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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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镜- 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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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血好像在这一刻也同时流尽了,露出脸来。但那已换作了哀怨的女子,披散的头发掩埋她大半脸庞,一双绝望的眼睛在滴血的长发后若隐若现,渐渐转为死灰色──有如枯枝灰烬般的死灰色。

“呼──”一阵阴风吹开女子的乱发,露出她那张苍白可怕的脸──竟是卫慧??

“我好恨??你还我的孩子──”幽冥般的哭嚎盘旋在耳际不去。她张开了双臂,如同一片无根的紫色烟云向着他缓缓迫近,缓缓迫近──“走开──”他声嘶力竭地大叫,伸手想推开她。可指尖触及处,却是虚无缥缈的烟。

那女子猛一转身,倏地远去,泣声亦迅速变得遥远而直至泯没。

他刚想喘一口气,却惊恐地发现那朦胧飘浮的背影在眼前化作一个男子,后心上赫然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往外汩汩冒着鲜血,彷佛永远也流淌不完──是杨挚!他稍松的心一下子又抽紧起来。

“不是我!”他拼命地想往后退,可身子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就像是被魔咒给定住一样,语无伦次地喊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叫喊,那道背影忽然徐徐回身,灰白色的脸上满是愤怒与阴森,血淋淋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好似正说着什么,可他却一点都听不清。

猛地,那男子仰天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吼声久久不绝,几将他的头也吼炸了。他伸手想捂住耳朵,可方一抬起手臂,才骇然发觉自己的双手上沾满血腥,一块块腐肉正不断地剥落??

“啊!”屈翠枫惊骇地大叫,翻身从榻上坐起。

所有幻象如退潮的海涛从眼前缓缓消隐,傍晚的夕阳穿过软榻对面的窗纸照射入屋,外面的院子里一片静谧。

原来是一场噩梦??可自己的身子为什么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而全身上下的衣衫早被冷汗湿透,冷飕飕地紧贴在冰凉肌肤上。

他将双手举到面前,借着洒照入屋的玫瑰色光线战战兢兢地仔细打量。看着微微颤抖的白皙手指,屈翠枫轻轻吁口气,唇角禁不住失笑。

蓦地,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骇然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夕阳照在手指上漾起的淡淡红光,不知为何正慢慢化作凄艳浓重的血,涂满他整个手掌。他大叫一声,竭力摩擦着双掌,试图将这殷红的鲜血从手上抹去。

可是没用,不管他如何用力,甚至搓破了皮,两只手上仍是殷红一片。

他颓然停止,失神盯着自己的双手。屋外的暮色渐浓,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黑夜缓缓推门而入,笼罩在了他的周围。

屈翠枫下意识地往床角蜷缩,右手死死按住枕边的仙剑,目不转睛盯着窗户,彷佛那里随时会闯入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就像昨晚卫慧和杨挚含恨倒在自己身前血泊中的时候一样。他那时已惊呆了,完全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什么、该说什么,只记得欧阳霓冲上来抓住自己的胳膊,往滴水石林外飞速御风而去。

直奔出很远很远,两个人才停下。他怔怔望着欧阳霓,结结巴巴道:“妳、妳杀了杨师叔祖──妳杀了他!”

欧阳霓的俏脸上出奇冷静,淡淡说道:“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

屈翠枫愣住了,又猛然歇斯底里地叫道:“不、不──”

欧阳霓低声喝道:“你吼什么,你想把所有人都引到这里来吗?”

屈翠枫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没想杀他们,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妳!”他手指着欧阳霓,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道:“是妳杀了杨师叔祖,我要抓妳回去!”

欧阳霓站立不动,樱唇绽出一抹讥诮:“好啊,你当然可以抓了我回去好洗清自己。只是屈大公子,卫姑娘的死你又如何解释?别忘了,她──可不是我杀的。”

屈翠枫一震,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道:“妳、妳都看见了什么?”

欧阳霓微笑不答,语气稍转柔和:“我知道你并无杀害卫姑娘的心思,但别人未必肯信。方才不是连你的师叔祖杨挚都在怀疑你吗?”

屈翠枫定了定神道:“这只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清楚的,一定可以!”

欧阳霓叹息道:“一尸两命,外加一位当今越秀剑派的现任掌门,你居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说得清?屈公子,别再奢望了!”

屈翠枫如遭雷击,愕然半晌后陡地低吼:“都是妳,都是妳害我的!”

欧阳霓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害你?刚才想害你的人是杨挚!这其中的原因恐怕你比我更清楚。我是在帮你,否则此刻你会怎样,你应该知道!

“而他,不但可以藉此打击你,更能博得惩恶扬善、大义灭亲的美名。你说对不对,屈公子?”

屈翠枫一呆,隐隐觉得欧阳霓句句说中自己心意,但又不愿承认,强自辩驳道:“可是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我杀了他们两个!”

欧阳霓一笑,道:“怎么可能?他们该把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小蛋才对!”

屈翠枫错愕道:“妳说什么,那怎么可能?”

欧阳霓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见屈翠枫神情迷惘,她接着道:“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杀了杨挚?”

屈翠枫茫然摇头,欧阳霓又是一笑:“九雷动天引!”

屈翠枫“啊”了声道:“这东西怎会落到妳的手里?”

欧阳霓答道:“这点屈公子不必多问。总之卫慧和杨挚的死虽然事起仓促,但我已作了周密安排,你尽管放心。”

屈翠枫不解道:“但小蛋正在庄中养伤,岂能分身杀人?”

欧阳霓笑道:“岂不知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先前已查探过,小蛋的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两名庄中护卫被人禁制经脉倒在门外。他此刻,绝对不在滴水石林中。”

屈翠枫闻言心头一定,旋即又追问道:“可小蛋为何要杀他们两人?”

欧阳霓道:“也许他是对卫姑娘有意,也许是他杀人灭口,这点就留给苏芷玉、年旃他们去猜吧。至于他暗算杨挚??”

她冷然笑了笑道:“自然是受叶宫主指令而为。”

屈翠枫的脑海里乱成一团,涩声道:“可这些不是事实,他岂会承认?细察之下仍要怀疑上我。”

欧阳霓轻嗤道:“这么说,你还不太了解小蛋。要他乱咬人,可比要他出头顶罪难多了。”

屈翠枫迟疑道:“这怎么可以!我们不能陷害小蛋,让他──”

欧阳霓截断道:“那么你就准备接受越秀派的门规家法罢!为卫慧偿命,或者为了戴罪立功也可以将我供出。但不管你如何甘心受罚,都免不了从此身败名裂,甚而以命抵命。

“其实,你死了也不打紧,只可惜你父母的血海深仇却是没人再管了!不但如此,他们还要为你蒙受污名,遭人耻笑。”

欧阳霓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却字字犹如重锤敲在屈翠枫的心头,令他胸口窒息透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他徐徐抬头问道:“欧阳姑娘,妳为什么要帮我?”

欧阳霓微微一笑,悠然道:“这世上难道不该有一个帮你的人吗?屈公子,你出身名门,身上寄托着父母太多的期望,甚至,他们愿意为你牺牲。

“而你,不但聪明,而且非常努力,也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倘若为了一些不值得伤心的人、不值得一提的事而从此一蹶不振,我看了实在为你可惜。”

屈翠枫不由怦然心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欧阳霓温婉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当自己是个没事人悄悄潜回养性怡情庄中,等着别人来找你。”

屈翠枫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顿了顿又问道:“欧阳姑娘,也许我不该多问,当日小蛋是妳故意留在漓渡仙境里的吧?”

欧阳霓抬首仰望天上冷月,答非所问道:“这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人,看到面前有块拦路的巨石便会掉头往回走;第二种人,则会想尽办法远远绕开它。

“而最后一种人所用的办法最是直截了当,那就是一脚踹开那块拦住自己去路的巨石!”

屈翠枫心底无端地升起一股寒意,吐了口气道:“我??谢谢妳。”

欧阳霓望着夜幕幽幽出神,半晌才道:“屈公子,你该回去了,小心别被人发现。”

屈翠枫收拾起紊乱的心绪,颔首道:“好,今日欧阳姑娘援手之情屈某永不敢忘!”

他转身走了两步,听背后欧阳霓没有动静,忍不住又回头问道:“欧阳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欧阳霓浅笑道:“屈公子接任越秀掌门之日,小妹定当登门道喜。”

屈翠枫点了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当即腾身御风回返滴水石林。

其后发生的事情果如欧阳霓所言,众人都对小蛋议论纷纷,却少有人注意到他。翌日一早,屈翠枫隐身在越秀派的众多同门中,也在用忍厅旁观对小蛋的初审。

也许是有愧,也许是心虚,他始终一言不发地躲在人群里,直到散场。

然而草草祭拜过杨挚和卫慧的灵堂回到屋里后,屈翠枫却越发地心神不宁,无心修炼,索性和衣上床蒙头大睡,孰料又接连作起了噩梦。

不觉,屋外的天色已然全黑,屈翠枫似乎感觉有点冷,又缩了缩身子。

身上的知更符、卫慧的自杀、杨挚的遇害还有饕心碧妪的死而复生,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得令他承受不下。

更令他担心的是,苏芷玉居然当众为小蛋作保,立誓要在三个月内查明凶案,揪出真凶。难道她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对于苏芷玉的睿智,屈翠枫从来没有怀疑过,可如今成了自己怕的一环。

“不行,我不能让她顺顺利利地查下去!”他缩在床角,凝望着窗外夜色自语道。但要阻止苏芷玉,又该从何做起?

突然,窗外倏地闪过一道黑影。屈翠枫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紧了紧右手的仙剑低声喝问道:“谁?”

门外响起伍端熟悉的声音:“是我。”

屈翠枫松了口气,急忙下床开门。

伍端进了屋扫视一眼,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了,屋里怎么不点灯?”

屈翠枫心一紧,赶紧背过身找桌上的火石,竭力装出镇定的模样答道:“我睡了一觉刚醒,还没来得及点灯。”

“嗒!”火石一撞,桌上的蜡烛燃起,昏黄的灯火照得屋内朦胧迷离。

伍端在桌边坐下,审视着屈翠枫的面色,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你现在心里不好受。杨师侄和卫姑娘双双惨遭杀害,凶手又极有可能是自己素来交好的朋友,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受不了。”

屈翠枫猜不透伍端来意,忐忑不安地在他身旁束手而立,低低“嗯”了声。

伍端爱怜地看着他,摇摇头道:“你这样消沉颓废,哪里还像是你爹的儿子?我来找你,是有一桩重要的事情商量。”

屈翠枫心头猛地一跳,克制住起伏不定的心绪道:“不知曾师叔祖对弟子有何训示?”

伍端道:“也谈不上什么训示,只是想和你聊聊。翠枫,你先坐下。”

屈翠枫心里七上八下地在伍端对面落坐,却只敢挨了半边椅面。

伍端道:“杨师侄不幸遇害,我越秀派的掌门之位又空了出来??”他唏嘘叹道:“老夫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我越秀派短短两年间连失两位掌门人,其中一个还是你的父亲!”

屈翠枫不敢接话,只静静听着伍端继续说道:“这都是天意啊,天意!”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翠枫,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该快三十了吧?”

屈翠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伍端苦笑道:“我是想起了你爹爹。他当年接掌咱们越秀剑派时,也不过才四十出头。可没过多少年便遭人毒害,至今大仇未报。”

屈翠枫咬牙道:“此仇此恨弟子不敢或忘,必当倾尽全力,为家父家母报仇雪恨,将一干仇人碎尸万段,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伍端略微诧异地瞧了他一眼,稍后点了点头道:“这仇当然要报,而且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仇,更是我越秀派满门的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口气稍微柔和道:“下午我和同来南荒的几位师侄私下作了商议,有心举荐你继承令尊遗志,接任越秀掌门一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屈翠枫心底一阵狂喜,他这两年来梦寐以求的事竟在这一刻将要成真。也许,自己真该套用伍端刚才感叹的那句话──“这都是天意啊,天意!”

他佯装惶恐道:“我?不,万万不可!弟子资历浅薄,修为低劣,恐难担当大任!”

伍端呵呵一笑道:“年轻人莫要妄自菲薄。在第四代弟子里老夫最看好的就是你,这越秀派的掌门之位即便今日不传给你,来日也一样会交给你!”

但说到此处,他声音忽变低沉地道:“杨师侄在世时,也曾屡次和老夫、关师弟提及此事,说等你再多历练几年,他便主动禅让出掌门之位。谁想他这掌门才当了两年不到,又被人害死了!”

屈翠枫闻言不禁对杨挚生出愧疚,可很快转念道:“杨挚为人向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情知自己这掌门之位来路不正,难以服众,所以才假惺惺地在两位长老面前做作一番。”

心中虽然不齿,可他口中仍道:“您老莫要太过伤心,咱们迟早都会将真凶绳之以法,为掌门师叔祖报此大仇!”

伍端一道:“不错!这仇一定要报,哪怕苏芷玉一力维护,咱们也绝不能让步!”

屈翠枫霍然一省:“难怪他这么急于要举荐我接任掌门,敢情还有这层用意在内!我若做了掌门,玉姨势必不能过分为难越秀派,也就不可能再力保小蛋。”想通此点,他刚刚对伍端产生的一点感激之意也立时化为乌有。

伍端哪里晓得屈翠枫的心思?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接任掌门的事还需我回山后和关师弟他们再作商量。翠枫,明天你就和老夫扶灵回山,顺道也可祭拜你爹娘。”

屈翠枫心里自是一百个乐意,无奈他体内知更符未解,如果就这样回了越秀,只怕掌门没当上几天就要爆精身亡。

他略一踌躇道:“我想先送卫姑娘的灵柩回天雷山庄,然后再到越秀和您会合。”

伍端一怔本想不允,但又念及再过几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就将成为本门的掌门人,实不宜多加指责,于是颔首道:“也好,你速去速回,莫要误了正事。”

两人又各有所思地聊了几句,伍端起身告辞,屈翠枫将他送到门外分手。

回到屋里,屈翠枫坐在灯下心潮起伏、难以自抑。他勉强稳定心神取来纸墨,将笔握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道:“苏仙子玉安:化功神诀已为鹤老魔所窃,欲知详情需问丁寂。”

然后他放下笔,认真地看过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连爹娘再生也无法辨出笔迹是出自何人之手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大口气,默默道:“单凭这个消息,就要让苏芷玉忙得焦头烂额,再没心思来管小蛋的闲事!”

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短笺折起收进袖口,听了听屋外动静,悄悄推门而出,避开庄内的明桩暗哨。

屈翠枫径自将这短笺插在灵堂外的一株柳树干上,看清左右无人后,才定下心来若无其事地走进灵堂。

他相信以这短笺上所写的惊人消息,任谁发现了都会交到苏芷玉手中。如此一来,苏芷玉便不能再将这消息私下隐瞒,硬着头皮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当日晚间,屈翠枫一直守在灵堂。他表面是在守灵,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偷偷监视着灵堂外的动静。

天遂人愿,不过小半个时辰即有两个正欲前来灵堂祭奠的平沙岛弟子发觉了方胜,随即脸色大变,匆匆携着短笺离去。

这点变化自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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