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蛋低声应道:“哦。”然后蹲下身子从地上扶起阿紫,关切问道:“妳没摔伤罢?”
阿紫受宠若惊,赶紧撑着地,勉力起身垂首道:“奴婢没事,多谢蛋少关心。”
蒙逊似乎很看不惯小蛋对一个下人也呵寒问暖的态度,不满地哼了声,探臂扯住他胳膊,催促道:“快走!”足不点地,拽着小蛋出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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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江南等人还听见小蛋在喊道:“蒙大哥,我还没洗脸!”
一路风驰电掣,小蛋满脑子的磕睡虫全给颠没了,稀里胡涂地就被蒙逊带到了长生殿外。
一百多级的白玉石阶两侧,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威武狰狞的石雕神兽,更有十六名灰衣武士凛然肃立。
小蛋抬头望去,大殿金碧辉煌、气宇森严,两面排开百面旌旗迎风烈烈招展,连蒙逊这般桀骜的愣头青,亦不由自主放低嗓音道:“跟着我进殿,别乱说话。”
两人走到殿口,蒙逊拱手向内恭声道:“弟子蒙逊携小蛋求见!”地球来客整理
殿内响起厉无怨的声音道:“进来!”
蒙逊应了声,扯扯小蛋衣角率先而行,小蛋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直入大殿。
长生殿两厢黑压压有五六十人在座,中间一条红色厚软绒毯,笔直通到尽端的宫主金座前,叶无青高倨座上,神态肃穆,眼眸半闭半开俯视殿下,在他的左首,厉无怨侧身而坐,地位明显凌驾于众人之上。
姜楚儿侍立在叶无青身后,另有一个空位应是留给了蒙逊。
这么多人或坐或站,鸦雀无声,给人厚重的威严与压迫感。小蛋从未见识过如此阵仗,只觉得果然要比戏台子上演的那套要强多了。
更大的不同在于,以前他只是台下一个看戏的,而今则身不由己成了戏中人。
而殿内的人个个都在打量小蛋,发现他衣冠不整、睡眼惺忪,恐怕一早起来未及洗漱整理,便赶来了这里,无不私下里频频摇头,只碍于叶无青的脸面,不敢有丝毫流露。
接下来的拜师仪式繁冗庄重,小蛋发现自己就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只是在别人的吆喝声中生硬地按口令机械执行:向忘情宫的历代宗师磕头,向叶无青磕头,向列位在座的同门师长敬茶磕头……好不容易听到一声“礼毕”,小蛋已是头昏眼花,只
想倒头大睡。
偏偏厉无怨还不准备放过小蛋,开始宣读忘情宫的三十六条金科玉律。每念一条,小蛋都必须如小和尚念经般,应上一声 “诺”,以示今后定当照办,不敢有违之意。
好在无论正魔两道的哪家门派,其清规戒律大体的主旨如出一辙,纵使像忘情宫这般魔道,一样也不会倡导徒弟弒师同门相残之类的行径,至于做得到做不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小蛋也无需体会口不应心的痛苦。
他的痛苦是来于,不晓得这场仪式何时才算是结束,毕竟昨晚又折腾了半宿,疲惫不堪的他,只觉得长生殿里的空气是那
样沉闷、那样压抑,让他透不过气。
宣示完门规,厉无怨退回座上。
不等小蛋把腰杆挺直,便听叶无青道:“小蛋,你既已入我门下,也该有个正式的姓名。老夫已替你想过,从今日起你就叫『常寞』。『寞』乃本门忘情八法的最高心诀,也是为师对你的期望所在。”
“常寞─”小蛋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叶无青为他起的新名字,可怎么念都觉得陌生而别扭,远不如“小蛋”来得顺口亲切。
殿上人等纷纷颂贺道:“恭喜宫主又收佳徒,谨祝寞少来日大放异彩、光耀天陆!”
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小蛋有种想哭的冲动,很想告诉他们说:“我不是寞少,我叫小蛋!”然而他终究忍耐住,自始至终保持着缄默。
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拜师典礼,终于告一段落,但小蛋的苦难远没有结束。因为紧接着还有一场方兴未艾的拜师宴,在后殿开席。
作为今天酒宴的主角,小蛋硬着头皮跟在蒙逊的身后,一桌桌地向那些素不相识、连名字也记不清的人们敬酒致谢,感谢他们百忙中抽出宝贵的光阴,来出席自己的拜师典礼。
尽避,他们不过是冲着叶无青的面子,不得不来、不敢不来而已。
两三杯酒下肚,小蛋便醉了,随后的事情,也就成为记忆里的一片空白,后来听师姐姜楚儿说起,当日的酒宴上,他的表现果然很像一个“小淫贼”,甚至对着七老八十的婆婆们,那双眼神看过去都是直勾勾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抬回了家,又是谁替他洗了澡、换了衣服,等酒醉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也许是醉酒的后遗症,脑袋沉甸甸地发晕,肚子里偏又空荡荡好不难受。这时就体现出了有下人的好处,很快阿青便端上
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糖藕粥。可惜小蛋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两口就停下了。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屋顶发呆,意识到这漫长的一日一夜,仅仅是自己来到忘情宫的一个开始;意识到在众人的眼里,他已不是小蛋,而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新收的弟子─常寞。
“寞少,寞少─”当阿青第三次轻声唤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小蛋才记起她是在叫自己,转过头,阿青端着洗脸水正站在床前,问道:“您要不要洗一下再睡?”
小蛋点点头,坐起身道:“谢谢。对了,江南呢?”
阿青拧吧了热毛巾递给小蛋,回答道:“江爷还在和杜先生清点各家给寞少送来的贺礼,打算抄出一份清单给您过目。”
小蛋哦了声,热乎乎的毛巾抚拭在脸上,顿起一股清凉曼妙的舒适感,还有一股淡淡的辛辣香气。
他愣了愣,发现盆里漂浮着一根窄长的深紫色叶片。“这是什么?”他指着叶片问。
“紫寒草。”阿青道:“杜先生说这东西虽然阴寒辛辣,不能食用。但泡在洗脸水里给寞少醒酒,却再合适不过。”
小蛋怔怔盯着紫寒草半晌,忽然伸手将它从盆子里捞起,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道:“好辣!”
“可不是?”阿青莞尔道:“这东西路边到处疯长,除了醒酒和炼药也没什么大用。要不是杜先生说起,奴婢也……”
她的话语猛然中断,睁大杏目,错愕地望着小蛋将一小截湿漉漉的紫寒草,塞进了嘴里,慢慢地嚼起来,失声道:“寞少,这东西可不能吃!”
小蛋一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鬼使神差,就把紫寒草塞进了嘴里,好像这动作近乎是一种可怕的本能奇網收集整理,就如猫见了老鼠,狗看到骨头……偏偏,他嚼了两下还觉得挺好吃,带着强烈的渴望,咽进了肚里。
阿青目瞪口呆,差点把洗脸盆失手打翻,瞧着小蛋又吃掉剩下的一截紫寒草,还意犹未尽地用舌头在唇边舔了舔。
小蛋完全没有留意阿青似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紫寒草阴寒的液汁顺着喉咙流入体内,小肮下立时生起一小簇暖洋洋的火,那团久聚不散的冰凉感不禁稍稍减轻,顿感舒服畅快了许多。
“不会罢,我肚子里的虫宝宝居然喜欢吃这个?”小蛋已醒悟到,这又是那条阴魂不散的圣淫虫在体内作怪,几口紫寒草下肚,小肮暖意融融,像有个小火炉焐着,说不出的爽气。
他看着空荡荡的水盆,问阿青道:“妳刚才说,这玩意儿山上有很多?”
“是,是很多。”阿青看着他就似看着一个怪物,结结巴巴回答道:“满山都是。”
小蛋掀起被子穿鞋下地道:“快,带我去再采点儿回来。”
阿青傻在那里一动不动,问道:“寞少,您、您爱吃草?”
小蛋不管不顾冲出门道:“不是我喜欢,是我肚子里的宝宝喜欢!”
“咚!”一语落定,阿青手里的铜盆终于落地,整个人几乎没一下晕了过去。
两人出了宅院,入夜后的忘情苑寂静不少,多数人已结束应酬,开始今夜的修炼。
走出约莫里许,小蛋果然在路边的杂草丛里,找到了大簇大簇生长的紫寒草,在月光照耀下,水灵灵地无比“可爱”。
小蛋迫不及待地一把把拔起紫寒草,直往怀里塞。怀里装满了,就朝袖口里放,嘴里还不停招呼阿青道:“快,帮我多采点带回去。”
阿青已彻底失语,愁眉苦脸帮着小蛋将道边的紫寒草一扫而空,抱在怀里,辛辣气味刺得鼻子痒痒的,害得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小蛋也不怕脏,顺手摘了一片塞入口中,眉开眼笑道:“好东西,果真是个好东西!”地球 来客整理
他心头恍然道:“难怪昨晚虫宝宝闹腾得那么厉害,敢情牠也是饿了。”想到有了紫寒草源源不绝地“慰劳”,圣淫虫多半会安分很多,禁不住大是兴奋。
原来当日被小蛋误吞了的圣淫虫,其肉身虽被融解消化,害得小蛋连连出恭不停,但精气元魄却因得到新的宿体,而在小蛋的丹田内寄居下来。
柳翩仙豢养此物时,差不多每个月都要采撷数名处女的元阴,以供其需。如今换了个主人,圣淫虫的胃口照旧。若非有了紫寒草,时日一久,牠凶性大发,势必要反噬其主,昨晚的事仅属其心怀不满的征兆罢了。
那紫寒草本是性情阴寒的野生草药,在西域比比皆是,少有人在意。然而在无法继续获得处女元阴滋养的情况下,圣淫虫退而求其次,却将它当作了补充精元的替代品,也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地球来客整理
这其中的因由道理玄之又玄,小蛋当然也不可能明白。而事实上他也没去多想,只求肚子里的虫宝宝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
两人一身泥土草屑满载而归,把厢房门外等候多时的江南和杜先生,齐齐看呆。
小蛋乐呵呵开门入屋,把收集来的紫寒草铺满一地,问道:“江南大哥,杜先生,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江南这才记起来意,取出一份清单道:“寞少,这是今天各家送来的贺礼,请您查点签收,然后我和老杜好将它们归入库房保管。”
小蛋接过来借着灯火扫了两眼,看得出江南和杜先生做事很用心,将送礼人的姓名身分、礼物名称以及数量等分门别类,工工整整、满满当当地誊抄在了六张大纸上,其中不乏古玩玉器、字画珠宝等贵重物品。
他有生以来破天荒收到这么多的贺礼,当下笑了笑道:“我又不开店做生意,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江南大哥,你和杜先生商量一下,全都分给大家罢。”
众人大吃一惊,杜先生道:“寞少,这可万万使不得,我们也消受不起。”
小蛋不以为意道:“有什么使不得?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买的,都分了罢。”
江南迟疑着接回清单道:“那您也该先挑两件,剩下的小的们才敢拿了去分?”
小蛋想了想,道:“我就要那对『凤纹红玉镯』罢。”
江南又惊又喜,俯身道:“多谢寞少赏赐!”心里奇怪,小蛋为何单单要留下一对玉镯,那可是姑娘家戴的东西。难不成想用它去讨好自己的新师姐姜楚儿?
其实小蛋是记起了罗羽杉,尽避礼物无法送出,但不妨暂且收起,待日后得遇机会赠上。
这次为了拉拢小蛋,更为了表演给叶无青看,各家所送的贺礼无一不是价值连城,江南等人均分下来,收获亦大为可观。
阿青芳心窃喜,不由寻思道,这样慷慨豪爽的主人,委实是头回见着,虽说性情有点怪异,但送起东西来还真不含糊,为了好生报答寞少的恩赏,说不得明早要拉上阿紫、小避他们,再采一大车紫寒草回来。
江南高兴过后想起一事,禀报道:“寞少,蒙少送您回来时让小的转告,明天一早宫主在愚步斋召见,要开始正式传授您心法绝学。”
小蛋一听头又疼了,下意识拿起桌上一根紫寒草,放进嘴里大口嚼着,闷闷道:“我知道了,明早就劳烦江南大哥叫醒我。对了,愚步斋在哪里?”
“在克己轩的对面。”江南想想说了等于没说,道:“明早我给寞少引路罢。”
小蛋意兴阑珊,待众人退出厢房也关门上床,修炼起盛年的归元吐纳法。毕竟对付自己肚里的虫宝宝,光靠紫寒草怀柔还不够,必须多准备几手以防不测。
这就像干爹以前教诲他所说的,软硬兼施,神仙也吃。
翌日醒转,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小蛋索性又参悟了一会儿天照九剑,这才听见江南来叫醒自己。
洗漱过后,不忘在怀里揣上一把紫寒草,两人出门前往愚步斋。
路上行人稀少,却少有不知道忘情宫这位新贵的,纷纷上前招呼问候。
江南早年曾作为厉无怨麾下灰霜营的备选新人,进了忘情宫,奈何资质不堪大用,没五年就给淘汰下来,在忘情苑里当了
份闲差。
仗着世故干练的特点,五六年间爬升到了一个内务小头目的位置上,直至今日跟了小蛋,才真正有了一丝扬眉吐气、出人头地的感觉。
到了愚步斋外,江南识趣地停步,小蛋单独入内。
结果,他还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叶无青一身青衣高高在座,蒙逊和姜楚儿侍立两侧。下首坐的是厉无怨,身后也站着八名弟子,一望即知无论哪个都是小蛋现下招惹不起的狠角色。
小蛋规规矩矩地给叶无青、厉无怨请安问候,然后眼光朝地等候发落。
叶无青道:“常寞,从今日起,本该由为师亲自向你传授本门绝学。但近日老夫正在静心参悟『铜炉心鉴』的第十八层神功,须连日闭关,无暇他事。故此暂由厉师兄代为教导,你要用心修炼,不得偷懒。
“每过半个月,为师会亲自考评一次你和蒙逊、楚儿的修为进境,若是发现有谁迟滞不前,便要以门规严惩。你都听清楚了?”
“弟子听清楚了。”小蛋回答道,想着不用每天面对叶无青,竟是感觉一阵轻松。
叶无青点点头,起身道:“厉师兄,下面就交给你啦。”径自大步离去。
厉无怨起身送走叶无青,重新落座道:“蒙逊,你的『忘情八法』近日正修炼到紧要关头,若遇到疑难,尽可来问老夫。”
蒙逊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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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无怨目光转向姜楚儿,语气陡然严厉起来,道:“这次下山,妳先是在客栈闹事,继而变本加厉大闹裕德池,险些暴露
行踪,危及敝宫大计。自己说,该当何罪?”
姜楚儿恨恨瞪了小蛋一眼,垂首道:“弟子听凭师伯责罚。”
小蛋忍不住道:“厉─那个师伯,不怪楚儿师姐。都是小蛋不好,我……”
他的话没说完,厉无怨已冷冷截断道:“第一,我不让你开口,你不得说话;第二,你现在叫常寞,不是什么小蛋。最后,本门戒律一视同仁,你不用为谁开脱。”
小蛋只得闭嘴,既然大家都叫自己“常寞”,那往后就经常沉默好了。
厉无怨道:“我已请示过叶宫主,罚妳在诸极玄黄洞天面壁三个月,妳可服?”
姜楚儿的面色刷地苍白,盈盈拜倒,颤声道:“弟子姜楚儿谢师伯恩典!”地 球 来 客整理
小蛋不知道“诸极玄黄洞天”是什么玩意儿,那边蒙逊猛然跪倒道:“师伯,师妹一时任性触犯门规,弟子也难逃监护不周之责。请师伯将弟子也一并罚入玄黄洞天,与师妹同受此罚。”
厉无怨哼哼道:“没你的事,退下!”
蒙逊那样一个做事横冲直撞的凶人,闻言竟不敢多说一句,颓然退回到小蛋身侧。
小蛋满头雾水,悄悄问道:“蒙师兄,那个什么洞天很危险么?”
蒙逊充满愤怒地瞪视小蛋,想想就算痛揍他一顿也无济于事,嘿了声,扭头不答。
忽听厉无怨道:“常寞,你在拜入本门前,虽曾追随常彦梧,但以老夫对你的观察,眼前你的修为尚停留在『登堂』境界,较之蒙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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