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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曲非烟留下的暗记,他们一行却是去了太原了。太原虽说是个大城,不过离黑石庄也不远,白马儿奔跑了一夜,不过辰时,他们便到了。
交了入城的钱,楚方白理了理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对张丹枫笑道:“咱们去寻那两个该打的丫头吧!”
张丹枫却没有立即回答,过了片刻,才道:“怎么?佩瑾也要帮我教训师妹?”
楚方白一怔,随即笑道:“却是忘了告诉你了。昨晚上给咱们布下了空城计的,不止是非非呢——盈盈也来了。”
“盈盈?”张丹枫想了想,笑道,“便是当年嵩山上,那个扮作小男孩的小姑娘?我一直叫她小兄弟来着。她是曲长老的徒弟罢?她也来了?那倒是巧了。”
楚方白道:“可不就是巧了?我原还想着,若是盈盈……”
他话音戛然而止,他原想的,是任盈盈嫁给张丹枫的。只是这时候云蕾已经出现了,这话是当真不能说了。
便转而道:“若是盈盈识得云姑娘,定然也是一对好朋友。”
张丹枫点头道:“是了。我记得盈盈也是活泼可爱,师妹定然会喜欢她。”
楚方白笑道:“她这几年大了,也稳重了些呢。我只是觉得,她和云姑娘不过相差一两岁,正是同龄,倒是不会像非非一般,只会缠着云姑娘胡闹,让云姑娘厌烦。”
一时说着,马儿慢慢地跑,就到了曲非烟留信说的陈家客栈。他却是认得路的,因为三年前在太原时,楚方白还是带着杨廉庭,一行四人就是住在这里。
楚方白心中一动,莫非杨廉庭和盈盈在一起的?
不然,怎么从来没到过太原的曲非烟和任盈盈,会在还没到太原时,就知道这处客栈,还知道楚方白也知道这处客栈?
只是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杨廉庭这几年做了江浙分舵的舵主,任盈盈却是在黑木崖上帮着楚方白处理教务,不时地替他出去巡查各地分舵。这两人一南一北,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楚方白心里转过好些念头,最终还是将那些念头都压了下来。
走进了客栈,那客栈果然是被包了下来的,那便是了。不论是任盈盈或是曲非烟,都是全然承袭了楚方白的作风,标准的纨绔子弟。只要这客栈是被包下了的,那就是任盈盈和曲非烟做的事情了。倒是没找错地方。
既是整个客栈都被包下了,楚方白也不怕此处还有旁人,便扬声道:“非非!盈盈!还有小杨!还躲着做什么?莫不是还要给我下马威不成?”
第四十二章 白云孤城
第四十二章 白云孤城
楚方白喊了那一声,却蓦地见一道白影从楼上飞下来,直冲着他过来了。
那人好似一柄利剑,破空而来,快如闪电,满满的杀气更是盈溢,寻常人只怕要被他的气势逼迫得呼吸不能。
只楚方白却不是一般人。那人身法虽快,可却快不过楚方白。他双眼微眯,那人举动就一清二楚,尽收眼底。楚方白却也不敢硬接了他这一剑,他还不想受伤呢。
便见楚方白一个翻身,腾空而起,一身青衣洒洒,好似一朵青云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客栈二楼的回廊扶手上。
那白衣人紧跟不舍,像是与楚方白有什么血海深仇,定要将他毙于剑下似的,出手狠厉无比。楚方白却只是闪躲,便是过招,也都是防守。
张丹枫自然信得过楚方白工力夫,且瞧着他一时半会儿绝不至于落败,只是见楚方白一味闪躲,他心中也不免着急。他只想瞧着楚方白平平稳稳地将这白衣人击败,怕的是楚方白近乎卖弄一般地仗着灵动身法来回游移,激怒了那白衣人,反倒不好。
正想着扬声提醒楚方白一句,那边正向着左边屋角躲去的楚方白,却忽地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竟是箭一般直冲向那白衣人,瞧着好似是要投入那白衣人怀中。
白衣人也不是寻常庸才,这般情急,他竟是还能变招,一剑从横着划去,变作了斜下刺出。楚方白若是再进一步,只怕长剑就要穿身而过了。
却见楚方白半空中抽下束发的发带,随手一挥,原本丝绸的布条就变成了一柄利剑一样刚直。他身子微斜,整个人似是凌空躺在半空中一样,握着发带的右手递出,擦着那白衣人的长剑过去,正指向了那白衣人的咽喉。
略微轻轻一点,楚方白便收了灌入发带中的内力。毕竟是柔软的丝绸,那发带随即垂下,分毫看不出方才还指着别人要害之处的威胁。
白衣人的长剑却是擦着楚方白的胸膛过去了,就在楚方白将要倒入他怀中时,楚方白却是半空中一挺腰身,硬生生地身形上窜,从那白衣人拿着长剑的手臂上翻身跃了过去。然后就是几个螺旋,楚方白便落在了地上。
这下算是分出胜负了,那白衣人便收了剑,不再追着楚方白。他小心将剑挂在腰间,然后才抬头目视楚方白,沉声道:“你的工力夫,名不虚传,果然厉害。可是你剑法不如我。”
楚方白这时候已经猜出来这白衣人是什么身份,便笑道:“我剑法平常,自然是不如你的。况且你身上还有伤,是我胜之不武了。”
那白衣人却摇头,道:“就算是我全盛之时,也不是你的对手。待得三年,或许还有和你一拼之力。”
楚方白讶然,还没想过能得到这样盛赞,他想了想,笑道:“你是过谦了。若是你我生死相搏,结果还未可知。”
白衣人也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你和我交手时,没有必死的信念,生死相搏,你或许会输。”
一旁张丹枫瞧着,好生奇怪。这白衣人出手就是杀招,冲着楚方白来了。楚方白初时瞧着,似是也并不认识他。可如今说话,却好似熟识一般。
他便忍不住插话问道:“佩瑾,你和这位……剑客是识得的么?”
楚方白笑着摇头,道:“素昧平生。不过我却是听过他的一些事情,便猜了猜是不是我心中想着的那人,这才冒昧和他交手。如今瞧着,侥幸没有猜错。”
然后便对那白衣人笑道:“久闻叶城主大名,今日得见,当真三生有幸。”
白衣人冷冷地道:“已然没有了白云城了,就不必叫叶城主了。我有名字,叫做叶孤城。”
说罢,他上下打量了一回楚方白,又道:“倒是东方教主与传闻中大不相同。若不是方才和你交手,知道你工力夫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不过是个寻常书生。”
他目光又转到张丹枫身上,冷淡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讥诮,道:“特别是,和这个真正的书生站在一起。”
楚方白有些奇怪,叶孤城对待张丹枫的态度,不像是初次见面,不然哪来的敌意?
不过他的敌意却也不强烈,顶多就是比不满严重些。楚方白便笑道:“怎么?你识得我这位朋友么?”
叶孤城摇头,道:“不识得。只远远见过一次。只知道这当真是个迂腐书生,不愧对他这一身打扮。”
张丹枫第一次遇见楚方白,也是被他说是迂腐书生,这时候被叶孤城这样评价,他倒是也不觉得生气,只是笑道:“可是我却没见过你哩。若是像你这样的气度,便是离得二三里地,我也该能注意到你的。你却是在哪里见过我?”
叶孤城冷冷地道:“去年重阳,九月初九,京城弓虎堂总瓢把子历莫云家的房顶。”
张丹枫恍然,笑道:“我那日也是受人所托,前去劝说历堂主的。”
叶孤城道:“你巧舌如簧,只可惜说得都是些迂腐道理。”
说着,便转身而去,径自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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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对于去年九月十五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当下瞧着叶孤城上了楼,转进了一件房中,却也不和他辩驳。只是他有些好奇这传言中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便看向了楚方白。
楚方白笑而不答,伸出左手一根手指,指了指正从楼梯上往下走的那个人。
张丹枫有些愕然,瞧着那少女,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是盈盈么?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
原本任盈盈是直扑向楚方白的,还像是小时候似的,要他抱。只是听见了张丹枫的问话,她便转了方向,怒气冲冲地冲着张丹枫叫道:“你是觉得我没本事了?”
张丹枫一脸尴尬,连忙道:“自然不是!谁敢说任大小姐没本事,我张丹枫第一个不饶过他!盈盈三年前就是豪气冲天,如今更加是巾帼英雄了。”
任盈盈这才得意一笑,道:“这样才是说了真话的。”
楚方白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轻声呵斥道:“盈盈!你出来闯荡了大半年,就是学会了自吹自擂?”
任盈盈一点也不怕他,只是吐了吐舌头,笑道:“怎么会是只学会了自吹自擂?我也会教别人夸我呀。”
楚方白听了,也忍不住笑了,任盈盈便知道这是成工力过关,连忙挽住了楚方白的手臂,道:“我都有八九个月没见过东方叔叔了,可是想死我了。东方叔叔竟是一点也不想我呀?见面就训斥我,一点也不和气了。”
楚方白佯作发怒,板着脸道:“你想我?你合着非非一起从农家悄悄溜走,让我为你们担惊受怕,这就是你想我了?”
任盈盈嘻嘻笑着,道:“我们这点儿小把戏,还不会被东方叔叔看在眼里呢。这不是今儿一大早东方叔叔就逮着我们了?”
楚方白叹道:“你呀。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也大了,总是要知道收敛,不能事事都这么胡闹。你可是不知道,昨晚上投宿的那户人家,却是华山派和嵩山派的暗桩子。你们留下的记号,我瞧见之前,就被人家看去啦。”
任盈盈神色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忙道:“那之后呢?咱们的行踪可有被泄露了?”
楚方白不说话,将她吓唬得够了,才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有我在呢,你还不放心?可见是信不过我呀。”
任盈盈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东方叔叔一出手,不管是哪家的暗桩子,都能杀得干干净净。”
楚方白更加要叹气了。看着任盈盈唇红齿白,巧笑嫣然的模样,怎么这么一个漂亮的丫头,却是又好战又好杀?当真是他教育失败?
想着日后对曲非烟的教育,是不是要改变方式方法,楚方白这才想起来,他还带了两个孩子呢。
连忙转头问张丹枫:“丹枫!咱们带来的孩子……”
话没说完,就瞧见了张丹枫背上背着的那个大包袱,里面露出几缕头发。他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原来还是丹枫细心。”
乍逢叶孤城一剑袭来时,他便将原本抱着的包裹丢了出去。那时候是真没有多想,里面还有两个孩子。现下想想还真是后怕。
若不是张丹枫接着了那个包裹,怕是这两个孩子就要摔死了的。可不是合了任盈盈的意思,一家子都杀得干干净净?
他便伸手接过包裹,接了开来,里面两个被点了睡穴的孩子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两个孩子,大的才不过一岁多点,小的瞧着也就是才满月的模样,都是睡着了的乖巧模样,看着虽说不是漂亮孩子,但是也挺可爱。
任盈盈便凑上来瞧,她是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的,自然好奇。
伸手摸了摸那更小些的孩子的脸蛋,任盈盈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怕一根手指就碾碎了那孩子。然后她忽然严肃道:“东方叔叔,这不是你的孩子吧?”
楚方白顿时无语,指着那孩子道:“你瞧着这孩子像我么?”
任盈盈又仔细瞧了一回,道:“不像。这孩子这么丑,怎么可能是东方叔叔的孩子。”
楚方白更加无言,道:“那你怎么还有这一问?”
任盈盈笑道:“不过是问清楚了。这孩子不是东方叔叔的就好,那就能给我了吧?”
楚方白挑眉,看着任盈盈道:“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孩子,要一个娃儿养在身边做什么?”
任盈盈道:“我也想要个徒弟呢。”
也?楚方白听见了这个字,想了想,便问:“小杨收了个徒弟?”
任盈盈长大眼睛,叹道:“东方叔叔怎么知道?”
楚方白笑着摸了摸她的辫子,道:“瞧你眼馋的模样,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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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他,便见杨廉庭也走了下来。瞧见楚方白,他连忙跑了下来,恭恭敬敬地一揖,道:“公子。”
从去年二月里杨廉庭回江浙分舵去,他们这也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了。杨廉庭瞧着,更加沉稳了些。满脸装作老成的胡子剃了,却比先时瞧着更成熟些。举手投足都有了气度,楚方白自觉,自己还没有他更加有邪教教主的气势。
楚方白嫉妒了一回杨廉庭的成熟相貌,便指着张丹枫笑道:“小杨,还记得他么?”
看见张丹枫,杨廉庭也是有些惊喜的。毕竟彼此也算是认识的,相处时也没什么不愉快的,杨廉庭便露出了笑脸,道:“张公子也和我们公子一道,真是巧了。”
张丹枫也笑道:“我方才听说,小杨兄弟都开门收徒了?恭喜恭喜。我说来还痴长你两岁,如今却还一事无成,真是惭愧惭愧。”
杨廉庭道:“如今江浙都满是张公子侠名了,张公子若说是一事无成,那我等可就要惭愧死了。”
楚方白瞧着张丹枫还要谦虚,便将怀里仍旧抱着的两个孩子递给了任盈盈,道:“不必你眼馋小杨了,这两个孩子都给了你。你有两个徒弟,叫他眼馋你。”
任盈盈欢欢喜喜接过那个大包裹,她原不会抱孩子,手忙脚乱的,最后还是将包裹重新包好,拎着上楼了,说是要去把正睡着的云蕾和曲非烟摇醒,让她俩看看。
教训了她不许扰了云蕾,眼见着任盈盈蹬蹬地上了楼,楚方白才问道:“你那徒弟呢?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孙。也叫我瞧瞧是什么样根骨,什么样性情。”
杨廉庭道:“还只是个吃奶的小娃儿,哪里就能看出来什么了?属下只是瞧着他是个丧母的孤儿,一时心软,这才搁在了身边。原不是当作徒儿的。是大小姐误会了。”
楚方白便笑道:“难得你善心。”
只是许是有缘分,楚方白本想着不看那小孩儿也罢,还没开口,就见小殷从后面奔了过来,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正传出呜哇呜哇的哭声,却是个小孩儿。小殷一脸急惶,还没进门就叫道:“杨大哥!杨大哥!你快来瞧瞧这孩子是怎么了?”
小殷抱着的那孩子,显然不是楚方白带来的,那就是杨廉庭的所谓弟子了。小殷进了门,才瞧见了楚方白,抱着孩子也不好行礼,只好躬了躬身子,含糊道:“公子。”
楚方白便摆摆手,道:“你先让小杨看孩子吧。”
说着,他自己也免不了好奇。小殷抱着孩子给杨廉庭看,他也凑过去瞧。
只是……
楚方白微微皱眉。
第四十三章 一路跟随
第四十三章 一路跟随
楚方白越看越觉得,怎么这孩子瞧着却是眼熟,似乎是长得像谁。
像某一个楚方白认识,但是不熟悉的人。
楚方白仔细回忆了一下黑木崖上在他身边出现过,后来又不在黑木崖上的人,却没有哪个能和这孩子的相貌对得上的。
张丹枫便看见了他的神情,深思一般,又带着些困扰,便问道:“佩瑾,怎么?这孩子哪里有不对么?”
楚方白摇头道:“不是……只是觉得,这孩子相貌,忒地眼熟。倒像是我见过的什么人。可我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孩子睡梦中皱着眉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