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 01:15——大理
大理人民路,零星灯火。
11月,昼夜温差大,白天可穿T恤,晚上就必须裹上防寒服。一个男人(A)走入“食堂”,上木板小楼,二楼大房间靠窗位置,另一个男人(B),半张脸朝着窗外。
男A:“还是没找到,酒店宾馆客栈,凡是能住人的,都找过了。”
男A再次补充:“看来她不想被我们找到。”
冷空气凝结且沉闷。
男A:“如果不被我们找到,被警察或者他们找到,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还是沉默。
男A:“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当年最那件事的主角,她,落到现在这个结局,究竟是不是该得?还是说,你不把我当朋友,隐瞒事发真相?”
男B继续沉默,有烟雾升起。
数秒,男A似乎从男B脸上嗅到松动,加紧了语气:“以一个人的死,来惩罚另一个人的生,值得?或者说,我猜测,你并不知道真相?”
男B抬眼,瞬间一度失神。
“我知道。”
三个字的语速缓慢,缓得时间在停滞。
男A的神情在露出疑惑,他脱下防寒外套,端起大理啤酒:“你让我失望,我们相交十多年,我却连什么也不知道。”
“事情发生在你离开重庆的那几年。”男B看着啤酒瓶边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戒指。
轮到男A不出声,他在等待男B的解释,此时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铃声。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拿出电话,看着号码,但在迟疑。
迟疑一瞬而过。
男A听到了听筒里面的杂声,很模糊,却清楚分辨出了,那是一个女人。
此时,男B的脸色变,男A并没有从脸色上看到差异,他只是又嗅到了一种味道,事是而非的味道。电话很快被放在有年轮的木桌上。男B没有抬头,说:“她,自首了。”
“什么?”男A没听清楚、
男B再一次咬出这个词:“自首,她自首了。”
男A不知道为什么,听清楚后竟然站起,很愤怒的站起,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他朝对面坐着的男人吼过去:“自首?自什么首?难道她真的是杀人凶手?你相信?来得路上你不是说事情不是我看到的那个样子吗?一切不是那么简单吗!”
对面的男人也站起来,抓过自己的防寒服,嗓子低沉,粗哑:“该走了。”
“走?”男A倒挑起双眉:“这个时候你竟然要走?郑浩锋,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浩锋停住脚步,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阿锋,你是亲眼看到她杀了余薇,还是说你原本就是不管真相怎样,结果怎样,她就是有罪?”
冷风过耳朵。。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幕 AM03:55——单身,末日
郑浩锋 河北邢台人 32岁
一个晚上,无眠。
狐朋狗友在陪郑浩锋享受最后的单身,就像在场的一个狗友说: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睡觉?
郑浩锋饮尽杯中酒,提起嘴角,算是认同了这句话。旁边,一起长大但后来消失数年的严伟靠过来:“你小子好,屁点声音都不放就婚了。”
另一边的人凑热闹:“是准备让我们大吃一惊啊?”
说是让你的钱包大吃一惊。
严伟咣当一声碰了他的杯,点头:“的确有点儿。”
酒吧中心有个小舞台,这时,有人站了上去,拿起话筒朝四周:“今天,此时,此刻!是我哥们儿郑浩锋最后最后的单身日子!”
严伟的声音一出,酒吧内一片沸腾。
鼓掌的,尖叫的,吹口哨的,还有专门朝郑浩锋使眼色的,总之,祝福还是可怜的表情(当然是打趣的)齐齐朝他而来。
他站起,举起啤酒一一给了回应。
“今天所有来‘秘密’喝酒的我都免费送他小啤酒一支!哎,情侣客户再打个八五折啊!”严伟咧起嘴,现场的热闹声立刻变成了:“切!”
严伟无视,继续朝大众说:“切什么切啊,有本事你们也现场求个婚给我看啊!切?切菜都不会还敢跑我这来切。算了,今天不跟你们急,今天可是我哥们儿好日子,不能因为这私人恩怨坏了气氛!大家都知道,我花见花开,人见人采的严大帅哥退出江湖很久了,嗓子早些年前跟人斗酒诗百篇的时候倒了,各位算是走了大运,因为今天我要重出江湖,你们谁都别拦我,谁拦我跟谁急!”
灯光中心的严伟呲牙咧嘴,郑浩锋这边的狗友笑得气都岔了,独郑浩锋一个人没那么大反应,只举起杯子抿嘴笑着。
“今天,我要送给我这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一首歌!”严伟边说,边给郑浩锋抛了一个媚眼,惹得台下尖叫一片,他朝郑浩锋含情脉脉,装腔作势的说:“今天,我给我们家郑浩锋送上一首,明天我要嫁给你了!”
“噗嗤”一声,郑浩锋这边的死党喷了酒,抓起一把爆米花就朝严伟扔去:“嗨,嗨嗨!那歌是你唱得吗?”
严伟笑眯眯,朝这边柔声百倍:“我就供认不讳了吧,阿锋啊,我暗恋你可不是一年两年了啊,但我知道你一直心有所属。现在你还这里,明天你可就是别人的了,趁这最后的时刻,我就对你抛心挠肺了啊,虽然我知道你的心从不在我身上,但没关系,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暗恋你,痴缠你!”
他的表演活灵活现,加上那哀怨的眼神,台地下早笑死一堆。
“秒针分针滴答滴答在心中,
我的眼光闪烁闪烁好空洞,
我的心跳扑通扑通地阵阵悸动……
我问自己要你爱你有多浓,
我要和你双宿双飞多冲动,
我的内心忽上忽下地阵阵悸动呜……”
早些年,严伟的嗓子的确名动四方,可现在不行了,虽然这歌和歌词感动人,但严伟的嗓子却不怎么吸引人,粗鲁的嘶吼伴着左边唱法惹怒了台底下的男男女女,个个开始倒彩让台上的人滚下来。最终,喜剧变成闹剧,严伟一曲夭折,骂咧咧得下来了。
拍拍郑浩锋的肩膀,笑:“兄弟,不是我不痴恋你,实在是命运不允许啊。”
“滚!”郑浩锋白了一眼。
闹过了,严伟也喝得差不多,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我说浩锋,差不多我们就回去了啊,明天可是你第一回当老公,走吧!”
一起的朋友也喝得差不多,虽然还想闹,但看着时间发现的确不能再拖着郑浩锋,于是集体赶着他。有人就说:“我说浩锋,今天虽然是你单身的最后一个晚上,但明天就是你享老婆福的第一个晚上啊!走吧,别耽误了,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激动过了头,脸都僵了?”
严伟一听,赶紧伸出手捧起郑浩锋的脸:“我说兄弟,这虽然符合你一贯的冷漠风格,可好歹也是大喜的日子,给哥们儿笑个不行嘛?”
“滚!”郑浩锋一巴掌打掉对方的爪子,顺手拿了椅子上的外套朝门走去。
严伟也抓起衣服跟在后头,出门时转过身朝还在牛饮的一群男女说明天不许迟到,你们可都是撑场子的……说得到这些人不耐烦的嗯嗯啊啊点头并且举着中指让他快滚,严伟这才笑嘻嘻走出秘密酒吧,一看,郑浩锋脚步还迈得真快,都坐到驾驶位上了。
严伟大开车门,把郑浩锋推到副驾驶位上,说你开什么车?好好给我当新郎官,今儿晚上让伺候你。
郑浩锋呵呵笑了两声。
在车离开酒吧回家的路上,他松开放在额头上的手,转头看着严伟:“严伟,你觉得我是不是挺混账,变心如变脸?”
“啊?”严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专心看着前方,超了一辆车后忽然想起一点东西,说:“郑浩锋你今儿是不是喝高了?瞎说什么啊,什么变心?你这叫接受现实,好好过日子!”劝了劝,严伟又带着骂腔道:“怪不得今天一副臭样子!我说阿锋,再怎么说事情说也都过去了,你不也是找了整整两年吗?结果呢,什么消息都没有!哎,这些啊,都是命,别挣扎了!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人如果不能学会遗忘,那将是很痛苦的事,别再自寻烦恼,快把这些事给忘了吧!明天好好当你的新郎官。”
“新郎,呵呵,我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结婚了。”郑浩锋右手重新盖住双眼,声音低哑。
严伟朝他看了一眼,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不过随即恢复正色:“那现在就给我知道!明天你就是别人的老公了,不管你心里想着谁,都得把她给忘了!好好对待现在的人,毕竟这个人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也是你自己走的,所以给我收起你那副要死不活伤春悲秋的样子,你一个男人上顶天下立地,选择了就他妈给我好好走下去!”
康遥 四川重庆人 27岁
康妈妈离婚很早,结婚不到一年半就再次走进民政局。离婚后一个多月,有邻居和康妈妈在妇幼保健院撞面,后来,撞面的机会也越来越频繁,甚至还撞到一个科室,因为康妈妈怀上康遥了。
那个时候女性离婚所背负的压力远甚于现在。思想的,身体的,自己的,别人的……每每种种压在身上,跟三座大山一样没办法挣扎,只能顺受,所以康妈妈硬是咬了十多年的牙,独自带大了女儿,其中艰难和辛酸唯有康妈妈和很早就懂事的康遥两个人才知道。
值得庆幸地是,在这种成长环境中,康遥并未背负上单亲家庭的包袱,反而乐观,积极。就像她对康妈妈说得:“你们离婚的时候我没法参与,当然那个时候,我想参与也不知道在哪儿捉鱼,不过妈妈,你现在的日子我可就全身心的参与啊,我会努力,会很努力得让我们过得高兴!”
康遥说这些话的时候,九岁。
康妈妈不知道女儿的过早成熟与懂事好不好,只是心底微苦,因为母亲所有的心都放在儿女身上,她总觉得是自己对婚姻不审慎,所以,才导致了家庭的迅速建立和破裂。也因为此,在物质上,康妈妈尽力给予最好,但不奢爱,也没能力去奢爱。在教育上,康妈妈也总是温温和和,连笑也是,所以康遥自小就没受过棍棒。最重要的一点是,康妈妈从来不在康遥的成长中诉苦,埋怨,或者像大多数破裂家庭那样诅咒那个离异了且已经重新组织起新家庭的男人,即康遥从未谋面的父亲。
很小很小的时候,康遥会问:“我的爸爸在哪里啊?”
康妈妈会告诉她爸爸工作去了啊,还说爸爸要很忙很忙的工作,妈妈和小遥才能在这儿幸福地生活。
康遥还会问:“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爸爸,我没有?”
康妈妈这个时候笑着说小遥有爸爸啊,小遥的爸爸是一个很高,很好看,很爱笑的人,有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康遥又再问:“那爸爸呢,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在一起?”
康妈妈平静的回答说爸爸很爱小遥,爸爸也很爱妈妈,可是一些原因让爸爸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就像小遥想买那个熊仔娃娃,因为太贵我们买不起一样。末尾,康妈妈捧着康遥的脸,平静地说小遥大了,就会明白了。
当时的康遥用力的点头:“嗯,妈妈放心,我会努力长大,努力明白!”
……
康遥就在母亲常年来的笑容中长大。她的生活轨道里没有父亲,却有母亲给予的丰硕情感,也许不圆满,但她在母亲良苦用心中简单、活泼的成长着,尽管街巷里会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不过,在改革开放的现代思潮涌入下,这些不和谐很快成了陈年灰土,一部分随风卷走,一部分,掩埋在了墙脚下面。
日子就这么过着,朝高兴的方向过着。
二零零八年的三月天,梧桐沾了一点绿。
此春,康家所在的小宿舍楼很热闹,门外迎亲的车队刚到,就有人点起鞭炮,噼里啪啦,被炸开的彩色纸条飘扬升空。某层楼的房间里,康妈妈牵着康遥的手,眼睛红着,喉咙哽咽着:“小遥,要和浩锋好好过,要听话,懂事,听到没有?”
康妈妈在尽量的控制语气,也控制情绪。
坐在床上,身着白色婚纱的康遥点头,压制住忽然升起的想哭和血脉不能割舍的亲情,挤出宽慰母亲的笑:“妈,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喉咙被堵得一点也不舒服,但她还是笑以平静,为得是给辛苦二十七年的母亲一个安稳,一颗安心。
还有,希望这颗安心能平抚心底奇奇怪怪的难受,以及迅速而来的……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所以颤抖。
第三幕 PM12:00——新娘,婚礼
结婚很累,但没有人会因为这些累而放弃,“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就是习性,上天给予人类的自然惯性。用眼睛看外人外物,也是惯性,我们自认为自己拥有一双具备发现精神的眼睛,用它来鉴别是非真假,还是恶劣卑微。
婚礼成全两个人的幸福,可曾有其他人的嫉妒?
白色婚纱曳地,拖出长长的尾巴,粉色的花,猩红的唇,还有来宾脸上挡不住的笑,觥筹交错,烟气在人群间缠绕……忙碌的身影不止一个,康遥的朋友陈小蓝就是其中一个,负责总控的一个。
陈小蓝在人群的扫视中发现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不是没有礼貌,而是不加任何掩饰,露骨直视。
陈小蓝收回眼睛,转头看向一个朝她走来的人,那人伸出一双骨节清明的手:“你好,我是麦田,康遥的朋友,不太找得到位置。”青色T恤的男人,话不多,笑也没多少。
陈小蓝微笑以回。
麦田在一个陌生位置上落座了没多久后,他身边坐下了另外一个人,陈小蓝知道这个人,也知道他刚才那种露骨眼神是在表达什么。
麦田身边的男人是个摄影爱好者,常年在外,所以皮肤黑得出油。他朝酒店四周环视了一圈,点燃烟,对麦田戏谑:“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拍婚纱照或者婚礼?甚至连康遥的我也不拍?”
“你面子大,请不动。”麦田懒得动容。
男人摇头,手指弹着烟灰:“太多虚假装饰。婚礼之下的感情,也不例外。”
麦田斜瞄:“林立扬,你好像没结婚。”
林立扬:“没有走遍世界,也没有走遍感情,但我看过太过的结婚和爱情。女人,向往婚姻无非是因为婚姻本体安全,可他们忘了,男人不安全,婚礼套牢的就是结婚人的执念。爱情,早死于婚姻之前,不会延长到婚姻之后,所以她们才选择以照片的形式,照片似的妆面,照片似的夸张服饰,还有参加婚宴的那些照片人群……渴望一照不腐,爱情永生!”
“当心你这些话被复制粘贴。”麦田看着人群中人声鼎沸起来,知道婚礼仪式即将开始。林立扬也闻声望过去,抿着嘴:“你会复制?可能性还大不过我自己。”
麦田点头:“当然不是我。你刚才的话有其个体代表意义,也可以从中窥见某人的脆钢本质,但作为怪癖心理和歇斯底里行为研究者而言,你这些话不具备入案价值,所以,我不会帮你复制这些。尤其是你想要某人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实的深层次含义。”
林立扬笑:“你不想让她看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本质?”
“你所谓的现实?”麦田声音小了下来,新郎已经步入酒店大堂,热闹声四起。
同样压低声音的林立扬:“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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