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小蛋,农冰衣笑道:「瞌睡虫,你终于醒了?我们等得你好苦呢!」
小蛋抬眼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已是午后,却不见其它人的影踪,迷惑道:「我睡了很久么,古大先生、凌老宫主他们都走了?」
屈翠枫调侃道:「你睡得也不算久,还不到一天。凌老宫主他们已经离谷,咱们等你睡醒后也该启程回山了。」
小蛋道:「不好意思,我睡了一觉,却耽误了大家的工夫。」
卫惊蛰摇头道:「难得我们几人聚在一起,又结识了欧阳姑娘这位新朋友。托你这一觉的福,咱们刚好能多聊上一会儿。」
农冰衣问道:「小蛋,你是跟咱们几个走,还是要回忘情宫去?」
小蛋答道:「我得先回明驼堡等师姐。」想到出来了这么久,也不晓得楚儿是否追不到欧阳泰克已先行折返明驼堡等自己,如果是这样,自己又该挨骂了。
卫惊蛰颔首道:「也好,你正可与欧阳姑娘同路。两人互相照应,也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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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众人互道珍重分道扬镳。临别时,小蛋本想托卫惊蛰替他向盛年、罗牛问候,但转念一想还是没说。这两位大叔对自己的恩情,又岂是一两句问候可以折抵,莫如留待将来有机会,他再尽心报答。
送走卫惊蛰三人,独尊谷里越发冷清,颇有些曲终人散的寂寥。小蛋说道:「欧阳姑娘,我们也上路吧。」谁知欧阳霓摇头道:「我还有些私事,想在谷里多留两天。常公子,不如你先回去,也替我向家里报声平安。」
小蛋一怔,不知欧阳霓为何先前说得好好的,转眼就改变了计划,问道:「要不我留下来等妳一起走。万一欧阳谷主回来 找妳麻烦,咱们也能有个照应。」
欧阳霓婉拒道:「不用了。楚儿小姐必定已在明驼堡等你多时,若是因为我再耽误了常公子的行期,也太过意不去。你先走一步,我不会有事的。」
小蛋见欧阳霓意思甚为坚决,也不勉强,与她作别后独自御风前往明驼堡。 路上无话,翌日天明小蛋终于抵达明驼堡。这时堡内已恢复了正常气象,柳翩仙与仙鸳门的人俱都退走,代欧阳霓主持事务的是她的堂兄欧阳泰斗。惟一的意外,便是楚儿并未回返,也无音讯传回。
小蛋暗暗叫苦,心想,这回师姐是铁了心,要拿欧阳泰克的人头回忘情宫向师父复命。可惜欧阳泰克已死在独尊谷外,尸骨都给埋进了黄土,师姐到哪里再去找他的踪影?有心立即出堡寻找楚儿,又怕两人走岔。
草草用过早点,小蛋便由一名欧阳世家的仆人引着到暖房沐浴。他关上门,望着澡盆里冒出热气腾腾的水雾,第一次觉得能够舒舒服服地洗一把热水澡,是何其美妙的一件事。
他站到澡盆前,催动心念,身上的乌犀怒甲微鸣,立时脱卸浮在面前。一蓬红光闪过,甲胄的各个部件齐齐收缩,剎那间重组,变作一头昂首怒啸的赤色犀牛,堪可将它托在手心里。
小蛋暗自惊奇,欣喜道:「没想到它能收得这么小,以后不用时就能藏在怀里边,一点也不碍事。」
他试着再向乌犀怒甲传输意念,驭动它徐徐落到澡盆边用来搁放衣物的架上,赤犀身上的红光慢慢隐没。
小蛋从胸襟里捧出霸下,这小家伙也正醒着,瞪圆了眼珠瞅着他。小蛋略一迟疑,自言自语道:「也不晓得你怕不怕水,要不要和我一块儿洗个澡?」
霸下扭头望望澡盆,突然「噌」一下蹦了进去,在水面上舒展四肢十分享受地游动。小蛋大喜,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也跳进温暖的洗澡水里。
霸下游到他的胸前,抬起小脑袋蹭蹭他,显得异常亲热。小蛋极是欢喜,用手托起霸下,道:「多亏欧阳谷主留下的九阳丹,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救治你。」
忽然,他听到耳边有脆生生的声音唤道:「妈妈,妈妈──」
小蛋大奇,左右张望,也没察觉到暖房外有人。可那声音却又连续唤了几声,他这才惊觉居然是手心里的霸下在说话。 小蛋呆呆瞧着霸下,过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在叫我?」
霸下的小脑袋点了两下,又呼喊道:「妈妈,妈妈!」
小蛋这下确定了,苦笑道:「我不是你妈妈,再说我是男的,也不可能做妈妈。」
霸下竟似听懂了,立刻改口叫道:「爸爸,爸爸!」
小蛋好险没晕在澡盆里,解释道:「我是小蛋,也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父母应该是仙界的神龙,和我可没啥关系。」
霸下偏着头想了想,道:「没错啊,我是从蛋里生出来的,你不正是我爸爸么?」 小蛋彻底失语,只好把自己拾着霸下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所以,我这个蛋和你钻出的那个蛋完全是两码事。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妈妈,明白了么?」
霸下被小蛋一通绕口令般的表述闹胡涂了,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吧。」小蛋道。
霸下怀疑道:「除了爸爸妈妈,真的叫什么都行?」看小蛋有气无力地在点头,霸下叫道:「干爹──」
「噗!」小蛋一头栽进洗澡水里,老半天才露出脸来大喘口气。
霸下很无辜地看着他,委委屈屈说道:「是你说的,我可以随便叫。现在,你是我干爹了,今后可要好好照顾我,别让我受欺负。当然,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也会罩着你。」
天啊,从这小家伙的身上,哪里看得出半点天龙的血统风范,倒和常彦梧的作派差不多。难怪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霸下可不管小蛋的脸色有多菜,接着道:「干爹,我饿了。」
小蛋嗓子里梗了良久,才很小心地问道:「你──不会是找我要奶喝吧?」
第五章 褚衣少年
幸好,霸下终究是霸下,吃的东西也和别人两样。
小蛋匆匆洗完澡,找到欧阳泰斗弄来大把热性丹药,也不管有毒没毒,霸下都嚼得眉飞色舞,眨眼间一扫而光。亏得欧阳泰斗有心讨好小蛋,又准备了一大包给他,否则小蛋真要欲哭无泪了。
正当霸下伏在桌上,准备开始享受牠的第二轮大餐,欧阳泰斗抱着耳鼠,神色微有惊惶地走进屋子,道:「寞少,耳鼠回来了,却不见了楚儿小姐。」
小蛋大吃一惊,道:「我师姐没回来?」
欧阳泰斗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毕竟楚儿是为追捕欧阳泰克才失踪的,万一出了事,明驼堡岂不又将在劫难逃?
霸下抬起头,好奇地问道:「楚儿小姐是谁,为什么你那么紧张,她是我干娘么?」
欧阳泰斗惊愕道:「寞少,这、这头小红龟……牠会开口说话?」
小蛋无奈颔首,说道:「欧阳兄,烦劳你将耳鼠借给我,我想立刻动身去找师姐?」
欧阳泰斗忙将耳鼠递给小蛋,问道:「寞少,要不要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小蛋道:「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会让耳鼠回来报信。」
霸下瞧着那些红红绿绿满桌乱滚的丹丸,垂头丧气道:「这么急,我还没吃饱呢。」慢悠悠爬回小蛋怀里,不久便呼呼大睡起来。
小蛋稍作收拾,带上耳鼠出了明驼堡。事隔多时又值隆冬大风呼啸,耳鼠的嗅觉再是神通广大,也无法再一路循着楚儿的气息找到她。小蛋只求牠能领着自己先寻到出事的地点,而后再作主意。他跟着耳鼠径直向北,又入大漠。路上风雪交加,行上数百里也难见人烟。小蛋心悬楚儿安危,不敢休息,直至傍晚时分,终于赶到出事的地方。
那是一座建在荒漠绿洲上的小镇,不过百来户人家,乃漠北商路上的一个中转站。耳鼠带着小蛋进到一家设施粗陋的酒肆, 里面摆放着四五张黑乎乎、油腻腻的桌子,有七八个商旅打扮的人正在歇脚。
他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上热情招呼道:「这位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小蛋摇头道:「我来找人。小二哥,能不能向你打听点事?」 那伙计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推托道:「对不住,我正忙着,有事回头再说。」
小蛋一把拽住他,顺手塞给伙计一锭银子。
伙计脸色换得比大漠的天气还快,忙不迭把银子往袖笼里一揣,眉开眼笑道:「公子你也太客气了,不就是打听个人嘛,只管问我就是。小人是通海镇上的包打听,还真没什么人是我不认得的。」
说着,伙计引小蛋在一旁的空桌前落坐,手脚利落的沏上热马奶。
小蛋不惯马奶刺鼻的味道,没去动它,问道:「这两天,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位穿红衣的年轻女子经过这里?」
「有啊,」伙计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那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身边还带了只会飞的小老鼠──」他瞧了眼小蛋怀里的耳鼠,明白过来,笑道:「敢情公子是那位姑娘的朋友。那你问我,可算找对人了。」
小蛋一喜,追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去了哪里?」
伙计看上去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忙,在小蛋身边坐下说道:「那位姑娘是昨天早上到这儿来歇脚。她只要了点羊奶,连菜都没点。只跟我们打听一个身穿白衣、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
「我说没见过这人,她就不再问了,慢悠悠喝了几口羊奶。没过多久,门口又进来几个人,打头的客官也身穿白袍,起初我还以为这位姑娘要找的正是他。可后来一瞧,那人年纪稍大了点,手里拿的不是折扇,而是一支玉箫,模样气派得很。」
伙计说得嘴干,自顾自倒了碗马奶咕噜咕噜喝个精光,自是把帐记在了小蛋头上,继续说道:「他一进来就坐到了对面桌上,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却全都站着。我上去招呼,那家伙却不耐烦地一摆手,叫老子『滚开』。」
伙计越说越气,粗话也不知不觉爆出口,忿忿道:「他妈的,一双狗眼色迷迷盯着人家大姑娘瞅了半天,还装潇洒吹起箫来。我呸,吹的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
他说着又倒了碗马奶。小蛋也不催促,耐着性子等伙计喝完,才问道:「后来呢?」
「后来?」伙计舔干沾在嘴唇上的马奶,又道:「后来满屋子的人都听得头昏脑胀,耳朵里嗡嗡乱响,有几位客人还吐了。
「可说来奇怪,那位姑娘一点事儿也没有,反倒是身上发出红颜色的光来,突然就从袖口里飞出一条长长的软鞭,『啪』 地越过桌子直抽那家伙的脑门。」
小蛋一听就明白了,多半是楚儿顶不住白衣人的箫声,不得不抢先出手。由此可见,来人的修为着实不弱,不知是何方神圣。他问道:「软鞭有没有打中那人?」 伙计摇头道:「我巴不得那混蛋捱上一鞭,可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屁股底下的椅子却猛地往后挪了一尺多,刚好躲过软鞭,手里的箫吹得更来劲了。那位姑娘不知怎么就飞过桌面拔出一把短剑,二话不说便刺了出去。」
若在平时,他这般比说书人更绘声绘色的叙述,小蛋定会听得津津有味,奈何现在不是光听热闹的时候,只好打断伙计道:「小二哥,这当中过程你不用说得那么详细,只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就成。」
伙计很不满意地看了小蛋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不懂得欣赏自己的语言天赋,道:「好,下面我讲快点。那白衣客官用箫架住短剑,冷笑着说:『鞭剑双绝,红衣如霞,果然是叶老魔座下的小妖女!』
「说着话,两人就在屋里打起来,没两下又飞到门外的房顶上。咱们都跟了出去,站在屋檐底下看热闹。可他们动作快得像天上的闪电一样,连人影都瞧不清。」
伙计说得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道:「打了约莫一炷香工夫,红衣姑娘好像有点慢了下来,让白衣人用大袖子扫到腰上,一下子飞了出去。」
小蛋「啊」了声,克制住心头的焦灼与担心,问道:「她伤得重不重?」
「怎么不重,你以为那袖子是唱戏的舞着好玩的?」伙计说道:「我早已瞧出来了,那白衣客官是个传说里的剑仙。
「他那一袖子打上去,红衣姑娘当场就吐血了。白衣客官二话不说,又接着吹箫。没多一会儿,红衣姑娘身子摇了两摇就倒在了街上。诺,就在那儿──」
伙计伸手往门外一指,道:「白衣客官带来的几个手下,把红衣姑娘夹住,又在她背上点了几下。然后有一个家伙扔了块银子给我们老板,刮着风便飞走了。他妈的,有银子、是剑仙,就很了不起么?」
小蛋暗道:「看样子,师姐是被这伙人捉走了。只是按照小二的说法,白衣客官和师姐并不熟悉,抓她做什么?」
他不理会伙计的牢骚,追问道:「你可晓得这些人捉了红衣姑娘往哪里去了?」「我当然知道,」伙计手往东面一指道:「那边,他们一溜烟就飞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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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蛋不禁心里苦笑,从漠北往东,便是中土,乃天陆人才荟萃之地。正魔两道的门派不计其数,仙林高手更是层出不穷, 自己往哪儿去探访这伙人的来历?
他想了想,道:「那白衣客官可曾说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伙计挠挠头,咕哝道:「我看见那混蛋就来气,也没问他叫什么,打哪儿来。」
小蛋闻言禁不住发愁,脑海里开始回忆干爹曾对自己说起过的,擅用箫技伤敌的白衣高手。 他正数算着,忽听角落里有人道:「这位兄弟,你要是肯请我大吃一顿,我就告诉你那伙儿人的来历和去处。」
小蛋大喜,朝说话的人看去。只见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穿了一身朴素整洁的褚色衣衫,背后斜背了柄红鞘仙剑,眉清目秀甚是英俊,一双英目熠熠闪亮暗含几许傲气,却又不令人生厌。
他鼻梁挺拔,剑眉入鬓,唇角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微笑。桌面上摆着几盘素净的干果,喝的也是热茶,背靠在椅上,一双手抱在怀中正瞧着小蛋。
小蛋起身走近,抱拳施礼道:「敢问兄台大名?如果真能告诉我那伙人是谁,别说一顿,十顿百顿也没问题。」
褚衣少年爽朗笑道:「我又不是饭桶,哪吃得了这么多?我的名字──」他抬眼皮又打量了眼小蛋,说道:「你叫我小寂就行了。」
「我叫小蛋。」小蛋自报家门道:「那位被抓走的红衣姑娘是我的师姐。如果寂兄知道她的下落,还请你赶紧告诉我。」
「什么鸡胸鸭胸的?」褚衣少年一屁股跳坐到桌上,说道:「我的名字是寂寞的寂,和你一样,都是小字辈的。」从怀里抛出块碎银子扔到伙计怀里,道:「结帐。」
小蛋一愣,问道:「不是说由我请客的么,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去,找我师姐吗?」
褚衣少年跃下桌子,轻笑道:「在这儿请客,要什么没什么,我岂非很不划算?再怎么咱们也得到汉州去找座大点的酒店,让你好好请我。」
小蛋想起一事,忙道:「请你稍等片刻。」向伙计要来纸笔,将楚儿遭擒和自己要与小寂前往寻找的事情写明,并请欧阳泰斗从速转报叶无青。
褚衣少年也不避讳,站在小蛋身边看他写完书信,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也没说话,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兄弟。」率先出了小酒铺。小蛋赶忙追出门外,跟在褚衣少年的身后,说道:「小寂,多谢你帮忙。」
小寂摇摇头道:「不用,这是你用饭局跟我换的。我最怕欠别人的情,也不想别人对我感恩戴德。这叫无帐一身轻。」
两人出了镇子,小蛋将书信缚定在耳鼠身上,放牠回返明驼堡。
小寂问道:「小蛋,你会不会御剑?」
小蛋摇头说不会,小寂道:「也罢,谁让我想要吃你一顿呢。」他探手握住小蛋胳膊,低喝一声「起」,背后红光绚烂一闪,仙剑铿然出鞘。小蛋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已掠至高空,往着东南方向倏忽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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