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来,他都未曾再体验过这种强敌压境、势钧力敌的窒息感觉。
对面屹立的鬼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死萧浣尘,又找上他和盛年?
雄浑的翠微真气在体内汩汩流转数圈,迎面扑来的寒意渐渐褪淡,他抱元守一朗声道:“鬼锋兄,请赐教〃!
“嗡─”鬼锋背后的仙剑发出一记悠长冷冽的镝鸣,在黑色的剑鞘中微微震动,如一头迫不及待要跃出云渊、横扫霄汉的雪龙。
忽然间,天地陷入静寂。惟有那柄仙剑在嗡嗡地畅快轻吟,鼓荡每个人的耳膜。
“呼─”一掌拍出,鬼锋身前的雨水,骤然化作千万颗晶莹亮白的冰粒,如怒云击空、惊涛拍岸“哧哧”封冻住所过之处的雨水,汇作翻卷浪涌的壮阔大河,朝着罗牛排山倒海地汹涌迫到。
罗牛左手五指并立如刀,以掌化剑,施展出翠霞派的一招“中流砥柱”,举重若轻竖于胸前,浩荡掌风鼓袖而生。
“噗〃!雪白的云澜激撞在罗牛劈出的掌风上,犹如滔滔奔腾的江水,陡然遇到一方不可摧毁的巨石,迫不得已左右分流,斜斜涌过,尽数击在侧后方的院墙上。
“轰隆隆〃!一阵乱石飞溅尘土弥漫,正门两侧各有三丈多的石墙被轰成碎砾。
顾智、辽锋等人纷纷挥袖,将横飞过来的砖石荡远。
气机牵动,罗牛和鬼锋的身躯均都轻轻晃了晃,彼此暗自佩服对方的功力深厚、非同等闲。
常彦梧躲在顾智身后咋舌,心中嘀咕道:“乖乖,邪门了,这是什么掌法,竟和咱们北海门的心法有点相像?”
鬼锋口中发出刺耳低啸,反手拔剑振臂直劈,他抬手时和罗牛之间尚有三丈远的距离,然而在仙剑斩落的一刻,却已赫然近在咫尺。
“哗─”漫天大雨激扬飘散,凝水成冰,映照出雪白无瑕的莹光,朝四面八方扩散席卷,将鬼锋和罗牛的身影齐齐遮蔽。
剑气激荡,罡风鼓啸,罗牛的肉掌挥洒在雪浪般狂涌的剑光间,似一座巍峨伟岸的山岳,任凭峰头乱云翻动、风声鹤唳,始终巍然不倒。
此刻他的视线已完全无法跟上鬼锋快逾电光的剑式,全靠灵台上清晰映射对方的招式轨迹,几乎不假思索地挥掌迎敌,攻守之间,将数十年来苦心修炼的掌法造诣,发挥得淋漓尽致,信手捻来,莫不妙到毫厘。鬼锋初遇劲敌,同样激起强烈的争雄斗胜之心,暗自赞叹道:“罗牛仅凭一双肉掌,居然和我的破心雪剑斗了个平分秋色,此行不虚〃!
雷鹏亦闻讯赶来,退到秦柔身侧观战。
他倒是勉强能瞧出双方交手的招式,可照样看得眼花撩乱,往往上一式尚未瞅明白,鬼锋的破心雪剑又已用过三招。
突然破心雪剑遽然一亮,锋芒颤动处,竟幻化出一柄与它一模一样的光剑,也无需鬼锋用手驱动,更似有主人心念附体,“叮”地脆鸣径自斜挑向罗牛左肋。
罗牛一声低咦,于间不容发中疾沉左肘,“吭”地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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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牛吐气扬声,雄浑的翠微真气稍作流转,将体内寒毒迫出,心头吃惊非小,错愕道:“这似乎是用他的仙剑精魄凝炼而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鬼锋见自己的“雪影剑像”出手伤了罗牛,气势大盛,全力催动真元,驾驭着一实一虚两柄仙剑,就是又一通猛攻。
很快他的头顶冒起袅袅水汽,刚刚升腾,又立时化作白茫茫的霜雾,盘旋不散。
那柄幻化出的光剑倏忽往来,自成一体,招式分明,配合鬼锋手中的破心雪剑围绕罗牛周身,形成一束束亮白雪澜,几乎要将对手吞没。
这等若是两个鬼锋在同时和罗牛打,战局急转直下,愈发的惊心动魄。
晃眼又过了二十余个照面,罗牛大腿外侧和右臂先后中剑,鲜血染红一片褚色衣衫。
秦柔的心紧揪着,惟恐丈夫分神,狠狠咬住下唇不敢出声,其它的人亦面色凝重,紧张万分,各自在心底为罗牛加油鼓劲。
二十余招后,罗牛的掌法蓦然一变。他的掌心隐隐生出青色光晕,在小肮前两手相对一托一按,“砰”地爆出团星芒。
剎那之间,罗牛的身影从鬼锋的眼睛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星移斗转、气象万千的青色掌光,如一团急遽膨胀运转的宇宙虚空,迫面而来!
鬼锋的破心雪剑和雪影剑像依旧攻势凌厉凶猛,然而剑锋每当接触到那一层层循环往复、浑若天成的掌影,顿时翩若惊鸿激撞而回。如此一来,他等于每一招剑到中途,就被罗牛沛然莫御的掌势生生震散,不能成形,几个回合一过,彷似每次将将入梦便教人用锣鼓闹醒般,胸口涌出难以言喻的郁闷感,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剑法,无奈全无用武之地。
秦柔等人见到罗牛扳回劣势,转守为攻,无不精神大振,常彦梧也是精神振奋,更多的是又嫉又羡,心道:“不用说,这才真正是他从《天道》下卷中参悟所得的神功。
“偏就小蛋这傻瓜对罗牛的话信以为真,整天想着放什么狗屁烟火,气煞我也。”
鬼锋被迫得步步后退先机尽失,勉强紧守门户,苦苦周旋不败,但随着罗牛施展出“生生不息掌”,他体内真元的损耗也急剧上升,头顶水汽越聚越浓。
耳中听见虎子等人的喝彩声,显然是对罗牛而非为了自己,鬼锋心情一寒,恨恨道:“我在雪海冰山、无人之地苦修这么多年,本为遍扫天陆于生死瞬息里体悟天道真意,那是何等的雄心壮志!孰料第二战对上罗牛竟已是这番情形,又有何资格再去挑战盛年、丁原?”
一念至此傲气顿生,飞身飘起,如雪鹤经空发出记金石般冷厉的长啸,破心雪剑再生出第二柄雪影剑像,与先前那把并驾齐驱,挟着万丈风雪劈斩向下方团团掌影。
“啵啵”两声爆响,雪影剑像一左一右切入壮观绚丽的星海青光中,将它硬生生一分为三!
三股绝强力量碰撞摩擦出的光花气浪轰然崩散,刺得人们睁不开双眼,又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出数步。
雪影剑像破开罗牛的生生不息掌亦是油尽灯枯,无声无息地在纵横飞舞的流光中化作碎影,转瞬泯灭。
鬼锋强抑回挫之伤,居高临下再斩落手中的破心雪剑,锋芒所向,杀气成霜。
众人骇然变色!
没料到鬼锋居然甘冒玉石俱焚的危险,要和罗牛生死立见,这一剑劈出,两人都已骑虎难下,谁也无法心存忍让,只能以死相拼。
“啪〃!
罗牛的双掌一合,将破心雪剑夹在头顶牢牢钉住,冷锐的剑锋距离他的眉心仅仅不到一寸。
翠微真气澎湃跌宕,透过双掌涌入破心雪剑,鬼锋横凝在半空的身形一颤,低喝道:“破〃!催动十成功力直撄其锋。
“轰〃!破心雪剑剧烈地晃动镝鸣,剑锋徐徐朝后挪移了半寸。
罗牛的双脚悄无声息地陷入地里,弹指间,周围凝结起一片冰冷的寒霜冒着蒙蒙白雾,自是他将鬼锋的剑气经体内转化卸入脚下所致。
“哼〃!低低的一声,鬼锋的破心雪剑再次后退半寸,剑锋上,罗牛掌力幻出的青光已不动声色地迫至底部。
他的身躯颤动得愈发明显,连虎子都能看出已是强弩之末。
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身体像一座渐渐燃烧起来的铜炉,不断侵蚀着诸经百脉,苦修数十年的“玄冰鬼气”,竟慢慢地似霜雪一样融化。
不消半盏茶的工夫,等到罗牛的翠微真气势如破竹地直捣丹田气海,他这一身修为转眼就将荡然无存!
罗牛恼他动辄杀人、视苍生如绉狗,本有意借此机会运用《天道》下卷中一式“大盈若冲”的心法,将他的玄冰鬼气尽数化去,以免再祸害世间。
但当鬼锋眼中掠过那一缕淡淡的悸动,他忽然从这双孤傲不屈而又倔强寂寞的目光里,想到了年少时的小师弟丁原,莫名心头一软,罗牛慨然低叹了声“罢了”,顺势推掌将破心雪剑向斜上方远远送出。
孰知就在他松开手的一剎,破心雪剑陡然亮出第三柄雪影剑像,自剑锋激射而出,毫无征兆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第九章
原来,当罗牛准备撤掌之际,并不晓得他内心变化的鬼锋,已不惜尽收体内藩篱,暗自凝功催发丹田真元,又祭出了一道雪影,打算和对方拼个同归于荆
罗牛突然收手,大大超乎鬼锋的意料之外,雪影箭在弦上,骤感压力顿去后再无丝毫的禁锢,激啸穿空一泻千里,纵然想收回亦根本不及反应。
罗牛更未料想到自己掌下留情,震开破心雪剑后,鬼锋竟还不依不饶突施冷箭偷袭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身躯近乎本能地朝左一偏,“噗”雪影剑像贯右胸而过,飙射出一串滚热的血珠。
惊呼声中,顾智、辽锋双双扑向鬼锋,秦柔和罗羽杉则冲上去扶住罗牛。
辽锋赤红双目,凶光连闪,森然道:“无耻狂徒,咱们不死不休〃!正要拧身再上,却听罗牛喘息道:“住手,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雷鹏擎出魔兵,咬牙道:“大伙儿还讲什么规矩道义,一起上,就不信留不住他〃!
罗牛被秦柔伸指封住胸前经脉,血涌顿减,只低声吐出“不要……”二字便昏死过去,众人大惊围住罗牛,又是敷药又是续气。
鬼锋收住雪影剑像,蔑然扫过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最终把视线落回罗牛的身上,默然许久,倏地铿然收剑入鞘,如鬼魅般消隐在凄迷雨雾中。
整整三天后,罗牛终于苏醒,伤势也逐渐趋于稳定,大伙儿紧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
乘着罗府上下人心惶惶无暇顾及自己,常彦梧终于逮得了机会。
他偷偷摸摸几乎察遍了罗府的每一个角落,连用水的深井底下也钻进去摸过了,却依旧没能找到一纸词组关于《天道》下卷的心得体悟,不禁大失所望。
第四天清晨,常彦梧在海阔轩外的院子里无所事事散着步,心里盘算着,如何想个法子,再将罗牛夫妇的居室也搜上一搜,却见顾智迎上,满面肃穆说道:“常兄,我家主人想见你,请随小弟移步前往。”
常彦梧做贼心虚,暗道:“莫非他们有所察觉生了疑心,不然罗牛昨晚刚醒转过来,却为何一大早急匆匆要见我?”
他惊疑不定跟着顾智来到罗牛养伤的紫竹楼,入屋一看罗夫人、虎子姐弟和小蛋尽皆在座。罗牛半躺半靠在软榻上,脸上气色比昨夜见到时又好了不少。
常彦梧在小蛋身旁落座,堆笑道:“罗兄,不知有什么可让我为你效劳的?”
罗牛微微一笑,说话的声音比起平时虚弱了许多,道:“在下想请常兄和小蛋陪同羽杉即日奔赴翠霞,向盛师兄传讯报警,好令他早做准备。”
常彦梧一怔,诧异道:“罗兄是要我和小蛋陪令嫒去翠霞找盛年传信?”
罗牛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此事本与常兄没有丝毫关系,小弟之托确有点强人所难。不过鬼锋的异术甚为诡异,尤其是从他仙剑上幻化出的光影,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在下才想遣羽杉前去送信。
“可惜罗某身负重伤,顾兄、辽兄需守护罗府分身乏术,只好请常兄辛苦一趟,不晓得你和小蛋是否方便?”
看到其它人不吭声,显然都已经知晓了罗牛的决定,常彦梧愈发感到奇怪。难不成真的是东窗事发,罗牛有意找这么一个借口,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和小蛋“请”出天雷山庄,也算保全住他的面子?
常彦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有道理,否则要去翠霞报讯,罗府随便派个什么家丁即可,为何偏要把这差使落在罗羽杉身上?她可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
况且说什么顾智、辽锋无法分身要守护罗府,把护送罗羽杉的重任平白无故地托付给两个陌生人,其中定有阴谋。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常彦梧略作沉吟,慨然应允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和小蛋的身上。倘使罗小姐回来时身上少了一根头发,罗兄尽避惟我是问。”
罗牛欣慰道:“如此就有劳常兄了,一路之上,这两个孩子还请你多加费心。”
常彦梧心里已有了计较,笑呵呵道:“那好,索性咱们今日就启程,免得去晚了,让鬼锋那小子又赶在了前头。”
罗牛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众人告辞退出,只留下了小蛋和罗羽杉。
秦柔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交给罗羽杉道:“这是昨晚妳爹爹口述的一封书信,到了翠霞后立刻交给盛师伯。
“妳和小蛋不妨在紫竹林多住些日子,等鬼锋的事了结后再回家。恰好过几天翠霞剑会便要召开,妳若能用心观摩,可大有裨益。”
罗羽杉接过书信贴身收好,低声道:“爹,您多保重,早日康复。”
罗牛和蔼笑道:“有妳娘亲在,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等妳回来的时候,爹爹又是生龙活虎了。”
秦柔幽幽叹了口气,握起小蛋的手恳切道:“羽杉这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远行,她的经验阅历,远不如你和常五叔。小奇啊书呀网呵蛋,柔姨将她托付给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我的娘亲还在,她一定也会同样的牵挂我罢?”小蛋心头甘苦交集,默默向秦柔颔首。
罗牛抬手从身侧取饼一柄仙剑递向他,说道:“小蛋,这把剑,罗大叔送给你了。”
小蛋愣了愣伸手接过,只觉一股清冷灵气从仙剑上隐隐透入自己的掌心,好不舒服,体内流转的真气,竟霎时起了共鸣,与它水乳交融,游走经脉之间,一时神清气爽、通体畅泰。
罗牛介绍道:“此剑名为『雪恋』,和羽杉所用的『玉缘』是雌雄双剑,由我师弟丁原用东海奇铁精魄铸就。
“八年前虎子出世时,丁师弟便以此礼相赠,我看你没有随身的仙兵,也就借花献佛将这把仙剑转送给你。”
小蛋吃惊道:“这如何使得?罗大叔,这把剑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秦柔含笑道:“小蛋,你觉得一柄仙剑和羽杉的性命相比较,哪一件更重要?”
小蛋毫不犹豫回答道:“自然是人命大如天。”
秦柔道:“那就是了。赠你雪恋仙剑,不过是你罗大叔的一番心意,你若拒绝,不是让他很失望么?”
罗羽杉柔声道:“收下罢,小蛋。也许这一路上你就会用得着。”
小蛋心中感激,嗫嚅道:“可干爹从未教过我剑法,我怕用不好它,反辜负了罗大叔的好意。万一再让它落入恶人手里,那就更对不起罗大叔了。”
罗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不打紧,你先收下它,剑法今后慢慢再学就是。”
小蛋见推辞不过,收起了雪恋仙剑。
罗牛接着道:“小蛋,那十二幅天道星图,你一时半会记不住也没关系。罗府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只希望你将来不论遇到任何事,都能牢记罗大叔那晚在石壁星图前对你说过的话。”
小蛋点点头,一字一顿道:“光明磊落,无愧天地〃!
罗牛徐徐合起双目,说道:“好了,你们也准备一下罢。稍后我就不去送行了,出门在外,一切都需自己多加小心。”
罗羽杉恋恋不舍地起身,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父亲说,但看到罗牛疲惫的神情,她红着眼圈,和小蛋一起退出了屋子。
秦柔目送窗外的两人走远,强压愁绪幽幽道:“我真怕羽杉这孩子会出事。阿牛,要不还是由我前往翠霞给盛师兄报讯罢,有三两天的工夫也足够往返。”
罗牛轻轻道:“我已请顾兄暗中跟随保护,又有常兄这样的老江湖陪行,羽杉绝不会有事。妳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秦柔眼中珠泪欲坠,道:“可羽杉还是个孩子啊,此去翠霞万里迢迢,你让我怎能放心?”
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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