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屈突通部都还能全力死战,然而面对李渊时,骁果军和旧府兵的战斗意志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李渊好歹是八柱国门阀出身,虽然如今是太原留守的官职,但是谁都知道李家是陇西成纪人,对于关中北部地区的府兵影响力很大,完全和屈突通的府兵征集防区重合。屈突通手下的府兵里头,或许只有九原/五原一带,也就是后世河套地区郡县征集来的府兵属于李家势力范围之外。
这样的差异,当然注定了李渊对宋老生和对屈突通会采取不同的应对措施。在宋老生对面,李世民和李秀宁,柴绍的部队要以强攻为主,最多用一些诱敌深入调动敌军的计策,但总的基调还是击溃歼灭为主。而屈突通对面的李建成部,就要靠一拉一打,先以击溃战挫动屈突通锐气,让其彻底军心涣散明白不能取胜后,再以招抚诱降的外交手段相配合。
七月间,李世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开战以来,他好歹是在和兄长李建成的竞争中扳回了一局,把李建成当初首战告捷秒杀河西郡桥头堡的功劳给抵消了。这一局,便是与隋将宋老生的决战。
这一战的胜利,首先说来也是李世民运气好,因为他被分配到的陇地战场本来就是李氏根基较好的地区,又有李秀宁在敌后拉拢各路已有义军的帮助,所以自从五月份李世民和李建成分兵之后,李世民这一路人马在进军中补充兵力的速度便远远快于李建成。李建成在插向潼关北面的过程中,后半段几乎补充不到多少自动来投效的义军,而李世民一直有无数新血可以源源不断弥补战损。
在兵力很是充分的前提下,李世民与宋老生的决战就容易了不少。宋老生的兵马此前一直驻守霍邑,决战前夕李世民先诈败数次以坚定宋老生情敌之心。决战时再次以轻骑等高机动性部队率先出战并辅之以老套的辱骂激将之法。宋老生也是对李世民手头那些靠从农民军中收拢的部队不太看得起,加上前面几次李世民是真拿农民军的虾兵蟹将去陪练给宋老生刷经验的,演技完全是本色出演,所以宋老生总算是中了诱敌之计。
宋老生的部队追击过远,脱离坚城,而后遭到唐军三方夹击,加上李世民又安排了几个身着隋军将领铠甲服色,且形貌和宋老生有三四分相似的替身,战至大乱时分绑缚着推到军前,让士卒呐喊宋老生已经被擒。隋军战时消息不畅,寻常将校士卒无法分辨真假,登时军心大乱。唐军趁机三面掩杀,彻底击溃了宋老生军,宋老生只带了数千残兵退回霍邑城下,已经没有机会回城固守了。宋老生冲杀半晌,最后与城同殉。
宋老生全军覆没之后,隋军外围抵抗的力量便已断去一臂。屈突通承受的压力登时更显巨大,虽然屈突通也算是大隋名将,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架不住他手下的府兵都是李渊老家地盘上的。在李渊攻心为上的基调下,李建成李世民两路军队数次夹击连败屈突通,却每次都不痛下杀手打硬仗。最后屈突通架不住手下人心涣散,也或许是他本人也被感化看清了大隋气数不久,又可能是觉得跟着李渊混总归是当下对所有关陇士民最好的出路了。总之,最终屈突通带着他手下的万余残兵也投降了李渊。
大业十二年八月,两路外围兵马都已经覆没的大隋关中战区进入了最后的存亡危机边缘,李建成/李世民从两个方向上包围了京师大兴,也控制住了潼关和萧关。
而哪怕是到了此刻,其实远在江都的杨广朝廷都还不知道关中地区的具体情况呢,自从李密攻占洛口仓/切断通济渠后,整整五个月的南北音讯断绝,都没让杨广生出耗费一点朝廷嫡系兵力和钱粮,重新打通道路的意思,便是这么放任事态的自然发展,就好像北方真已经是后娘养的地盘一样,丝毫不被杨广关心。
大兴攻城战持续了半个多月,大兴城内已经没有一员卫大将军级别的宿将,全靠阴世师自己督战守城。而城内的贵族们纷纷出现倒戈的趋势,让城池的陷落趋势再也没有刹车。八月十九日,大兴城朱雀门率先被唐军攻破,阴世师力战被俘,卫玄手无缚鸡之力,最终关头选择了率领其余文官献表纳降。
李渊亲自入了大兴宫,安抚了那一伙原本还效忠大隋的文武臣子,并且宣布自己本为救民,不为一己私欲。之所以起兵,也不求推翻大隋一朝一代,只是为了另立明君,以免虐民。
大兴留守代王杨侑被顺理成章地立卫新君,而身在江都的杨广,便在本人缺席的情况下被尊为了名义上的太上皇。
然后,李渊便动手活剐了阴世师全族,以及他的心腹党羽,算是给他自己被活剐的小儿子报仇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丹阳宫成
李渊如愿以偿拿下了关中腹心之地的国都大兴及其周边地区,然而关中这片此前算是乱军几乎没有波及的净土,也随着李渊的始作俑而陷入了连锁的战乱之中。
李渊所期待的直接接手大隋朝关中地区全部政治遗产的目标,并没有如同预想的那般迅速来到。
在李渊起兵后仅仅三个月内,首先是秦州的薛举、薛仁果(dai字某点显示不出来)父子实现了火线崛起,占据关中与河西走廊之间的数郡土地,聚集起几万西凉骁勇之士,随时有可能趁着李渊刚刚和大隋官军激战疲惫后的契机东进摘取胜利果实。
然后,在薛举起兵之后不久。在李渊老巢太原的北方,长城关外之处。雁门郡马邑县鹰扬都尉刘武周,与本郡豪强宋金刚合谋,趁着李渊大军南下、太原空虚的当口,也杀死本县主官王仁恭,然后突然起兵反隋,并袭击李渊的背后,试图夺取三晋之地以自立。刘武周兵锋甚锐,尤其是因为李渊麾下主力全部在李建成、李世民两个善战的儿子带领下被牵制在关中地区,留守太原的部队全靠四儿子李元吉带领,不仅将领孱弱,士兵也没有经过战争鲜血的洗礼,战斗力根本毫无保障。因此自然是数战数败,最后仅剩太原坚城得免,其余外围根据地被刘武周祸害得不行。
原本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刘武周当然应该会更加能打一些,甚至直接端了太原贼巢。然而因为种种蝴蝶效应带来的推演。刘武周比历史同期着实削弱了不少,因此才只能在李元吉那里赢得优势。却不能转化为决定性的胜势。
这里头,最重要的一点削弱。便是因为前一年那场比历史同期规模大得多的隋…突厥大战,至少十几万突厥士兵在那一战中阵亡或者伤重不治,而且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也因为那次战争的扩大化或死于自己人之手,或死于战阵,颉利可汗虽然成功接过了权力,却也要面对薛延陀等铁勒诸部的提前背叛自立,如今还在重新整合草原势力的过程中自顾不暇呢,哪里有能力南下?
而历史上,刘武周起兵时的最大助力。便是投靠突厥人,以做汉奸为代价拉来外援的。突厥人甚至册封了刘武周一个“定杨可汗”的称号——因为隋朝皇帝姓杨,突厥人给刘武周取定杨可汗的名号,自然是寓意刘武周可以平定杨隋了。现在突厥人自顾不暇没空援助刘武周,刘武周的战力自然下降了不少。
刘武周的另一个助力减损,则来自于原本手下大将尉迟恭的流失。尉迟恭原本是在雁门打铁打到天下大乱的命,一直没机会被提拔。而现在因为去年的雁门之战中,萧铣手下的秦琼、罗士信军军威太过严整,装备太过精良。直接把尉迟恭吸引去投奔了,然后历史上刘武周手下最能打的将领当然缺位了。
双重因素,让刘武周对李渊背后的打击力度远远弱于历史同期。似乎从这个角度来看,萧铣去年打击突厥人打得太狠、挖走尉迟恭等事情。似乎都在给李渊这个终极**oss加奶加buff,好像是开了逆向金手指资敌一般。
但是仔细静下来想想,哪怕萧铣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他还是会在对付突厥人的时候下那么重的手的。毕竟胡汉不两立,萧铣要争夺天下不假。却也不能通过牺牲民族大义强化胡狗这种方法来给北方的汉人军阀添堵。另一方面,刘武周虽然如今没了突厥人的借力弱了一些。但是历史上借突厥兵的可不仅仅是刘武周,要知道刘武周败亡之后李渊也会对突厥称臣然后借兵、买马的。所以总的来说,削弱北疆的突厥人等异族,对于萧铣的大业影响不大,绝对不能因为所谓的“远交近攻”就看着胡人做大。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萧铣真到了统一天下的那一天,他也是不甘于坐守关内地盘,仅仅成就宋、明两朝皇帝那样区区一统汉人土地的渺小功业的。既然李世民都能把突厥人打趴下,占了草原大漠和西域,他萧铣为什么不这么做?到时候反正突厥也是自己的对手,早削弱总比大梁朝建国之后再去徐徐图之要好。
扯得有些远,暂且把视线拉回当下。就眼前的局面来看,李渊要想彻底平定相当于后世陕甘晋三省的地盘,显然还需要做很多事情,一方面是整顿内政,另一方面是剪出掉薛举和刘武周两大贼寇。这两股贼军少则需要占用三五个月才能压制住,多的话一天半载也不算多。而李渊拿下大兴城的时候已经是大业十二年的七月了,也就是说,直到大业十四年年初为止,估计李渊都还没整合完这三省的地盘呢。显然这一段时间里头,李渊是没有功夫顾及关中和三晋以外其他大隋疆土上发生的大事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大业”这个年号还能够用到“大业十四年”。
……
时间线重回大业十二年七月,远在东南三千里之外的江都。杨广显然还不知道,他的故都大兴已经被他表哥李渊占领了,而他长房的第三个孙子代王,也已经被拥立成了傀儡,而他本人名义上已经成了太上皇。
因为朝廷驿站、运河等通讯的断绝,杨广不仅不知道西边李渊的闹腾;也顾不上北方窦建德正在压着薛世雄打,而杨义臣当初在河北时好歹还能为朝廷出苦力的罗艺,如今已经龟缩在靠近辽东的卢龙郡,坐山观虎斗一样看着薛世雄和窦建德打死打活,自个儿则保存实力俨然一派要在乱世中拥兵自立的姿态。至于中原李密和王世充之间逐渐升级的撕逼大战,杨广更是没空去过问。
西方,北方。中原,各处乱贼都不入杨广的眼。此刻他只看到了南方依然是一片安宁乐土的样子,只看到了萧铣在奋斗了将近半年之后。好歹已经把他所要的丹阳宫主殿造好了——似乎这一座宫殿,就可以承载他全部迁都的期望,承载他全部在富庶安稳之地偏安苟存的机遇。
这一日,萧铣完成了丹阳宫主殿之后,便上书恳请杨广亲自来视察一番,杨广当然是欣然允诺。銮驾御辇排开,从江都施施然乘着龙舟渡江,来到丹阳验收。数十文官环伺左右,跟着杨广登上一段新修的台城城墙。远眺新宫。只见丹阳西北面的新城内,宫室巍峨俨然,都是簇新的砖色,草木葱茏点缀其间,竟也不似新盖的。这年头的人不太懂树木的移栽,所以自然弄不懂绿化要怎么速成。
杨广心中欣慰,感慨道:“贤婿当真是用心了,侬还以为当初建东都紫微宫时,以倾国之力。都用了八个月,如今仅以东南民力修丹阳宫,定然还会迁延。没想到贤婿当真是国之干才。”
对于杨广这几个月言语用词的变化,经常有机会面君的萧铣当然可以感受到那种细微的趋势:自从决定迁都丹阳之后。杨广说话已经有意无意逐渐开始使用吴语了。当然,杨广早年做了二十年扬州总管,所以吴语本来就说的很好。只是因为碍于身份的关系,原本不怎么说而已。但是现在已经敞开了说。显然是心态有了一重巨大的变化。
而且这种变化已经到了他都已经不自称“朕”的程度了。
“父皇过奖了,臣如何克当!毕竟如今物力有限。丹阳宫的规模形制也不能与紫微宫相比。不过臣尝试着在主殿群周围留开足够的宫苑空间,将来天下彻底宁静之后,再有余饶可以徐徐扩建,也不破坏气象格局。父皇能满意,臣已经是不胜之喜。”
“伊这厮,一贯是在这种事情上有巧思!让你带兵治民数年,侬都要忘了伊的本行了。”
杨广笑骂了一句,似乎因为萧铣在丹阳宫的修建过程中着实可以看出是用了心思,而欣慰不已。丹阳宫的修建中每每有独创之举,所以杨广可以看出,那绝不是让手下人动脑子的敷衍活儿。既然萧铣是用了心的,那么杨广对于萧铣的野心戒备自然会更加降低。
就好比汉朝的中央皇帝虽然早早就听说了淮南王刘安有些不安分,但是因为知道刘安一心在编纂《淮南子》、还修习房术有一百多个儿子,还喜欢炼丹最后练出了豆腐这种发明。那么,任你原本的怀疑再大,只要确认对方玩性大到弄这些旁业都能弄出这许多成果,肯定会觉得此人不足为惧。
萧铣给杨广的定心丸,一直是在于他“工于奇技淫巧,擅长营建”上头。哪怕杨广已经早就不再猜忌他,萧铣也不吝惜用这个筹码一遍遍加强杨广的印象。
“说说吧,这丹阳宫修成了,何时可以迁都,伊自己又要什么赏赐。”
听了杨广正式把“迁都”二字说出口来,他背后跟着的那些文武臣子当中,凡是老家在关中的那些,都是心中苦不堪言,心说看来他们的故乡是逃不过被抛弃的下场了,将来哪里还能享受国都的待遇呢。萧铣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拉仇恨的时机,所以有些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来,只是用老成持重的话搪塞。
“父皇,迁都之议,只怕还是再迁延数月从长计议的好——如今丹阳宫主殿虽成,然而台城旧址尚且荒凉,群官衙署、市井里坊都不具备。猝然迁都,定然损了朝廷体面。
至于赏赐一事。江东虽然富庶,然则供养朝廷、大军,并建宫室,民间也是日渐窘迫。父皇若想赏赐臣,也不过是取江东百姓钱财予臣,臣不堪受之。若是父皇真心愿意赏赐,臣只愿父皇赦免了八叔当初在高句丽的阳奉阴违之罪过,让他重新得任闲职——毕竟他也四十好几的年纪了,与父皇君臣相得近三十载。如今四方蛮夷几乎平定,父皇再起复于他,也不至于遭了番邦蛮夷的……置喙。”
萧铣原本是打算用“耻笑”这个词的,词到嘴边,才硬生生咽回去换了一个。不过他说的道理杨广倒是听懂了:当初杨广之所以非要惩办萧瑀、来护儿之类的人,无非是因为他们在灭高句丽之战中为杨广背负下了那个背信弃义的黑锅。为了表现天子之言的公信力,不得不抛弃他们。后来虞世南在雁门之战中扮演的角色也是如此,为了拖住始毕可汗,用虞世南做了外教欺诈的黑锅。
但是,外交上的公信力也是有其价值体现的载体的,那就是世界上还存在别的有威胁的外邦——当初高句丽灭亡的时候,就是因为突厥还在,所以隋朝不得不就外教欺诈一事表个姿态。后世某湾经常嘲讽港灿关于朝廷优待的说法时,就常常说:首义者赏,末降者杀。你们港灿得以被朝廷优待,无非是要立个旗帜标杆,以招抚后来者。而如果最后一个后来者都归顺了之后,那些优待就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了。某湾作为大中华文化圈内最后一个尚未归顺者,其实是为其他早归顺的势力赢得了很多优待。
就好比快滴和滴滴合并之后,还需要给出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