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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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相-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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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有今日联袂而来的举动

    “看你笑的如此古怪莫非你就不是江南人……”唐松伸手过去将半挂在他身上的张旭给推了回去,“再者,便是要办文会又怎会找到哲翁身上?”

    张旭是个再放浪形骸不过的人,任唐松伸手去推,他也不让,“我是吴人,世居江南,只是觉得这所谓江南江北文运之争实在太过无趣罢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寻来此地,自然是因为哲翁十多年来倾心士林,接济扶植寒门士子无数,尤其是水天阁更为其博得倾世高名,其年高而望重早已是江南士林有名的耆宿……”

    言至此处,张旭端起面前酒樽大饮了一口,“上官你来的时日尚短,自然不知其声望之隆。两年前春日,哲翁曾偶发游兴,遂乘一叶扁舟遍游江南各州,其舟之所至,各地士林人物迎候接待者前后不绝,待哲翁三月后重返扬州,才发现随身所携之钱财不仅一文未少,反倒多出千余贯来。

    扁舟之后更有六三艘满载各地方物的重船……”

    听得这话,唐松不免又看了陈一哲一眼,实没想到这个月来每隔三五日必有一聚的白发苍髯的老人居然有着如此高的声望。

    细一思之,唐松明白过末。陈一哲能有今日之声望,实与他十几年间倾心经营的水天阁密不可分。

    在这个书价腾贵且交流不便的时代,手握两万余卷书籍的当世第一藏书家陈一哲实际掌握着一笔庞大到几乎无可限量的资源财富。就如同后世的富豪榜一样,陈一哲仅凭这两万余卷藏书就足以名动江南了。

    其实也不仅是他,似宋代之宋敏求、晁公武,明代之范钦、胡应膦等等,诗文造诣算不得高,但在士林却拥有着极高的声望,究其原因,皆因为四人都是当世著名藏书家。

    除藏书之外,陈一哲还有一宗好处,便是肯将藏书无私公开,历十几年积累,受惠者何止千人万人,如此日积月累,他的德高望重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由此,唐松再次肯定了一点,四世家的赫赫声威实与哲翁的名动江南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备受世人推崇的根基都在一个“书”上。

    唐松沉思时,张旭口中的话却没停,“不过除了哲翁德高望重堪为旗帜之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

    说到这里,张旭居然卖起了关子,“你猜猜是什么?”

    略一思忖后,唐松微笑声道:“钱!”

    闻言张旭虽不曾说话,但只看他脸色唐松便知自己猜的不错。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猜的,办文社是要花钱的,譬如元时曾有“月泉吟社“此社曾组织过一回赛诗活动,参加者多达刀劳人,最终如中选,声势之大,不仅将东南诗坛网络一空,更是惊动天下。最终诗胜者皆有厚赠。;

    这是一场纯民间的活动,参与人数如此之多,声势如此浩大,花费自然是少不了,若主社之人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简直不可想象。

    无论从声望还是从财力上来看,陈一哲都是最佳人选,难怪这江南各州名士会联袂而来

    正在两人说话时,就听得楼中一处地方热热腾腾的闹了起来,两人循声望去,却是座中诸客闲话间说到了酒,随即就有人隔空向张旭说道:“若论饮酒,我江南士林莫有甚于你张伯高者,子敬此问正该你来作答,这酒竟有什么妙处让你如此沉迷?”

    所谓诗酒风流,酒在古代文人生活中占据着极重要的角色,由此也就难免成为宴饮中长盛不衰的话题,此时欢会正酣,有人言及此事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作为唐时著名的酒中八仙之一,张旭善饮,喜饮,听及此问,顿时爽朗一笑,“昔陶潜有诗云:

    春林作美酒,酒熟吾自斟。

    弱子戏我侧,学语未成音。

    此事真复乐,聊用忘华簪。

    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

    此诗已道尽酒中真趣,若要再问,便如当年桓温之问孟嘉:酒有何好而卿嗜之?,孟嘉曰:公未得酒中趣耳“

    他这一答甚化古人之言为我所用,甚是佳妙口顿时便弓得楼中一片笑闹,气氛立时被推上了**,只是众人皆笑说他滑头,答了却等于没答,只是扰攘着要让他说清楚究竟什么才是酒中真趣?

    问的这般细法,却让张旭一时如何答的出来?欲待不答,却被众人笑闹着只是不依。

    缓急之间,张旭看到身边的唐松,猛然想起与他偶遇时的那一番读书妙论,这厮当即便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往身侧一指,“若问酒中真趣自有上官言之……”

    正手执酒樽闲看众人笑闹的唐松愕然抬头,却见满座江南名士的眼神俱都盯在了他身上。

    这时代酒席上论酒也好,论诗也罢,都如那行酒令时的击鼓传花一般,花到了手中,若不按照题目有所表示是断然不成的,适才张旭已经接了一花,此时又将花传到他的手上。

    当此之时,即便是即兴文章,唐松也不得不做上一篇,而后才能将“祸水”别弓,事已至此,就是想不说也不成了。。)【本章节由    提供】

一百四十五章 狂言?

    满座在塑,唐松放下手中酒楼,略一沉吟后轻浅笑道:“优游酒世界,烂漫枕神仙。酒天虚无,酒地绵邈,酒国安恬,无君臣贵贱之拘,无财利之图,无刑罚之避,陶陶焉,荡荡焉,其乐可量也?”

    此言是说酒能使人抛却尘俗羁绊,引入元等级,无利欲,无刑罚的醉里乾坤世界,恰是从大处着眼以言酒之真趣。

    此言方罢,座中稍远处的叶梦甫已抚掌称妙,“解得好……”

    这是即兴之问,因是来得太急,没什么思虑的时间,所以答之益难,就连张旭这著名的苏州才子都不免要祸水别引,却没科到这不起眼的上官黎居然开口便有此妙论。一时间,本是对他极不在意的江南各州诸名士也来了兴致,俱都放下酒樽,要看他如何继续。

    唐松目注叶梦甫,微笑颌首为谢,“《世说新语》载王蕴言:酒正使人人自远……”王荟亦言:酒正自引人入胜地,此间之胜境便为醉里乾坤也。酒中有胜地,名流所同归。人若不解饮,俗病从何医?”

    方言说至此,座中忽有一杭州名士促声而问,“醉里乾坤如何?”

    他发问极快,唐松回答的亦快:“醉后乐无极,弥胜未醉时。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

    这一突如其来的问答完毕,便连那促声发问的杭州名士亦不免笑赞道:“好敏捷才思……”

    唐松闻言向其微微一笑后放慢了语速曼声道:“放胆文章拼命酒,欲得酒中真趣,先需破礼法。若丰筵礼席,注玉倾银,左顾右盼,终日拘束,唯恐言语有事,拱揖之误,此所谓囚饮也。若然如此,便是美酒再妙也不得半点趣味了……”

    唐松洒然趺坐,手抚酒樽于满座关注之中侃侃而言,微醺的脸上笑意轻浅,此时此刻,又有华堂盛宴及渐行渐低的乐音为衬,只使他恍然有若数百年前玄谈不禁的魏晋名士,自然流露出几许飘逸气度。

    至此,座中诸名士手他的看法为之一变。

    张旭性真率,是以才有酒后癫狂之举,其人最不喜的便是为礼法所拘,唐松这一番言语可谓字字句句皆入其心,当下朗声高呼,“好言辞,只这囚饮二字便当浮一大白……”

    言罢,他竟是真个端起了面前酒樽,“上官妙言可佐酒,来诸君同饮胜……”

    满座举杯同饮,目睹此状,唐松长出一口气,这一遭突袭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孰料不等他这口气吐完,那高居尊位的陈一哲又笑看了过来,“上次言读书时,小友曾有读书宜节宜境之论,饮酒岂无哉?”

    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在那哲翁总算还地道,并不像张旭适才那般逼的一点准备时间不留,问完唐松之后,这苍髯老人便向满座众客绍介起初次偶遇时唐松的言辞,其间又有过耳不忘的张旭作为补充,竟将当日那番话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来。

    唐松前次所言读书之事,其实皆是古代真正好读书之人的共通之感,只不过人人皆有其感,却又无一人将之总结出来罢了。经他这一番总述后,众客难免有字字句句皆是我之欲言之叹,由是,众客看向唐松的眼神又自不同起来,一并对其论酒也就更多了几分期待。

    是以陈一哲与张旭方一绍介完,座中便有数客兴致盎然的催促起唐松来。

    情势至此,唐松欲退无路,只能露出招牌似的轻浅笑意继续道:“看月不妨人去尽,好花只恨酒来迟。欲得酒中真趣,时令妙境诚不可少。譬如醉花宜昼,袭其光也;醉雪则宜夜,消其洁也;醉得意宜唱,寻其和也;醉别离宜击钵,壮其神也;醉楼宜暑,资其清也;醉水宜秋泛其爽也……”

    朗言至此,唐松愈发的放松下来,人也更为随意了,“或云:醉月宜楼,醉暑宜舟,醉山宜幽,醉佳人宜微醺。醉文人宜妙令无苛酌醉知音宜美伎轻歌曼舞……”;

    唐松收言作结后,不等张旭与袁叶两人称妙,前时那促声发问的扬州名士又疾问而出,“时令如何?”

    一如前次,他促的急,身形不曾稍动的唐松答的更疾,“春饮宜庭,夏饮宜郊,秋饮宜舟,冬饮宜室。饮地:花下、竹株、高阁、画船、幽馆、曲石间、荷亭。饮侯:花时、清秋、新绿雨霁、积雪、新月、晚凉”

    唐松声音清朗,两人这促问疾答之间恰如珠落玉盘,清新雅致,叮叮可听。一番问答方休,轰然叫妙之声已四座而起。张旭那个泼赖户听的兴发,更是伸手过来在唐松的肩臂处锰拍不已。

    这一番扰攘闹了好些时候,待众人称妙罢,适才那促声发问的名士向唐松笑着一拱手,“哲翁此前所言不差,上官少兄果然腹藏锦绣尤其是才思敏捷实让人记忆尤深……”

    随着他这话语,满座名士多有举酒邀饮者,酒能拉近人的距离,千载之前亦是如此,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与唐松之间原有的隔膜与疏淡已是淡去了不少。

    一轮饮罢,袁三山呵呵一笑道:“借上官小友之言,醉知音宜轻歌曼舞,今日舞已见得多了,歌来!”

    乐声渐消,正在当中而舞的六个舞伎敛身而退,片刻之后,便见一身穿湖绿七破裙的女子清扬而来,手抚琵琶在乐工们的牙板声中曼声而歌,唱的却是一首《玉楼春》:

    东城渐觉风光好,殿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听到这首曲子词,唐松不由得想起襄州龙华会中景象,此词本是当日书录后给予柳眉的,后被一并收入《珠玉集》中,不曾想今日在江南这个陌生歌伎的口中又闻此曲。

    词是绝好的神品名词,这歌女的声音也极好,唱来婉转流亮,清丽动人。然则待其一曲唱罢,除张旭高声赞彩之外,楼内本是热闹的气氛却有些冷沉下来。

    这歌伎极爱《珠玉集》,自得书之后可谓爱不释手,功夫也就下的多。而在这么多曲子之中,她最好的便是这一首《玉楼春》,日日苦练下来唱的极是不俗,这些日子以来每应召侍酒时,只要一歌此曲必是彩声一片,似眼下这般古怪的情形却是第一遭遇见。

    歌伎不解缘故,满带疑惑的退下后,便听座中一名士长声叹道:“自《珠玉集》南来,近日真可谓是入耳皆是唐词,即便偶有疏漏,也多是《正声》余音。可叹我江南士林已尽入北地文辞之牢笼矣,哲翁,哲翁,诃忍哉,何忍哉!”

    此言一出顿时便是和声一片,一时间,“何忍乎”之声响彻四座。

    唐松来之前他们就已议过此事,只是没有结果罢了。此时借着歌伎的一首《玉楼春》旧话重提,陈一哲不免又是迟疑踌躇,眼神也无意间的在楼中扫视起来。

    扫过一片殷殷期盼的眼神,他那目光无意间便滑到了唐松身上。

    便在这时,与陈一哲眼神相交的唐松悠悠然站起身来,这一举动顿时引得满楼侧目。

    向陈一哲拱手一礼后,唐松方朗声言道:“便不提这南北文运之争,结文社总是风流雅事,若能于其中奖掖后进,更是桑梓之福也。哲翁倾心士林多年,此岂非心之所愿?德高望重,兼有众意拳拳,哲翁诃忍再辞这便应了吧……”

    满座众客想不到唐松这一北来士子居然会发此劝进之言,就连陈一哲也是大出意料,“小友,你……”

    “我虽是申北地而来,但家于山南东道,实在算不得北地士子。某虽无诗才,但素爱绝妙诗词,若江南士林因此文社之立而佳作迭出亦我之乐见也……”

    唐松依旧是朗然而立,言至此处略顿了顿后,目视众客笑言道:“既然赶在今天碰上了这江南士林的大盛事,也不能无以为贺,恰值某正欲开一印社,今日便在满座名士面前立一小誓,俟文社成立之后若有佳作结集,某愿请良工以版印行世不取分文……”;

    跟适才劝进比起来,唐松这番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时代书价高昂,出书或是诗文集更是需要投入泼水般的银钱,若非大富之家实不敢问津。而今这个家于山南的唐松居然放言要为文社免费出诗文集,鬼……心……

    被四十多双眼睛一起死死盯着,压力真是很大呀,然唐松却是气定神闲,没有半点骄狂大言神色。

    见他如此,诸名士慢慢感觉到此子不像是在空言唬人,毕竟他是由哲翁绍介,兼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立有誓言,若是违反,不说扬州便是整个江南也不用再呆再来了。

    渐次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各州众名士们不约而同的起了些兴奋。若是有了专属印社,那文社对江南士子们的吸引力真要暴增数倍不止。只要这上官黎所言不虚,那这即将成立的文社必能将整个江南士林凝聚一体。

    其间,也有一些名士心中暗自嘀咕,若能趁此机会出一部个人的诗文集传至后世,便也算得是立言不朽,此生无恨矣。

    陈一哲没料到唐松放出这么个言惊四座的消息来,愣神了一会儿后,才出言问道:“小友,此事非同小可,万万妄言不得啊。

    “哲翁当面,在下安敢狂言欺人。实不相瞒,此来本就为是向哲翁借书,以使水天阁中之精藏书卷能广播天下,惠及世人。若得哲翁允之我那弘文印社十日之后便可开张……”

    “十天?”

    听到这话,楼中又是一惊。今日取书,十日之后就能开张,这得需要多少雕版工匠?养这许多工匠,这上官黎开的是多大的印社?

    又惊又疑之间,众人心底的兴奋不免也越来越多。

    好容易说完印社之事言归正传之后,或者是被唐松的豪气所激,或者是被众人拳拳之心打动,陈一哲最终点头答应,愿为旗帜出面组织江南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文社。

    自东晋时名僧惠远纳时之名士周续之,雷次宗等结白莲社谈诗论佛以来,士人结文社便所在多有,其中规矩都是现成的,众人于酒酣耳热之际,情绪高涨之时便将章程都定了下来。

    文社之总司便设在这水天阁院,陈一哲理所当然被众人尊为社首,众名士则分兼各州之社管,负责联络地方士林,组织诗会文会之事。

    热热闹闹定了文社之事后,众多名士皆看向唐松,笑言要在这扬州停留十日,以备参加弘文印社的开张庆典。

    对此要求,唐松自然是含笑以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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