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说不行！” 这是一个令人难堪而为难的时刻。杜鲁门脸红了。“我不能理解那个人！”
有人听到他这样说。他转向贝尔纳斯。“吉米，你是否意识到我们在这里已 经整整 17 天了？哎呀，在这 17 天里，你总能决定点什么事情吧！”
在写给母亲的信中，杜鲁门称俄国人为他所遇到的最顽固的人。他现在 总算明白了，他们是最不留情面的讨价还价者——“他们贪得无厌。”他后
来这样说——在日记中，他相信他了解了斯大林政权的真实情况。“这是一 个纯粹的警察政府，”他写道，“一小撮上层人物只是靠大棒、手枪和集中
营统治着下层大众。”后来，他与约翰？斯奈德谈起过他与斯大林的一次使 人不安的交谈，那是有关卡腾森林大屠杀的事。当杜鲁门问到那些波兰军官
的下落时，斯大林冷冷地回答说，“他们离去了。”
即使如此，杜鲁门仍然喜欢他。在波茨坦会议即将结束时，他在给贝丝 的信中写道：“我喜欢斯大林。他很直率。”他后来告诉他的白宫工作人员
说，斯大林说的话是靠得住的。埃本？艾尔斯写道：“总统看来对他的印象 不错，而且喜欢他。”杜鲁门告诉亨利？华莱士，斯大林是个好人，他想把
事情办好。另外，杜鲁门也很自信地认为斯大林也喜欢他。杜鲁门对乔纳森？丹 尼尔斯说这使他想起了汤姆？彭德格斯特。“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斯大林最
像汤姆？彭德格斯特。”
没过很长时间，没过 10 来年，杜鲁门就承认他在波茨坦时太天真了—— 用他的话说是“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并把斯大林称作“没有人性的
俄国独裁者”。即使这样，当时他还说：“我喜欢这个小杂种。”
杜鲁门后来告诉美国公众，在波茨坦会议上，除“军事协议”外，没有 任何秘密协定或承诺。然而，一项关于“东南亚军事行动”的秘密协议却产
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丘吉尔和他们联合参谋团决定，“为了作战的需要”， 越南或印度支那将被分割，由 中国负责纬线 16 度以北地区，英军负责以南的
部分，这样，越南就没有统一和独立的可能性，而法国却有充足的机会卷土 重来。在会议的最后一天，8 月 1 日，杜鲁门用加密电报将上述决定通知了
美国驻华大使帕特里克？J？赫尔利。当时，他面对军事和政治上的许多其他 决定，这一决定似乎并不显得过分重要。
那天晚上，在塞西林宫举行了第 13 次、也就是最后一次会议，会议几乎 用了全部的时间来讨论最后公报的措词，直至午夜过后才结束。会上的斗争
局限于细节问题。莫洛托夫建议修改关于波兰西部边界走向的那一段措辞， 原文为自波罗的海穿过斯维内明德镇。他希望用“以西”一词代替“穿过”， 莫洛托夫说。
“以西多远？”贝尔纳斯问。
“紧靠西侧。”贝文建议。
“紧靠西侧可以。”斯大林确认道。
“那好吧。”杜鲁门说。
“同意了。”艾德礼说。 杜鲁门宣布会议的议程结束时非常认真地说，他希望下一次会议在华盛
顿举行。
“上帝愿意的。”斯大林回答道，这是他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提到上 帝。然后，斯大林用明显异乎寻常的赞誉之词评价贝尔纳斯说：“他比我们
任何一个人工作都努力？？而且工作得很出色。”
人们在桌子周围频频握手，互祝身体健康，旅途平安。如同后来证明的 那样，杜鲁门和斯大林再也没有见过面。波茨坦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 一次大国会议。
在他私下所作的评价上，斯大林后来告诉尼基塔？赫鲁晓夫，杜鲁门是 微不足道的。
6
在凯撒大街 2 号，行装打点已进行了几天，每个人，特别是总统，急于 启程。
8 月 2 日星期四早上 6 点 45 分，他的车队已排在车道上。7 点 15 分，他
们向加托机场出发，按照杜鲁门的请求，机场上不举行仪式。8 点 5 分，“圣 牛”号专机腾空而起，向英国普利茅斯飞去，美国“奥古斯塔”号巡洋舰正
等候在那里。“这样我们可以在海上少呆两天，因为从安特卫普出发，穿过 英吉利海峡需要很长时间。”他在给母亲和玛丽？简的信中解释说。他写道，
他将同英国国王共进午餐。
与乔治六世国土的午餐会设在英国皇家海军的“雷诺”号战列巡洋舰上， 它和”奥古斯塔”号和“菲拉德尔菲亚”号一起停泊在普利茅斯港锚地。杜
鲁门惊奇地发现，国王“非常愉快”，“是个好人”，对波茨坦发生的一切 事情极感兴趣。
我们的午餐丰盛，令人胃口大开（杜鲁门记录道）—— 汤、鱼、羊排、豌豆、土豆和巧克力冰淇淋。国王和我，再加上哈利法克斯勋
爵（英国驻华盛顿大使）、一名英国海军元帅、李海、（艾伦？）拉塞尔斯（国王 的私人秘书）和国务大臣依次围桌而坐。餐桌上他们无所不谈，又像什么也没谈？？
登上和离开英国舰艇的礼节太多。
当天下午，国王作为回访登上了“奥古斯塔”号，检阅了仪仗队，“举 杯致意”（杜鲁门高兴地写道），并向杜鲁门要了三张照片，分别给他的两
个女儿和皇后各一张。
国王离舰 15 分钟后，也就是下午 3 点 49 分，“奥古斯塔”号启航了。 第二天，8 月 3 日，也就是他在海上度过的第一个整天，杜鲁门把几名
随行记者叫到了他的船舱里。他坐在盖着绿绒毯的小桌前，一本活页笔记本 放在他面前，他开始向记者讲述原子弹及其历史。他讲得很慢，声音不高也
不低。他的心情看上去喜忧参半。“他对我们拥有这种可以加速战争结束的
武器感到高兴和慰藉。” 合众社记者梅里曼？史密斯回忆道，“但是，他又对这种可怕的毁灭性
武器的开发忧心忡忡。”美国“独家制造”的局面能维持多久，杜鲁门心里 没底。笔记本上的材料是他向全国发表的声明，在离开波茨坦前就事先准备 好了。
记者们感到极为丧气。“这是自发明火药以来最大的新闻。”史密斯写 道，“我们对此能做些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只有坐等。”
8 月 4 日，根据正式的航海日志，总统早晨 5 点起床并在甲板上散步， 看上去已从长时间累人的会议讨论的极度紧张中完全恢复了过来。早早用过
早餐后，他全天都在研究会议文件并起草向全国发表的讲话。8 月 5 日星期 天，他做完礼拜后就继续工作。梅里曼？史密斯记得，那天极为紧张，杜鲁
门显得神色焦虑。史密斯和其他记者试图谈论其他的事情。“这个秘密是如 此之大而且可怕，以致我们之间都无法相互讨论它。”与此同时，军舰以 26。5
节的全速，劈波斩浪，向前行驶。
8 月 6 日星期一，在海上已航行了 4 天，早上，总统和其他几名随行人 员在甲板上晒太阳并听由船上乐队演奏的音乐会。军舰已驶入纽芬兰以南的
墨西哥湾流。太阳出来了，天气明显转暖。全体船员都换上了白色制服，在 阳光映照下十分耀眼。
时至中午，军舰位于北纬 39°55′，西经 6°32′的位置。海上风平浪 静。
将近正午时，杜鲁门和贝尔纳斯决定在甲板下后餐厅与一些水兵共进午 餐。杜鱼门与 6 个士兵坐在一起，刚开始吃饭时，地图室的一名军官格雷厄
姆上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递给他一张日本地图和一份已经译好的发自陆军 部长的密码电报。
广岛四小时前遭到轰炸。“各方面的情况表明轰炸完全成功，看得见的 效果比任何一次试验都好。”杜鲁门读着。格雷厄姆上尉用红铅笔在地图上 圈上被炸的城市。
杜鲁门一下子激动起来了。他抓住格雷厄姆的手说：“这是历史上最伟 大的事件。”然后让他将电报拿给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的贝尔纳斯看。时间刚
过正午。几分钟后，第二份电报又送了进来：
大型炸弹于 8 月 5 日华盛顿时间下午 7 点 15 分投于广岛。初步报告表明轰炸完 全成功。这次比前次试验更有成效。
杜鲁门这时一下子跳起来向贝尔纳斯喊道：“是我们回家的时候了！” 就像科学家们第一次在阿拉莫戈多进行核试验时一样，杜鲁门感到兴高采
烈。他用叉子轻轻敲了几下杯子，让大家注意。“请坐在原位听我讲几句。 我有件事情要宣布一下。我们刚刚向日本投下一枚新型炸弹，其威力比两万 吨 TNT
还要大。这是极大的成功！”
在水兵们的欢呼声中，他跑出去，向大家宣布这一消息。“实际上，他 没有大笑，”梅里曼？史密斯写道，“而是满脸的微笑。从他向舰上的人们
挥舞的这篇小小电文的字里行间，他看到了战争即将迅速结束。”在军官舱 里，他让人们坐在原位不动，并重复着在餐厅讲的话，然后补充说：“我们
赌赢了。”他说他宣布任何事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据乔治？埃尔西的回忆，总统的反应看起来并非失 态。“我们大家都很激动。每个人都在欢呼。”几分钟后，舰上的电台收到
了华盛顿有关这枚炸弹的新闻公报。然后是总统的广播文告，文告就是在不 久以前由白宫在华盛顿时间上午 11 时发出的。
16 小时前，一架美国飞机在广岛上空投下一枚炸弹？？这是一颗原子弹。它是 宇宙基本能量的一种利用？？现在，我们准备以更快的速度彻底地抹掉日本任何城
市在地面上的每一个生产企业。我们将摧毁他们的码头，他们的工厂和他们的通讯 设施。这里不要有什么误解；我们将彻底摧毁的是日本发动战争的能力？？如果他
们现在不接受我们的条件，等待他们的将可能是从天而降的毁灭之雨，这个星球上 从未见过的那种毁灭之雨？？
这篇文告和其他任何广播中均未提到广岛被毁坏的情况，因为此时华盛 顿尚不知道详情。
全国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如释重负——特别是有儿子或丈夫正在军队服 役的家庭。战争肯定将会随时结束。
对于在太平洋服役的几百万军人和正准备从欧洲乘船调往太平洋战区的 军队来说，这一消息的到来如同一道令人高兴的缓刑令。这些人当中有一名
作家，叫保罗？富塞尔，当时 21 岁，是驻法国一个步兵排的中尉，尽管他的 腿和背部严重受伤，被确定为 40％的残废，按原计划仍然要参加入侵本州的
战斗。“虽然每次从车后面跳下时我的腿会弯曲，但我的伤情被认为可以承 受未来的任何行动。”他记得，广岛事件以后，当他意识到“我们将再没有
必要以装出来的男子汉气概，在枪林弹雨中冲上东京附近的海滩时，我们如 释重负，高兴得掉下眼泪来。我们将要活下去了。我们终于可以长大成人了”。
然而，尽管如此，有关原子弹的消息也给美国人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含 糊暧昧和恐惧感。那些未被战争触动过的孩子们记得，父母亲们脸上露出奇
怪的忧虑表情，并且惊讶地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新的恐怖事件。
可怜的世界还能保持原样吗？
“昨天，”汉森，鲍德温在 8 月 7 日的《纽约时报》上写道，“我们在 太平洋夺取了胜利，但是我们也播下了罪恶的种子。”
社论性的推测极为严重。《芝加哥论坛报》写道：“整座城市和全城的 人不是不可能在一秒钟内被仅仅一枚炸弹所毁灭。”《堪萨斯城明星报》说：
“我们正在对付一种可能倾覆文明的发明。”在圣路易斯，《圣路易邮报》 发出警告说，科学可能已“签发了哺乳动物世界的死亡证书，并订立契约把
已变为废墟的地球转让给蚂蚁”。《华盛顿邮报》在题为《闹鬼的森林》的 社论中说，随着杜鲁门新型炸弹的发现，所有科学幻想小说的虚构的最丑恶
的恐怖事物似乎部已变成了真的。
8 月的华盛顿，天气变得异常凉爽，晚间可以睡个好觉。但《纽约时报》 的詹姆斯？赖斯顿评论道，善于思考的人们睡得并不踏实。
“我们的一些科学家说，这一地区（广岛）今后多年内无法住人，因为 原子弹爆炸引起放射性污染，地面的动物生命遭到破坏。”李海海军上将写
道，他先于总统飞回华盛顿。“将来这种原子行动可能产生的致命作用是可 怕的。虽然我们首先拥有了它，但是我们潜在的敌人将来也肯定会研制它，
并有可能用来对付我们。”
罗伯特？奥本海默曾预计死亡的总人数可能是 2 万。8 月 8 日来自关岛 的最初报告称，广岛的 6％已被夷为平地，伤亡人数可能高达 20 万。最终的
估计是，8 万人当即身亡，另外 5 万到 6 万人在以后几个月内死去。在这总 数中，也许 1 万人为日本士兵。
另有数千人遭到骇人听闻的热烧灼、冲击波和射线毒害的伤害。在后来 的报道中，有人亲眼看到，站立着的人被烧成焦炭，鸟类在半空中燃烧，妇
女的“皮肤像和服一样挂在身上”，尖叫着跳进河里。一名 5 年级女孩记得：
“我不知叫过多少次，恳求他们砍下我烧伤的胳膊和腿。” 曾写过杜鲁门、丘吉尔和斯大林在柏林的墓地闲逛的安妮？奥黑尔？麦
考密克现在把原子弹写成是“结束一切最后通牒的最后通牒”。因为这可能 只是从科学家和军人通力合作的实验室库房里取出的一个小样品而已。
还没有一个人在谴责美国的科学家、军人或总统。
8 月 7 日下午接近 5 点时，“奥古斯塔”号抵达诺福克。杜鲁门立即离 舰并乘专列向华盛顿驶去，8 日上午，全国上下都知道他已回到办公桌前。
此时，日本仍没有说什么话，既没有乞求饶恕，也没有投降的迹象。在五角 大楼，史汀生和马歇尔私下里很担心，炸弹是否没有获得预期的震动效应。
8 月 9 日报纸上刊载了更加惊人的消息。百万俄军开进了满洲里——俄 国对日作战了——而且第二颗原子弹投在了日本的主要海港长崎。
没有召开过关于第二颗原子弹的高层会议。杜鲁门没有再作过另外的决 定。除了关于第一颗原子弹的军事指令之外没有发布任何命令，这项指令是
由马歇尔的代表托马斯？T？汉迪将军于 7 月 25 日送给太平洋战区的负责指 挥官、第二十航空队卡尔？A？斯帕茨将军的。指令的第二段写道：“计划工
作人员的准备工作一旦完成就立即把另外的一些炸弹投向上述那些目 标？？”第二颗炸弹——绰号为“胖子”的钚弹——已准备就绪，从提尼安
岛“发出”，考虑到天气条件，比原计划提前了两天。
后来的估计表明，长崎共有 7 万人死亡。如果不是投弹手偏离目标两英 里，破坏程度会更加严重。
“日本人在 4 天之中再次感受到这种可怕武器的惊人效果。”《洛杉矶 时报》报道说，和大多数其他报纸一样，它暗示结束战争已指日可待。在国
会山，典型的反应是“现在战争不会拖很久了”。
华盛顿最受尊敬、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佐治亚州参议员小理查德？B？拉 塞尔在给杜鲁门的电报中称，对日本人的攻击一定不能停顿。
让我们将战争进行下去，直至他们乞求接受无条件投降。敌人对珍珠港的罪恶 袭击把我们拖入了战争，我看不到有任何正当的理由，说明我们对付日本人应比对
付德国人更加体谅和宽恕得多。？？如果我们手中没有足够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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