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吟- 第453部分

　　　　悲哀。

　　　　从木汐子的眼中，所有人感受到的，就是一抹深切的悲哀。

　　　　不光是她，还有在那洞窟中接引众人前来的数十五圣总坛之人，每个人的眼底都同样有着如木汐子那般深切的悲哀之色。

　　　　他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已经生活得够久了！

　　　　“所以你们费尽千年心机也想要夺取中原？”

　　　　剑晨沉默半晌，抬头向木汐子问道。

　　　　同时也有不解，不待木汐子回应，又问道：“可你们为什么非要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苦熬岁月？难不成天下之大，就没有你们可容身之地么？”

　　　　他这是真的处于同情才冲口而出的这番话，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

　　　　用了千年的时间，宁愿让自己的子民一直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五圣总坛也不愿换一个稍好一点的地方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园么？

　　　　有那水月府内门的阻碍，想必五圣总坛千年来所遭受的损失绝对不少，并且都已经被逼迫到了这样的田地，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虽然中原大乱，五圣总坛就可以凭此机会冲破水月府内门的阻碍而一举攻下中原。

　　　　要知道，就算唐玄宗真的守不住大唐江山，可取而代之的，还有安禄山或是史思明这样的乱世枭雄，他们会放任五圣总坛前来抢夺胜利果实？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闻听此言，木汐子猛得一把扯下罩在头上的面纱，露出她那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病态的俏脸。

　　　　凭心而论，木汐子生得很美，与安安或花想蓉千秋各有不同，甚至因为那一抹病态的苍白，让她更多了一份我见犹怜的柔弱。

　　　　只是在现下，那份柔弱已被激动的愤怒所取代，以至于她那病态的苍白俏脸上，都呈现出一抹激愤的潮红。

　　　　“你以为，我们想呆在这里？”

　　　　“你以为，千年之后，我们仍在处心积虑想进攻中原？”

　　　　木汐子歇斯底里着，冲剑晨凄厉怒喝，一声声一句句如同泣血，说到后来，不仅是她红了双目，周围一圈五圣总坛之人也个个神情激愤。

　　　　此言一出，剑晨等人皆愣了愣，他疑惑道：“这么说，你们早就不愿生活在这里了，那为何还……”

　　　　疑惑的目光从木汐子脸上扫视了一圈，最后仍落在那黑暗中的巨大城墙上。

　　　　“是水月府！”

　　　　木汐子怒道：“敌对千年，我五圣总坛也不是好欺负的，虽然死在水月府手中的人不少，可水月府也因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正是因为双方互有死伤，当仇恨积累了千年之后，早已经不再是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化解得了的！”

　　　　安安目光一闪，从木汐子愤怒且强硬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不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五圣总坛早有讲和的心思，可水月府不同意？”

　　　　“你胡说！”

　　　　话音未落，木汐子陡然间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子，娇声咆哮道：“谁想讲和了，我们……我们，只不过是想换一个更好的环境而已，可那该死的水月府……”

　　　　“你的意思是说，水月府放不下仇恨，非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安安诧异问道。

　　　　据之前他们从普智与费仲两人口中了解到的事实，五圣总坛一直对夺取中原之心念念不忘，结果现在从木汐子的口中，竟然这西域苦寒之地的真正五圣总坛也与那苗疆的五圣总坛一样，早已磨灭了雄心么？

　　　　“难道不是？”

　　　　木汐子怒道：“和谈的使者去了一波又一波，最终却连一个字的回信也没有收到，我们五圣总坛的人只要稍微一冒头，便会遭到水月府的雷霆打击，就连刚才出去接你们，我也是冒了关乎性命的风险！”

　　　　情绪激动之下，木汐子思绪混乱，刚才明明冲口而出谁想讲和，可现在却又自己说出了和谈二字。

　　　　只是她此时激愤倒也不管不顾，咬牙切齿咤喝道：

　　　　“既然不给人活路，那就同归于尽！”

　　　　愤怒点燃了她的炽烈，一声同归于尽更是激起了所有在场五圣总坛之人的悲愤，陡然之间群情激涌。

　　　　“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声浪震天，便连那流淌不停的地下河流也在这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中泛起一圈又一圈愤怒的涟漪。

　　　　剑晨等人面面相觑，万想不到事情竟往众人原本所想的方向出现了极端的偏差。

　　　　水月府……是因为上千年的仇恨所致，才一直不停追杀五圣总坛中人的？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木胜

　　　　在这群情激愤的声浪中，剑晨等人的处境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中原是五圣总坛千年来心中之痛，而水月府内门更是将这份痛楚放大了百倍，现下经木汐子的一番痛陈，这些西域人看向剑晨等人的目光明显带着刻骨的仇恨，没有立即扑上前找他们拼命已算纪律严明。

　　　　水月府因为千年来痛失的亲人与战友而与五圣总坛誓不两立，一力想要赶尽杀绝，而五圣总坛又何尝不是？

　　　　或许这些人里，就有家里的长辈曾经死在水月府的手中，此时此刻胸中的仇恨之火被点燃，莫说剑晨等人，就连普智与费仲两人，也有人递去了满是杀机的目光。

　　　　剑弩拔张，血战一触即发！

　　　　“你们在搞什么？”

　　　　正在这时，漆黑的半空中陡然响起一声雷鸣爆喝。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可却将在场数十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全数压下。

　　　　这还不算，这声音一出，包括木汐子在内，所有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狰狞面色齐齐一僵，一时间嘴巴大张着，手臂也还高高举在半空，可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一道雷鸣震得全场雀鸦无声！

　　　　砰！

　　　　半空中有人如陨石般坠下，震得仿佛地面都抖了三抖，巨大的黑影在飘忽的火把光亮下显得压迫力十足。

　　　　剑晨等人目光一凝，看着这陡然从天而降的黑影，目中露出一抹诧异。

　　　　这人……好高！

　　　　他们几人中，雷虎与管平已是彪形大汉，体格雄壮孔武有力。

　　　　可在这人的面前，他们俩竟显得弱小了许多，这人，竟比雷虎那雄壮的身躯还硬生生高大了一圈，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会动的高山巨石。

　　　　“大哥！”

　　　　木汐子脆生生叫了一声，眼中的愤怒因这人的到来疾速散去，当中甚至还透露出一抹害怕。

　　　　“少坛主！”

　　　　余下众五圣弟子整齐划一，微微躬着身体，右手抚上左胸，向那木汐子口中的大哥行着他们特有的恭敬礼仪。

　　　　“哼！”

　　　　这汉子左右扫了一下，借着火光，他那威棱四射的脸庞上，一道从右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左下颚的恐怖刀疤贯穿了整个脸庞，令他又凭添了许多彪悍之气。

　　　　“哪个是剑晨？”

　　　　一眼扫过，包括木汐子在内尽皆低下了头，他这才望向剑晨这边，先在雷虎与管平两人惊诧的脸上转了转，随即怒目问道。

　　　　“在下就是，还未请教？”

　　　　这汉子怒声怒相，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可剑晨倒也不惧，抱着花想蓉踏前一步，沉声应道。

　　　　“你就是剑晨？”

　　　　大汉狐疑地打量着剑晨，似乎并不太相信这个体型单薄的少年就是他五圣总坛要找的人。

　　　　一旁木汐子拉了拉他的衣角，向对方递出一个确定的眼神，那汉子才随意拱了拱拳，道：

　　　　“今日倒是长了见识，我叫木胜，既然你们来了，还磨磨蹭蹭站在这里干什么，随我走！”

　　　　他倒是一性急之人，打过招呼之后连气也不喘一口，往后招了招手，竟连看也不再去看剑晨等人一眼，当真说走就走。

　　　　只是他才迈脚，从后面黑暗中又走出四人，竟抬了一副空的担架。

　　　　“这是为你的女伴准备的，总坛主还在等着你们，快随我走！”

　　　　话音未落，他那高大的身躯已然重新溶入黑暗中，再无动静传来，像是已走得远了。

　　　　这木胜风风火火而来，打了一道雷震慑住即将爆发的一场大战，随后又风风火火而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如果不是多出来的那四人与一副空担架，他根本就连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这般急性子倒弄得剑晨等人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剑施主，请吧。”

　　　　看剑晨等人不动，普智禅师突然开了口，道：“贫僧虽然与你有仇，可平生却从不打诳语，你所想要的，在总坛主那里或许真的会有。”

　　　　“哼！”

　　　　木汐子突然怒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对普智还是对剑晨，随即也是一个转身，身形一闪便隐于黑暗中。

　　　　她一走，普智与费仲对视一眼，似乎暗暗叹了口气，竟也追随着一同离去，不再理会剑晨等人。

　　　　“走吧，正事要紧！”

　　　　普智一言倒提醒了顾墨尘，一想到尹修月与问傲天或许就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巨大城池里，他的心中骤然一紧，向剑晨急迫说道。

　　　　城，很大。

　　　　从抬着担架的四人口中，剑晨他们知道，随着他们越走越近，这座在眼前不断放大的巨型城池居然有一个与其极不相符的名字

　　　　旭日之城！

　　　　一座永远也不可能沐浴在阳光下的城池竟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由此可见，这五圣总坛里的人向往光明之心中何其迫切。

　　　　从刚才那些人对木胜的称呼来看，他竟是这五圣总坛的少坛主，姓木，又被木汐子称为大哥，那么此间的总坛主，就是这两兄妹的父亲？

　　　　怪不得一路上所有五圣总坛之人都对木汐子恭敬有加，原来她的身份果然不低。

　　　　有了木胜招呼在前，通过旭日之城的道路变得好走了不少，虽然黑暗中仍有着不少或窥探或充满杀意的眼神在跟随着众人一路前行，但直到走到城门口，也不见有人再出来找他们的麻烦。

　　　　旭日之城全然按照大唐城池的规划来修建，城主府，也就是这五圣总坛的总坛主所在之处，便是那修建在城市中心越来高大宏伟的建筑。

　　　　一路再无话，旭日之城虽大，从城门口走到城主府总也有个尽头，那木胜与木汐子不知跑去了哪里，这一路都没再见，在五圣弟子的引领下，直接来到城主府外。

　　　　“剑晨、安安、顾墨尘、雷虎、管平、蛇七、花想蓉……求见总坛主！”

　　　　城主府外站岗的弟子早收到消息，剑晨等人刚一走近，便有人凝气大喝，向那府主禀报。

　　　　安安撇了撇嘴，心道你们的情报倒是做得仔细，这里每一个人全都知名知姓，一个也没有落下，只是，那求见是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你们设计求咱们来的才对！

　　　　心中正暗自腹诽，那边已有人小跑而来，神情算不上客气，但也努力保持着一份冷漠，道：

　　　　“总坛主叫你们进去。”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交换

　　　　“你就是剑晨？”

　　　　这是今日第三次，剑晨听到有人这么问自己。

　　　　城主府内的大殿内火光明亮，殿中正首主座上有一精赤着上半身，肌肉虬结的彪悍中年人，在飘忽火光的照映下，他那凌厉的双眼中精光不断。

　　　　木汐子与之前风风火火来了又走的木胜正一左一右站在这中年人左右，特别是木胜，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与中年人有七八分相似，说不是两父子都没人相信。

　　　　在这中年人的下首，还坐着神情各异的五人，此时或阴冷或无谓地看着剑晨这一行人，想来应是这五圣总坛的各分坛坛主。

　　　　“不错，我就是剑晨。”

　　　　剑晨踏前一步，面色平静地与那中年人对视，问道：“想必你就是这五圣总坛的总坛主了，不知叫我来所为何事？”

　　　　普智与费仲二人之前随木汐子一同离去，现下却并不在这大殿中，似乎两人的任务就只是将剑晨带到这西域苦寒之地而已。

　　　　中年人略一颔首，道：“我叫木阳泽，正是五圣总坛这一任的总坛主，剑少侠的大名即使是我这消息闭塞的苦寒之地也有所耳闻，是以今日冒昧请阁下前来，确实有事相商。”

　　　　与表露出来的彪悍不同，木阳泽对剑晨的态度倒是有几分客气，并不像其他五圣之人那般仇视。

　　　　“大名？是恶名才对吧？”

　　　　剑晨苦笑了下，目光撇了木汐子一眼，向木阳泽拱手道：“在下与五圣总坛交集不多，不知总坛主有何事相商？”

　　　　木阳泽沉吟片刻，道：“这一路上，想必剑少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也知道了一些……”

　　　　说着，他往木汐子那边看了一眼，道：“知道了一些我五圣总坛现下的处境，在此木某便不再多加赘诉，总之，剑少侠大可放心，我五圣总坛与你之间，绝无敌意可言，在今时今日，到有些合作的可能。”

　　　　“怎么个合作法？”

　　　　剑晨问道。

　　　　木阳泽以手支额，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仔细从剑晨身上扫过，道：“剑少侠的身上有一件我五圣总坛急需之物，而据木某所得到的情报上显示，此时剑少侠急于想要解决的问题，在我这里也有解决之法，咱们不妨来作个交换，剑少侠意下如何？”

　　　　“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剑晨面色微怔，沉吟道：“总坛主想要什么？”

　　　　在他身上，最重要也是江湖中人最想要的东西有两件，一是玄冥诀，二是沥血剑，木阳泽……想要哪样？

　　　　“沥血剑！”

　　　　木阳泽也不犹豫，直视着剑晨的双眼，话语铿锵着道。

　　　　沥血剑！

　　　　三字一出，大殿中气氛为之一凝，木阳泽那方，无论是木胜还是木汐子，抑或下首一直默不作声的五位分坛主，看向剑晨的眼中都有着一抹火热。

　　　　“沥血剑？”

　　　　剑晨重复着这三个字，沥血剑于他这一生的牵扯甚多，虽然如今的他再不是以往惧怕使剑的少年，可每次提到沥血剑，他的心头总有些异样的情绪在滋生。

　　　　“不错，沥血剑，而且非是影剑，乃是你剑冢一直传承至今的那柄……逐风剑！”

　　　　木阳泽紧盯着剑晨，火热的双目中除了迫切之外甚至还有一抹贪婪，若非在剑晨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有剑这种东西，说不准他都有下手硬抢的心思。

　　　　“总坛主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连逐风剑的本来面目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闻听此言，剑晨的眼中也有精光一闪，逐风是沥血，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木阳泽一开口便道破此事，只是可惜，他仿佛并不知道逐风剑已与千锋融合在一起。

　　　　“剑少侠……”

　　　　木阳泽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迫切压下，道：“沥血剑本就是我五圣总坛之物，千年前与那水月府一场血战，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说来惭愧，沥血剑也正是在那一役中被水月府硬夺了去，这一转眼，已是千年。”

　　　　“说句不怕剑少侠笑话的话，这千年来，我五圣总坛一直想要将沥血剑寻回，可直到最近，才查出了真正沥血剑的所在。”

　　　　木阳泽叹息一声，神色间有些落寞。

　　　　“最近？”

　　　　顾墨尘站在剑晨旁边，听到木阳泽的话令他眉头一挑，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插言道：“那么说，是最近才有人告诉你逐风剑的真面目了？”

　　　　逐风剑就是沥血剑，这件事情除了他们在场几人清楚之外，顾墨尘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是相当清楚的，并且打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谋划着想要得到此剑，用以参破玄冥诀之秘而救她的弟弟。

　　　　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