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盅滴溜溜在托盘里打了个转,直接坠落在地上。
“王爷,林大人,没事吧?”外面听到动静,上阳宫的大管事想也没想,推门就进来了,后面呼呼啦啦跟着三四个小宫女,都是十二三岁大。
这大管事一进屋,只看到林家小姐乔丽丽的站在圆桌边,雍王和林大人全都不见了。大管事哭丧个脸:“哎呦,王爷,大人,你们可哪儿去了?这,这咱家可怎么向皇上、娘娘交代啊”
“唉”
大管事只听得这一声,忙四下瞧,却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的。
“往上看”
大管事顺着声音往上望去,“王爷,林大人,你们怎么,怎么上去的啊?”大管事可是心服口服了,好家伙,上阳宫的房梁是出了名儿的高挑,平时谁往那上面爬啊,不过是逢年过节才用了专门的梯架子掸灰扫尘。这二位爷,什么也不凭借,难道还真和神仙似的,飞了上去?
大管事在这里正啧啧称奇,林致远却问道:“公公,我且问你,人失踪之前,屋中可曾听见过刚刚类似的声音?”
大管事迟疑的摇摇头:“说实话,大人,咱家当时在偏殿,出事儿之后才匆匆赶来。至于刚刚的声音……”
边上有个小宫女一听,忙道:“公公,奴婢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林致远一听有门,追问道:“你可确定?”
小宫女圆圆的脸蛋微红,垂着眼睛,重重的点头:“奴婢不敢妄言,确实听见了,刚刚外面有侍卫把这门口,奴婢要往里面去取碟子,正要得守卫大哥开门,里面便清清脆脆的响了一下,大家都知道里面关押的是皇上的要犯,事情重大,敲了好多声都无人来应,门又被反闩住了。最后还是侍卫官发了话,破门而入,可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林致远心道:这样一招调虎离山,若是换了旁人未必管用,可是放到会点内家功夫的十八公主身上,竟是起了大作用。
至于这接下来的活儿嘛……“王爷,是您来,还是下官来?”
霍哲渊与林致远想到了一处,他笑道:“刚刚已经有劳了林大人,这次便是本王来吧”说完,当着众人的面,一抬手,将屋顶上的琉璃瓦掀开了三四片,一个跃身,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从细窄的缝隙中钻了出去,甚至没碰掉一片瓦。
林致远嘱咐了黛玉一声,紧跟着也跃了出去。
上阳宫大管事看的是莫名其妙,有门不走,偏偏拆他们的房子,“林姑娘,林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黛玉看着大管事小心的样子,笑道:“公公稍后便可知。”没了林致远在,黛玉也不曾闲着,她知道现在是好时机,雍王的人都在殿外,此时不搜检大殿更待何时。
黛玉也不用人招呼,径直的就奔着十八公主的香榻而去,大管事亦步亦趋的跟着,准备随时帮黛玉解惑。
十八公主的卧具并不是时下最流行的拔步床,简简单单一张榻,上面铺着几层半新不旧的薄被,两边拽着水墨青纱帐,显得冷冷清清。
黛玉盯着床榻:“劳烦公公命人将被子掀移。”
“姑娘是担心里面有暗道?这大可不必,”大管事笑道,“这上阳宫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小宫女们更是十天半个月便要换一次新被褥,要是下面真有暗道,奴才怎么会不清楚?”
黛玉淡笑:“虽无暗道,却未必就没有暗格。公公还是谨慎些好,我哥哥找不到人,大不了被训斥一番,可公公要是……”
黛玉相信大管事是个聪明人,不会再多做纠缠。果见对方陪笑道:“是,姑娘说的是。来人啊,快掀被子。”
小宫女们对大管事一向是惟命是从,忙不迭的做事。
“林姑娘,这床也是有年头的老物件,嘿,我们上阳宫嘛,能省则省,不过姑娘也别小瞧,这里面都是实木,绝不是空心儿的破烂货。”说着,大管事还煞有介事的敲了敲,果然没有硿硿然的回响。
黛玉指着床板上一个个菱形小格问道:“这上面的图案也是一并带的?”
大管事对十八公主的事儿一向不上心,原一门心思想去攀别的高枝,怎么会在意床铺花纹这等小事?只是糊弄的话他却不敢说,只要长个眼睛都能瞧出来,这一道道的斜纹是近来的工艺,甚至不超出一年,怎么会是老物件。
“林姑娘容咱家去查查,去查查。”大管事面色不虞的低喝着伺候的小宫女,“谁知道怎么回事儿?”
“公公明察,我们都是三个月前调派进来的,原先在公主身边伺候的姐姐们有些跟着陪嫁,有些却发落到了浣衣局,这种交接的事儿一点没嘱咐。”
众人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很是无辜的看着大管事。
大管事讪道:“林姑娘,你看这……”
黛玉笑道:“那就劳烦公公,叫人挨着每个图案去敲,看看能否有发现。”大管事正巴不得,一声令下,三四人齐齐跳上床榻,猫着腰开始敲。东一下,西一下,不大会儿就有人察觉出了怪异。
正是稍早和林致远答话的那个小宫女:“公公、姑娘快来,这里有空响。”
大管事亲自上手,借了小宫女头上的一根银钗,轻轻往上撬,“啪”的一声,木板应声而起。
果然是个暗格,里面厚厚的放了一叠纸,有的已经上了年头,发出枯黄之色,另有些明显是近几年新制。大管事老奸巨猾,他是上阳宫里少数知道十八公主秘密的人,至今没被皇上杀死,绝不仅仅是靠着运气,而是老奸巨猾的本质。
他知道这玩意儿必定事关重大,但是福是祸却说不清,偏他又不识字,只能白白便宜了林家兄妹。
“林姑娘,你瞧”大管事将东西交给了淡笑的黛玉,“林姑娘,这里可写的是什么?”大管事满是好奇,对十八公主留下的东西多了几分的忌惮。
黛玉略微一摸,就知道这里面的纸张多半是幽州的特产,细皮纸。这种纸耐磨,耐保管,某些方面远胜于泾县纸,他们家在幽州的时候几乎十天半个月便要采购一批,黛玉怎么会不认得?
她一想到十八公主的身世,卢美人的来历,知道此物事关重大,忙塞进了袖口里,笑与大管事道:“这等关键之物,还是请陛下先阅览吧”
众人正继续搜寻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吵嚷声,大管事心生不悦,正要出言训斥,就见门口骨碌碌滚进一个人来。
大管事一瞧,忙喝道:“小安子,不好好当差,你进来作甚?”
这叫小安子的宦官脸上青一片种一红,似乎被谁狠狠的踹了一脚。小安子见到黛玉等人,眼中精光一闪,正要扑过来,脖领子就被人在背后死死的拽住。
“往哪儿去?”
黛玉眼前一亮:“哥哥。”
就见林致远轻轻巧巧将小安子提拎起来,举在半空中:“安公公,你跑的倒是够快啊”
小安子赔笑道:“林大人,真的不关小的事,都是公主威胁小的,您可要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哈,”林致远一声冷笑,“对别人尚可适用,对你这等细作……却不用多费功夫。”
“奴才虽下溅,但是林大人也不能诬陷好人啊,奴才怎么就是细作了。”小安子满是委屈的说道,“大管事,你可要救救我。”
林致远不等大管事出口相劝,一个猛力,将小安子手臂上的袖子生生扯断,露出一大片刺青。
宫女们顿时一片惊呼,有些胆子大的还偷偷的张望,有些胆子小点,不知那是什么,早就躲在了别人身后。
林致远冷道:“羌夷男子四岁始纹此身,各部族有各部族的图腾,你进宫验身的时候定然有人放水,否则绝不会将此图腾瞒住这些年。说,谁是你幕后主使?”
小安子原还要狡辩,却不料眼睛瞄向了最远处的床榻,就见被褥散落了一地,小安子大叫不好,凶狠的眼神就望向了黛玉……
PS:眼睛好痛啊,贝桑的一天,眼睛被沙子迷了三次,痛使我鸟,眨眼睛的时候还将隐形眼镜弄掉了。悲催~
正文 第三八七章 细作身上一丝剧毒
第三八七章 细作身上一丝剧毒
观风殿里静的出奇,黛玉默默的看着林致远翻阅着一张张信札,而小安子却四肢麻木的压在林致远的一只脚下。
“林大人,”小安子依旧试图以怀柔之策来换回一线生机,“奴才只是个小角色,上不得台面,大人何苦难为?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将我放了,奴才送大人一样重礼,何如?”
林致远晃着手里的信札,居高临下的笑道:“你的重礼难道远胜于这个?”
小安子盯着信札的眼神有一丝阴鸷,却转瞬即逝:“不妨和林大人说了,信上面写的是什么,小安子一清二楚,当初就是小的将东西送进宫的。小安子也不多做狡辩,小人的的确确是羌夷人,不过进宫之前可完全不知道,打小就是个孤儿,后来进宫当差,那会儿年纪还小,不懂规矩,大冬天被剥了衣裳挨打,恰被过路的卢美人看见,是卢美人认出了小的手臂上的刺青。因为小的认下的干爹是公中买办,所以就趁着出宫的时候给卢美人捎些信笺。”
小安子知道事已至此,想要完全抛开自己,将一切推卸到卢美人身上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卢美人既死,小安子也不怕她跳出来与自己对峙,于是说起话来半真半假,只求林致远能叫他躲过这一劫。
这边林致远将信札重新塞进袖筒里,压在小安子命门上的脚轻轻挪开,小安子骤然缓解,一时间不知道林致远打的什么主意,并不敢轻举妄动,依旧老老实实如龟壳着地似的趴着。
林致远半蹲在小安子身旁,低沉的声音就回响在后者的耳边:“小安子,我只问你,十八公主的事儿是否已经传了出去?我可以暂时求皇上留着你的性命,不过你要清楚,一旦边关战事涌起,你就是第一个被祭战旗的人。千万别想着什么舍生取义的事儿,人总有弱点软肋,相信本官,本官一定能找到你的软肋,识时务的话就老老实实的招供,别做无谓的牺牲。”
小安子警惕的看看林致远,心中不断揣度这里面的得失利弊。小安子可不傻,他刚刚说的话有一多半都是真的,自己确实是个孤儿,因为祖父得罪了权贵,为了一家人活命,才甘愿做了细作。当年那领头人说的好好的,必定会善待他们家,不过这些年过去,小安子不能离开京城,家中人是死是活,又有谁能知晓?
亲情早就渐渐淡去,小安子可不愿意为了死人而搭上性命。
“大人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小安子一个鲤鱼打挺就盘腿坐在了光可鉴人的青砖地上,“十八公主出嫁之后,羌夷人并没对此怀疑,相反,陆陆续续减少了对宫中的监视,再加上皇上下令,竟将上阳宫的人手换了个彻底,小的也是在那个时候被调离到了御膳房。”
林致远还有些疑窦:“那你们是何时开始察觉到了事情有异?”
“大约三日前,小的来上阳宫看望大管事,却发现有人将院子里的腥木菊做插枝,腥木菊是羌夷的特产,总是隐隐散发着一种腥味,不过此物……”小安子话到这里,始觉得自己道出的秘密有些多,实在是不划算。
正要找个借口往歪道上引,却听林致远笑着接道:“不过此物却是化解羌夷细作身上剧毒的一种圣药,可是?而你当日也绝非是为了探望大管事,你是来找腥木菊的”
小安子被人一语道破玄机,脸上神色大惊。林致远不赞成的摇头道:“本官说过,人人都有软肋,你的软肋……就是这腥木菊。你当日必定是瞧见了上阳宫新进的宫女端着腥木菊往观风殿里走,心生好奇,因为这种花着实不好闻,如果没有特殊的要求,谁会将它作为插枝摆在屋中。你开始怀疑真正出嫁的是不是十八公主。”
小安子沉默片刻,才低沉说道:“大人已经知道了。是,小的借着御膳房的便利,给十八公主传了音信,不过当时真的没料到公主还在。小的本以为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谁知道昏了头,就想着要帮着公主逃出去。不过小的敢担保,除了公主和小人,再没第三个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致远步步紧逼:“那公主人呢?”
小安子紧咬牙关,到了这最关键时刻却一句也不肯再多透露。
黛玉见小安子浑身轻微的哆嗦,忙道:“哥哥,你看这人,是不是服了什么毒?”
林致远冷笑两声:“还真是毒,不过是犯了毒瘾。”他转而对小安子道:“小安子,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可惜现在观风殿里没有你最需要的腥木菊,你放心,只要十八公主和你一样犯了毒瘾,就一定要从角落里出来寻东西,本官不怕找不到她。”
小安子抽搐的越加的厉害,见林致远走近,勉强伸出手指头勾着林致远的袍子,苦求道:“大人,救,救命。”
恰在这时,大门被“腾”的一脚踹开,沈修杰和霍家老四架着个小宦官进了观风殿,后面跟着雍王千岁。
那小宦官长的眉清目秀,只是脸色惨白的很,脚下似乎虚弱无力,连站也站不稳,全靠这两个人的支撑,若不然早就成了一滩烂泥。
沈修杰给林致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将人接过去,林致远含着笑,刚要出手,霍哲海一个箭步上前支住了小宦官的大部分力道。
小宦官的纱帽半耷拉下来,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裤脚上点点污泥,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霍哲渊笑望着林家兄妹:“林大人,皇上要找的可是这一位?”
沈修杰一听知道要坏事,姓霍的这家伙,力气没怎么出,倒是上来就想邀功,也不问问他东平侯世子肯不肯。
沈修杰音调猛的往上一提:“致远,你可不知道,找这位主儿是大大的不容易,要不是你提点了我一句,几乎没错过他。”
霍家老四面色红涨,怎肯落后,忙道:“明明就是我大哥抓住了这人,怎么就成你了?若不是我们在一旁,这小子几乎没将你刺死,你不来感谢,反倒要抢功劳,这是何等道理?”
霍哲渊皱眉呵斥了一声,“小四,怎么与世子爷说话呢”
霍家老四年纪小,一激便怒,尽管霍哲渊说了很多次,但是依旧没这个记性。在东源尚好,那里是霍家的地盘,可是京城藏龙卧虎,连霍哲渊这个雍王都不敢托大,何况是他们家小四。
林致远淡淡一笑,“王爷,先不论人是谁找到的,不知王爷能否通融一些,下官与此人乃是旧相识,想与她单独说几句话”
雍王看了看那位体力明显不支的小宦官,又望了望满是期待的林致远。当大家以为霍哲渊会开口通融情面的时候,就见霍哲渊朗笑道:“怪不得人人称颂林大人交友甚广,没想到连十八公主都是林大人的旧相识。”
黛玉面色一沉,就要为哥哥挺身而出:“王爷慎言。我哥哥品行端正,不敢当王爷的笑赞。再者说,人人都知道十八公主远嫁到羌夷,您在这里却口口声声叫着十八公主,莫非是有意搅乱两国邦交?”
原本低着头的小宦官冷冷笑了几声,抬眼望着黛玉:“好个品行端正,他要是品行端正,就不会怂恿皇上将本宫关在这里。”
霍家老四几乎没蹦起来:“看吧看吧,连正主儿都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这就去养心殿,叫皇上评断评断,到底孰胜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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