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翠枫注视着小蛋,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咬牙道:“有强敌来袭,想要暗杀我。传出警讯,封锁玉华苑,休要走脱一人!”
小蛋大吃一惊,道:“屈大哥,你、你说我是来暗杀你的?”
屈翠枫低哼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何须问我?”
屋外警声频频四起,霸下叫道:“干爹,这小白脸已丧心病狂,咱们赶紧离开!”
屈翠枫冷笑道:“想走?我越秀剑派岂容你来去自由?小蛋,念在兄弟一场,我实不愿亲自出手,你还是束手就擒免得刀兵相见。”
小蛋眼里露出痛苦之色,苦笑道:“屈大哥,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屈翠枫绷紧面孔,嘿然道:“这话我也正想问你。”
霸下道:“干爹,别跟他白费口舌。快走,不然就来不及啦!”
屈翠枫身形一闪欺向小蛋,墨玉扇“啪”地展开,旋向他的咽喉道:“往哪走?”
小蛋背后是墙壁已无退路,只得施展出“苍山负雪”抬掌硬接,“啪”地墨玉扇一偏走空。屈翠枫咄咄逼人,左掌已朝尹雪瑶的头顶劈落而下。
小蛋见屈翠枫像是换了个人般对着自己频下杀招,心里难受之极,用穿花绕柳身法往侧旁闪躲,黯然道:“屈大哥,你真想杀我?”
屈翠枫充耳不闻,墨玉扇回转倏地收拢,直点小蛋的面门道:“是你逼我的!”
霸下忍无可忍,一蓬荼阳火针轰然喷薄,向着屈翠枫的背心呼啸袭至。
屈翠枫深知霸下的威力,竟不敢直撄其锋,腾身撞破屋顶飞了出去。
屋外响起伍端的怒喝声:“好贼子,胆敢夜犯越秀,看你往哪逃!”人随声到破门而入,却见是小蛋站在墙角,不禁一呆:“是你?”
小蛋明白伍端等人一到,想走可就更难了,说道:“伍长老,你好!”
伍端一头雾水,问道:“小蛋,你想偷袭屈掌门,为什么?”
屈翠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想求我看在兄弟情分上徇私枉法不成,便指使那妖妇下毒暗害我。”
他跃出屋顶,在外转了一圈后,又从门外走了回来,身边已多了关寒等人。
伍端面色微变,道:“小蛋,这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蛋百口莫辩,望了望怀里的尹雪瑶,见她业已昏死,又是一凛,急忙催加真气,更无暇分神去回答伍端的质问。
关寒见小蛋没有开口,厉声道:“你为何不说话,是心中有鬼么?”
霸下气不过越秀二老对小蛋的轮番拷问,好像已先入为主将他定罪一般,忿忿道:“说什么话,有屈翠枫这衣冠禽兽在,我干爹说什么都没用!”
伍端身后一名男子喝道:“放肆,你们敢当众侮辱敝派掌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屈翠枫道:“小蛋,事到如今你莫要再负隅顽抗了。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么做委实教愚兄既痛心又失望。”
小蛋摇摇头道:“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希望你能先放我离开。”
屈翠枫面泛难色道:“如果只为愚兄一人之事也就罢了,可事关我越秀一派千年威名,请恕屈某不能顾全兄弟之情!”
霸下嗤之以鼻道:“说得比唱得好听。干爹,咱们走,看谁拦得住!”
关寒勃然大怒道:“今日若容你们走出玉华苑,我关字从此倒着写!”
小蛋暗道:“我在越秀派的牢里待上三天也不算什么,可曾婆婆性命垂危,一旦落入屈大哥手中却说什么也活不成了。”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忽听庭院外一声禅颂道:“阿弥陀佛,常小施主久违了。”却是无涯方丈率着四名小沙弥也闻讯赶来。
屈翠枫几不可察地一皱眉,懊丧道:“坏了,这老和尚怎么来了。”
小蛋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向着无涯方丈躬身礼道:“大师!”
无涯方丈的目光拂过尹雪瑶,说道:“这位女施主的伤势不轻,需得赶紧救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伸手从大袖里取出一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两颗丹丸,递向小蛋道:“这是敝寺的玉露百洗丸,请常小施主先喂入她的口中,毕竟救人要紧。”
小蛋谢了接过,将两颗玉露百洗丸送入尹雪瑶的檀口。而那边伍端已向无涯大师低语数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略转述一遍。
无涯大师听罢,心道:“这少年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岂会作出此等卑鄙之举?可屈掌门也是近年来少有的青年才俊,和小蛋又是知交,应不会肆意诬陷,多半问题还是出在那位女施主身上。”
想到这里,无涯大师问道:“常小施主,你怀中的这位女子是谁,可否见告?”
小蛋回答道:“不瞒大师,她就是我曾婆婆。”
无涯大师恍然道:“原来是尹仙子。”心下不禁发愁:“这祸事闯得可真不小,屈掌门在家中遭人暗算,越秀剑派岂肯善罢罢休?偏偏还要牵扯上杨挚的公案,如此可怎生是好?”
伍端与小蛋在南荒有一面之缘,对他颇有好感,不免存了一份保全之心,于是道:“小蛋,这座庭院已被敝派弟子重重围困,你携着一个重伤垂危的女子如何闯得出去?若稍有不慎,反会害了这位尹仙子的性命。以我之见,你不如弃剑受缚暂时留在玉华苑,待三日后一并解决。”
无涯大师颔首道:“伍长老的提议再好不过。常小施主,你意下如何?”
如果小蛋不知屈翠枫底细,又或尹雪瑶并未身负重伤,面对伍端和无涯大师的善意恳请,自然万难拒绝,但此时此刻他又岂敢轻易答应?
当下他摇摇头,徐徐道:“不成,我不能将曾婆婆留在玉华苑,今日非走不可!”
伍端诧异道:“这是为何,莫非你信不过老夫和无涯方丈?”
霸下忍无可忍,插嘴道:“我干爹信不过的是屈翠枫!”
屈翠枫也不恼怒,叹了口气道:“小蛋,你不仁我不能不义。你还是听从伍长老和无涯大师的规劝,莫要再做无谓抵抗,愚兄实不忍心和你动手。”
小蛋望着屈翠枫的诚挚神情,却并不觉得自己心里如何愤怒,只怅然说道:“屈大哥,不知老天可否开眼,有朝一日能让咱们重回漠北?”
屈翠枫身心剧震,急忙沉声问道:“这么说,你是非要一意孤行了?”
霸下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屈翠枫,你还是不是人?我都替你害臊!”
屈翠枫只当没听见,霍然拔出仙剑,“唰”地割下一截袖袂抛向小蛋:“大义在前,已不容愚兄徇私。今夜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小蛋看着飘落在脚下的袖袂,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挣扎,低声道:“是。”
伍端瞧着,为小蛋惋惜又是替他担心,暗道:“虽说他是杀害杨掌门的嫌凶,今晚又对翠枫下手,可毕竟尚未定罪。稍后刀兵一起,他孤身一人难保要命丧当场。罢了,我先出手将这少年擒下,也算尽到心意。”
他一摆宽袍,洪声道:“小蛋,老夫要得罪了。”左掌一立,拧身出手。
小蛋竟不招架,侧身松开尹雪瑶,耸肩“砰”地硬捱一掌。
尽管伍端未存伤人之意,这一掌只用了六成功力,可击在实处亦能教金石粉碎,飞瀑倒卷。他万没料到小蛋会不避不架,脑中闪过一念:“我可别伤了这孩子。”赶忙错步右转,向后收掌。
小蛋闷哼一声,用“有容乃大”化去大半掌力,右手一式捏泥指法舒展如风,“啪”地一下扣住伍端左臂。
伍端一惊,忙振臂挣脱,不料胳膊一热,真气竟如潮飞泻不可抑制地往外涌去。
他脸色一变道:“你这是──”话还没说到一半,小蛋左手屈指弹出一缕圣淫虫丝,如一溜银白电光往伍端的脖子上缠去。
伍端左臂受制不能闪躲,只好举右掌拍出,一股雄浑罡风“呼”地震偏银丝。
银丝应声飘飞,小蛋抓住伍端举掌后在身前露出的一线破绽,一式“穿花绕柳”中的“逆风”诀,和身撞入对方怀中,左手五指已匪夷所思地轻按在他的胸口上。
伍端但觉经脉一麻,往后软倒。小蛋右手运劲一带伍端胳膊,已将他擒入怀中,再一退身,探左臂拦住摇摇欲坠的尹雪瑶,整个过程犹如电光石火、目不暇接,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已尘埃落定。
小蛋嘴角逸出一缕血丝,强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喘息道:“伍长老,对不起。”
“砰!”关寒纵身上前欲待救援,霸下嘴一张,一束火眼光飙将他迫退。
屈翠枫脸上不见喜怒,说道:“小蛋,你这是不打自招。倘若心里没鬼,你为何不敢留下,还将伍长老扣作人质?”
小蛋肩膀上那一下捱得委实不轻,全力运转“生生不息”平复经脉波动,压根没有精力再和屈翠枫争辩。
以他的性格,宁可战死也不愿为了逃跑而挟持人质,但今夜形势所迫,为救尹雪瑶也只能不管不顾,豁出去了。
果然此举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更是让在场的越秀剑派诸多高手乃至无涯方丈连作梦也没有想到,凭伍端的修为竟会被小蛋一招成擒。
关寒投鼠忌器第道:“小蛋,快放开伍长老,有话好好说,却不能一错再错。”
小蛋喘息稍定,答道:“一命换一命,待我将曾婆婆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便随伍长老一同回返玉华苑向诸位请罪。”
伍端羞怒交加,大喝道:“有种你就一掌将老夫杀了,不然休想走出玉华苑!”
小蛋瞧着伍端悲愤的模样,心中歉疚便没吭声,苦涩一笑,暗想:“只怕杀了你,我和曾婆婆今晚谁也不能活着走下越秀山。”
无涯方丈见双方又成僵持之局,解围道:“常小施主,若你放开伍长老,将尹仙子交由老衲医治,总好过玉石俱焚。”
小蛋明知会遭无涯方丈误解,仍摇头婉拒:“我不能让曾婆婆离身。”
屈翠枫见状不忧反喜,只盼小蛋能一掌杀了伍端,那可就真是时来运转,万事大吉了。
但他晓得这纯属自己一厢情愿,如此纠缠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屈翠枫忽地脑海灵光乍现,摇扇上前道:“小蛋,你放了伍长老,我来替他。”
伍端大吃一惊,急声道:“万万不可!”额头上的青筋蹦起半天高,偏是动弹不得。
屈翠枫高举双手以示绝无出手之念,缓步走向小蛋:“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为难伍长老,有什么火只管冲我来。”
霸下怎么样都觉得屈翠枫不是舍己为人的主。牠隐感不妙,大叫一声:“站住!”
屈翠枫哈哈一笑:“站住就站住。”手中墨玉扇“呜”地划过一束电光,朝着小蛋怀中的尹雪瑶飞旋而至。
小蛋未曾料到屈翠枫竟敢不顾伍端的性命安危,突然出手。这一式墨玉扇飞旋,他当日在南荒曾经亲眼目睹过一回,当真狠辣诡异之极,如不招架,任由它打在尹雪瑶的身上焉有命在?
他想也不想,便松开钳制伍端的右臂,挥出腰间缠缚的金蝎魔鞭在身前幻出九道光圈,骤然往里收紧。“叮叮叮”一阵清脆悦耳的激响,墨玉扇在空中被金蝎魔鞭击得剧烈颤动,竟是去势不止生生穿过九道光环,径自射来。
小蛋急中生智,低头倾身,背后负着的雪恋仙剑与主人心意合一铿然出鞘,化作一束绚烂雪光横空飞纵,剑柄“当”地击中墨玉扇,正是一招从“吾身独往”里变化出的救命招式。
墨玉扇被高高弹飞,屈翠枫趁势冲上探臂抓向伍端的胳膊,大笑道:“你上当了──”
原来他赌定小蛋擒住伍端之举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断不会真格向此老猝下杀手。故此兵行险招,以墨玉扇使出一式“周而复始”声东击西,逼得小蛋松手招架,借机救回伍端。
此举虽然极为冒险,但对屈翠枫而言,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有赚无亏。万一小蛋发狠真用伍端作肉盾格挡墨玉扇,此老丢了性命不假,可越秀剑派上下势必群情激奋,不把小蛋乱刃分尸才怪。即便无涯方丈在旁见了,亦是无可奈何。
眼见他就要救到伍端,斜刺里一道赤芒破空锐啸,直打眉心。屈翠枫一凛,终究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只得撤手飘身腾空躲过。
只这一瞬耽搁,小蛋甩出的金蝎魔鞭便缠住了伍端后腰,重新将这位越秀长老夺回。
霸下拦下屈翠枫,跃到伍端的身前怒目圆睁道:“屈翠枫,你欺负我干爹不忍心杀人,小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有种你就再试试,我一把火将这糟老头烤熟了!”
屈翠枫功亏一篑懊恼到极点,恨不能将这小乌龟轰成齑粉,扬手摄回墨玉扇,在心中盘算道:“这小王八软硬不吃,我还得再从小蛋身上打主意。”
他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小蛋,你走不了的。现在悬崖勒马,也还来得及。”
小蛋一时大意险些为屈翠枫所乘,忍不住暗自庆幸:“亏得小龙及时出手。屈大哥和欧阳姑娘都是聪明绝顶,比起他们来,我可差得太远了。如果我施展十三虚无遁术,或可侥幸脱身,但今晚这黑锅是背定了。万一再伤着谁,那就更加不好。”
他沉吟须臾,忽然问道:“屈大哥,三天后就是玉姨和贵派约定的会期吧?”
屈翠枫不明其意,点点头道:“不错。你躲得过初一却逃不过十五,莫要将玉姨也一并连累了。我劝你三思而行,不要自寻死路。”
小蛋道:“你和伍长老、关长老不愿放我们离开,是担心三日后我会失约对不对?”
屈翠枫道:“难得你也会动一点脑子。纵然我相信你不会逃躲,可就这样让你们轻轻松松离了玉华苑,我越秀剑派日后将颜面何存?”
小蛋缓缓道:“好,我不走。此后三天就待在这间屋里,直等玉姨赶至。”
屈翠枫心念急转,旋即心中一沉:“好啊,这小子也学会以退为进了,真是长进不少。”他沉声说道:“你这是异想天开。
这里乃是我的住所,岂有让你独霸三天的道理?“
霸下嘿然道:“屈翠枫,你别得寸进尺。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谁怕谁啊?”
关寒一抖袍袖道:“好,就这么说定!小蛋,你先放了伍长老。”
屈翠枫听关寒应允,心下怫然不悦:“这老家伙倚老卖老、越俎代庖,分明没把我这个新任掌门放在眼里。”
但他神情里没敢流露出分毫不忿之色,只踌躇道:“曾师叔祖有所不知,小蛋精擅遁术。如将他独自留在屋内,什么时候逃了我们都不知道。”
无涯方丈道:“阿弥陀佛,屈掌门的顾虑不无道理。不如由老衲留在屋中陪伴常小施主渡过这三天,倘若让他逃出玉华苑,唯老衲是问。”
这话表面是赞同屈翠枫的见解,实则在暗中为小蛋护法。屈翠枫恨得牙根发痒,却又不好对这位泰斗级高僧发作,悻悻道:“如此岂非委屈了大师?”
无涯方丈微笑道:“无妨,老衲能在屈掌门的屋中小住三日,亦是一桩幸事。”
关寒见无涯方丈愿出面,并兵不血刃地化解去眼前危机,心头一松。否则真要闹个鱼死网破,越秀剑派的损失也不会小。
他点点头道:“有劳大师了。翠枫,你怎么看?”
屈翠枫有心拒绝,猛地想起先前风雪崖的警告,咬紧牙关道:“我可别做得太过火,反引火烧身。只要小子留在玉华苑不走,还怕他翻了天?”
当下他佯装欣悦道:“好,只要能救回伍长老,弟子方才受的那点毒伤又算得了什么?相信三日后玉姨到来,一定会主持公道。”
小蛋长出一口气,拍开伍端身上封制的经脉道:“伍长老,多有冒犯。”
伍端重获自由,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小蛋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回到关寒身边。
屈翠枫明知小蛋不会答应,仍假作关切道:“小蛋,你的伤势如何?我这里有敝派的疗伤灵丹,你不妨拿去用。”
霸下毫不客气地呸道:“屈大掌门,别说你的好意咱们当不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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