道:“罹,谢谢你帮忙,我连杯茶水都没法招待你。我看见附近有家超市,你等我一会儿,帮我看着阿乐,我想去那里买些生活用品,行吗?”
罹忙道:“你要买的东西不少,不如我一起去,可以帮你拎东西,阿乐也一起去。”
苏果就是不要阿乐一起去,因为她知道,这一次要买太多东西,花的钱不会少,而阿乐又是那么聪明,知道节省,所以不能让她看出反常。“外面很热,阿乐还是不要去了。我暂时也不会买太多东西,一个人速战速决。罹,我很快就能回来的,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吧?”
苏果这么一说,罹就不便再坚持,只得陪着阿乐等在房间里。这才仔细看了,见一个房间是主卧,另一个红粉菲菲,显然是儿童房。客厅里电视电脑齐全,饭桌上还有一只精致的骨瓷花瓶,里面插了一束海芋。他在房间里转悠,那个阿乐也咬着指头跟着他转悠。但等他回头,她又一溜小跑走开。罹在心里暗想,陈樨也太不大方了点,怎么只给那么大一个地方给女友住。可是苏果既然要摆脱不堪的过往,现在却又是投入陈樨的怀抱,那不是又失去一个翻身机会吗?
正胡思乱想着,客厅里电话响,罹迟疑了一下,过去接起,却原来是陈樨,“苏果出去超市买东西,托我看着她的孩子。”
陈樨有点紧张地问道:“罹,真人你也看见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想不想收回你的报告。”
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道:“陈樨,明天我把招牌扛去你处,随你发落。”
陈樨一听,一颗心如开花了一般,坐都坐不住,跳起来笑道:“罹,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澄清这个事实。不瞒你说,你看看阿乐象谁?”
罹倒吸一口冷气,看向站在门边看着他的阿乐,喃喃地道:“难道是你女儿?连她喜欢咬指头的动作也与你小时候象。陈樨,你小子瞒得很深啊。”
陈樨笑道:“错了,我也才知道。今天DNA检测刚出来。罹,以后做荒唐事的时候千万小心。”
猜测被证实,罹一颗心如落入冰水里,怪不得陈樨肯让她们母女住别墅,这家伙好静,连保姆都不肯要,却容得下那母女俩,本来还在奇怪,现在答案有了。想到那只柔软馨香的小手,心说这下是无望的了。他不得不强自镇定道:“虽然苏果的过去经我试探了没那么不堪,不过一个女人要养大一个婴儿,其中艰苦你应该清楚,有些什么过去的话,那也是你的错。那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调查公司的牌子被我这次砸了,我明天准备改行。陈樨,看在幼儿园光屁股同学到高中的份上,以后你有什么运输生意都交给我。”
陈樨被这话惊住,方才的高兴也丢到远远的,想了想,道:“苏果的好我知道,以后我会补偿她。罹,侦探工作不是你一向的爱好吗?你别太认真,要是你为这次事情改行的话,我会内疚。要不我帮你安排进市公安局刑大,你可以继续你的爱好。”
罹苦笑一下,道:“今天受刺激了,你女儿都那么大了,我还是孤家寡人。我都一把年纪,也该现实一点,赚点钱好讨老婆。说定了,你的生意以后不许给别人。”
陈樨这才放心,笑道:“那还不是一句话,以后即使与我相关企业的运输生意也是你的。”
罹放下电话后心里很不好受,成就了朋友,他只有放弃自己的爱好了。因为他相信,陈樨与苏果继续下去的话,肯定还会发现什么不妥,而陈樨是好面子的人,又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断不肯把这种调查工作交给别的没有深交的人去做。他只有先收了自己的招牌,免得陈樨以后又找到他,他不愿总是对朋友撒谎,可又不想对苏果造成伤害,只有收摊一条路了。
我就是超级无敌大恐龙好吃懒做五毒俱全兼财迷兼色狼的土匪——幽若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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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冷气充足的空调卧室,床边放着电脑桌,桌上摊着一本小小的存折,一只手指纤长的玉手遮了存折的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问:“一加上五等于几啊?”
“六!”
“那么一百加上五百等于几啊?”
“六百百。”回答的声音底气有一点点不足。
“嘻嘻,哪有六百百这种叫法的,一百加上五百就是六百。明白了吗?阿乐。”
“明白了,妈妈。妈妈,我们有六百块钱啦,妈妈真会赚钱。”
“还没完呢,妈妈不止赚了六百块钱。我们再往下算。六加上三等于多少?”
……
阿乐是个小财迷,又顽皮,又聪明,可就是不肯坐下来学习。苏果无计可施,只得想出存折当课本的绝招,两周不到,阿乐不止把数字都学会,个位数的加法都做得滚瓜烂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苏果自从在一家翻译社里面找到工作后,不仅可以留在家里陪着阿乐,又因为她懂得很多冷僻语言而获得不小的收入,母女俩的日子越过越上台阶。而这些工作的过程苏果都一一告诉阿乐,让阿乐知道钱的出处,希望慢慢能抹去她小小脑袋中妈妈靠皮肉挣钱的印象。
与阿乐的感情当然是越来越好,可是对赌徒的思念也是越来越深。每天看着阿乐,抱着阿乐,心里却怎么也不能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前不久趁阿乐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一夜飞渡,去上海故地重游,却发现物是人非,再不见前生的赌徒和陆西透等人,更别说看见过去的自己。去问城隍,城隍倒是在的,依然是偷偷摸摸地看他的肥皂剧,不过城隍说出来的话玄得很,他说,一个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两次。再问,他又说天机不可泄漏。想到忘机比城隍还混,所以苏果不得不怏怏而返。心里却是明白,那段过往,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现在连想发呆的时间都没有,阿乐睡觉的时候她得加油翻译,阿乐醒着的时候她只要一发呆,阿乐就会钻进怀里撒娇,都没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这会儿阿乐终于高高兴兴地拿着存折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却又有电话进来。却是陈樨。
“苏果,今天晚上不要烧饭了,我请你们吃饭。等我下班后到你那儿接你们。”
陈樨自从确认与阿乐的父女关系后,倒也规矩,一周只要求见面一次,平时隔天有电话问候,并不会热络得叫人发腻。而阿乐则是很喜欢这个爸爸。苏果闻言笑嘻嘻地道:“为什么是今天,不是原定的周末?”
陈樨也笑道:“原因有二:一是我今天收到一张一百二十块的汇款单,由晚报寄出,收件人是你。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非常值得庆祝;原因之二是因为后天就是阿乐幼儿园开学的时间,我可能不方便跟去,所以有些事情我得与你商量一下。”
苏果没想到无意投到晚报的几篇文章给发表了,那还真得好好找一下晚报,看看有没有被修改了。心里欢喜,笑道:“既然我今天有收入,不如今天的饭就由我来请吧。你说个地点,你也别过来了,我和阿乐直接过去,节省时间。”
陈樨也没坚持,只是笑道:“那好,我让封仲定好饭店后通知你。对了,你在晚报上面发表的文章是用真名还是用笔名?”
苏果笑道:“我没用真名,笔名是幽若,还是住你别墅那阵写了四篇,都是写阿乐的。你那里由晚报留底吗?可不可以把那一段时间的报纸给我,我好好找找。”
陈樨笑道:“我晚上吃饭时候拿给你。阿乐呢?让她来跟我说几句话。”
苏果笑道:“要不是我站着说话,阿乐早把电话抢了,好,你等着。”便把电话给了阿乐。每次都是这样,她说完后阿乐接上,阿乐总是要与爸爸絮絮叨叨说上好久,什么都说,这会儿正说她做算术题的事。一点不隐瞒地就把妈妈的收入都曝光了。她还记性特别好,一笔笔收入记得一丝不差,完了非常得意地宣布,她们现在有钱了。
苏果本来不想与陈樨说这事,瞒得过阿乐,可未必瞒得过陈樨,看上去这个陈樨比当年的赌徒要精明,有陆西透的风格。可是既然阿乐只有拿着存折才肯学算术,她也只有眼睁睁地愁眉苦脸地看着陈樨从阿乐嘴里知道这件秘密。她知道,她的这个收入算是相当不错了,主要还是因为翻译的是冷僻语种,不知精明的陈樨会想到什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钱,意味着好吃好用。这一次吃饭,苏果与阿乐母女俩的穿着虽然未必高档,但也已经够上台面。两人坐着等了十几分钟,才见陈樨大步走来,苏果见阿乐看见陈樨的时候满脸喜欢,眼睛笑得弯弯的,与陈樨真正笑起来的时候非常象。可惜陈樨不常真笑,大多是微笑或者礼节性的笑。
陈樨一坐下,便掏出汇单给苏果,笑道:“没想到你笔头这么漂亮,喏,这是晚报,共发表了四篇。你投稿投了几篇?写的都是阿乐啊。”
苏果接过汇单,笑道:“是啊是啊,靠出卖女儿趣味低级的隐私来赚银子。我写了四篇,看来百发百中。”
陈樨摸摸阿乐的小脸,问道:“妈妈写字的时候,我们阿乐在忙什么?”
阿乐非常得意地道:“阿乐数钱。”
苏果只得解释道:“我翻译赚的钱都是由公司打到存折上的,阿乐最喜欢把这些数字加起来玩,小财迷呢。”
阿乐又是得意地道:“妈妈好会赚钱哦,妈妈肯定比爸爸厉害。”
陈樨笑道:“那是那是,妈妈是天下最好看的妈妈,妈妈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是不是?”也不等阿乐回答,便冲苏果道:“阿乐没有本地户口,进那些公立幼儿园需要挖门路,我不是很想动用父母的职权做这种小事,所以干脆把阿乐送进贵族幼儿园,全托,周末两天可以回家。那边的教育比较好,据说孩子不会被教傻。不过我考虑你们母女从来没有分离过,会不会不适应?”
苏果博古通今,甚至知晓未来,可是对幼儿教育却是一片空白,因为以前没有接触,也从来没去思考。见陈樨这么说,她也不知道好坏,只得道:“你是阿乐爸爸,你觉得好就那么决定吧。阿乐有小朋友作伴,不会寂寞,我自己会找事做。”
陈樨没想到苏果这么容易被说服,倒是一下不知说什么好,原来准备的无数劝说辞全部作废。想了一想,才道:“那家幼儿园的孩子非富则贵,你最好把阿乐的服装等用品好好更新一下,我们虽然没必要争那风头,但也不能让孩子被人瞧不起。等下我送你们回家时候把钱给你。你不要推辞,做爸爸的养家糊口是应该的。”
苏果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听着挺怪的。不过我现在也赚钱,你负责学杂费用,我负责吃穿,那样才公平。”
陈樨想了想,道:“看来你事业很有起色,那就依你,但是如果钱不够,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苏果,我很有疑心,不知你可不可以给我解答。”
苏果不去理他,却是微笑着对阿乐道:“阿乐,爸爸给你找好幼儿园了,比你原来读的好多了。但是需要每天跟小朋友住一起,礼拜天才能和爸爸妈妈玩,行吗?”
阿乐坚决地道:“不好,我要和妈妈住一起。”
苏果早就猜到一定是这种答案,所以循循善诱道:“嗯,那我们就不去读了,但是爸爸已经给你交了一年的学费,好几万呢,这下这些钱收不回来了,爸爸亏死了。”
陈樨一听就在一边笑出声来,心说这个当妈妈的怎么那么不正经。阿乐却是认真上了,问道:“好几万是多少钱?”
苏果也是无比认真地道:“好几万顶妈妈十个存折,够我们吃好几年呢。爸爸省钱给阿乐交的学费,阿乐要是不去的话,那些钱爸爸也收不回来了,爸爸亏死了,阿乐快去亲爸爸一下,免得爸爸哭鼻子。”
阿乐非常郁闷,扑过去亲了陈樨一下,这才很委屈地答应去上那个该死的幼儿园。。陈樨笑道:“本来还以为需要花费大量口舌来劝说你们。这下晚饭后面的时间没有主题了。”刚才才提一下苏果的秘密,便被她一笑带过,所以只能不说。
苏果微笑道:“你心中肯定还有其他主题,不过我们不方便现在谈,既然你是阿乐的爸爸,我们以后大量时间相处,有必要开诚布公,所以有些事我也不便瞒你。饭后等阿乐睡觉了我们再谈吧。你有没有时间?”
陈樨听了愣住,他见多了美女,也见识无数美女的手段,如今苏果一点手段都没有,反而让他无所适从。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苏果眼里什么都不是,所以她连手段都不屑冲他使出?看她对阿乐却是七哄八骗的,对他怎么就要么不说,要么就全是大白话,为什么就不用点心力骗骗他呢?他觉得挺挫败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使劲,所以苏果感觉不到他的心意。
所以闷声吃了一会儿才有力气再说话,叫他生气的是,他不找话题,苏果也就不跟他说话,只是照顾着阿乐吃饭。“苏果,你看你左首那边一桌两夫妻,中老年的,他们是我父母。我们的事我跟他们说了,他们……想看看阿乐。”
苏果一听头大,以前与赌徒在一起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见赌徒的父母,他们见面总是软硬兼施地问她要孙子,搞得她非常为难。所以一转头,视线撞上陈樨父母精明的四只眼睛,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心一虚,转回眼眼观鼻鼻观心,心好一阵狂跳。
陈樨见此反而高兴,咦,这不是说明苏果在意他吗?要不是在意他,看见他父母又何必紧张?虽然他父母知道了他有阿乐这个女儿的时候,满心不悦,但是陈樨并不是很担心,父母现在又管不了他。他最担心的还是怕苏果责备他先斩后奏。但现在见苏果对他这么坦白,他想他要是坦白的话苏果也一定不会太为难他,所以才把安排父母偷看阿乐的秘密说出来。
好不容易才听苏果道:“我不反对你带阿乐过去认爷爷奶奶。”
陈樨忙道:“要不我们两桌并一桌吧,我过去说一下。”
苏果见陈樨一脸开心地准备起身的样子,忙道:“你别误会,你是阿乐的爸爸,我是阿乐的妈妈,但并不意味着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带阿乐过去便是。”
这一句话说得陈樨从头凉到脚,一下明白了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他是个好强的人,虽然满心的不舒服,可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客气了一下便带阿乐过去父母那一桌。
陈樨的母亲章愉女士见了孙女却揶揄儿子:“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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