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不妙的是厨房的鸡蛋,这玩意儿用来验证“溜火神掌”的进境,又直观又便宜,谁的兜里都随身揣着几个。什么时候得空想着了,敲碎就练。
如江南这等稍有根基的还好,勉强能在半盏茶的时限内,将鸡蛋“蒸”成面糊状。小避他们就没那么幸运,每回都弄得满手湿答答、黏乎乎。
这天小蛋从外回转,一进自己的房门,阿青便兴高采烈追进来道:“寞少,我热了!”
小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望外面的天色,说道:“嗯,这天是要热起来了。不过咱们住在山上,应该还好。”
阿青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摇头道:“不是天气,是我的掌心终于觉得热了!”说着摊开手,熟练无比地“啪”将一个鸡蛋
敲碎倒入,微合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老半天后,蛋清表面慢慢冒起了几个微小的气泡。
这样的程度别说伤人于无形,想伤耗子于有形都办不到。但小蛋依旧很耐心地等阿青收功睁眼,笑了笑说道:“看来明天起我得去扫茅房了。”
阿青早有准备,取出块麻布将自己的“战绩”收拾干净,娇笑道:“寞少,您是真人不露相。这么多天,咱们谁也没见您发过『溜火神掌』,能不能演示一回?”
小蛋苦笑道:“其实我私下试过好几回,但不知为何一点热意都运不出来。”
阿青哪里肯信,催促道:“寞少,您就别谦虚啦,再来试一次嘛。”
小蛋生性随和,又见阿青经过月余苦练也有了成效,不禁心动,便道:“好罢,我再来试试。”回身在桌上的篮子里取了个鸡蛋,在左掌上打碎。
他凝神澄心,默念“溜火神掌”的运气口诀,催动丹田真气流转。
奇怪的是,明明所有的步骤都对,真气也如愿灌注到左掌掌心,偏偏毫无动静,依旧感不到丝毫热力。
看阿青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小蛋咬牙接连催动了三次真气,却都不见效果,刚想放弃道:“我还是不成。”陡然丹田一寒,升起股奇冷无比的冰流直透掌心。
“嗤”地一声,鸡蛋上冒起冉冉寒雾,须臾冻作脆生生的一团。
阿青呆呆盯着小蛋掌心里的冰蛋,喃喃道:“这是溜火神掌……么?”
小蛋也愣住了,他收起真气用右手指尖捅捅鸡蛋,触手冰凉坚硬,犹如寒冬时节农户人家悬挂在屋檐下的冷冻腊肉,也迷惑道:“怎么这样?”
阿青帮小蛋取下冰蛋,道:“是不是哪个运气环节出错了?寞少,再试试看。”又拿了一个鸡蛋敲碎了,倒在小蛋的掌心。
小蛋也急于弄清是怎么回事,便二次运功发掌,这回收效更快,铜炉真气甫出丹田,冰流随之升腾,“嗤”,掌心又多了个冻鸡蛋。
阿青彻底说不出话来,一手捏着一个冻蛋,相互敲了两下,居然“叮叮”有声。察觉小蛋神情有异,以为他是在不开心,便安慰道:“寞少,这样也好。等天热了您想喝加冰酸梅汤,可方便多了。”
小蛋沉默不语,体悟着丹田那股徐徐回流的寒气,思忖道:“别是虫宝宝又在捣鬼罢?这下我的『溜火神掌』,可不就成了
『冻蛋冰掌』了么?”
正胡思乱想着,胸腔里有一股寒气似不愿再回老窝,“呃”地一个闷嗝,从小蛋嘴巴和鼻孔里喷出蓬淡淡的嫣红雾气,空气中飘散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小蛋自己没觉得有任何异常,站在他对面的阿青吸入一口后,却立时生出异样,但感娇躯发烫、面红心热,浑身躁动难安。
小蛋诧异道:“阿青,妳的脸怎么红了,像火烧似的?别是刚才运气施展『溜火神掌』发力过猛了罢?”
阿青一双眸子水汪汪地注视小蛋,细细娇喘道:“寞少,我难受─”
小蛋一惊,唯恐阿青内息出了岔子,急忙探手握住她脉门道:“深吸一口气。”
这一吸,无疑将空气里残留的红更多吸入了体内。阿青终究修为浅薄,又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对着暗自心仪却又自惭形秽、往常不敢有非分之想的少主,哪里还把持得住?身躯酥软,嘤咛一声顺势倒入小蛋怀里。
小蛋压力感顿生,既不能松手任凭阿青摔到地上,又不敢抱紧,手足无措道:“阿青,妳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身上好烫!”
阿青靠在小蛋的胸膛上,只觉他身上彷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特异气息,冰凉舒适,教人情不自禁想紧紧抱拥紧贴,婉转呻吟道:“寞少,您刚才喷出来的那口、那口红烟好古怪。我、我─”将脸贴着小蛋胸口轻轻蹭擦,一阵阵的销魂蚀骨,恨不能立刻解衣献身。
小蛋闻言心知坏了,想起那日拔开玉筒见着从里头散出的红雾时,不也有这奇怪感觉么?
他将阿青横身抱到床上,正想设法解救,岂料阿青却误会了其中涵义,又羞又怕,死死勾住小蛋脖子道:“寞少,人家尚是清白女儿身,您……您……”贴紧小蛋的耳朵,轻声叮嘱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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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蛋吓得寒毛倒竖,又扯不开阿青勾紧自己脖子的一双胳膊,急道:“不是的,妳快松手,我再来想想该怎么做。”
阿青埋首到小蛋肩膀上,羞赧道:“不准多想。”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啊?小蛋急中生智,只求能让阿青松手,左掌在她背心一按,运起“溜火神掌”道:“别乱动。”
阿青正自奇怪着,背后陡然一股冰寒彻骨的掌力透入,冻得她浑身猛地激灵,遍体热意尽消,双手也不觉松了。
小蛋大步退出数尺,望着床上钗横簪乱、衣衫不整的阿青,擦擦额头热汗暗道好险,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了,隔着桌子问道:“妳好些了么,我没伤着妳罢?”
只听阿青啊地低低惨叫,双手掩面在床角蜷成一团,香肩抽动,但哭无语。
小蛋平复了一下心绪,讷讷说道:“那个,都是我不好。妳没事罢?”
阿青缓缓放下双手,脸上涕泪纵横,抽泣道:“是我该死,求寞少责罚。”
小蛋苦恼道:“这关妳什么事,都是我肚子里该死的宝宝在做怪。”
阿青轻轻道:“我哪敢生寞少的气,只求能伺候您就好。”
小蛋刚想回答,嗓子眼一股寒气又要冒出,吓得他赶紧屏气捂嘴。
阿青久久没听他说话,微觉奇怪地朝小蛋望去,见他窘迫模样,终于禁不住“噗哧”一笑,转悲为喜。
小蛋见她破涕为笑,心情一松,笑道:“妳开心了就好,开心了就─呃!”劲气一懈,嘴巴里又喷出一团红雾。
他赶紧打开窗户挥掌驱散,运起归元吐纳法中的“纳”字诀,把胸口剩余的寒气慢慢收回丹田。
忽听门外阿紫问道:“阿青姐,什么事情让妳笑得这么开心?”
阿青大惊,慌忙下床整理衣发。
小蛋也大为尴尬,对进了门的阿紫问道:“阿紫,妳有什么事么?”
阿紫瞧瞧红霞未褪的阿青,再看看小蛋的窘样,不由大惑不解。
没过多一会儿,她的脸也渐渐红了。
第六章 玄黄洞天
光阴飞逝,晃眼小蛋已在忘情苑里住了三个多月,他日常所住的小院子,渐渐也被人称之为“寞园”;但每天晚上这里非但一点不寂寞,反而热火朝天(奇*书*网…整*理*提*供)、鸡飞蛋打。
不过自从上次发生过“冻蛋”事件,小蛋就更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演示“溜火神掌”了,好在谁也不会真的叫他去扫厕所。
由于他入门之前小有根基,“铜炉心鉴”也顺利晋升到第二阶“太极朦翳”,这在厉无怨看来,根本不足一提,小蛋本人也不以为意。
相反,归元吐纳心法小蛋却修炼得颇有成就,毕竟对圣淫虫好,才是对自己真的好。
这天清晨到了愚步斋,居然在门口撞上了久违的师姐姜楚儿。三个多月不见,她憔悴了不少,但眼睛里的神光却更冷更足。
小蛋追到她身后,还没开口就听她冷冷道:“滚开,别来惹我。”
小蛋歉疚道:“楚儿师姐,上回的事真是对不起,妳要不打我一顿出出气罢?”以往惹了干爹不高兴,捱上一顿拳脚就会好些,小蛋这次照例借用上了。
孰知楚儿冷哼道:“打你,我还怕脏了本姑娘的手。”头也不回往门里走去。
小蛋亦步亦趋跟着她,说道:“那妳就罚我干点什么,算我对妳的补偿。”
楚儿轻哼一声,却又突然驻足回身道:“你真想让我原谅你?”
小蛋诚挚道:“我害得妳受罚,补偿妳是应该的。”
楚儿道:“那好,今晚你到我府里来。还有,这件事不准跟任何人说起,否则你也不用来了。”也不管小蛋是否答应,快步
离去。
小蛋见师姐对自己的仇怨,终于有了能够化解的好开端,满心喜悦,一天下来都心情极好。晚上出了愚步斋,打发江南先回了寞园,他独自前往楚儿在忘情苑中的居所朱雀园。
到了门口,守卫早得楚儿吩咐,引着他进入园中。小蛋随意打量,见朱雀园占地比自己的寞园稍大,但假山流水曲径通幽更见精致优雅。
将小蛋请入小厅,守卫退去,屋里只留下姜楚儿和他两人。
姜楚儿坐在几案边捧着一盏香茶,漠然望着他道:“你总算还敢一个人来。”
小蛋没察觉出话中隐藏的不祥气息,呵呵一笑道:“楚儿师姐,您要我做什么?”
楚儿道:“我在诸极玄黄洞天中面壁时,将娘亲送的一对耳环遗落在了里面。本该我自己去取回来,但又很不想再踏入那个鬼地方。若是拜托大师兄嘛,难免又要欠他一个人情。小师弟,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小蛋还是头一遭听楚儿叫自己“小师弟”,而且如果找回对耳环,就能让师姐从此不再恨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想也没想就道:“好,我去。”
楚儿继续淡淡道:“此事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晓得,我便会更加恨你。尤其,不能让师父和厉师伯知道,你懂么?”
小蛋慨然点头,问道:“楚儿师姐,诸极玄黄洞天在哪儿?”
楚儿回答道:“等天再晚些我就带你过去。乘这会儿工夫,你可以打坐养神。”
歇了一个多时辰,小蛋坐在那儿迷迷糊糊又要睡着,被楚儿推醒道:“走罢。”
两人悄然离开朱雀园,*夜色*(禁书请删除)里小蛋望着楚儿的背影,火红的衣袂在风中轻轻飘漾,像极了一羽高傲冷漠的火烈鸟,想想大师兄蒙逊、师伯厉无怨,也尽皆属于性情冷酷一类,难道将忘情宫的绝学修炼到精深处,连脾气都会改变?
出了忘情苑,楚儿领着小蛋御风往后山行去。
大约飞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山麓绿雾弥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小蛋自到这里,从未走出过忘情苑,自然也无从知道那团绿雾笼罩的地方,是何所在。
楚儿飘落身形,在绿雾边缘站定。
小蛋赶到她的身旁,问道:“咱们到了么?”
楚儿点点头,说道:“运气护体,改用内息流转,别让绿雾里的毒气侵入肌肤。”
小蛋心头一暖,暗道:“虽然师姐说话还是这样冷冰冰的,可也是关心我,怕我受伤。”依言而为随着楚儿走入绿雾中。
他功聚双目勉强能看清周围三丈的景物,小心跟紧前面的一袭红影,免得一旦失散不知该如何走出去。
两人默默无语行出两里多,脚下赫然出现一道宽逾十丈长过数里的地下裂谷,一蓬蓬浓郁的绿雾从底下滚滚冒出,耳边“呜呜”狂风呼啸,跌宕衣发。
楚儿道了声“跟紧”,纵身跃下裂谷,旋即化作一个艳红的小点。小蛋赶紧追着跳下,四周绿雾越发浓厚,寒意渐起。
忽地足底一实,已接触到谷底,楚儿也不看他,径自沿着裂谷向西疾行,不一刻,左首的峭壁底部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是仰天怒吼的大嘴,不断喷吐着茫茫绿雾,但在豁口表面,却有一道封印结界光华熠熠,似在防止里头会有什么怪物出来。
楚儿低声道:“这里是诸极玄黄洞天九大入口之一的朱天洞,里面深约千丈,直通洞天中央的玄黄鬼府,我这三个月里便是在此面壁。
“如果你看到前方的绿雾转为玄黄色,就不能再进,因为那表明你距离玄黄鬼府已近在咫尺,一旦误入,连师父也救不了你。”
性命攸关,小蛋自要用心牢记,点点头道:“我晓得了,师姐还有什么要交代么?”
楚儿道:“没有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快回。”
小蛋说道:“多谢师姐提醒,我这就进去帮妳把耳环找回来。”
楚儿开启封印,道:“去罢。”小蛋笑一笑,迈步走入朱天洞,却听楚儿在身后唤道:“小蛋!”
他一愣回头,道:“师姐,还有什么事?”
楚儿良久之后低低道:“万一找不到也没关系,记得不要逞强,我们天亮前一定要回去,免得被厉师伯察觉。”
小蛋颔首道:“我记住了。师姐放心,我一定能找到的!”信心十足地朝洞内一步步摸索前进。
然而,他的信心却是建立在对诸极玄黄洞天的一无所知,以及深信楚儿不会害自己的基础上。实际,诸极玄黄洞天乃天陆罕有人知的地底鬼域、无回绝地,即使是叶无青,也不敢踏近玄黄鬼府。
在洞天的中心,生存着某种不知名而可怖的魔物,又或者是一种来自于幽冥地狱的神秘力量,终日朝外释放着玄黄寒雾。
这寒雾对于常人固然不堪忍受,但对诸般魔物和无所皈依的冤魂厉魄而言,却是天赐瑰宝。
千万年来,整座洞天里不知生出多少类、多少头穷凶极恶的魔物,甚至踏遍天陆也无处寻觅,更有不计其数的孤魂野鬼、山精地灵栖息此中,直将它当作了天堂乐园流连忘返。
根据历代忘情宫宫主冒险探明的洞天入口数量,先后以钧天、苍天、变天、玄天、幽天、颢天、朱天、炎天、阳天为名以作区分。
难以置信的是,尽避九个入口都直通玄黄鬼府,每日受到寒雾卷涌的影响,却相差悬殊。以钧天洞论,其中充盈的寒雾浓度最高,足足超越浓度最低的阳天洞千余倍。
久而久之,魔物灵鬼们亦各自量力而为,聚居到相对适合栖息的洞穴内,互不干扰、自成体系。
其中当属阳天洞魔物的数量最众,实力也是最弱。
千年前忘情宫在宿业峰开宗立派,起初屡受从裂谷里不时窜出的魔物骚扰。后历经六代宫主四百余年的苦心经营,将九大入口全部封印。
好在那些魔物精鬼并不齐心,也没有太强烈地脱困愿望,这才保得宿业峰的平安。
但凡事有其弊亦就会有其利。在探索诸极玄黄洞天的过程中,这些位前代宫主逐渐发现洞中的种种凶险,于自身乃至门下弟子的试炼磨砺也大有好处。
尤其是那团从鬼府里释放出的神秘寒雾,逼得入洞之人需时时刻刻运功抵御,在求生愿望的支撑下,修为进展远较关在静室里闭门造车为高。
当然,这个结论的前提是,入洞试炼之人还能够活着走出来。
三个月前楚儿受罚进入的朱天洞,其凶险程度,堪堪是晋升至通幽境界的忘情宫弟子所能承受。但寻常情况下,也只能待上十天半月就必须出洞,不然被寒雾耗尽了体内的铜炉魔气,转眼就可能成为魔物精鬼的大餐。
故此当厉无怨宣布要楚儿面壁三个月,蒙逊才会那般的痛恨小蛋。
这些内情小蛋一概不知,怀着对楚儿给予自己和解机会的感谢,他踏入绝地,一门心思只想着找回那对丢失的耳环。
念及耳环,他忽然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哎哟,我都忘了问问师姐,那对耳环是什么样子的,又大概丢在了什么地方?”
可惜,这不过是楚儿骗他进入朱天洞的一个借口,即使他问了,结果也只有一个,没有。
朝前走出十多丈,身上的寒意越加浓烈明显,迎面吹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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