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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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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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螺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陈澜见这位中年妇人穿着朴素,眉眼间一片慈和,又敬着对方年长,少不得道了不是,又谦让请对方先行。中年妇人忙笑着谢了,又客套了两句,这才侧身先走。两拨人一前一后到了外院,陈澜的骡车已经赶了过来,而那中年妇人带的仆妇则是往那边停车的地方招手,就在这时,却只听大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闪开闪开,八百里加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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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风起兮,水生波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风起兮,水生波澜
  尽管京师距离北边的蒙古腹地最近处不过百余里,但楚朝立国百多年以来,真正被蒙古人打到城下的情形一次都没有,只有那些沿北部而建,一座座如同钉子一般楔在最前沿的堡垒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但也磨练出了不少精兵强将。因而,尽管从北到南一年四季都有的是零星军情,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几年也难得有一次。
  这会儿,街头的行人纷纷避让不迭,等到那两骑人先后疾驰而去,倏忽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大街上方才恢复了之前的熙熙攘攘和嘈杂喧闹,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掌柜见陈澜站在那里仿佛有些发怔,忙上前解释道:“三小姐不用担心,虽说八百里加急罕见,可料想不是南边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北边哪个堡又遭了鞑子围困。”
  一旁的帐房也帮腔道:“南边的蛮子常常闹腾,可大军一下去就立刻消停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至于北边就更不用说了,以前也不是没出过一统蒙古各部的人物,可依旧没法尽破那一个个最前沿的坚堡,毕竟那里有太祖爷当初留下的千里眼在,断人后路是最有效的。除非鞑子们失心疯了,否则断然不至于大举进犯。”
  陈澜即便两世为人,可从前就不是对军事地理最留心的人,眼下也不过是想到晋王和陈瑛去了宣府查案,这边突然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因而,旁边的掌柜和帐房先后解释,她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另一辆轿车也在台阶前停好了。之前那个中年妇人却站着没动弹,突然对旁边的仆妇说道:“看那战袄的服色,应当是宣大那边过来的,莫不是兴和又有什么战端?”
  陈澜闻言不禁一愣,但这会儿身边的红螺已经提醒着上车了,因而她只朝那边又瞅了一眼,随即便低头猫腰上了车。昏暗的车厢之中,苏婉儿仿佛这半个多时辰一动都没动过,此时见她上来也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全了礼数,随即又发起了愣来。见此情形,她也就乐得坐着思量了开来,连轿车已经开始徐徐前行也没察觉到。
  这边厢陈澜一行走了,那边厢那带着仆妇的中年妇人也预备上车。那仆妇一边笑着搀扶了中年妇人下台阶,一边在口中说道:“就算是那边的军情,如今咱们又不住宣府了,大人也调了回来,老太太何必担心这一茬?再者,那边兵强马壮,鞑子哪一回讨了好去?”
  “哪一回?之前那一次,要不是将士们拿命去拼,援军到得还及时,指不定就整个陷进去了”中年妇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我们如今虽不在那儿,可终究是住了那么多年了,他又是在那儿好些年打拼,如若袍泽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只怕又得一个人憋在心里失神好一阵子。唉,回头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有个数目总能安心些……”
  由于府里在前门大街上还有另几家店铺,陈澜便犹如点卯似的往各处转了一圈,快到中午方才往回赶。或许是为了借科举发榜的吉利,或许三月十七真是黄历上的黄道吉日,这一天前门大街上竟有好几家铺子开门营业,没走多远就能听到一阵炮仗声。由于这声音实在是太响,车夫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驾车的骡子受了惊。陈衍的坐骑是侯府训练有素的骏马,再加上楚平赶紧给套上了耳罩,走得还算稳当,但大街上受惊嘶鸣的骡马却不在少数。
  就连低头沉吟的陈澜也忍不住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见那边一家放完了炮仗的店铺在一个衣衫鲜亮的掌柜主持下,揭开了上头的金字招牌,赫然是一家绸缎庄,不禁眉头微蹙。等到又走了一段路,她发现新开张的铺子几乎清一色的绸缎庄和布店,立时让车夫停下了车,又把陈衍叫了过来,轻声对他嘱咐了一大通。
  轿车在路边停了约摸一刻钟功夫,陈衍就回转了来。这一回,见苏婉儿坐在最后头发呆,他索性钻上了车,低声对陈澜言语了起来。
  “姐,我按照你的吩咐找了家小茶馆进去,给了那小伙计几个铜板就都打听了出来。这几家新开张的店里头,两家绸缎庄是广宁伯府的产业,是老伯爷去世的第二天就兑出去的,接手的人家据说和李淑媛的娘家有关,指不定孝敬了淮王多少干股。一家药行是威国公罗家开的,经营的是云南的天麻三七等等特色药材。两家布店说是汝宁伯府的,可那伙计却神秘兮兮地说,那是给杨家四小姐的陪嫁。至于剩下的,也有这样那样的靠山。”
  官商官商……果然在这天子脚下,若没有权贵保驾护航,根本别想经营产业
  陈澜原只是一时起意,可此时的结果却让她异常警醒。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也就不再多问,当下就让陈衍下车,又吩咐车夫启程径直回府。等到进了正阳门,一路沿江米巷拐上宣武门大街,最后又从崇和坊下进了阳宁街时,她就觉察到轿车的速度突然放缓了下来。
  “小姐,似乎有些不对,咱们侯府门口大约有数十个兵汉。”
  听到车夫如此说,陈澜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就沉默了下来。待到车徐徐驶近,她听到外间传来了陈衍和人说话的声音,只两边的声音最初还响亮,渐渐就听不清楚了。她正疑惑心急,左边窗帘被人揭开了一条缝,外头的陈衍在马背上弯下腰凑了过来。
  “姐,是锦衣卫。说是今天急报,不知怎的有鞑子的细作进了京城,如今奉了圣命护持京师各勋贵和部阁高官的府邸。带队的是一位百户,问别的再也不肯说。”陈衍说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惧来,声音又压低了三分,“要不,我再去使些钱仔细问一问试试看?”
  “不用了,人家既已经说是奉了圣命,再三探问不妥。”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见陈衍那表情赫然是掩不住的惴惴然,她便放缓了语气说,“你别胡思乱想,须知之前方才有紧急军情的报马从前门大街上飞奔而过。别耽搁了,径直进府吧。”
  苏婉儿说是在懊恼兄长只得了三甲,可她从不是自甘下乘的人,早在陈澜陈衍进那绸缎庄一会儿之后,她就想通了。之后在那里坐等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思量着这一双姐弟今日出门的由来是否并不在于看榜,而在于到外头巡查家中产业。因此,当陈澜一行居然在里头耽搁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时,她更是对此确信无疑,一路上少不得暗暗观察留心。无论是陈澜吩咐陈衍去打听那些铺子的情况,还是此时的嘱咐,都让她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看来,陈澜货真价实当得起那位阳宁侯太夫人的左膀右臂
  轿车从西角门进了侯府,最后在二门停了下来,陈澜一下车就看见十几位仆妇迎了出来,好些都是管事媳妇管事妈妈,根本不是在二门值守的婆子。见她们虽说脸上强笑,但举止都是惶惶不安,她便沉下脸说:“又不是头一次见锦衣卫,如今他们只是在门外守卫,又不曾登堂入室,有什么好紧张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天塌了也自然有高的人顶着”
  这一厉声喝斥让一应人等都有些讪讪的,只看陈澜镇定自若。想起之前分明是老太太重病不能言语,三老爷陈瑛占尽上风,可到最后宫中来人,三老爷当了副钦差往宣府去了,转眼间就扳回了一城,面面相觑的众人方才慌忙散了。
  后头的陈衍见陈澜三言两语就镇压了场面,小眼睛不禁直放光,而苏婉儿则是目光闪烁。只这会儿陈澜也顾不上他们俩,当下就直奔蓼香院。一进正房大门,她就正好看见绿萼从里间出来。一见着她,绿萼立时喜上眉梢,慌忙将她拉到了角落。
  “三小姐您可回来了,我都不敢禀报老太太”
  陈澜听说朱氏还不知道,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就问道:“那郑妈妈可知道此事?”
  “就是郑妈妈听说之后,严密叮嘱咱们不许让老太太知道的。”
  得知这么一回事,陈澜略一沉吟,等陈衍进来,两人就随绿萼进了东次间。炕上朱氏正歪着,郑妈妈在一旁剥瓜子仁,她上前行了礼,见朱氏指着炕沿让自己坐下,她便先说了今日出去的情形,末了才提起了前门大街上遇到的八百里加急军情报马,又言道旁边有人说像是宣大的报马。说完这个,她顿了一顿,发现朱氏眉头微蹙思量了起来,她方才又开口说了一句。
  “我回来的时候,门前已经来了锦衣卫,说是有鞑子细作进了京城……”
  “三小姐”
  郑妈妈听到陈澜竟然把她苦心隐瞒的这个也说了出来,顿时再也忍不住了。可是,她才急急忙忙叫了一声,就看到朱氏那犀利的眼神扫了过来,不觉有惊又气,可到了嘴边的搪塞却说不下去了。眼看陈澜又叫了陈衍上前,让其复述了锦衣卫带队的百户说的话,继而又徐徐解释说,锦衣卫也不是头一次登门,且待明日看看再说,朱氏竟是轻轻点头,她顿时更是心乱如麻。紧跟着见陈澜又说起了前门大街上各府店铺的变化,她的拳头松开了又攥紧,攥紧了又松开,最后只余下满脸复杂的神情。
  没想到,老太太如今竟然对三小姐有这样的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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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婚事诉高堂,未雨先绸缪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婚事诉高堂,未雨先绸缪
  鼓楼下大街的威国公府宜园自打这一日报子来过之后,便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老爷一路由一介寻常军官一路晋升,从伯爵侯爵直到国公,统共只用了二十几年,宫中还有一位贵妃娘娘,正可谓是泼天的富贵,而如今世子爷蒙恩下场会试,先是得中贡士,如今又高中二甲传胪,这仍旧是一桩了不得的大喜事。
  因而,当罗旭经历了一场跨马游街,金殿传胪回来,就只见大门两旁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下人,见着他下马就齐齐行礼道喜。而等到进了里头,那一个个磕头道喜的人就更多了,到最后总算捱到香茗馆,一整天从行礼到拜同年已经头昏眼花的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夫人当初年纪轻轻就带着罗旭到了京城,母子俩多年来相依为命,因而如今眼看儿子并不因为一个世子的名分而荒怠放纵,反而如此争气,脸上心里自然全都是欢喜。尽管对于丈夫威国公罗明远因为京营操练而不在家中有些遗憾,但她还是让厨下预备了丰盛的一桌酒宴,这会儿就亲自笑吟吟地给罗旭斟酒。
  “娘,这怎么使得”罗旭慌忙站起身来,见林夫人瞪了他一眼之后,仍是满斟了一杯,他连忙赔笑抢过了酒壶,又给林夫人斟满了,这才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说,“娘,这么多年我在京城人眼中文不成武不就,最是纨绔,只你从来都放任我在外头闲晃,包容了我那许多胡闹,既然要喝酒,应当是我先敬您一杯”
  “傻孩子,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信你还能信谁?”
  林夫人嗔了一句,眼睛中却流露出了几许水光,见罗旭捧着酒杯看了她一会,随即仰起头一饮而尽,她自是也跟着满饮了。及至放下酒杯,她就看到罗旭殷勤地给自己又斟满了,继而又将一个全都盛着她爱吃的菜的攒盒换到了她面前,她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尽是暖意。
  母子俩说笑了一会,林夫人就问起了金殿传胪的情景,罗旭自然是发挥了一贯插科打诨的本事,将好端端一桩庄严肃穆的事说得极其有趣,可是当酒过三巡,品评起那一堆本科同年的时候,他渐渐醉意深了,那字里行间就少不得带了几分刻薄。
  “今科的会试主考官原本是张阁老,但张阁老一退,咱们这一科就算是断了座师这一尊最大的靠山大佛,只余下了那些房师。所以,说是天子门生,一帮人跨马游街的时候,除了名次高的几个之外,其余的都是愁眉苦脸,那情形就仿佛是人欠了自己多少银子似的”
  “二甲第十七名那位是打苏州来的,江南文华之地,他又是少年中举的天才,于是少不得酸溜溜地在我的出身上做文章,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说我要不是从云南到了京师,要不是有个好父亲,也不会有今天。我倒是想问他一问,要是自小就得离乡扔在一个熟人亲戚都没有的陌生地,成日里外出都是瞧人冷眼,身边就几乎找不到一个真心人,他是不是还会觉得那是人生幸事要不是我记着韩先生的教导,争口舌之利没意思,一定和他辩个清楚不可”
  “名次正在我后头的那位据说是宋阁老的同乡,文名卓著,原以为一甲有望的,结果却落到了二甲,而且连个传胪都没挣上,出了金殿就想找我明日会文,其他人也乱哄哄地围上来套近乎……想当初我刚中了贡士的时候,多少人笑话,如今倒是都换了一副嘴脸”
  林夫人眼看罗旭一杯接一杯把美酒当成水一般地灌进了肚子,原本还要劝说,可听儿子说着说着已经流露出了压在心底的真言,顿时止住了那念头,只把房中的丫头和两位妈妈都打发了出去,随即才劝慰了他两句。眼见罗旭那迷离醉眼中稍稍恢复了几分清醒,她才叹了口气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有你这个儿子,我就知足了。你也不要一味离你爹远远的,他毕竟是你父亲,分别多年,隔阂总是有的。背地里他说起你的时候,一样也是自豪得紧。”
  母亲这般劝着,默默听着的罗旭却没有吭声,随即低头又斟满了一杯酒一扬脖子喝了。等到林夫人面带恼怒一把抓住了那酒壶,他方才抬起头说:“娘,我依您的话就是。我知道让咱们母子俩进京不是他的错,他一个人在云南镇守,总会有女人陪着,可我们走的时候,娘你又不是没有留过人而且,他偏偏还听那个女人的蛊惑……”
  “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尽管自己也深恨罗姨娘,但林夫人毕竟不想丈夫儿子隔阂太深,连忙打岔道,“说起来你这孩子没考之前就信心满满,明日的游园我该下的帖子都下了,原还以为不会有几个人来,没想到你这一中传胪,今天下午来探口风提亲的就有好几位,我只是一概含糊着。你如今出尽风头,还怕没有名门闺秀可配?”
  要是说别的也就罢了,林夫人说起下午有人来探口风提亲,罗旭的酒劲立刻醒了一半。他支撑着黑木方桌坐直了身子,随即面色古怪地说:“娘,有件事我想求您。”
  母子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林夫人对罗旭的脾气自是了若指掌,此时见他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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