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拖过一天,都已经过了十多日,啥也没发生。幸好我没讲,则就要被老爸和大猫一连糗十几天(“唉呀,你好关心他!”、“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呢?”……我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他们会如何消遣我)。不过我相信棋子不会骗我。石狩真会出事。
我是否该趁今天这个机会直接把警讯传给石狩真呢?可是换他会想歪吧……唉,我想得头都痛了。
也许胡思乱想会让时间过得比较快吧,等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我才惊觉已回到黑街外了。我想开门下车,却无法如愿,直觉地回头看——
石狩真趁势欺身俯向我,转眼间,我被困在车门与他之间,手腕也被他的双手抵在车窗玻璃上无法动弹……
“……你想做什么?”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恐。
石狩真的脸距我的鼻尖不到五公分!
“你猜呢?”
“不要。”我的声音微弱地近似哀求。石狩真的鼻尖几乎已抵住我的,他的气息轻轻呼在我脸上。
石狩真半垂眼帘,“反正你本来就讨厌我,那我就让你讨厌到底吧。”
不知为何,他淡淡的语句里却含着浓浓的自弃与绝望,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要。”我还是只能重复这句。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用力地睁开,一颗斗大的泪珠滚出眼眶……
“这么厌恶我?”石狩真苦涩地笑着,松开对我的钳制,挺身坐回驾驶座,按下中控锁开关,“走吧。”他看着前方的道路,不再看我一眼。
我下了车,站在原地,目送石狩真的红色车尾灯消失在街道转角,终于无法自抑地掩面而泣。
我伤害了他。我知道。
第七章
星期一,我过了中午才到校。
无巧不巧,我要把车停到学校附近的立体停车场,正好遇到欲驾车离开的棋子与风轻。我要上课,她们要跷课。
“这么巧?你怎么现在才来?”会车时,驾驶座的风轻暂时停车,趴在窗口看我。
我也按下车窗。“早上去医院挂号。”说话还带着鼻音。
星期六晚上回家后就不太舒服,星期天老爸一整天不见人影(不晓得喝酒喝到哪儿去了),我没人可撒娇、没车可代步,也懒得出门买药,索性在家里睡大觉,企图以睡魔对抗病魔。今天一早醒来发现;经实验证明,睡魔是打不过病魔的。昨天还只是咳嗽、流鼻水,今天甚至发起烧来。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老爸依旧杳无踪影,但车子倒是回来了(奇怪,难道BMW有自动认路跑回家的功能?)。
感冒病患不适合搭乘大众运输工具沿路散播病菌,我很识相地自己乖乖开车去看病。浪费一上午的青春挂号排长队,下午还非常有良心地回学校。哎,我真是个自立自强又知书达礼的好孩子。
“生病啦?可怜的家伙。”风轻和一旁的棋子互望一眼,再转头看我。
也许是我多心,我觉得她们两个似乎有些事没告诉我。
“嗯。你们要跷课啊?”
风轻又回头看棋子,好像在等棋子下达某个指令。
棋子微徽一笑,“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生病的人最好回家休养。”
果然有事。棋子轻松的神情语态隐约透着古怪。
“如果生病的人坚持要上学,会怎样?”
棋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意思仿佛是:即使华佗再世,遇见我这种病人膏肓又不吃药的患者,也束手无策呀。
“算了,头痛药记得带着。”棋子忽然进出这么一句,接着快速念了一长串地址,也没解释,就潇洒地说了声:“自己保重。bye!”
然后,我还没来得及发问,她和风轻就走了,留下我像个傻瓜似的愣在原地。
什么跟什么嘛!棋子刚才想表达的究竟是啥?她念的是某种江湖暗语吗?还是新式脑筋急转弯考题?
不懂,完全不懂。莫非我没有意根?
确实不对劲。整个校园弥漫着轻躁浮动的气氛,我一踏人校门就感应到不寻常。唉,不是好预兆。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教室。下午第一节课已经开始,全班乱成一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任课老师坐在教室门口面对走廊,不发一语,明显是被气到罢工。
我还没踏进教室呢,骆青青人已冲到门口,连珠炮似地:“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人不舒服,早上去看病。”
“那,你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还有,你可不可以让个路?你挡在这儿,我要怎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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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教室太吵了,我们出去谈。”骆青青自作主张地取下我肩上的书包,顺手往窗边的空位一扔,便拉着我离开。
“喂喂,那是我的书包耶!”我虽然被青青拖着走,仍不忘抗议。
“没关系啦。”
不是你的,你当然没关系!我心里嘀咕着。干嘛扔我的书包像在丢垃圾似的?
青青拉着我来到一楼中庭花园,我往石椅上一坐:“现在可以说了吧?”
青青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早上有没有看新闻?”
我摇摇头。
“中午呢?”
“新闻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我略微不耐烦,“你就直说吧。”
“出车祸。”
还真是直接啊,“直”得让我一点也听不懂。
“青青,我是病人喔,没有体力跟你玩脑力游戏,麻烦你详细交代来龙去脉,OK?”
“OK。”青青打了个手势,清清喉咙:“今天清晨,一辆LO—TUS撞上滨海公路的山壁。”
“然后?”
“然后?!”青青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怪我反应迟钝,“LOTUS啊,你以为紫色LOTUS随处可见吗?”
紫色莲花……轰!我的脑袋一瞬间被炸成空白,丧失思考能力,只能真觉呐呐地吐出:“温雪。”
“BINGO!”
一股凉意白头顶窜下背脊,然后扩散全身。“车上只有温雪一个人吗?”不会的、不会的……
“不知道。”青青这次倒是答得干脆。
“为什么会不知道?”我瞪着青青。
“因为警方到达时,现场根本没半个人。”
“啊?”
“警察到了之后,只看见一辆很贵很贵的跑车撞在很硬很硬的山壁上,车里没有半具尸体,但是有几个弹孑L和弹壳,以及驾驶座的一小滩血迹。OUVC!”
弹孔!y这么说来,不是一件单纯的车祸意外。
“人呢?”我焦急的问。
“问得好。现在全台湾都在问这个问题。”青青翻了个白眼,那辆车登记在温雪父亲名下,这样,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令人关心了吧?“
喔,明白。我完全了解这一件新闻能被媒体炒得多惊天动和两个女,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温雪的爸。温雪的父亲向来以花边新闻出名,温雪的母亲十年前就死了,父亲没有续弦,却不代表心如止水。五年前,一个女明星为他自杀未遂;三年前,一个酒女在八卦杂志上指控他始乱终弃;二年前,另一个女明星传出为他堕胎……最惨的是,温雪的父亲在一年前惹到一个精神状况不佳的女人,从此以后,温家的任何人只要出席公开场合,该名女子必在场外大吵大闹,哀求媒体记者“主持公道”,搞得温家颜面无光。温雪的父亲也因此被逐出温家权力中心,外放大陆,名义上叫作“拓展大陆市场”。
这下子可好了。一辆登记在声名狼藉的企业家名下的跑车,清晨在荒无人烟的滨海公路发生意外,有弹孔、有血,但是——人不见了!(悬疑推理剧吗?)
“那现在最新消息究竟是怎样?”
“上午十点温家面对记者追问时,表示不予置评。警方截至中午为止,也没有发布任何新消息。”
我抚着额角,试着理清整个匪夷所思的事件。
车究竟是不是温雪开的?温雪人呢?为什么有子弹?血是怎么回事?啊!
“石狩真那一挂?”
“哈!问到重点了。石狩真那一挂今天全部缺席,没有人联络得到他们。”
我呻吟了下。
“四个人全都下落不明,变成协寻中的失踪人口,情况诡异到极点。”青青嘟叹着。
“怎么会这样……”我六神无主地自言自语。
他们四个共乘一部车吗?如果是的话,开车的是谁,受伤的又是谁?
他们四个昨晚一起行动吗?如噪他们四个在一起,但分乘不同的车子,那就有可能是其他人接走了遭狙击的同伴。为什么不报警?
总不会是……四个人一起被挟持杀害了吧?
呸!乌鸦嘴!我愈想愈心慌。
“也许他们四个都被外星人绑架了。”青青耸耸肩。
我霍地站起身来。
青青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回家。”我转身离开。
“啊?你才刚来,就要走啦?”
“阿真人呢?”
“你问我?!”我拔高音量,简直快气炸了。
一整日的青春全部花在无意义的行为上头;上午排了三小时的队伍,为的是去看一位长相与医术都不见得高明的“名医”,结果到现在烧也没退!下午一连打了N通电话找大猫,为的是查明石狩真的下落,结果打到夕阳西落,电话好不容易接通,话筒那端却反而向我要人,我立时衍生一股砸烂手机的冲动。
“你也不知道?”大猫在电话那一头哀叫。
“我怎么会知道!”感冒的不舒服加上一肚子火,我把炮口朝向大猫:“人归你看管,你把人看到弄丢,还反过来向我要?!”
“够了喔,今天我已经被骂得够惨了,现在连你也来插上一脚!”
我稍稍敛了火气。“你那边有什么第一手消息吗?”
想必大猫一整天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够凄惨了,不忍心再对他多加苛责,不过我还是不太同情他。谁教大猫自己要和麻烦人物走那么近呢?只要石狩真一出麻烦,大家便头一个找大猫兴师问罪,池鱼之殃兼无妄之灾。
“没有什么。”大猫的声音透着疲累,“目前大概可以确定的是,事发当时他们四个是在一起没错。”
“可是人呢?人怎么会平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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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平空消失。案发不久,有目击者在滨海公路看见一辆载着四个年轻人的白色敞蓬车,后座似乎有一个人人受伤。
“谁受伤?”我一颗心吊得老高。
“哼,我也想知道受伤的是谁,可是我又不是目击者。”
“他们到底去哪儿了?”我这个问题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你这个问题已经有人问过了。刚才在你之前,老大打了今天第九十六通电话问相同的问题。”大猫的声音隐含崩溃前兆,“我也答了第九十六次相同的‘不知道’。你们到底想怎样?”没、没。“我无意逼疯一只猫。”不急、不急,你慢慢找,没人怪你。“
“哼哼。”大猫的情绪略微平抚下来。“你现在人在家里?”
“嗯。”我用鼻腔哼出浓重的鼻音。
“还待在家里!你不会出来帮我吗?!”
“我?”这只大猫未免太得寸进尺,“你聋了吗?听不出来我感冒?”
“喷,小事啦。”“小你个头!”我不悦地说,“我和他们又不熟,
怎么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啊!“
我脑袋里灵光乍现,一道讯息忽然浮出混沌的脑海。
“怎么了?”大猫紧张地问。
我集中精神思考了一下。嗯……应该没错。
“没什么。”我决定了。“我现在就出去帮你找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是啊,但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干脆利落地说。
这只猫欠教训!谁叫他刚刚讲那么无情的话,就让他继续像只无头苍蝇四头乱窜吧!而且,我和大猫也还有一笔帐未清(这家伙在石狩爱婚礼上是如何陷害我的,我可是记忆犹新哪)。新仇加旧恨,嘿嘿,大猫啊,您自个儿多珍重吧。
“喂喂喂!”
“bye。”我冷漠地切断大猫的哀嚎。
找人要紧。
夜深了。我在半山腰的别墅区兜来转去快一个小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目标,渐感心浮气躁。都怪棋子!
我足足浪费一下午的光阴去询问石狩真的行踪,最后才猛然发现答案早就在我手上。哎哟!下午遇到棋子那时,我没问,棋子却已给了解答。那一长串地址不正是指明石狩真的落脚处?手上握着答案找答案,我真是笨哪!
更笨的事还在后头。当我解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谜题之后,立即循着棋子的指示出发,离开市区来到郊外,绕了半天却找不到正确位置,因为我忘了详细的门牌号码。呜……地址念那么快干啥?棋子,都是你害的!
天黑夜凉,我干嘛要逗留在这种专给有钱人和孤魂野鬼住的荒山野岭呢?自找罪受!又饿又累,感冒又没好,我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禁不住委屈地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一道刺眼的车灯迎面而来。我没抬头(依旧在为自己的倒霉遭遇遭遇自怜);接着是一连串的“感觉”——一辆车飞速擦身而过,隔了两秒,车子紧急煞车,隔了两秒,车子倒退回来,隔了一秒——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道熟悉的嗓音。
霍游云!
我错愕地抬起脸来,愣愣地向左转。我的车身旁边是一辆银灰色丰田,驾驶座上是霍游云,后座是罗妙和——石狩真!我错愕地看着他们;他们错愕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在我发愣的当儿,石狩真已下了车,来到我的车门旁,弯腰俯身看着我,眼里满是忧虑。
我怎么了?我回过神来,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脸颊,触到未干的泪痕,才恍然大悟。“没什么。”我的脸倏地发烫,连忙以抽取面纸擦眼泪的动作来掩饰羞窘。
“你感冒了?”石狩真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嗯。”要命!在他的注视下,我几乎手足无措。
一整天下来,总算有人主动关心我的身体不适。但,为什么是他?
“去看医生了没?”
我还没开口,已有人不甘寂寞抢了话:“喂,你们两个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好不好?”霍游云凉凉地揶揄着。
“这里是公众场所,你们这样子……不太好吧?”罗妙也来凑热闹。
我又是一窘,尴尬得说不出话。
石狩真回头冷冷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才又对我说:“你是专程来找我们的吗?”
“嗯。”除了点头,我还能怎样?
“好。那阿真你先上车。”霍游云发话指挥。
石狩真显然明白霍游云的意思,便对我交代:“你等一下就跟着我们的车子走。有话待会儿再谈。”说完便回到银灰色丰田上。
别无选择。我听话地掉转车头,跟着他们走;驶没多远,来到一栋欧式风格的洋房前,罗妙下车去开启黑色铁门,霍游云将车驶入其内,我紧跟在后。别墅正门前的腹地很小,只有一条短短的碎石步道和左右各一小块草地。霍游云把车停在右边草坪上,我只好人境随俗将车停在左边草坪(唉,可怜的小草)。
“这是谁的房子?”进屋时,我拉了拉霍游云的衣角,悄声问。
“本来是罗妙他外公盖的,但房子还没盖好,他就死了。后来房子盖好没多久,罗妙的外婆也走了。现在房子是罗妙母亲的。”霍游云怀里揣着一大袋杂物,一边替我解惑,一边吆喝走在前头的石狩真:“阿真,你手上那两包要放冰箱。”
“知道。”石狩真头也不回地答。
走在最前面的罗妙正忙着打开屋里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