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铣军一边清除九江城的外围防御设施,诸如填平陷坑壕沟,一边清扫掎角的卫城、郊县,不过十日功夫。就把林士弘打算固守的九江郡蚕食到只剩中央那座孤零零的坚城了。不过九江城因为也是多面环水的有利地形,所以要彻底围困还有难度。在林士弘以沉船营造的暗礁阻断航道的情况下,官军的船只要想进入鄱阳湖根本不可能,林士弘军也就可以凭借他们原本根本不被官军看在眼里的小船运输物资、沟通消息。
甚至萧铣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林士弘军最后撑不住的时候,林士弘肯定还会从九江城东面或者南面的水门坐船逃命,直接进入茫茫鄱阳湖。让人无法追击。
幸好萧铣并不害怕这种情况的发生。因为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么林士弘已经失去了根基膏腴之地。剩下的地盘都是赣南山区穷乡僻壤。到时候仅仅留下林士弘这个贼头,不但不能构成威胁。还能够给萧铣当成养寇自重的靶子来用,让自己拥兵扩军的理由显得更充分,也让自己继续深入控制那些原本属于江南道范围、但并非萧铣直辖的地盘的行为显得更有利。
既然不怕贼首逃跑,萧铣自然不会等鄱阳湖口的清障工作完成、官军水师可以进入鄱阳湖后再组织强行攻城了,给敌人一条逃跑的路子,说不定还能防止敌人因为无路可退做困兽之斗背水死战呢。外围防御清除后,戏肉很快就上演了。
萧铣军首先尝试的便是坑道作业——虽然已经打了使用火药爆破攻城的主意,穴地挖点坑道还是不碍事儿的,因为就算要使用火药爆破,也得先把火药埋到城墙根下头不是?与其用巢车顶着滚木礌石作业,不如挖挖坑道。
可惜的是,坑道作业一开始就失败了,还浪费了两天时间,原因也很简单:九江城地形太低、地下水太丰富,稍微一挖,就处处冒出地下水,甚至有些地下水脉是和鄱阳湖或者长江相通的,所有坑道都只有被淹没一种下场。
用不了坑道了,只好重新上冲车和巢车。萧铣军的士兵们顶着巨盾版屏、以弓弩火力压制城头,同时派出了上百架巢车、十几辆冲车从西北两个方向进攻城墙。林士弘军弓弩不如萧铣军强大,几个时辰的对射之后,居然空有城墙之利都没法占到优势,反而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让萧铣军各种攻城车可以靠近城墙作业。
也亏的林士弘算是下了血本,最后居然在城头用大锅煮沸了上百锅的麻油,然后让死士以机括倾倒下来。萧铣军的巢车虽然坚固不虞被击破,但是里面的士兵纷纷不堪炙烤,溃败下来,着实因此战死了好几百个工程兵。
“混蛋!林士弘这杂碎还有两下子么——把咱的人撤下来,让张善安带来的降卒上去挖坑!告诉他,若是他的人立功帮着攻破了九江城,回头让他那个庐江郡都尉的兵源配额增加到三千人!”
萧铣唾骂了两句,很快找到了办法,让投降来的农民军炮灰兵干这种苦差,反正张善安当初带来的投降战俘有两三万人,而战后萧铣原本只打算让他保留两千人领军饷入编制,自然有的是炮灰用于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了。用不掉的再拿回去当农民也不迟。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让萧铣可以放心地坚持这种用炮灰消耗的战术,那就是这个时代中原汉人文明是没有猛火油这种大杀器的。那玩意儿要到唐朝中期黑衣大食商人到达岭南广州一带、广泛和汉人贸易之后,才从南洋的苏门答腊群岛带来——那地方也就是后世印尼的巨港油田。到二战为止,日本的整个战争机器都是靠巨港油田的石油撑起来的,可见那地方浅表油层之丰富。
既然没有猛火油,战争中要用到燃油就主要只有靠麻油,而麻油是植物油,比较珍贵,如今天下饥荒如此严重,要不是林士弘在九江需要死守、几乎是穷尽了他在整个江西地区可以搜刮到的作战物资来填坑的话,肯定是耗不起这个物资的。既然如此。萧铣只要充分用炮灰消耗,很快就可以把林士弘军的火油全部浪费完。
虽然被作为炮灰使用,让张善安带来的那些战俘总归很是胆怯、士气低落,不过作为不明真相的群众么,欺骗糊弄一下总归是容易的。尤其萧铣军的攻城器械看上去卖相都还很不错,自然更加缓解了一部分炮灰的紧张——
所有的巢车,都是厚实的硬木修建,起码有半尺厚的木板子,外头甚至还包覆了两层生牛皮、并且有些还在生牛皮之间夹了两分厚的薄铁板。若非萧铣军占领区如今已经有吴郡长兴铁厂和宣城郡的姑孰铁矿源源不断以划时代的钢铁产量产出的话,别的军阀绝对拿不出钢材如此浪费。最外层的生牛皮外头,还有用陶用黏土混合的泥浆涂抹,防火防燃。所以只要不是火油泼上来的话,别的火箭、燕尾炬都是丝毫不惧的。
张善安带来的炮灰前仆后继跟着巢车上去在城墙脚下挖坑,城头也不要钱一样泼油炙烤这些作业车。双方的血腥消耗战持续了大约两个时辰,城头消耗掉了上千桶麻油之后。终于用完了这种战略物资。城墙底下的炮灰也用铁锹铲子挖出了一些深达半丈有余、直径七八尺的大坑,然后两口棺材形状重逾千斤的大家伙被埋进了坑里头。外面重新夯实了封土,只留下引线。
在两处重点攻击的城门处,作业措施也差不多。其实因为城门比城墙薄弱的多,光靠一个多时辰的猛撞和利斧砍凿就已经砸得破破烂烂了。无奈林士弘军也是动了封城死守的念头、根本没考虑将来再从这两处陆路城门出城反击或者突围,所以一开始先用简易的塞门刀车御敌,后头干脆在内侧拼命用封土加固,彻底堵死。这样一来,普通的冲车战术撞门显然已经无效,不过在萧铣军即将动用火药兵器的情况下,这些小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
林士弘亲自站在九江城西门的城头督战,高大的城楼在官军的砲石打击下已经显得有些残破。不过也幸亏官军的远程火力凶猛,让他的督战更多是站在城楼的背坡处监视,不敢太过露头。在他身边,林药师依然跟随在侧,士气心情看上去都还算过得去,可能是因为官军持续的攻城破坏作业没怎么起到明显效果吧。
不过暂时无效归无效,总不能光挨打不还手,林药师看着着急,试图劝谏说:“大哥!我军的麻油已经耗竭了,官军还在挖掘不休,滚木礌石都没什么作用啊。要不要选一些精兵死士,找军中悍将带着出去反冲杀一阵,把官军挖城的那些辅兵都给杀散了?也好就近从内部破坏那些巢车。”
林士弘唉声叹息地摇摇头:“没用的,咱军中还能有什么猛将?半个多月前那一战,官军当中如秦琼、尉迟恭、罗士信、来整等名将何等悍勇,你又不是没有亲见?萧铣这是巴不得我军出城反击呢。为今之计,还是只有死守为上,城门被拆破了,咱可以从内侧加厚堵上,总归让官军锐气消磨几日,总有转机。自古攻坚血战,围城数月半年的都有,萧铣如今才强攻不到半个月,锐气还未耗尽。”
林药师听大哥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劝。然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突然之间。脚下一阵巨震,城楼上檐口的砖瓦纷纷崩落。随后一声巨响。震得所有守城士兵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不要慌乱!不要慌……”林士弘条件反射地试图压制住惊慌,然而还没有站稳。就感觉脚下的城楼似乎是折断了一些柱子,变得有些倾斜。他立足未稳,自个儿便跌坐在地,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也被不可抑止的未知恐惧所笼罩,恰才试图镇住士兵的言语,竟然都说不出来了。
“城墙塌啦!”“林大王肯定是被天谴了!刚才某便看到一道天雷劈塌了城墙!”“两丈宽深的口子?鬼啊……”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短暂的恐惧寂静之后,重新爆发开来。林士弘也顾不得惊怒。爬起来掸掉身上的土总算是亲眼看到了那令他终生震惊的一幕。
城墙果然被炸塌了一个大口子,那一段起码矮了一丈半以上,距离城外的地面仅有七八尺高了。而他脚下城门处的惨状由于视线受阻,目前还看不分明。不过从城门洞里被炸飞出来的塞门刀车、城门木板和封土石头等碎片的分布情况,也可以想见那里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天诛林士弘!大隋必胜!”城门外的官军恰到好处地爆发出山呼海潮一样的呼声,随后发动了迅猛的攻势,各种远程兵器不要钱一样对着缺口处猛烈覆盖了几分钟,然后各种身着重甲的士兵们沿着城墙缺口的缓坡和城门炸烂后的残骸杀了进来,迅速与林士弘军展开了巷战。
反观林士弘军。士气的低落和极度的混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很显然这些人类史上首次火药兵器投入作战的受害者,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甚至于战后萧铣都觉得把火药兵器的第一次浪费在这些鱼腩身上真是浪费。
“大哥!已经守不住了!咱还是从东门入鄱阳湖速速退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大不了退到豫章郡,然后……然后……”林药师第一个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体面,立刻劝说林士弘逃跑,可惜说到后来自己也有些语无伦次。无法自圆其说了。
“然后还能如何!等萧铣再杀到豫章郡的时候,咱再逃到山里去么?”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铣这厮不可能没有野心,留着咱。肯定还是有用的啊!”
也许是林药师最后这句话点醒了林士弘,也许是因为林士弘骨子里天生有一股贪生怕死的韧劲儿——历史上的江西军阀林士弘,可是在他的老邻居、一直压着他打的湖南军阀萧铣被李渊的侄儿李孝恭灭了之后,收拢萧铣军的残部,继续和李孝恭周旋了许久。等到他在赣北的老巢被李孝恭端了之后,继续逃进赣南、闽南之间的山区躲避,最后是染了热带病而死。以至于后世史书上评价林士弘都说他是“赵佗之属”。
赵佗何许人也?南越武皇帝是也,是当初秦朝南征百越的副帅,在楚汉争霸天下之后,汉高祖刘邦依然奈何赵佗不得,任由他在南疆烟瘴之地自立。史书以赵佗比拟林士弘,可见这人就算打仗不咋的,但是生存能力当真非同小可。
“罢了!带上兄弟们能撤走多少撤多少。东门外的船能装下便好,暂且封锁消息,等咱上船了之后,传令准许弟兄们自行投降,免得多做无谓的死伤,也免得溃兵夺路,掀翻了船。”
最后一句话才是林士弘的主要目的,其实这些已经注定不是他的属下的士兵死多死少他并无所谓,但是溃兵夺路时如果船不够多的话,都争着上船肯定会造成超载沉没,逃命达人林士弘怎么能不未雨绸缪想到这一点呢?
仅仅半柱香的功夫之后,九江城的攻城战就已经转化为巷战了。随着入城通道的打开,萧铣麾下的官军已经不需要靠短兵刀盾手独力担任攻坚苦战,重甲长兵的勇士投入之后,一边倒的惨烈厮杀便进一步升级了。
林士弘军虽然是守城的一方,但是人数其实反而比攻城的萧铣军有优势,可惜巷战从来都是大兵团施展不开的场合,这种局面下,精兵远远比人数众多的杂兵更有用,何况是一群已经被惊吓和天谴吓得魂不附体连三成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的杂兵呢。
……
三个时辰之后,烟火渐熄的九江城内,数万之众的农民军降兵如同牲口一样被一连串地捆起来清点人数、安排去处,杀戮已经平息了下来,官军四处搜捕林士弘,但是多方消息都证明那家伙在城破之前从鄱阳湖岸边的水门坐船逃跑了,至于是逃去鄱阳郡还是豫章郡,抑或是湖东岸的那些穷乡僻壤,无人得知。
攻城的将领个个有些丧气,又觉得有些对不住萧铣的信任,却只有萧铣本人很是坦然,一副反过来安慰众将的样子。(未完待续。。)
ps: 虽然六千五,但还是懒得分章节了。反正数据对我没啥用。
最近还看到有弟兄们在投月票,不忍心大家白白浪费了。能够卖掉的就卖掉吧,回本几块钱的看书成本也好是不。月票给这种烂作,也是白瞎了。
将来咱准备好好写一本神作的时候,自然会跪求的。就当是先存下了。
当然不愿意存的,也没办法,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唉。
第三十二章 平定江西
要论隋末各路英雄,林士弘原本其实也只能算是二流贼头的档次。虽然历史上他好歹也是跨州连郡、占据了相当于后世江西、福建两个省广大地盘,从领土面积上来看在南方是仅次于萧铣的第二大军阀,比后期占据江东的李子通还要强一些。可是,隋朝时候长江以南也就沿江的一些郡还算发达,再往南深入都是人烟稀少之地,所以拓展地盘的过程中遇到的阻力也比较小,这样的军阀,其战斗力绝不是看地图上圈地大小就能看出来的。
凭心而论,历史上的林士弘才具器量、勇武胆识等方面,也就是略强于李子通级别的准二流贼头,而弱于杜伏威这一档次的准一流枭雄。至于和李密、窦建德、萧铣(历史同期那个)之类农民军中的第一梯队相比,就更差的远一些了。
这样的实力,加上本时空林士弘从起家到败北全过程都是在别人的幕后推动下进行的,根基本就没来得及扎稳,起兵不过半年就被萧铣及时回师征剿,因此在区区数月之内便被扑灭了主力,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当历史的时钟转入大业十一年五月,萧铣的讨伐军通过火药兵器爆破炸城的方式,平定了九江郡、重新疏浚了鄱阳湖湖口航道之后。后面整个五月里头,对林士弘的讨伐进入掀入了一个**阶段。
因为官军的水师战船可以轻易进出鄱阳湖,那么显然官军在沿湖战区作战的时候,就可以反过来获得内线运兵的战略优势。随时随地集中所有兵力于一个主攻方向。与之相反的则是林士弘军因为几乎没有组建水师,大部分兵力只能选择性固守豫章郡一个点。官军如果攻击别处,根本没办法及时防御。因此十几天之内,除了豫章郡之外,其他鄱阳湖沿岸郡县全部在官军的攻势下望风而下。
事实上,哪怕是林士弘选择了在豫章郡固守一段时间,他也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就能守住这里。当初九江郡都没守住,豫章郡也不见得比九江郡更坚固,而且九江郡失守的时候林士弘起码又损失了其全部军事力量的半数,如今就更没得混了。
所以,林士弘在豫章郡继续坚持下去的动机。无非是临走之前再就地征粮劫掠一番——反正这些地盘将来也不是自己的了,这里的百姓也不会是自己的子民,既然如此,何必留给萧铣提供钱粮兵源呢?就算不做屠戮百姓的事情,好歹也把民间存粮都搜刮出来,给萧铣留一个烂摊子。
而且如果逃进赣南甚至闽西的山区的话,那儿如今没什么村落人烟,粮食会很困难,就算自己在无人之地开荒寻个世外桃源。好歹也要先抢够让自己手下人吃上三四年的粮食不是?
林士弘下定了这个决心,在豫章郡征粮的进度自然很快,甚至鄱阳郡这些很快失守的郡县里头,林士弘也提前安排人至少把已经征到官府粮仓内的存粮运出来。不过这么做的同时。也让林士弘赖以在赣北立足的民心彻底丧尽,萧铣军再要进攻的时候,除了铁了心跟着林士弘逃亡的嫡系部队之外。其余人等纷纷溃散,见了官军就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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