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晨道:“你若是担心师父,倒不如好生琢磨琢磨你的剑法,将来有事就不至于要师父亲自出手。”
尹修空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剑晨拍他一下,手一指,“仔细看!”
他顺着剑晨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望见白震天手腕微微一颤,眨眼间身前使聚起了七朵金焰。
殛焰剑法中的殛焰九转在江湖中也是大大有名,传说练到极处可做到一剑九焰,威力无穷,但白震天这一剑却只聚起七朵金焰,不知内里有何玄虚?
只是他这七朵金焰一起,白焰剑派众人固然心折不已,就是剑冢两位师兄弟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不说尹修空,便是剑晨也是心中暗暗吃惊,先前两位白焰门人使出的都是是红色的火焰,而白震天一出手,火焰竟然转为金色,并且虽然隔着老远,剑晨也感到一股灼热的高温扑面而来,显然这一招殛焰九转非同小可。
反观伍元道人,仿佛并没有看到白震天身前的七朵金焰,他只是缓缓抬起手臂,缓缓挥动着逐风剑,剑身如何蓄力,如何前攻,看在众人眼里,一切都那么明明白白,普普通通。
“这就是万剑归一?”尹修空张嘴结舌,感觉不可思议。
6。第6章 惊天一剑
令尹修空感到不可思议的,自然不是万剑归一威力如何开山裂石。
而是万剑归一在伍元道人的手中使出来,竟是如此的平凡普通。
逐风剑已经出鞘,果然不负剑冢传承之名,逐风的剑身薄如蝉翼,银白的光芒闪耀,但又并不刺眼,尹修空甚至几度都以为,这把剑是透明的,他可以透过剑身看到其背面的事物。
这是一柄好剑,所有看到这柄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在心里这么想。
但是同样,也没有谁会在看到这把剑的时候,联想到诸如厚重、沉稳等等词汇。
逐风剑,剑如其名,本就是一把追风逐电的神兵。
然而逐风剑在伍元道人手里,竟然重若千钧!
无端端的,在场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这把剑很重的想法,其中甚至包括剑晨和尹修空。
可是没有人会为此而轻视此时握在伍元道人手中的逐风剑,因为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人脸上的凝重,白震天。
此时白震天的面上再也不复先前爽朗豪气的神彩,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逐风剑,脸色竟然微微开始有些发白,大颗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却不敢分心擦拭半点。
就连惊艳无比的七朵金焰,竟然也在伍元道人缓慢地动作中,开始产生了不稳的迹象。
白震天心中的震惊非同小可,虽然他明知道伍元道人的武功很高,甚至也知道剑冢归一剑法中,那一招万剑归一是足以列进惊世奇招排行榜前三位的猛招,但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对方。
这种信心,来源于他的自负,他作为一个武者的骄傲,也来源于他对自己殛焰剑法的强烈自信!
而此时,白震天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在他的眼里,伍元道人挥舞的哪里是一柄重若千钧的剑?这分明是上千柄……不,是上万柄锋锐无匹的绝世宝剑!
“这老家伙……剑意竟然如此之强?!”
伍元道人驱使逐风剑虽慢,如今也已前往前刺的阶段,如此一来,带给白震天的压迫力竟然成倍提升。
他很清晰地感觉到,逐风剑上散发出的无穷剑意齐齐向他攻了过来,虽然明知道这些只是虚无的剑意,但他却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痛。
有如万剑穿心般的痛!
眼见伍元道人驱使着逐风剑慢慢向他刺来,白震天心知不能再让他这样无止尽地凝练剑意,否则还未等到逐风剑及身,恐怕他自己就要先支持不住。
当下强提一口真气,身前七朵金焰骚然金光大盛,白震天瞪目大喝:“看招!”
呜,呜呜,呜呜呜……
飞身而起,白震天的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只是闪电之间,虚影再凝实时,便已近伍元道人身前,剑尖七朵金焰有如离弦之箭,猛然散发开来,或左,或右,忽上,忽下,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急攻伍元道人身体各处。
这一手看得剑晨暗暗惊心,他竟然连白震天是如何闪电般移动到师父身前的都没有看清楚,更何况那七朵刁钻的金焰?
伍元道人却是不慌不忙,他只是将手中逐风剑轻轻往前一送。
逐风剑仿佛突然挣脱枷锁,发出一声欢快的龙吟,也化作一团虚影,剑光瞬间将白震天笼罩在内。
由重至轻,由慢转快,这其中的变化太过突然,看得旁观众人心头剧震,仿佛胸间有根弦突然随着逐风剑的变化嘣的一声断掉了一般,难受得几乎想吐出一口血来。
白震天大惊失色,逐风攻来,他竟然分辨不出剑尖攻向的是他身体何处,心念电转间,他只能判断出,若自己不收回金焰,执意强攻,那么首先被一剑穿心的,定然是自己。
危急之下,连忙振臂一挥。
七朵金焰依然爆发出呜呜的咆哮,各焰轨迹奇异地一扭,瞬间转向,往逐风剑上撞去。
就听嘭嘭嘭七声闷响,七朵金焰爆发出最后的辉煌,一一撞击在化作光雾的逐风剑上,散成点点金芒,消失无踪。
片刻,风雷即收。
伍元道人的逐风剑在七朵金焰的连环爆破下,显出真身来,停在半空,剑尖所指,正是白震天的胸口。
而白震天的烈焰剑上七朵金焰俱已消失,也显出真身来,剑尖停留的位置,也是伍元道人的胸口。
两人静静相对,举剑而立,伍元道人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白震天的眼中却光芒闪烁,显得迟疑不定。
两人俱都没有说话,大殿内观战众人震慑于两大惊世奇招对决,一时间心潮澎湃,也是作声不得,容纳了几近二十人的大殿内竟然诡异的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良久,倒是伍元道人面无表情地先开了口:“白施主的殛焰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令贫道大开眼界。”
“白施主正当壮年,若将来百尺杆头更进一步,将殛焰九转练出九朵白焰,想来败的便会是贫道了,今日这一比,大家以平手论如何?”
白震天闻言,心头一震,旋即哈哈大笑道:“道长谬赞了,在下的功夫如何比得上道长的万剑归一剑意纵横?”
“今日这一招,在下谢过。”
语毕剑收,烈焰剑发出铿锵之音,被他收入鞘内。
他心里清楚,这一招,是他白震天输了。
方才两剑相撞,他竭尽全力将七朵金焰全数轰在逐风剑上,实在已经力竭神疲,用尽最后一丝真气才稳定住颤抖不已的手臂,烈焰剑也只是勉强指在伍元道人胸口。
若是这口气不换,他不要说直刺伍元胸口,便是再让他保持这个姿势三息时间也是不能。
而白震天相信,伍元道人的情况绝对比他好得多,逐风剑上的剑意散而不失,仍然留有余力,至少在他身上刺个对穿窟窿是毫无问题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伍元道人开口说话的时间,便是将将掐在了白震天快要支撑不住的最后一息!好歹算是在他门下弟子眼前留了几分面子。
伍元道人嘴角微微上勾,算是作了回应,也收剑还鞘,双目却一直停留在白震天身上。
白震天笑道:“这比也比过了,在下知道道长心急,这便将靳冲的消息告知道长。”
伍元道人目中精光一闪,竟然似有若无地撇了剑晨一眼,随即道:“有劳施主。”
剑晨见伍元道人如此着紧这个叫靳冲的,不禁勾起几分好奇,闻言连忙打起精神,凝神静听。
白震天沉吟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冠绝天下有玄冥,九州沥血鬼神惊。这两句江湖上千百年来经久不衰的传言,道长想必是知道的?”
伍元道人颔首,这两句话他自然知道,不说是他,便是剑晨与尹修空两个,往日下山采买吃穿用度的时候,也曾听人提起。
白震天又道:“这两句话,分别代表着一部绝世功法,和一柄上古凶剑,道长自然也是知晓的?”
剑晨心中奇怪,不是要说那个靳冲的消息吗?为何这白尊主说来说去,说的都是连自己都知道的江湖传言?却听自己师父淡然道:“自然知晓。”
白震天对伍元道人略一点头,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缓缓道:“十三年前,在江湖上有‘潇湘剑雨’之称的衡阳洛家,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这件事道长可知晓否?”
剑晨心中猛然一跳,心中暗道:“十三年前?那不正是我被师父捡回剑冢的时间吗?难道……”
伍元道人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道:“衡阳洛家一百七十三口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凶手凶猛残忍,便是连其家中妇人与婴孩都没有放过,这件事当年震惊武林,贫道自然也知道。”
略微一顿,又迟疑道:“白施主方才提及江湖千年传闻,难道……洛家被屠一事与此有关?”
白震天面带沉重之色,道:“不错,洛家满门被屠,正是因为在十三年前,洛家家主洛寒在无意之中,得到了‘冠绝天下有玄冥’中的玄冥诀!”
“岂料不知怎得竟然走漏了风声,一夜之间被一伙神秘人闯入洛家,全家由此惨遭飞来横祸,尽数被灭。”
伍元道人感慨长叹道:“想那潇湘剑雨昔年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望,洛家祖传的秋雨剑法在衡阳一带罕遇敌手,想不到这伙神秘人竟然有能力作下如此大案。”
“只是……”话锋一转,“这件事情与靳冲又有何关系?难道?”眼中竟然有着厉芒。
白震天摇摇头,道:“道长莫要想歪了,靳冲与那伙神秘人应无关系。”
“哦?”伍元道人眼中厉芒乍现即逝。
“当年一役,靳冲恰逢其会,正在洛家作客。”
伍元道人道:“那又如何?”
白震天摇摇头,道:“洛家那一夜真是惨,被神秘人一阵强攻,不过一刻钟,就只剩下两个人负隅顽抗,一个是家主洛寒,而另一个,是靳冲。”
伍元道人哦道:“这么说来,靳冲是在帮助洛家抵挡神秘人?”
白震天道:“正是,然而当时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洛寒与靳冲两人眼看不支,正在这时,有人亲眼见到洛寒将一包东西塞进靳冲怀里,说了句什么,随后便不要命般冲向神秘人,竟然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拖住了大部分神秘人,协助靳冲突出重围,逃出生天。”
“这么说来,靳冲逃掉了?”伍元道人看向白震天道。
白震天又是一点头,道:“正是。”
伍元道人目光灼灼看向白震天,道:“白施主说得有如亲眼所见,难道当年白施主也在现场?”
白震天笑笑,道:“在下自然不在现场,只是在下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倒是正好路过,这混帐徒弟武功低微,又没有靳冲那般侠义气魄,不敢出手相助,却是躲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中。”
话至此处,白震天双目精光陡然大盛,看向伍元道人,一字一顿道:“我那弟子原本并不认识靳冲,但却从他施展的剑法中,认出正是剑冢名震江湖的归一剑法,所以才知,那位侠肝义胆之人,就是道长当年唯一的弟子,靳冲!”
7。第7章 靳冲
剑冢弟子四字响彻大堂。
伍元道人神色如常,反而剑晨与尹修空两人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靳冲竟然会是他剑冢的弟子。
尹修空低声对剑晨道:“师兄,原来我真的还有二师兄……不对不对,二师兄还是你,那个靳冲才是大师兄。”
剑晨正被十三年前洛家的惨案震得心乱如麻,闻言不禁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尹修空还想说些什么,只听伍元道人冷笑一声:“如此说来,白施主是认为我剑冢得到了玄冥诀?”
白震天哈哈大笑,道:“道长多虑了,在下自然相信玄冥诀并不在剑冢,否则,道长以为白某人为何时隔十三年才上白岳峰来?”
不待伍元道人说话,又道:“当年之事,目击者极少,居在下所知,除了那群神秘人外,就只有我那徒儿而已。”
“不瞒道长,在下对那传说中冠绝天下的玄冥诀,自然也是有些兴趣的,是以当弟子回报此消息时,自然对那靳冲的行踪也是着力寻找了一翻。”
“哦?”伍元道人不置可否,自然知道他还有下文。
白震天又道:“可惜,那靳冲冲出重围后,竟然就此消失了,敢问道长,这十三年来,靳冲有否回过白岳峰?”
伍元道人淡淡摇头,道:“没有,便是我那失踪的徒儿身负玄冥诀,也是今日才从白施主口中得知。”
“那便是了,道长的话,白某自然是相信的,那么道长自然也不知晓,令高徒近日突然重现江湖?”
“冲儿?出现了?”伍元道人神色一变,看来在他心中,靳冲的地位也是不轻。
白震天点头,道:“他不仅出现,而且刚一现身,便引起江湖上的一场震动。”
伍元道人长居深山,剑冢门下弟子也未曾下山游历,是以消息闭塞,闻言一愣,道:“可是因为他身上的玄冥诀?”看向白震天的目光已然不善。
当年那群神秘人为着玄冥诀灭了洛家满门,自是对这玄冥诀志在必得,万不可能有自泄消息之理。
可是如白震天所说,当年之事,除了那群神秘人之处,便只有他的徒弟,这走漏消息的一方……便不言而喻了。
白震天苦笑一声,道:“道长可别误会,令高徒身上有玄冥诀的消息,白某自然不会无端端地说出去,所以在下也正奇怪,为何这个不是太多人知道的消息,竟然会在令高徒刚一现身之时,便闹得满城皆知。”
“如今江湖上但凡有些野心的,都在极力搜寻靳冲的下落,居白某所知,这前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令高徒与江湖中人的冲突,便达到了十九次之多。”
“不过令高徒的武功也着实了得,这十九次冲突中,不乏如江北双雄、大漠刀王、万州铁鹰门等等厉害角色,他却能数次逃出生天。”白震天面上唏嘘不已。
尹修空听得冷汗连连,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气,便是他这个只在齐云山附近活动的入门弟子也有所耳闻,想不到这尚未谋面的大师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反观剑晨,他自先前起便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伍元道人面上也是有着一丝忧色,旋即却冷道:“白施主巴巴得跑了数千里上我白岳峰来,怕不是专程来告知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动身的罢?”
白震天打了个哈哈,道:“道长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下此来,目的仅有其二。”
诚恳道:“其一,白某人仰慕剑冢归一剑法之精妙,早已有了上山请教之意,只是在下身为一派之主,俗务自然是不少,远比不得道长这里清静,是以一直未能成行。”
“这其二,当年得知贵徒身陷险境,白某出于私心,未能极时向道长报信,这实在令白某良心不安呐!”
伍元道人的眼皮又耷拉下来,淡道:“如此,贫道便多谢白施主好意了。”
白震天抱拳一礼,笑道:“道长宏量不计白某之失,该是白某多谢道长才是,如此,白某便不打扰道长清修,就此别过。”
伍元道人也不多留,还以一礼,便对剑晨与尹修空道:“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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