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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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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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昆仑只是含笑不答。
秋波一转,朱蕾看向方天星笑道:“这个容易,以后我改称他一声四哥就好了!”
方天星呵呵笑了一声:“姑娘真是抬举我们了。”这地方他是常客,当得上半个主人。当下随即落座,张嫂笑嘻嘻地赶过来,唤了一声:“三爷你也来了?”
方天星啊了一声,笑道:“是张嫂?哎……这几个月连做梦都想着你的菜,回头可要好好弄两个菜给我们的贵客尝尝。”
张嫂笑说:“那还要说?宫先生早就关照过了!”
她先时也已听说,宫先生又结拜了一个兄弟,姓简,想不到眼前这一位就是,当即上前拜见,一时之间,整个房舍洋溢喜气,好不热闹。
双方热切交谈之间,每见朱蕾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神向着简昆仑默默注视。
方天星心里明白,他们原是心仪两好,此番久别重逢,正不知有多少体己话儿要背人细说,眼前这个情况,自己夹在里面,再不知趣避开,可就是不识时务,遭人骂了。
是以,他随即借了个故,就此离开。
张嫂也走了。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山风轻飘。
那一面竹篱上的紫色牵牛花,开得一片烂醉,配合着花圃里的各色菊花,汇集着一片香光,姹紫芳菲,看在有情人的眼睛里,直似无限旖旎,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
心里甜沁沁地……
简昆仑忽然觉出了不对,左右看了一眼:“咦?方三哥呢?”
刚要站起来,转身招呼。朱蕾的眼神却制止了他:“傻子,你……”
简昆仑又坐了下来,却是眼巴巴地向她看着。
鬓边插着一小朵紫色牵牛花,衬托着她的清丽面颊,一笑一颦,总是秀纤高雅,那么美、美得迷人,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微微的有些瘦了,芳颊微陷,着了些憔悴,衬托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似伶俐俏艳,清秀可人。
看着看着,简昆仑只觉着心里一阵子嗵嗵直跳,慌不迭移开了目光,直觉得有些张皇失措。
平素他一直遇事镇定,哪怕是被擒在飘香楼,面见大敌柳蝶衣,生死攸关的一霎,也都能冷静沉着,方寸不失,却是不曾料到,在面对着自己衷心所喜爱敬重的姑娘这一霎,竟自如此不济,反不若对方的从容自持。
“这么久不见了,你不想好好看看我?”朱蕾半嗔半笑的手叉腰肢,“看看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简昆仑一笑说:“瘦了。”他的眼睛仍然只是向窗外看着。
“你根本就没有看,怎么知道?”
“我看过了!”他仍是微微含着笑,“一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说时,情不自禁地转过眼睛,向她瞧了一眼。
“哼!”朱蕾说,“是不是我变丑了?把你吓成这个样,连看都不敢看?嗯?”
“不……”简昆仑索性笑了,又看了她一眼,“你说错了,正好相反,不是变丑,而是变得更漂亮了!”
朱蕾白着他:“真的?”
简昆仑笑而不言。
“怎么不说话?”
“我……”
气氛好别扭。
简昆仑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一下子自己竟像是变成了小孩子一样的率真,一问一答,毫无招架之能,而且听话得紧!
四只眼睛相对的时候,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都笑了起来。
简昆仑倚窗而立。
朱蕾却伏身窗棂,向他多情地望着。
“这一次我能逃出来,多亏了陈圆圆,要不是她想的好法子,我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于是她轻声细语地把逃出平西王府的一番经过说了一遍,简昆仑亦不禁为之纳罕。
他感叹着道:“我早就听说过她的许多传说,想不到,她还有这番义气,倒是难得,只可惜遇人不淑,落在吴三桂这个贼子手里……却是又能奈何?”
朱蕾说:“陈圆圆深明大义,如果能吸引她到我们这一边,乘机对吴三桂策反,岂不是好?”
简昆仑摇了一下头:“这件事我与方三哥也谈过……只怕不容易!”
“为什么?”
“第一,吴三桂功利熏心,清廷目下对他极为器重,笼络正殷,眼前还不是时候!
第二,陈圆圆据说已失去了他的欢心,对他已没有左右之力,一个弄不好,反倒害了她的性命。所以,方二哥认为,暂时不必动这个念头,假以时日,再观后效。”
朱蕾一笑,点头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情形正是这样……还有一点,陈圆圆她是个感情深重的人,对于吴三桂,她终是难忘旧情,若要她做出不利于吴三桂的事,怕是不能。”
简昆仑点点头:“这就是生为一个女人的悲哀了……”
“这话怎么说呢?”抬起头笑眯眯地向简昆仑看着。
“我可不是说你!”简昆仑道,“能像姑娘这样情义兼重的女人却是不多。”
“算了!”朱蕾那么平静地向他笑着,“我又是怎么个情义兼重了?”
简昆仑忽然发觉到,又陷于先前的窠臼,口头上终是无能取胜。对方姑娘兰心蕙质,善于促狭,每句话都尖锐刁顽,更似有所刺探,不易捉摸,一个对答不妙,怕是又将为她奚落取笑,真正是敌她不过。
偏偏朱蕾的眼睛不容他图逃,含着淡淡的笑靥,直向他脸上瞧着。
她的直率天真,常常在这种小地方表露无遗。对她更不能敷衍搪塞,却要实话实说。
这可就使得简昆仑大见尴尬。
对于她,他有一片真情,却是一直压置在心底。那是因为有更大的任务和责任等待着他去完成,此时此刻,万不容旁生枝节,为此分心而坏了既定的大事。
还有,朱蕾贵为皇室公主的身分,却使他不能不时时提醒着自己,不可有所造次。
简昆仑已恢复了原有的镇定。
双方目光再次交接时,他的表情极是从容:“姑娘也许还不知道,令兄朱先生他……”
朱蕾顿时一惊:“我哥哥他怎么了……”
简昆仑一笑说:“放心,皇上很好,形势虽然险恶,但李将军却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还有很多,看来一时半时,吴三桂、孙可望这些人还无能奈何。”
朱蕾才似松了口气,却问说:“他如今在哪里呢?在贵州?还是云南?”
简昆仑正要说出,却又摇了一下头。
“怎么回事?”
“目前情况日有所变!”简昆仑说,“秦大哥、宫二哥正在密切注意、查访,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想你们兄妹应该不久就可以见着了。”
朱蕾喜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双手,几乎是跳了起来:“啊——太好了。”
话声未已,只见竹篱微颤,陡地拔起来一条人影,直向院中飘落下来。
简昆仑心头一惊,反手把朱蕾拉向身后,容到他看清来人之后,才自放心的啊了一声:“三哥——是你?”
来人却是方天星。
先时不久,三人还在一起说话,却不知转瞬之间,竟自离家出外,这一霎施展轻功越墙而入,尤其显示着事非寻常。
双方见面,方天星微微一笑,信步而前。
“有什么事?”
“不要紧。”一面说,他来近窗前,看向朱蕾道,“姑娘是哪一天来的?”
“噢,”朱蕾略微盘算了一下,“有三天了。”方天星点了一下头:“我还没有跟秦老大他们两个见着,前几天发生的事丝毫不知,姑娘可知一二?”
朱蕾想了一下:“莫非那些人……又来了?”
“还不清楚……”方天星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有几个行踪不明的人,在江边走动,而且有一艘来路不明的船!”说时,身势微长,已越窗而入。
朱蕾本能地要关上窗户。
“敞着它,这样方便!”
三个人陆续落座。
透过敞开的窗扇,大可一览无遗。或许这便是方天星不与关闭的原因。
“怎么回事?”简昆仑沉着地道,“有人盯上了我们?”
“看来不错!”方天星说,“大概吧!”
“是哪一道上的?”
“不像是官面儿上的!”
“难道是……万花飘香一面的?”
“目前还说不准!”方天星淡淡一笑,“他们掩饰得很好,有人拿着地图,四下乱转,样子很像是划木的排主,可是船太讲究,有点不像。”
简昆仑问:“有多少人?”
“不少!进进出出,总有七八个之多。”
一时,简昆仑、方天星都垂首不语,盘算着心思。
方天星的眼睛看向朱蕾:“姑娘请说一下过去几天的遭遇,难道有人缀上了你们?”
朱蕾摇摇头,一片茫然。
她于是把前此被金羽燕云青劫持以及遇救经过说了个大概,却也没有忘记了后来李七郎、二先生的一番纠缠。三番经过叙述完毕,方天星神色就不似先前那般轻松了。
倒是简昆仑甚具信心的样子。
方天星费解的眼神,看向简昆仑道:“看样子飘香楼一门精锐尽出,燕云青、李七郎俱是武功精湛的大敌……却是那个二先生又是何许人也?”
朱蕾噢了一声,立时插口道:“我还差一点忘了,这个人还提到你的名字,说你是他的小兄弟……这又是怎么回事?”
简昆仑呆了一呆,点头道:“这么一说,真的是他了,二先生……他怎么会出来了?”
“谁是二先生?”对于方天星来说,二先生这个人是完全陌生的,根本就没听说过。
简昆仑道:“我以前也不知道有这个人,如果我猜测不错,他应该是飘香楼主人柳蝶衣的弟弟,是一个神智失常,常会发作的人。”
方天星微微一笑,确是十分好奇。
“怪不得呢!”朱蕾回忆前情,恍然大悟道,“我只当他是个疯子呢,当时要不是他,那个叫李七郎的人已经完了,是他救了他……”
简昆仑慨叹一声道:“这个人清醒的时候,通情达理,人很正派,病势一经发作,可就无可理喻,一向幽禁在飘香楼,从不思外逃,为什么这一次却改了主意,真令人不解……”
朱蕾笑说:“他在找你呀。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简昆仑轻轻一叹:“当日我囚禁在飘香楼,与他比邻而居,承他爱护,更传授了我一套奇妙身法,若不是他的好心援手,我实难这么轻松地逃出,说来他对我应是恩高义重。”
方天星哼了一声:“话虽如此,毕竟他与柳蝶衣是兄弟,还是他们那一边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现身救李七郎了。”
简昆仑摇了一下头,颇是感伤地道:“对于这个人,三哥你还不了解,据我所知,柳蝶衣虽与他谊在兄弟手足,谈到他们之间的情谊可谓一如冰炭,这个人更有一番血性,除了病势发作时的胡言乱语,不可理喻之外,在他清醒时刻,称得上是热血至情之人!”
方天星、朱蕾都不禁被激起极度的好奇。
“对此人,我们却要心存结纳……”简昆仑说,“他的一身武功,着实高妙,若能存心相助,更是个难得的好帮手,足可抵挡飘香楼部分实力……这件事且容与他见面以后再说吧!”
方天星点头道:“能在秦老大、宫二哥手里,把人夺走,当然绝非等闲,这个人我倒很想见他一见。”
“只是……”他却又立刻陷于沉思之中。
简昆仑、朱蕾俱不禁向他望去。
“只是我担心李七郎这个人而已……”方天星说,“这个人没有死,终是大患,你也许不知道,这些年以来,飘香楼在江湖上干了许多骇人视听、心狠手辣的事情,据我们事后的调查,其中一半以上,皆是出于此人之手,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们兄弟苦心殚虑地要取他性命的原因。”接着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想不到他竟然命不该绝,重伤之下,依然为他逃出了活命,打蛇不死,终留后患,日后再想除他,可就不容易了。”
简昆仑听他这么说,一时低头思忖,暂时无话可说。老实说,对于李七郎这个人,他还认识的不够清楚,略可测知,对方是一个十分工于心计的人,武功剑术,皆有可观,柳蝶衣对他十分放任,两者之间关系暧昧。
李七郎本人虽不是万花飘香的嫡系人马,但在该一门派组织里,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方天星这么一说,才知道他在江湖上如此声名狼藉,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这个人对于自己却有援手之恩,虽说他的性态心术不明,可是自己终不曾让他有表露之机。如今阵垒分明,双方再见,势将放手一博,生死在所不计,却也不能不谓之悲惨之事。
简昆仑不禁又想到,二先生如今落在了他的手里,以李七郎之聪明狡猾,二先生焉能有所作为?终将为他所胁迫,助纣为虐,又将落得一个如何下场?实在令人担忧。
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想到自己在飘香楼身遭幽禁时,与二先生之过从种种,承他以奇技空门八式相授,更赖他相助,才能于随后逃出樊笼,如此恩情,自不能与李七郎同日而论,怪在这两个多少均曾于自己有恩的人,竟自连袂一气,站在敌对的一方,将来阵上相见,你死我活,不能不谓之棘手遗憾之事,却也是造化弄人了。
朱蕾却在为另一件事所担心:“方……三哥,”她转向方天星讷讷说道,“你说外面的那几个人,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
一波接一波的凶险,杯弓蛇影,早已是草木皆兵,朱蕾一听见有可疑的人,自是由不住心里吃惊。
方天星看着她,摇摇头说:“还说不准,姑娘大可放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容你再落在他们手里……”
话声才住,简昆仑忽地偏头窗外,颇似有所警觉。无独有偶,方天星同有所感,冷笑一声道:“我去。”声出人起,呼地掠身窗外。
随着他纵出的身子,一式巧燕钻天,哧地已射出数丈开外,却是直袭向墙边那一丛高出的修竹。
方天星想是已有所见,紧随着他腾起的身势,右手挥处,一连打出了两枚暗器亮银钉。
亮银钉出手,闪出了两线银光,尖啸声中,直向着那一丛修竹打到。
竹梢哗啦一声摇动,掩藏在上面的那个人,竟然已脱身而离,以至于两枚亮银钉双双落空,打入竹丛。
方天星自是不舍。冷叱一声:“鼠辈,大胆!”
借助于竹枝的一弹,第二次腾身而起,直向着来人飞扑了过去。
那人是个身材不高的矮子。
身上穿着一袭黄布长衫,一经跑动,注满风力,胀得球一般大。却是这个人身法疾快,身材既矮,一经跑动,简直像是个滚地皮球,忽悠悠地趟着风也似的,霎时间已是百十丈外。
跟前秋草蔓延,芦花满山。
对方矮子一经滚落草丛之中,简直有似置身于浩瀚大海,顿时失了踪影。
方天星突地来到近前,见状冷冷一笑,随即飞身而起,纵落草丛之中。
却不意,他这里身势方落,面前草丛忽地向一面倒塌而下,就在这一霎,一团人影旋风似的已滚身而近,大片刀光,随即在这人滚动之间,直向着方天星身上劈斩下来。
倒是没有想到这矮子还有这么一手。
方天星其实一口长剑,早在右手压肘之间,随着他转动的身势,当啷一声,架开了对方的刀势。
却是想不到,这个矮子如此滑溜,一式失手,身子毫不停留,蓦地身子一弹,呼地一声,球也似的又自滚了出去。
方天星却是容他不得,脚尖力点,猱身而进,掌中长剑火中取栗。哧!爆射出一片银光,直向着对方身上扎来。
矮子啊呀一声,回身亮刀,一式左右交插,当啷!火星迸射里,封开了对方长剑。
方天星乃得看清了来人手里拿的,竟是一双长刀。
刀式修长,略呈弧度,几乎较他本人也相去不远,难怪一经抡动,全身上下,俱在刀光包裹之中。
倒也不能小看了他。
眼前双刀一封,力道万钧,竟是非比寻常。
方天星只觉着手上一紧,一口长剑差一点竟然为他绞落,颇是吃了一惊。
黄衣矮子想是知道对方的厉害,自一开始即是采取游击战略,而以不与对方做实力之战为原则,双刀乍封,身子即如同球也似抛起,呼地抛出丈许之外。
同时间,草丛外围,响起了一声朗哨。即时有数支箭矢,直发而来。
由此乃见对方的人数不少……
方天星长剑挥舞,把来犯的箭矢,全数劈落。如此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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