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气的唐旭还要再说,站在他身边的唐达信已是重重一掌掴来,同样是“啪”的一声脆响,但因其用力过大,唐旭嘴角破裂,隐隐的沁出了血丝,“混账行子,你堂弟若要举告何需等到现在?孽障,退下!”
唐达信打完儿子长叹一口气后向唐松走近了一步,“资敌谋反,觊觎四弟家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万没有连累宗族的道理。唐松,庄海山与柳叶的事情一笔勾销,随后我一并命人将柳叶的身籍文书送来,此事就此了结,你看如何?”。
不得不说唐达信的确是个好商贾,关键时候还是懂的审时度势的。不过他终究还是把唐松当小孩子看待了,这开出的条件距离唐松的期望终究是差了些。
所以唐松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向旁边站着的唐达礼看去。
这还是老四以前那个窝囊儿子?唐达信真要将一口牙都咬碎了,“罢了,今日为房舍之事惊扰了四弟,我再一并奉送三万贯家私为四弟压惊”。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别人不清楚,唐达礼对唐达信的家底还是有些谱的,这个数字即便不到唐松所说告密后可得的一半家私,至少也有三分之一了。这也是唐达信当前能抽出的几乎全部现钱。
“爹”,唐旭嘶吼着喊出了这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马上都要被气炸了。
唐松闻言,抚掌一笑。
事情谈完,唐达礼等人半刻都不愿再留,黑着脸往外走去。老四唐达仁口中喏喏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终一声长叹后,扎煞着手相送大哥等人,只是唐达礼几人却连一个好脸色也没有,更别说说话了。
唐松顿了一下,也跟着唐达仁将四人送到了门口。转身回来时就见柳眉与柳尚已从旁边残破的门房中迎了出来,正眼巴巴看着他。;
“他二人如今都在正房”,唐松正要随他们一起过去,却见唐达仁黑着脸从门外走进来,“孽障,过来”。
“你们先去,我稍后就来”,唐松向柳眉两人摆摆手后跟着唐达仁到了刚才的厢房。
“孽子,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你今天做的事情可还有半点宗亲之义?”。
平时不发火的老实人一旦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不过唐松对他这调调儿真是难以接受。一个殷实的家底被他折腾精光,家人生活都差点难以为继不说。如今别人抢祖宅都抢到鼻子面前了还在冲自己人计较这个,说好听点这是读书读呆了,说不好听的这简直就是窝里横。
唐松要真是他儿子,真是唐家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的事情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但他不是啊。
“你老人家读书倒是多,我且问问,是忠大还是孝大?”。
“先忠后孝,这还用说?”。
“那好!孟子曾有言:‘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对君父尚且如此,未必宗亲还能大过君父?今天这些个宗亲趁人之危夺我祖产,我以寇仇待之又有何错之有?”。
“谬论,诡辩”,唐达仁嘴上这么说,气怒之下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言辞,“便是他们做的有错处,抹过庄海山之事也就罢了,你又为何要他那许多不义之财?”。
事已至此,两家已是彻底撕破脸了,似这等不义之人的不义之财还真是不要白不要,再说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心下这么想,嘴上却不便说,唐松只是一笑道:“《礼记》有言:‘长者赐,不敢辞’”。
唐达仁又被堵住了,唐松见他还要再说,抢先一步道:“罢了,知道你老人家素来不喜料理家事,这些个琐碎俗事就交给我好了,您老安心写那部书去,且等书成之日,我必找一家上好的雕版社给刻印出来”。
近十年来,已然绝了科举之念的唐达信将全部心血都倾注着他这部著作上,只是每常感叹这部呕心沥血之作怕是难有面世之期,毕竟在唐代请雕工刻板出书是一件大花费之事。午夜梦回常以此为大憾恨,唐松这句话可谓是挠到了他心中最痒痒处,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顺口道:“此话当真?”
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对,黝黑清瘦的脸上居然起了一片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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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家门不幸 小狼崽子
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对,黝黑清瘦的脸上居然起了一片臊红。
“我还能骗你?一言为定”,唐松哈哈一笑,人已出门去了。
等他回到正堂时,庄海山两人身上的捆绑早已解了,此时柳眉与柳叶两姐妹正相拥而泣。
庄海山与柳叶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却是明白无疑的——是唐松把他们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见他进来,柳叶推开妹妹柳眉,拉着庄海山就并排拜伏在唐松面前。
饶是唐松又拉又劝,柳叶依旧拉着庄海山坚持完成了三拜。到第三拜时脸上泪痕未干的柳眉居然也跑来凑热闹,一边的柳尚虽不至于如此,老泪纵横的脸上也同样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与满满的感激。
就在几人拜谢推让的时候,隔壁唐达信家遣下人送来一个竹纹纸封笺。
打发那下人离去后,唐松拆开封笺,见里面放着的除了一张柳叶的身契外,尚有价值一万贯的飞票。
这是安抚人心的定金!却之不恭,那就收下吧。
唐达信府内。唐达礼与唐达勇俱都在座,看着那一万贯飞票送出,他两人也是长舒一口气,心中放松不少。
“三弟,你需怪不得为兄今日心狠。这事你做的糊涂啊!”,唐达礼婉转的为此前那一巴掌致了歉意。
“大哥打的不亏”,唐达信此时那还有心思计较这个,沉吟片刻后蓦然发问道:“大哥素来见事明白,依你之见,刚才的事情中我若不允下这些条件,那小畜生是否真会去衙门举告?”。
“三弟问的是,适才我也一直在思量这个”,接话的是唐达勇。
“自看完那封信后,我就一直注意着他。这么大的事情你我都难免失态,唐松却是一派镇静,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慌乱。三弟也是久在商贾场中打滚儿,总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唐达勇不解的追问。
“说明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见,所以才不会犹豫迟疑乃至失态”。
“三弟说的是。更重要的是方才那么长时间我竟没从他的眸子里看到半点宗族之间该有的亲情。就连我掌掴三弟的时候都没有,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反而是快意”,唐达礼手中磋磨着细瓷茶盏,点头道:“三弟你没判断错,刚才若是谈不拢,唐松怕是真会向衙门举告”。
唐达信点点头没说什么。老二唐达勇却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家门不幸,竟出了这么个黑心狗肺的狼崽子”。
闻言,唐达信脸上的咬肌滚了又滚,却终究没再说话。
唐达礼没在意老二的叫嚣,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后复又看向了唐达信,“老三,兹事体大,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灭的结局。我不管你想什么,也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但在那封信还没拿到手之前,却不许你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唐达信冷冷一笑,“大哥放心,这轻重我还掂量的住。这不刚安排了去各处布行筹钱嘛,且等钱凑够了,我一定亲自交到那小畜生手上,赎回那封祸根”。
“稳,一定要稳!你明白这个就行了,老二,三弟今天也够烦心了,咱们走”。
………………
怕再生出什么波折来,当夜柳叶就住在唐松家中,一并连柳眉及柳尚都不曾回家,姐妹俩正好做伴。
唐松将庄海山叫到自己房中叙谈了很久,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总之庄海山出来时眼睛红通通的。
第二天一大早,唐松起身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先自去了襄城县衙。他要办的事情本没什么为难,加之又有钱财开路,自然更是顺畅无比。不到一个时辰诸事就已办的妥帖。
出县衙后雇了一辆车径出襄州东门。为加强与地方的联系便于统治,大唐自定鼎之后便大力发展以长安为中心的道路及驿传系统,经过七八十年的发展,此时天下各州间道路便利,每出城五里及十里处也都建设有完备的长亭短亭供行人休憩,五里为短亭,十里一长亭。“行行复行行,长亭连短亭”诚不为虚语。;
唐松到达襄州东城外的十里长亭时,庄海山,柳叶及柳眉,柳尚早已等候多时了。
唐松要安排他们走的事情庄海山早已向柳叶说明,其中的道理也说的通透。此时也就无需多言。
进了亭子之后,唐松径直将两张过所,两张身籍文书及高达五千贯的飞票轻轻放在了庄海山与柳叶面前。
看到身籍文书时,柳叶与柳眉柳尚已是眼神一缩。对于她们这些一出生便在奴籍的人来说这张纸真是太重要了。身籍文书在别人手里,那自己这条命就不是属于自己,只不过是主人家等同畜产的物品罢了。只有这张纸到了自己手里,这条命才算是真正掌握到了自己手中。
大唐身属贱籍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谁不想将身籍文书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说谁给了这张纸就等于是给了一条命。
随后再看到那价值高达五千贯的飞票,柳眉与柳尚已是连话都说不出了。时人常以腰缠万贯来形容有钱人,这五千贯实在不是个小数字,有了它整个大唐天下也尽可去得了。
整个十里长亭内静寂无声,唐松的话语淡淡而出,“你二人的身籍隶属我已报请衙门改过了,海山自不必说。柳叶你与唐达信家也再无关系,从此都是自由之身。又有了这两份穿州过县的‘过所’,此去洛阳径可一路通达。我与海山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兄弟,原该在家中给你们热热闹闹操办一场婚事,无奈时间紧急也只能作罢了。这五千贯钱就算我唐家为海山迎娶柳叶的聘礼。钱虽不多,也够你们在洛阳买栋小宅子再做个营生了”。
唐松的话语虽淡,听在几人心中却如山崩海啸一般。庄海山当即拜下身去,“少爷……”,情绪激动之下,后面的话已是哽咽着说不下去。
柳叶也是重情知恩之人,跟着庄海山就拜了下去。
“都是一家人,这是干什么?”,唐松见拉他们不起,遂也躬身下去算是还了一礼,“这就走吧!你俩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今后一定要恩爱美满,尤其是海山,可不许欺负了柳叶。否则异日见面时我必不饶你”。
庄海山与柳叶恋恋不舍的走了,唐松三人也自回转襄州城。
第十八章 只要是狼,总是会吃人的
回城途中唐松专门找了柳尚说话,意在要他辞了当下的差事来家中帮忙。一来是家中人丁实在太单薄,再则苍头老赵虽然忠心,但办事能力实在有限。柳尚毕竟是在青楼呆过多年,世事见得多也历练得多,实在是管家的上好人选。
与在青楼里做乐工看人脸色比起来,读书人家的管家明显是更好的出路。加之又有柳叶的事情在前,柳尚对唐松的这番安排实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天下午,柳尚就搬了过来,开始按照唐松的要求联络工匠准备整修残破的宅子。柳眉是随着柳尚生活的,自然也一并随了来,只不过她这身份就有些模糊,好在也没人说这个。
晚上,在院子里转了一天思谋怎么整修宅子的唐松刚吃完饭,就见唐达信携着老大唐达礼与唐达勇一起登门。
唐达礼与唐达勇只是被唐达信拉来做见证的,而唐达信与唐松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四弟唐达仁,看来也是任那小畜生当家作主了。
这番被一个素来瞧不上眼的侄子来了一出强车吃马,唐达信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也没有寒暄绕弯子的心思,将剩下的钱往老四唐达仁面前一敦后,便将眼神瞅向了下首陪坐的唐松。
唐达仁看着这么多飞票放在自己面前时身子就是一震,再看看三哥那阴沉沉的脸色,脸当即就涨红了,脖子梗了梗要说什么时却被走过来的唐松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唐松拿起那些飞票后仔细的点了点,他这动作顿时让唐达信的脸色更黑了,攥在一起的双手上骨节都泛了白。
唐松这样的举动连唐达勇都看不过去了,欲待起身说什么时,却见老大唐达礼微微摆了摆手。他素来惟大哥之命是从,见状总算是没再动,却免不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唐松没理会这些个,仔细点完飞票后,向着唐达信灿然一笑,“多谢三伯了”。
唐达信气的要吐血,“那封信呢?”。
“烧了”。
这话一出,唐达信“虎”的一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那信笺干系太大,留着总是个祸患,要是有个万一……我也实在担不起干系,昨个儿事情都说开后,我这心里也是一松,再也不愿受那煎熬,遂就连夜将信笺给烧了。三伯就此尽可放心了”。
唐达信气的身子直打颤,难得他一个身宽体胖的人居然能吼出那么大的声音,“小畜生,你欺人太甚”。
他这反应早在料中,唐松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怎么,唐达信你信不过我?”。
脸色铁青的唐达信却不再跟他说话,转身过去盯着唐达礼道:“大哥,这小畜生如此行事,需怪不得我不讲宗族情分了”。
说完,唐达信转身向外走去,他家素来富庶,家中养着的下人众多,要干什么也不难猜知。
“三伯好走。对了,柳叶与庄海山今个儿去了洛阳,因是走得早也就没给三伯辞行,遂就托我代为感谢三伯的成全。只盼着三伯一家人丁兴旺,代代福寿”。
唐达信原还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要想此后不再受唐松威胁就只能霸王硬上弓,好歹带着家丁们围了宅子将信强搜出来。想来这么重要的物件唐松也不可能放在别处。只要那要命的东西一到手。唐松这小畜生当场就能打残他,只要不落下人命,这事断没有不能了结的。反正依着大唐律,若是宗族之内起了冲突,照例是先由宗族内部处理,结果报衙门备案即可,大哥断没有偏着这小畜生的道理,至于老四那呆子更是好摆弄。
今天就是能拿到那封信,这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后续手段。这次吃亏太狠,唐达信痛定思痛,早就收了那附庸风雅的心思。只要你这小畜生还在宗族之内,还在这块地面上过日子,我就不愁没有收拾你的时候!
而今这所有的盘算都随着唐松这句轻飘飘的问候落了空,庄海山与柳叶那贱人去了洛阳。那可是当今圣神皇帝长住的地界。如今唐松与庄海山人分两地,谁知道那信究竟在谁手中?若不能拿着那封信,他又怎么敢对唐松动手?;
去洛阳先找庄海山?那近百万人口的首善之区找一个人不啻大海捞针。再则人离乡贱,就凭他一个襄州商贾就是在洛阳找到了庄海山又能如何?逼的紧了那小奴才当即就能举告了他……
唐达信越想心中越空,此前恶向胆边生的躁火此刻也都化作了一片悲凉。进而是悔不当初,为何要贪占老四这院宅子。
难倒一切真是报应?
唐达信没有再回头,回到自己家后第一件事便是分派了家人速去襄城县衙探查今天申领过所的记录。
这边,唐松则正在送唐达礼兄弟出门。一路上众人不约而同一片沉默。
走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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