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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梦想(2)
这个念头一动,我突然比小芳还要紧张。我又开始痴心妄想,也许,小颖错了;也许,我的失败仅仅是因为我的疏忽和不足;也许,大赛还是公正的,只是评委的眼光有所不同。于是我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小芳的身上,直到大赛全部结束。
但大赛的结果并没有使我得到半点慰藉,冠军称号已经名花有主,小芳仅得了一个单项奖。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彻底清醒了:小颖没有骗我,她是对的。
如果说,大赛组委会给我一个亚军或者是季军的称号,那么,我完全可以接受评委眼光各有不同的解释。全国仅有五个分赛区,其中四川赛区选送了十名选手,占决赛人数的四分之一,而在这十名选手中,有七名进入了前二十,作为四川冠军的我却被早早淘汰出前二十名之列,这种做法,就有点司马昭之心了。
最令我难过的是,小颖似乎是得到了神仙的点拨,学会了未卜先知的本领。她告诉我的冠军人选,正是现在头戴王冠,手捧鲜花,被大家簇拥着,称之为“中国小姐”的那个人!
回到房间,我泡在充满热水的浴缸里,心烦意乱,毫无头绪。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这就是我为之准备了十六年的结果?又一个“中国小姐”出炉了,我却依旧与九岁时立下的志愿无缘。前途未卜,我又该做些什么?谁又能告诉我,除了这个梦想以外,我还可以把这股劲头用到什么地方去?或者说,在经历了这样的几场风雨之后,我还敢做梦吗?
母亲轻轻地推开门,坐在我的身边。我知道她在看我,却不敢与她的眼神接触,我能想像到她此刻的痛苦和失落。我闭上眼,任一滴泪水滑落到浴缸中,我说:“妈妈,我是不是注定要带着这个遗憾进坟墓了?”
妈妈失声痛哭起来,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安慰她的能力了。
大赛结束后,我和母亲径自飞往长沙,接受一档叫做《背后的故事》的专访。巧的是,主持人居然还是马东大哥。我与他之间并没有做太多的沟通,因为从二〇〇〇年获奖以后,我与马东大哥一直保持着一年一到两次的联系,对于我对选美的感情,他了如指掌。
直到现在,我都非常感谢《背后的故事》节目组和马东大哥在我失落的时候,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倾诉的机会,也使我因此交到了一些真正的朋友,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人看到了这期节目,从而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从长沙回到重庆,我的情绪仍然低落,常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一坐就是一上午,对吃饭失去了兴趣,一顿饭只喝一小碗米粥便觉得饱了。我讨厌别人打扰,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常常是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在网上搜寻着关于环宇小姐的消息,这时我才知道,那个冠军即将代表中国远征南美洲的一个国度,只是,她的资料被更换过了。她被重新包装,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看到这一切我想起了五洲小姐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在冷笑过后痛哭,到底为什么,命运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更残酷的是,我在网上发现了一些与我有关的信息。很多一直关注我的记者和网友在为我鸣不平。组委会中的一个人面对他们的疑问是这样回答的:“马咏梅很骄傲,在参加比赛的过程中对别的选手很无礼,答题的方式也很轻狂。”
一个在大赛拥有重要身份的人这样说:“我们承认马咏梅很优秀,但她的落选跟她自己的失误有关,我们为她感到遗憾。”
果真没有任何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我感到气愤!他们已经如愿以偿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打击我呢?既然对于他们而言我是那么地无足轻重!这个组织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看过这些消息后,我的心情更沉重了。
母亲很着急,想尽方法做好吃的,她面对面地开导我,让我想开些。她拉着我上街,破天荒地逼着我买一些昂贵的服装和鞋子。虽然我一再地告诉她我并不需要,但她还是坚持,指着一件漂亮的衣服或者是一双别致的鞋对我说:“瞧,咏梅,多漂亮,就像是给你订做的一样。”
五月中旬,我陪她一起去解放碑买东西,回来的路上下起了暴雨。我们乘坐的中巴车在暴风骤雨中疾驰,我则看着窗外的雨水若有所思。车行驶到两路口车站停了下来,我突然冲下车去,站在大路中间。一辆黑色的奥迪A6骤然停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气愤地伸出头来:“你个瓜娃子,龟儿子不要命还要拉老子垫背!”
他骂的是四川话,非常难听,但听了他的话我突然间反应过来了,站在雨中号啕大哭起来。那人顿时被我给哭得愣住了,想了片刻,便打方向盘走人了。而我仍旧站在雨里哭号。母亲哭喊着走过来,拉住了我的一只胳膊,伤心地叫:“梅梅,你干什么,你想要妈妈的命吗?啊,我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就这样对待妈妈吗?”
我被母亲拽离了马路危险地带,她却不敢再带我坐中巴了,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她不断地开导我,生怕我再做什么傻事。其实母亲误会了,我根本不想寻死,只是太难过,想通过肉体的折磨分担一些精神的痛苦。回到家里,我拒绝进食,并把母亲关在门外,硬着心肠听着母亲哭喊。
妈妈,请原谅我,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使自己分散注意力。尽量减轻内心的痛苦,也许就能尽快获得新生!
柳暗花明又一村(1)
也许老天看不得我这副样子,对我格外开恩,就在我绝食后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二〇〇二年环宇小姐中国总决赛的负责人Z先生打来的。我既意外,又高兴,只可惜没有气力对着电话笑上几声,让Z先生感受一下我的快乐。他用一种很沉重的声音对我说:“咏梅,我看到湖南卫视你的那期节目了。”
“是吗?”我苦笑了一下,眼泪又流了出来。
“去年你告诉我今年还要参赛时,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真没想到……哎!”
“只可惜,我还是没有成功。”
“但你的状态很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现在让你参加一个国际选美大赛,你还有兴趣加入吗?”
“什么?”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加速,不知道他这个暗示意味着什么。
“我代理环球洲际小姐中国区的比赛,为世界选美组织选送合格的中国小姐。从电视上看,你目前的状态很好,如果你能够尽快地走出失利的阴影,我会选派你去参加比赛。”
“什么比赛?”
“环球洲际小姐,与环宇小姐和世界小姐同名的赛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参加中国赛区的选拔,很有可能会成为中国小姐吗?”
“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状态很好,英文程度也够流利,你有很大机会代表中国到国外去参加比赛。”
“如果我同意参赛,需要做什么准备呢?”
“你要尽快到北京来一趟,让专业人士看看你和其他竞争者。”
“什么时候去?”
“最好这一两天,”
“你不要说了。”我对他说,“我后天就动身。”
放下电话,我冲着门外喊:“妈妈,我想喝稀饭!”
四天后,我从北京回到了重庆,带回了一张合约书,经过简单而又严格的挑选,我成为洲际小姐大赛的中国区代表。命运,此时向我展开了它那久违的笑容。
但摆在我面前的路任重而道远。Z先生很清楚地告诉我,由于今年没有开展比赛,所以,他不准备替我付出国的机票以及住宿费用,另外,我还需要交给他一部分资金作为授权金,这几项费用加起来,正好是十万元。这可难坏了我!
我把钱都交给母亲保管,而她听见我又要去参加选美的消息如闻噩耗,差点没背过气去。她悲愤地说:“咏梅,你能不能叫我们省省心?那所谓的选美我也陪你经历过了,大人对你是仁至义尽。让我看来,选美大赛黑暗、复杂,简值像一场闹剧。为了这件事情,你绝食,还差点丢了小命。这才刚过了几天,你就忘了痛!”
我劝慰她道:“母亲,你看到的,仅是中国选美活动中的一面。国际大赛已经经营了几十年,他们之所以成功,一定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当中国小姐是我自幼立下的愿望,如今离愿望还有一步之遥时,你却劝我放弃!”
母亲不再劝我,视我为怪胎,并且搬出了父亲的大驾。
大赛失利后,父亲对我还算客气,因为母亲曾流着泪劝他:“孩子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可千万不要再刺激她了。”
父亲是心疼我和母亲的,所以,在我闹情绪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忍气吞声,冷眼旁观着我的表演。如今母亲已经不再袒护我,而我的生命又因为新的希望而旺盛起来,所以他自然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就在我向母亲要钱后的第二天,他指着我的鼻子质问道:“你还有完没完?”
我当然知道他指得是什么,但仍旧装糊涂:“什么啊?”
“你少给我装蒜,别以为你大了我就打不了你!”
我被他的愤怒给吓了一跳。父亲虽然严厉,但自从我和妹妹成年以后,他已经很少会怒发冲冠了,但这一次,他的表情令我害怕,于是我像小时候一样地在他面前低头认罪,不发一言。
“梅梅,你不小了,应该为自己的将来规划一下了。选美是一个空中楼阁,漂亮却一钱不值。既然这是你的梦想,我们也就支持你,以免你以后埋怨我们。现在,你已经认识到这些选美活动的实质了,就应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听爸爸的话,不要再参赛了,好好地找个工作,个人问题也应该考虑了。”
我有满肚子的理由反驳他,却没有说。已经二十四岁的女孩绝不想再挨大人的打。
父亲却以为他的话起了作用,继续道:“你瞧瞧你自己,从一九九九年吧,就在参加各种各样的选美活动,一直到今年,四年时间啊,孩子,这是一个本科生完成学业的时间。你用这四年不管干点什么,不是爸爸夸口,凭你的毅力,都成功了!可是你偏偏把你的功夫用在最最无用的选美上头!”
说到这里,父亲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母亲递给他的茶,继续道:“你说说,你都从选美里面学到什么了?又得到什么了?除了痛苦之外就是屈辱,除了屈辱之外就是欺骗,除了欺骗之外就是失望!你还想搞选美?你想把你爸爸给气死吗?”
我宁愿挨打也不愿意父亲继续诽谤我的梦想了,于是我抬起头,对父亲说:“爸爸,这几年,我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的。”
“你?”父亲气得怒目圆睁,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把自己的情绪给控制好,“你学了什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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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又一村(2)
我已经感觉到父亲就要动手打我了,但我仍旧开口道:“我学会了分辨是非,我学会了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学会了识别朋友和别有用心的人,也学会了韬光养晦。选美使我一天一天地成熟起来,正是它使我认识到社会的复杂性和多面性,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学会了感恩和惜福!”
听了我的话,父亲很意外,居然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半晌,他苦笑着说:“你居然能从这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悟出这些东西来,难得!可我听了,倒更加替你可惜,可惜了你的才气,全做了无用功!”
我笑了,问父亲:“什么是有用功呢?”
这句话把父亲已经按捺下去的火气又给激了起来:“什么是有用功?我告诉你什么是,那就是按劳取酬,付出回报!”
我壮着胆子继续问:“您说的,是指金钱方面的回报吧?”
父亲彻底被我激怒了:“怎么,你想教育你的老子?”
“爸爸,我是尊敬你的,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对事物的认知,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也想通过自己认为对的路径来获得成功。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
“你说的成功是什么?当中国小姐就成功了?”
“那是我九岁时的梦想。爸爸,这个世界,有几个人能够实现自己童年的梦想呢?换句话来讲,如果我实现了,是不是就得到了成功呢?”
“实现你这个狗屁梦想以后呢?你就成仙了?不吃饭,不喝水,不生活了?”
“当然要生活的。”
“你打算怎么生活?”
“把选美当作事业来做啊!”
“你放屁!”说完这句话,父亲给了我一个结实的耳光,顺便把茶杯给打翻了。我没有哭,更没有怨恨他的意思。父亲是爱我,所以才打我。
从这天起,父亲不再和我说话,母亲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些埋怨。我不在乎,继续想办法实现我的梦想。
苦了母亲,她把放置存折的抽屉锁得更严实了,处处提防着我这个“家贼”。
看来,我只能去借这十万块钱了,找谁借呢?父母亲已经向亲戚打好了招呼,扬言不管是谁,只要是把钱借给我从此就不是他们的亲人,再也不要踏进我们家的大门,所以,这条看起来最易行的路也被堵死了。
万般无奈中我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我原来的男朋友贾岩。他此时在国外读书。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向他交代了我的窘迫,并希望他能够尽可能地帮助我。令我意外的是,贾岩收到信后居然一口答应帮忙,并以最快的速度汇了一万块钱给我。在信中,他令我感动地说:“作为学生,我仅有这点能力,希望你不要嫌少。”看着他的信,我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在心里对贾岩说,你在风雪中为我送来了温暖,我会永远都感激你。
接下来,我又找到几个熟悉的朋友,他们四处设法,为我凑了两万元。这样一来,我在一个星期内筹集了三万元。
还差七万,我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把电话本都给翻烂了,但这七万之数非常难凑齐。三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答应借钱给我。
我记起了今年参加环宇小姐四川赛区选拨赛的一个赞助商,他是经营医院的,曾经与我商谈过邀请我担任形象代言的事。也许,这是一个借钱的机会,于是我把电话打给他,向他说清了意图。他听了我的要求后很尴尬,踌躇道:“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是好几家医院的董事长,对名誉看得很重,平白无故地借钱给你,别人还以为我们之间怎么样了呢!”
听了他的话,我很着急,开导他道:“我可以给你们医院当形象代言人啊!”
他笑了:“你已经落选了,没有什么影响力,请你做什么呢?”
我顿时无语,想了片刻,他已经挂了机。但我认定了他是一个好人,加之无路可走,于是铤而走险,只身到成都找他。哪知他一听是我大驾光临便请保安挡驾,无法可想,我只能在他的医院门口守株待免。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天傍晚的时候,我等到了正准备下班回家的他。他正要开车门,却被我堵住了,于是只能苦笑:“马小姐,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有老婆孩子的。”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气得差点没晕过去,他以为我想干什么?但冷静下来后,我对他说:“我只是想找你借钱,并没有别的想法。说实话,我对结过婚的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有那时间,多少身家清白的男孩找不到?”
他被我给说愣了,居然笑了起来,摸着后脑勺说:“好,算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现在,我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