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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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相-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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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瓯煮好的庵茶还不曾喝完,便见门房一脸惶急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

    “公子,外边来了些国子学学子将整个庄门给堵的严严实实……”

    闻言,唐松脸色一沉,跟着门房到了庄门口,果然就见外面有一些青衿,这些个国子监学子面色沉肃的堵住了庄门。

    唐松粗略看去,庄外的国子学士子当有五十六人左右,站在领首处的几人面色沉肃之外尚有一脸的激愤,看他们这架势,若非清心庄有禁军护卫,只怕早有人忍不住要冲进来了。

    唐松方一露头,顿时就被眼尖的国子学生给看到了,片刻后,便有一脸正气的国子学生送进了一份拜帖。

    名为拜帖,但里面写的内容却是杀气腾腾。

    这哪里是什么拜帖?分明就是战书!

    见这些国子学生不过五六十人,闹不出什么乱子。唐松也就放下心来,将看过的拜帖随手扔掉后,转身向内走去。

    他如此举动一出,外边的国子学生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就有人在外面朗声喝道:“唐松,尔乃士林得享大名之辈,可敢出来与我等一辩?”;

    此言一出,庄外叫好声一片,随即数十个声音紧跟着响起

    “唐松出来一辩……”

    “唐松出来……”

    “持异端邪说,坏士林风气,唐松你罪莫大焉,可敢出来一辩?”

    “出来”

    “娶来!”

    庄外国子学士子越叫越激动,越叫越兴奋,越叫越大声,虽然只有六十七人,但一旦发了性子,其声浪之雄,声势之盛,大有荡平清心庄之势。

    然则任他们在外面叫的惊天动地,唐松却是毫不理会的直接回了庄内,将各个教室看了一遍并无什么异常后,就放心的垂回了公事房。

    边小口的呷着庵茶,唐松边思虑着此事。此刻在外面叫着的虽然是国子学生,但背后绝对与卢明伦脱不了干系。

    卢明伦任国子监祭酒多年,对国子学的掌控能力毋庸置疑,上次因狄仁杰遭诬之事,国子学生欲往皇城请愿都被他给弹压住了。

    那样的大事都能弹压住,今日反倒管不住学生来此闹事了,谁信?至少唐松是不会信的。

    此刻门外之事,即便不是卢明伦指使的结果,也绝神与他的放任不作为脱不开干系。

    想明白这点之后,唐松心里反昏安静下来。一边继续品茶,一边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叫骂声。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外面的叫骂声渐渐的小了下来,隐约之间已能听到有些国子学生的嗓子都已沙哑了。

    “来人”有杂役应声而入,唐松清淡声道:“吩咐厨下给外面的国子学生送些茶水去……”

    那杂役闻言一愣,片刻后才转身去了。

    茶水送出之后不多久,隐约的叫骂声再次响起,听那嗓音,国子学生显然是没喝清心庄送出的饮水,只不过他们虽然叫骂依旧,但叫骂的内容毕竟是好听了些。

    唐松就守在公事房内,确保清心庄内部第一天授课的秩序不乱,至于外面,该送茶水就送茶水,到饭点儿就送饭,但人绝对是不出去的,更别说与他们折辨了。

    自己错了吗?没有

    门外的国子学生错了吗?细想想似乎也没有

    归根结底,这就如同在襄州为唐缘打官司时一样,没有对错,有的只是理念的差异。

    而这正是最要命的,因为理念的差异双方折辨,谁也别想说服谁,其最终的结果就是鸡同鸭讲,各说各话,辩之无益,何必要辩?

    国子学生在外面堵门大半天,唐松就在公事房中守了大半天,其间命人送了四回水,两次饭。眼见着日色西斜,天际渐渐暗下来时,门房终于来报说国子学生们开始散去回城了。

    唐松点点头,出公事房后直接又去了西院偏厢,在那里呆到很晚。

    随后几天的情形与第一天差不多,半上午的时候就有国子学生堵在清心庄外,依旧是几十人的规模,依旧是声音嘹亮的呼喝不停,要唐松出去折辨。

    唐松的应对也如第一天一样,该送水送水,该送饭送饭,只是绝不出去徒费口舌。

    与此同时,他却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西院偏厢。

    一连五天过去,这天下午,严密封锁的西院中终于有了重大进展,唐松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又恰逢锦绣绸缎庄的郑胖子邀约吃酒。

    郑胖子是锦绣绸缎庄的所有人,据说与上官婉儿的母亲郑夫人沾亲带故。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唐松的支持实多,唐松对他也很感激,加之也挺喜欢他的性格,是以便欣然应命。

    近三个月来,唐松几乎是吃住都在清心庄,即便偶尔入城也是办完事就走,绝少停留。

    此刻踏着秋高气爽的黄昏暮色走进兴艺坊,体味着身周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热闹,唐松实有恍如隔世之感,人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走进熟悉的歌舞升平楼,走进沈思思那间熟悉的香闺,却没见到主人郑胖子的身影。;

    “郑大舍人刚谴人来传了话,言说郑老夫人特特的命人传召了他,他不能不去侍奉着,是以今晚怕是就来不了了,还请唐公子体谅些个。另外公子在此的一应花销俱算在他的账上……”

    婉媚脆语声中,一身盛装的沈思思从帷幄后走出来,双手挽住唐松的臂膀腻声嗔怪道:“总算你还有些良心,郑大舍人请溺时你能想到我汝儿,如今他吊不曾来,你却不能老甲蜘

    “数月不见,思思姑娘真是愈发的人比花娇了。品美酒,赏美人,正是人生大快意事,走,为什么要走?”唐松口中说着,人却不曾坐,而是直接到了里间的一张锦榻前躺了下来,“这些日子真是乏透了,实不耐烦坐且借你这香榻躺躺……”

    见他如此,沈思思吃吃一笑,“可还是波斯酿吗?”

    躺在锦榻上真是满身的舒坦哪,唐松舒服的眼睛都不想再睁开了,“秋意渐凉,鱼儿酒吃不得了。若有上好的剑南春酿不妨烫一壶来……”

    吩咐了丫头玉珠后,沈思思到了锦榻前,下一刻,她那春葱般的小手就在唐松头上轻轻按摩起来。

    “听说你那满城风雨的通科终究是办起来了?”

    “嗯”

    “听说这几日里不住有国子学生去堵门……”

    “嗯,日日都有,一天不拉!他们骂我我还得给他们送水送饭……”

    “送的好,如今,洛阳市井间已经有人说你办通科虽是瞎胡闹,但人却还是名士气度,好肚量……”

    “这是夸我的通科怎么就是瞎胡闹了……”

    憋了这几天,唐松真就忍不住想好好说说通科的好处,虽然知道因为理念的差异沈思思不一定认同,但他求的也不是认同,就是说出来爽快爽快。

    孰料沈思思却没有与他折辨的心思,复又吃吃笑道:“听说你那黑还开有农科?不仅给学子们讲授,就是附近乡农来听也可随意进去的?”

    “嗯,是有”

    “学堂是什么地方,岂是谁都能进去的似你这般岂不就是瞎胡闹……”

    “思思,你可曾听过前朝东晋陶渊明的四句诗?”

    唐松似是在与沈思思说话,其实更多的只是自言自语,“其诗中言道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何以求自安……”意思便是人生于天地之间,衣食最大,这两样若是做不好就难以自安。要说起来,这农科实是天地之间第一门大学问。

    欲参加科举欲为官抚具者焉能不知之……”

    沈思思细细的按摩着唐松的鼻翼及眼角,轻笑道:“你说的这大学问我不懂,我只知道似你这般做法,岂不就是将青衿学子与山野乡农同等看待了?若然如此,那些个自视甚高的士子们岂肯干休?”

    “无有耕何以读?士子们不肯干休又当如何?”锦榻上的唐松不睁眼的哧然一笑,“思思你却不知,这几日间从侧门进来听农科的乡农已渐渐多起来今天甚或还有一位龙门山下的乡老为此向我致谢的……”

    言至此处,唐松顿了顿后续又道:“有此一谢,足抵清心庄外国子学生数日叫骂。任他如何评说,任他如何看我我自是我……”

    不曾睁眼的唐松声音极随意,但里面的傲然之意却是清晰可感。

    沈思思的手愈发轻柔了,良久之后才又轻声道:“近日士林间有一极热闹的大事,你可知道?”

    这段时间唐松都忙疯了,还真是不知道,“说来听听……”

    “八老要进京了,据说其随行的车架多达二十乘,上面放着的除了崔卢李郑四家精撰的诗集文集之外,尚有数百部士林只闻其名不见其实的珍本善本典籍。”

    八老唐松还是听过的,崔卢李郑四家一家正好两个,这八人俱是少年成名,却又一生不仕。

    古人对那些个有大名却又不愿做官的人总是评价甚高,甚至高到有些崇拜的地步,总是想当然的以为这样的人便是不慕名利,总是不由自主的会将他们看成,想象成伯夷、叔齐、介子推、庞德公这等的古之大贤。

    正是因为这种情节,也正是因为做隐士有极强的光环加持作用,是以古代才会出现那么多名为隐士,心中却想着借隐士身份聚集名声,最终踏上终南捷径的龌龊读书人。

    这八老出身名门,成名早,不做官,兼且年纪又大,是以多年下来声名就越养越大,大到如今方一出动便天下皆闻的地步。这情形还真与汉初的商山四皓颇有相似之处。

    唐松不曾说话,沈思思边按摩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样的情景使得小小闺房内虽不暧昧却自有一股温情流动。

    “奴奴还听说,八老有意在国子监讲学八日,这可是近三十年来第一遭,不知引得多少士子翘首企盼,近来,京畿道各州县的好些士子都在兼程进京只怕错过了这等盛事……”

    唐松心中仔细思量着这个消息,口中漫应道:“嗯,这可是好事,八老一讲学,我那里就该清静了,只盼着他们早些进京的好……

    “你呀”沈思思伸出食指在唐松鼻尖上点了一下,“除此之外,八老还有意要在京中举办一次盛大的文会,不过此次文会只限于诗,怎么样?这有没有一点针对你的意思?”此说到的都是时间最近的,

    此前打赏的书友没有能够称名致谢,万分抱歉,敬请见谅!

    (——【  提供】——)

一百一十八章 有的男人不能睡!

    歌舞升平楼,大花魁房内,帷幄流苏。熏香细细;只有说不尽的风流富丽景象。

    唐松安躺在温软香滑的锦榻上;榻后,靓装露面,风情如花的沈思思边用两根葱指为其按抚着头际面部;边软声轻语的说着近来神都士林乃至市井间的一些新鲜事,趣事。

    便在这时,有水房杂役送来了烫好的剑南春酿。

    玉珠接过烫酒时,那杂役向房中打量了一回,待见到锦榻上的倩形时;双眼随即圆瞪起来。

    那锦榻上躺着的是谁?

    不管他是谁;衣衫褶皱,脚上的**靴遍染土尘总是不错的。

    沈大花魁好洁,好到几近成癖的地步,这一点不说歌舞升平楼中;便是那些常来听曲观舞,或是闲谈饮酒消磨时光的豪客们俱都知道。是以往日踏进这间闺房的人虽不至于定要沐浴熏香;但必定是衣衫洁净。断不会出现眼前看到的这等情形。

    按思思姑娘的惯例,这样遍身尘土的人很难进他的香居;便是能进来;也必不为其所喜,更别说殷勤相待了。

    但眼前的沈思思何止是殷勤;简直就是无微不至了;看她眉眼如花;言辞轻柔,动作温软,即便是面对最顶级的豪客时也不曾如此啊!

    此刻的她那里还有半点身为犬花魁的矜持自守?

    而往日里;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为维护身份需要;在这“自矜自守”四字上;思思姑娘都是做的最好的。

    锦榻上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镇楼大娘子如此相待!

    不等那好奇不已的杂役看清楚,玉珠已将红漆托盘递回。

    就在杂役满心不解的退下时,沈思思也已取了一樽半斟的剑南春酿倾斜着喂送到了唐松口边。

    剑南春酿名列大唐七大名酒;压榨而出的度数虽不甚高,却胜在酒味醇厚。秋意渐深时节,吃这样一口美味的烫酒;脏腑间都随之温热起来。

    这些日子实是累的很了;此刻却有这般享受待小半樽剑南春酿呷尽,唐松只觉全身都彻底放松下来;不由得舒爽的叹了一口气。

    听他这一叹;沈思思摇动着头上的钗饰带起叮叮脆声侧身吩咐道:“玉珠;且备香汤为唐公子沐浴”

    这沈思思真如人肚中的蛔虫一般;你想什么还不待说,她已提前吩咐到了。至此,唐松真是叹都叹不出了,“思思,思思,你这里真是人间神仙府了!”

    闻言沈思思吃吃而笑“世人皆好长生而慕神仙此间既是神仙府;你便当常来才是”

    屏风之后,风吕里香汤已备,袅袅的水气中可见诸多干香花瓣漂浮其间。

    唐松脱了衣衫沉进风吕;屏风外玉珠端着沐浴之物而入;一并带来的还有那瓯不曾饮尽的剑南春酿。

    “有劳了”唐松的一句话却让玉珠微微红了脸。

    水声淋漓;玉珠轻轻的为唐松沐浴着,唐松伸出一只手带着湿湿的水气端起酒樽小口的品饮便在这时,却听屏风外有声声琵琶叮咚奏响。

    琵琶声里;沈思思婉媚的歌声响起道:

    一向春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首词原是去岁沈思思与如意娘花魁之争时唐松给她录下的,此时此刻,在这般温香软玉的环境中品饮着剑南春酿,耳听着如此绝妙曲词,真是份外有感。

    一向春光有限身,是啊!有限的人生正如那短暂的春光般匆匆而逝,即便是平常的离别都会使人消魂烦忧。人生苦短,又诃必太过自苦,正该放开怀抱尽情欢歌享乐,万万不要嫌弃酒筵歌席的行乐太多太频。

    妙曲三叠结束时,瓯中亦已酒尽,至此,沐浴完毕的唐松已是酒意醺然;欲待要走时,脚下却不免发软。便在这时,沈思思走上前来柔声道:“夜色已深,霜滑露重;莫如休去,休去”

    “休去,休去“唐松喃喃自语声中已被沈思思搀扶着登上了香闺深处的芙蓉帐,身子刚刚躺下不久;人便已酣然睡去。;

    外间;玉珠小心的吹灭了诸盏灯火后走了进来。

    沈思思站在床边看着芙蓉帐内的唐松。

    带着深深的酒意睡去后,唐松眉宇间此前一直郁结不化的紧皱终于化散干净,躺在床上的样子轻松;安宁。

    玉珠悄步走到沈思思身后,伸出手来便要为她卸妆宽衣。

    “做什么?”

    沈思思这一问让玉珠反应不及,抬眼瞥了瞥面前的芙蓉帐深处,期期声道:“夜色已深,姑娘也该安歇了”

    “我今晚不歇宿此处”

    闻言;玉珠愣住了。

    沈思思伸出乎来捏了捏玉珠粉扑扑的面颊,“你这丫头在想什么?”

    说话间,沈思思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唐松,娇俏低声笑道:“玉珠;这不是个随便就能上女人床的男人,而今他肯安然躺在这张床上,我很欢喜”

    “那酬”

    摇曳的烛火映照着流苏芙蓉帐,帐子上的颜色又辉映在沈思思脸上,使得这位犬花魁的笑容愈发的斑澜了,“你终究还是不明白;这世上有些男人是不能睡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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