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翠枫压抑怒火,低声道:「卫大哥,请把这一阵让给小弟!」迈步出列,拔出吟风仙剑振腕一抖,喝道:「你不过是山野 无名之辈,何需劳动我卫大哥亲自出手。有屈某陪你过上几招已经足够!」
屈翠枫手中仙剑如秋水「嗡嗡」悠鸣,腾夭点点青光。
欧阳修宏被屈翠枫骂得心头火起,嗷嗷怒啸,如一卷火红莽云掠身飞袭。他左臂微抬,假作要抽出背后的短杖引开屈翠枫视线,右掌赤彤似血临空轰落。 「呜──」空气中涌动起红色热浪,激得方圆数丈内飞沙走石,声势骇人至极,排山倒海压向屈翠枫头顶。
灼浪迫面,屈翠枫如坠铜炉,凛然惊道:「这老怪物的功力竟似比我爹爹还要深厚!」不敢直撄其锋,错步侧身吟风仙剑铿然劈斩,迸射出两道弧光切入掌风。
「啵啵」脆响,欧阳修宏拍出的「荼阳火罡」被切割成三束。
屈翠枫吐气扬声,「啪」抖开左手墨玉折扇挥出,「砰」的一声接住正中那束掌风,衣袖激荡间,另外两束分从左右身侧掠空。
他气血震荡朝后连退三步,吐了口浊气,只觉左臂炙痛泛起一层殷红色,却是对方的掌力中暗含火毒,侵入经脉。
屈翠枫急忙催动真气流转左臂,刚刚打通手肘的淤塞,欧阳修宏又是一掌攻到。
他的「荼阳掌」全不讲究招式变化,整套掌法都源自于明驼堡欧阳世家的「驼峰十六式」,较之越秀剑派的空灵多变远为逊色。但仰仗着沛然莫御的荼阳火罡和犀利的火毒,却令屈翠枫难以招架。
好在屈翠枫不愧艺出名门,虽尽落下风也不慌张,施展白驹过隙身法绕开掌风,振吟风仙剑披荆斩棘反攻欧阳修宏小腹,借机将破入左臂的荼阳火毒压至腕下。
欧阳修宏沉身压掌拍击仙剑,暴喝道:「小兔崽子,跟我玩?玩死你!」
屈翠枫吃过对方荼阳掌力的亏,岂会重蹈覆辙?转动身形错剑闪避,在外圈游走。
两人激战了才五六招,屈翠枫便被欧阳修宏刚猛汹涌的掌风逼得额头冒汗,肌肤通红,像是快要烤熟了一般。
「呼──」他的左袖猛然无火自燃,熊熊烧起。屈翠枫惊骇之下当机立断,「哧哧」连声震碎衣袖,尽管裸臂露膀颇不雅观,但总比烈焰焚身得好。
欧阳霓见状,扬声提醒道:「六叔公手下留情,这位屈公子的父亲,是当今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他的娘亲是南海天一阁的楚仙子!」
她若不出声也就罢了,这一开口恰恰适得其反。欧阳修宏一愣想道:「霓丫头为何替这小白脸求情,难道是看上他了?」 他火自心头起,骂咧咧道:「老子管他什么屈贱男楚贱女,先宰了再说!」
屈翠枫对于自己的父母素来引以为豪,听欧阳修宏口出污言秽语辱及双亲,明知不敌亦忍不住怒发冲冠,大喝道:「老怪物,屈某要割了你的舌头!」
欧阳修宏不怒反笑,将舌头从满嘴黄板糙牙里耷拉出来道:「老子就把它放在这儿,你割得到算你有种。」 屈翠枫气极,舍身抢攻。这么一来正落入欧阳修宏的套中,才两个照面,墨玉折扇便被他一掌激飞,低哼一声呛出淤血。
卫惊蛰纵身救援,替下屈翠枫。屈翠枫有心夹击欧阳修宏,无奈全身热汗滚滚,整条左臂灼出数十个半透明的血红火疱,只得退下接受农冰衣的急救。
卫惊蛰的任情仙剑稳扎稳打,紧守门户,不给欧阳修宏丝毫下手的机会。欧阳修宏尽管掌力雄浑超群,但卫惊蛰的「碧澜三十六式」以柔克刚,转眼十余个回合不露半点败象。
欧阳修宏拾掇不下卫惊蛰,恼羞成怒,右掌虚晃,左手食指连弹,「啵啵」打出一蓬灰蒙蒙的粉雾,刺鼻的腐臭令人作呕。
卫惊蛰功运全身,改以内息流转,毫不慌乱。
农冰衣冷笑道:「老怪物黔驴技穷,居然使毒暗算,好卑鄙!」彩袖轻扬送出一股清风,蒙蒙紫烟直飘过去。
然而她的功力稍弱,紫烟甫一接近战团便翩若惊鸿往回涌动。卫惊蛰反应神速,抽身疾退挥左掌轻拍,「呼」地将紫烟推出。
「哧哧」声响,紫烟与灰粉接触,爆出一缕缕妖艳的气雾,弥漫的腐臭气息立时消失。卫惊蛰压力骤减,踏罡步斗振剑反攻,正是一招「破甲沉戈」。
欧阳修宏见自己炼制的「心死如灰」,被农冰衣轻描淡写地破解,卫惊蛰又转守为攻杀了上来,不禁七窍生烟暴吼道:「老子要发飙啦!」
他双肩一晃,掣出背后青铜双杖,右手长杖横架任情仙剑,左手短杖犹如毒蛇吐信迅捷无伦地刺出,疾点卫惊蛰胸膛。
卫惊蛰剑式陡变,化「破甲」为「沉戈」,压腕下切,「铿」地劈击在刺来的短杖上。他的功力逊色欧阳修宏一截,但出剑的火候拿捏极准,杖剑相激、火花四溅,居然是平分秋色之局。
欧阳修宏暴跳如雷哇哇怪叫,推青铜长杖横扫,罡风光澜澎湃肆虐,宛若决岸洪涛扑面没向卫惊蛰。卫惊蛰临危不乱,天照九剑以攻对攻,侧腰施展一式「吾身独往」威武刚烈、气势凛凛,挑向欧阳修宏咽喉。
两人你来我往又激斗十多个回合,欧阳修宏毕竟功力更胜一筹,借助仙剑魔杖的交击,将荼阳火罡不断迫入卫惊蛰体内。 须臾,卫惊蛰头顶水气冉冉,显然已将翠微真气催动到了极致。
屈翠枫喘息稍定,收回墨玉折扇拧身又上,飞点欧阳修宏背心,喝道:「老怪物,咱们再来斗过!」
欧阳修宏也不回头,反手用青铜长杖磕击墨玉折扇,而后转身飞腿踢向屈翠枫小腹。屈翠枫不敢用折扇硬接,忙退避开去,出剑朝对方小腿削落。 农冰衣拔出慧心短剑也加入战团,三人如同走马灯般围着欧阳修宏直转,勉强抵挡住他疯狂的猛攻。
时间一长,人人在荼阳火罡的压迫下大汗淋漓、心急气喘。尤其农冰衣近年来专攻医道,修为尚不及屈翠枫,更是细细娇喘、力不能支。
卫惊蛰沉着坚毅,仿如中流砥柱抵御住欧阳修宏大半的攻势,沉声道:「农姑姑,妳先走,我和翠枫断后!」
农冰衣怒道:「我是你长辈,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和翠枫先退,我留下掩护。」
屈翠枫也不能不开口表态了,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欧阳修宏阴冷笑道:「说得好,你们三个都给老子一块儿留下来罢!」脱手掷出青铜短杖,化作一束精光直射屈翠枫面门。
屈翠枫见它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左扇右剑十字交叉朝上迎去。不意胸口门户大开,欧阳修宏鬼魅般飘近,左掌叩关而入。
「当!」短杖弹起,屈翠枫察觉到胸口恶风袭来窒息郁闷,晓得不妙,不及打量竭尽全力晃身闪躲。「砰」地一掌击中左肩,将他生生打飞出去。
欧阳修宏探臂接住短杖,挡开农冰衣的慧心仙剑,横长杖扫卷卫惊蛰,逼得两人无暇旁顾。
卫惊蛰唰唰两剑稍稍迫退欧阳修宏,这才得到喘息之机,问道:「翠枫,你伤得如何?」
屈翠枫五内俱焚,灼痛欲死,哼了声算是回答。
欧阳霓疾步赶至扶起屈翠枫,低声说道:「屈公子,不要误会,我是常公子的朋友。」取出一颗清心丹塞入屈翠枫口中,助他抗御荼阳火毒的侵蚀。
欧阳修宏怒骂道:「吃里扒外的丫头,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妳。」他惦记着丹炉,不欲久战,掠身腾空念动真言,祭起腰间束着的「荼阳蟒带」。
这本是他多年前尚未叛出明驼堡时,用一条收服的五毒彩蟒所炼化的护身法宝,经过将近一甲子的荼阳火罡炼制熏陶,而今的威力暴增百倍,被欧阳修宏倚之为必杀绝技,轻易也不愿动用。
「呼」地风云咆哮,荼阳蟒带升腾高空,剎那幻作一条长逾十丈、彩华闪闪的巨型毒蟒,身上焕放的斑斓妖光遮天蔽日、 刺人肉眼。
欧阳修宏遥指荼阳蟒带,口中低喝:「咄!」五彩毒蟒猛然翻身,张开血盆大口向下喷吐出一卷艳丽火雾。
这团火雾方出蟒口,登时「呜」地闷响竟将空气也焚点起来,弹指形成一蓬庞大无铸的火团,居高临下罩落卫惊蛰、农冰衣。 卫惊蛰剑交左手,推肩撞开农冰衣,右掌施动悟自天道下卷的「星移斗转」,上举相迎,拍出一道变化莫测的雄浑掌劲。
「哧啦──」当先一卷火云受掌风激荡,匪夷所思地斜斜飞出,拐弯一转反冲着欧阳修宏涌去。
欧阳修宏双杖封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骂道:「小兔崽子,我让你再躲!」催动荼阳蟒带源源不绝喷出烈火。
卫惊蛰连运三次星移斗转,真元消耗极大,竟被蟒毒侵入肌肤,顿时现出一层诡艳彩光。他一阵头晕目眩,真气凝滞、手足发软,上空火团乘隙而入,迫近数丈。
农冰衣娇喝道:「张嘴!」左手弹出一枚解毒灵丸。
卫惊蛰吞服入口,毒气渐退,改用「擎天柱石」封挡荼阳蟒带。
不到一小会儿的工夫,大火烧遍周身,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涌来,甚至是脚下的山岩也烈烈燃起,逼得他们不得不御风升到半空苦苦抵抗。
卫惊蛰尽管比农冰衣年轻,却更显男儿的沉着镇定,传音入秘道:「农姑姑,妳低声数到『三』,我会全力劈开一道缺口。妳立刻冲出,北边十余丈外有一座石洞,暂且藏身其中,再作打算。」
农冰衣钗横发萎,喘息道:「你呢?」
卫惊蛰从容微笑道:「我自然会紧跟着进来。」
农冰衣点点头,低数三声。
卫惊蛰鼓啸如雷,荡袖挥剑劈出一式「掷地有声」。左侧火墙有道缝隙一闪即逝,农冰衣早有准备,施展家传的燕行身法于间不容发里穿出。眼前火光一退,果然看到前方数丈之外的峭壁上有座天然石洞。
她飘身掠入,运气熄灭衣衫上的火苗,也顾不得察看灼伤,回头叫道:「惊蛰,快进来!」卫惊蛰褚衣一晃,左袖抡舞荡开火浪,抢身跟进。没等他双足落地,背后熊熊火海如影随形追到。农冰衣站在洞口奋力劈出一剑,堪堪堵住火浪扑袭。再看卫惊蛰衣衫头发俱都起火,背心血肉模糊,被烫伤大片。
农冰衣疼惜不已,催促道:「快把身上的火扑灭,这儿先交给我!」
卫惊蛰一声不吭,身上「丝丝」青烟直冒,火苗熄灭。他回转身形沉喝出剑,却是荼阳蟒带迫到洞口,向里面喷吐滔滔火流。
幸亏有石洞庇护,两人无需旁顾左右,只管专神应对正面的火势,形势略略好转。可时间久了,一旦真气不继,让火舌窜 入洞内燃着空气、石壁,依旧有死无生。
欧阳修宏心下得意,哈哈狂笑道:「我叫你们再神气!」转过身来,瞧见欧阳霓正将屈翠枫扶向远处躲避大火,又转喜为怒,三步两步追到,飞起一脚从后踢昏屈翠枫,反手又一巴掌甩在欧阳霓脸上。
欧阳霓玉颊立时现起五道殷红掌痕,眼中清泪涟涟。
欧阳修宏火气略消,一把抓住她肩头,又拎起昏迷的屈翠枫,阔步朝右首的一座石洞行去,恶狠狠道:「妳不是想发骚么?老子成全妳!」
来到洞口,欧阳修宏力透指尖封住屈翠枫经脉,把他扔进洞内,扯开欧阳霓衣襟,竟是幕天席地大发兽欲。
欧阳霓禁不住苦苦呻吟,贝齿深深咬破樱唇,渗出凄艳血丝。她紧闭着眼睛,阻止泪水流淌出眼眶,双手狠狠抓紧身下灼热的碎石。
风暴过后,欧阳修宏心满意足地起身,看了看卫惊蛰和农冰衣藏身的石洞,早已被团团烈火封堵严实,而荼阳蟒带盘旋空中兀自在不住喷火。
他大感舒畅,听见隔壁石洞里传出「劈啪」爆响,晓得是丹炉由于无人照看炉火渐小所致。
欧阳修宏低头瞅了眼遍体鳞伤、神色委顿的欧阳霓,毫无怜悯之意的吩咐道:「给老子在外头看好了,别让我见着妳再去勾引那个小白脸。」匆匆穿好衣服,径自往炼丹洞去了。
欧阳霓无力地匍匐在地,望着欧阳修宏背影,黯淡的眼眸里闪烁刻骨铭心的仇恨。
第二章 黑星玉戒
欧阳霓慢慢穿上零落的衣衫,整理好散乱的发丝。瞥了眼炼丹洞口,欧阳霓默立片刻,然后抬步走进囚禁屈翠枫的石洞中。
暮色低垂,沙烁满地的荒芜之谷仍旧在熊熊燃烧,肉体分明在火辣辣地痛,而她却近乎麻痹。走到屈翠枫跟前俯下身子,欧阳霓低声唤道:「屈公子,屈公子!」
连唤数声不见屈翠枫有动静,欧阳霓伸手指在他人中穴上一掐。气劲透入,片刻之后屈翠枫悠悠苏醒,尚未睁眼先呻吟了一声。
目光触及面前的欧阳霓,他警觉道:「妳想干什么?」抬手欲拔出吟风仙剑,无奈骨骸酸痛如同针锥,经脉闭塞更用不上一点气力,反而牵动伤势疼得脑门冒汗。
欧阳霓轻轻道:「你不必紧张,我六叔公正在炼丹,一时半刻无暇分身。你的两位同伴被困在对面的石洞内生死未卜,我也无力解救,只好找你帮忙。」
屈翠枫一怔,苦笑道:「我……已是自身难保,能帮妳什么?」
欧阳霓声音压得更低,说道:「帮我制服六叔公,救出你自己,还有你的同伴。」
屈翠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道:「妳说什么?」
欧阳霓凄然一笑,幽幽道:「如果屈公子害怕,不愿帮我这个忙。我一样会解开你的禁制放你逃走,但你的两位朋友却多半保不住性命了。」
屈翠枫闻言不禁昂然低哼道:「屈某大好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妳为何要这么做?」
欧阳霓幽幽一叹,摇头道:「你别多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原因。」屈翠枫发现欧阳霓手背上的伤痕,一省问道:「怎么,那老怪物下狠手打妳?」
欧阳霓默然不答,隔了会儿才问道:「屈公子,我先帮你解开禁制再说。」
屈翠枫义愤填膺,思忖道:「不消说,那老怪物心狠手辣,什么毒手都敢下。欧阳姑娘纤纤弱质无力反抗,才不得已向我 求助。
「屈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路见不平袖手旁观?何况,卫大哥和农仙子不知生死,只能靠我设法杀了那老怪物方有生机。」
忽地他胸口一热有了感觉,却是欧阳霓的纤手按上,正在运劲冲关。 谁知欧阳霓尽管和欧阳修宏艺出同门,奈何功力相差过于悬殊,连试几次都没能成功。不得已,她只好改用推血行宫的手法,徐徐疏通屈翠枫淤塞的经脉,累得俏脸酡红,吁吁娇喘。
屈翠枫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让欧阳霓如此动人妩媚的少女,用一双纤手仅隔薄衣在自己身上轻揉细搓,肌肤相亲,情不自禁心中荡漾。
但他毕竟出身名门,自幼深受家风熏陶,不敢逾雷池半步,急忙把持心神克制绮念。
他沉吟片刻,有了决定,低问道:「欧阳姑娘,不知屈某该怎样帮妳?」
欧阳霓听他意动,心头一喜,道:「多谢屈公子仗义襄助,我铭感五腑。」
她凝神舒展灵觉,先察探了一下石洞外的动静,而后徐徐道:「我已在六叔公身上施放了本门的『重玄粉』,至多再有一炷香,他体内便会生出反应,真气凝滞、难以流转,功力势必消退。时间再久些,丹田硬化,甚或会有性命之忧。」
屈翠枫疑惑道:「既然这样,欧阳姑娘只需等他毒发即可,何必再找我帮忙?」
欧阳霓回答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六叔公浸淫毒道多年,体内对各种毒素自然而然能生成抵抗之力,兼之他功力深厚,我恐他事先发觉,又不敢加大剂量,重玄粉的效果不免大打折扣。所以,必须双管齐下,才有绝对的把握。」
屈翠枫恍然道:「我明白了。」忽感到欧阳霓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喷到自己脸上,芬芳湿热,颇觉不妥,可又不舍得躲开。
欧阳霓一面继续替他推血行宫,一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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