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大街彩旗装点的观礼台上,他检阅了陆军节的游行队伍,然后又在白宫举 行国宴欢迎表情极其紧张的比利时年轻的摄政王。在附近的洛尔大戏院,他
在贝丝和玛格丽特的陪同下,观看了弗兰克?卡普拉的新影片《联邦国家》 的首演,这部由斯潘塞?特蕾西和凯瑟琳?赫伯恩主演的影片给了他长期以
来从未有过的鼓舞。他写信给玛丽?简说:“这是一部令人捧腹大笑的影片。 如果有机会你应该去看看。它使共和党人受不了,不论别人相信不相信,它
对你哥哥都是有利的。”
最近一次盖洛普民意测验报告说,他的支持率仅有 36%。并和党人喜出 望外,民主党人和自由派报纸却越来越委靡不振。《民族》周刊问道:“非
得是杜鲁门吗?”《新共和》杂志的封面上则写道:“杜鲁门应该辞职。”
“哈里?杜鲁门不具备任何做总统所需要的品质。”他“毫无特色”,是一 个“在文字理解方面有着众所周知的困难”的“微不足道的人”。在《纽约
时报》上,阿瑟?克罗克冷酷无情地写道:
当他(杜鲁门)否决他所谓的“富人的”税收法案、这个国会 用以取代他本人的“穷人的”法案时,国会中众多的民主党人加入 了推翻这项否决的行列。
民主党正在危害总统的权力,自从共和党激进分子弹劾安德 鲁?约翰逊以来这个国家还没有哪一个主要政党如此做过??一个
在下一次民意测验中失败的总统通常就预示着他在履行其公职方面 将面临困境,可以想见,这将会带来灾难??在本文发表之时,总
统的影响力正处于比现代史上任何总统的影响力都要微弱的时刻。
5 月初,在即将举行的一次有关巴勒斯坦的重要的白宫战略会议之前, 杜鲁门要克拉克、克利福德准备出一份立即承认新犹太国家的论辩,尽管此
时这个新国家还没有名字。杜鲁门告诉克利福德,他必须亲自去准备,就像 准备一份提交给最高法院的论辩一样。“当然,你要当着所有我们这些在场
的人的面宣讲,”杜鲁门说,“但我真正想要你去说服的人是马歇尔。”
杜鲁门正如他告诉克利福德的那样,倾向于认为马歇尔是反对这项承认 的。不过这与杜鲁门对这位将军的尊敬毫无关系。而马歇尔本人的感情也毫 无问题。在 5 月
8 日给总统的一封私人生日贺信中马歇尔写道:“我想让你 知道,我非常清楚你给予我的那种明显的忠诚。作为回报,我只能尽全力来
报答你,并且向你保证我完全忠实和信任于你。”
在为总统举行的一次私人生日宴会上,马歇尔以令在场的人难以忘怀的 话更强烈地表达了他对总统的尊敬。的确,这是杜鲁门有生以来获得的最伟
大的称颂之一。这次在附近的 F 街俱乐部举行的宴会是由司法部长汤姆?克 拉克主办的,有大约 40 位来宾,包括总统和杜鲁门夫人,同时也是马歇尔及
夫人这种少有的在华盛顿应邀外出就餐的几次中的一次。克拉克和约翰?斯 奈德在餐后分别起身祝酒。接着,马歇尔出乎意料地站起来,推开了他的座
椅,俯身向前,两手撑在桌子上开始讲话,他的表情极其严肃。在场的每一 个人都清楚地知道,马歇尔从不恭维与他一道工作的人。那不是他的风格。
他用目光看着杜鲁门,说道:“这个人的完美形象将由历史来证明,但 我现在在这里想说的是,在这个人的行政当局的领导下,从没有一项决定以
及对我国海岸之外有影响的政策是不符合这个国家的最大利益的。将会长存
的并非是做这些决定的勇气,而是这个人的正直。” 杜鲁门满面红光,慢慢地起身想致答辞,但却说不出话来。大厅里的寂
静让人不知所措。他站在那里半张着双臂,试图使自己镇静下来。最后他只 能朝马歇尔做着手势说:“他赢得了战争。”不过,他在以这种简朴的方式
讲话时,感觉到许多来宾正热泪盈眶。
5 月 12 日下午总统办公室的会议于 4 点钟开始,恰好在英国对巴勒斯坦 的委任统治结束前两天零两个小时。
出席者有马歇尔、罗伯特?洛维特以及他们在国务院的两位助手罗伯 特?麦克林托克和弗雷泽?威尔金斯,还有克利福德、奈尔斯和马特?康内
利。他们没有说话便在围绕着杜鲁门办公桌的椅子上就座,马歇尔和洛维持 在总统的左边,身后是麦克林托克和弗雷泽,克利福德坐在总统的正对面,
奈尔斯和康内利在他的左边。杜鲁门讲了几句开场白,其中没有提到巴勒斯 坦的承认问题,接着轮到马歇尔讲话,他请洛维特来为托管提出论辩。洛维
特的发言比较长,其间马歇尔曾简短地打断,报告说在最近与“犹太代办处” 的摩西?舍托克的谈话中,他和马歇尔曾警告说,犹太人正在巴勒斯坦进行
一项极其危险的军事冒险,舆论潮流可能会转而反对他们,他们也不可能获 得美国援助的保证。
然后,杜鲁门让克利福德发言,克利福德首次提到了承认的问题,并建 议说美国应尽快地赶在苏联之前采取行动。美国甚至不应等到新的犹太国家
宣布建立,而应在明天、即 5 月 13 日便宣布美国的承认。
克利福德回忆说:“我一边讲,一边就注意到雷云正在聚集——马歇尔 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
“这完全是政治,”马歇尔说,“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克利福德在这儿。 这不是一次政治会议。”
杜鲁门温和地回答说:“将军,他在这儿是因为我要他在这儿。” 克利福德继续他的陈述,讲了大约 15 分钟。他平静、有条不紊,也不慌
张,他那圆润的声调像往常一样优美、抑扬顿挫,清晰而措辞得当的句子平 稳而流畅地一句接着一句(后来在回忆这毕生难忘的时刻时他说:“我确实
做好了准备!”)。不过,克利福德毕竟比马歇尔年轻 26 岁——在重大的权 力和重大的世界决策的经历方面仍是新手。马歇尔的威望在这所房间里明显
可见,这种威望由于他的愤怒而格外使人难忘,也格外吓人。在克利福德发 言的整个过程中他都坐在那里怒日而视。也许正是克利福德的风格使马歇尔
心烦意乱,他对这个世界表现出深深的忧虑。
克利福德说,对新犹太国家的承认从一开始就与总统的政策构想完全一 致。它是一个“这个国家的一切政策所主张的”人道主义的行动。600 万犹
太人被纳粹屠杀是有史以来最残忍的暴行。每一个有思想的人都肯定会感到 对那些幸存者负有的某些责任,这些幸存者不像欧洲的其他人那样,他们无
处可去。他解释了《贝尔福宣言》。他摘引了《圣经?申命记》中的段落来 论证犹太人要求在巴勒斯坦建立家园的权利。
如今我将这地摆在你们面前,你们要进去并拥有的这地,就是 耶和华向你们列祖亚伯拉罕、以撒、雅各起誓应许赐给他们和他们 后裔为业之地。
他说,巴勒斯坦的分治和美国的承认是没有什么选择的,因为国务院想 象中的那种拖延决不会为犹太人所容忍。一个独立的犹太国家是不可避免
的,几天之内它就将宣布。“不论国务院或其他任何人怎么想,我们面临的 实际事实就是,将会出现一个犹太国家。”考虑别的方案都是不现实的。
洛维特再次发言。他说,在其边界尚未确定、政府尚未建立之前,过早 地承认犹太国家是一种未见实物便瞎买东西的做法。他出示了一叠情报机关
的报告,这些报告显示,许多到巴勒斯坦去的犹太移民是共产党人或苏联间 谍。洛维特争辩说,这整个问题都应该是联合国的问题。联合国正在努力确
定巴勒斯坦未来的政府形式,而这正是在美国的具体敦促下进行的。任何过 早地、鲁莽地对新国家的承认都将对美国在联合国的威信产生灾难性的影
响,并且看起来就像是对 11 月份犹太人选票的“一个极其明显”的出价。 关于这个问题,马歇尔插进来,勉强地控制着他的愤怒,表情严肃并带
着他的声望的全部分量做了发言。 马歇尔说,克利福德的建议是错误的。国内的政治考虑决不能决定对外
政策。“总统的伟大职责”正处于危急之中。马歇尔直视着杜鲁门说,确实 如此,如果总统打算采纳克利福德的建议,那么在 11 月份的选举中,如果他
——马歇尔要投票的话,他将投票反对总统。 这对杜鲁门来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指责——克利福德肯定地说,这是“他
所遇到的最尖锐的指责”——因为它来自于马歇尔这个“伟大的年长者”, 他在行政当局中的存在给了杜鲁门如此自豪和自信的感受。
“这使会议陷入了一种令人难熬的停顿之中。真正是一种休克的状态。 我想,总统已被它击得发愣。”多年后,克利福德在试图回忆当时房间里的
感觉时说,“屋子里一片可怕而绝对的沉默。” 然而,杜鲁门没有显出任何激动的表情。他那从一开始就很严肃的表情
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举起手说,他已经完全清楚了其中的困难、危险以 及政治风险,这些他自己会去处理。他倾向于同意马歇尔将军的意见,不过,
他认为最好大家都回去睡觉,把问题留到第二天去解决。
马歇尔及其随员起身离去,他甚至都不看克利福德一眼,后者内心非常 生气,开始收拾自己的文件。正是马歇尔的这种“十足的该死的浸礼会教徒
的风格”使人感到如此气恼,他后来告诉乔纳森?丹尼尔斯说——马歇尔“从 一个地洞里看不到自己的愚蠢”。克利福德只能得出结论说,总统同意马歇
尔的意见为的是不使这位将军在别人面前感到尴尬。
当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后,杜鲁门对克利福德说:“那种做法粗鲁得就像 是一匹矮脚马。”杜鲁门让他别太在意。克利福德说,作为一名辩护律师,
他以前也曾打输过官司。
“咱们应该看法一致:它还没有输。”杜鲁门说。 第二天,记者们问道,美国是否会承认新的巴勒斯坦的国家。 杜鲁门回答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而此时,车已经到了山前。那天傍晚,即会议结束后不到一个小时,
洛维特打电话给克利福德,说他必须尽快与克利福德谈谈。克利福德到位于 卡洛拉马区的洛维特家中,边喝酒边谈,他们一致同意必须做些事情,否则
总统和国务卿之间可能会产生严重的分裂。可以想见的是,马歇尔也许会辞 职;克利福德明白,这将是杜鲁门的国内声望可能遭到的最沉重的打击,并
且无疑会摧毁他重新当选的哪怕是最小的机会。克利福德回忆说:”马歇尔 是他拥有的最大财富。他经不起失去他。”这可真是具有讽刺意味:坚持排
除政治考虑,并如此“超脱于政治之上”的马歇尔,本人现在却变成了政治 考虑中最重大的因素。
洛维特要求克利福德仔细考虑这一点,然而当洛维持第二天上午打电话 给克利福德时,克利福德却告诉他说他已无能为力。洛维特应该去说服马歇
尔,使他相信他错了。
当克利福德把这全部情况向杜鲁门做了汇报,杜鲁门的反应是,马歇尔, 用杜鲁门的话来说,需要多一点儿的时间。
那是星期四,13 日。
星期五,5 月 14 日,这一天新的犹太国家准备在耶路撒冷的午夜——华 盛顿时间下午 6 时——宣告成立,克利福德和洛维特在安静的 F 街俱乐部共
进午餐,并起草出将由总统发表的一项声明的文字。现在,洛维特仅敦促在 承认新的犹太国家时不要有“不适当的匆忙”之举,以便使联合国的美国代
表团能得到充分的预先警告时间。然而,连这一点克利福德也没有答应。
那天下午的某个时候,马歇尔打电话给总统,说他虽然不能支持总统希 望采取的立场,但他不会公开地反对它。
杜鲁门对克利福德说:“那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一切。” 克利福德给在华盛顿的犹太人代办处官员伊莱休?爱泼斯坦打了一个加
急电话,告诉他承认将在那天宣布,让他准备好必要的文件,并立即送到白 宫来。当爱泼斯坦询问需要什么文件时,克利福德不得不说他也不确切地知
道。“一个新的国家要求承认,这是很不寻常的——它并非每天都会发生。” 克利福德说。
克利福德打电话给国务院,然后又通知爱泼斯坦。当这些文件最后交到 白宫时,新国家的名字被空下来——后来才填上——因为还不知道它叫什么 名字。
新的犹太国家——第一个犹太国家曾存在了近 2000 年——按时在耶路 撒冷的午夜,华盛顿时间下午 6 时宣告成立。11 分钟后,查利?罗斯在白宫
宣布美国在事实上承认以色列,这是它已被称呼的名字。
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团大吃一惊。事实上,一些美国代表轰然大笑,以为 这项宣布肯定是有人在故意开玩笑。奥斯汀大使是代表团中唯一在事先(只
是在最后时刻)得到通知的人,他极为沮丧,以致回来后没有告诉任何其他 的人。
与此同时,在国务院,马歇尔派出他的联合国事务办公室主任迪安?腊 斯克,乘飞机前往纽约去稳住整个代表团,使其不要辞职。
在布鲁克林和布朗克斯大街上,人们在跳舞;在马球场,举行了一个盛 大的“向以色列致敬”集会。全国各地的犹太教堂都举行了感恩节仪式。在 华盛顿马萨诸塞大街
2210 号“犹太人代办处”总部,一面新国旗迎风招展—
—白底,浅蓝条,中间有一颗“大卫王之星”。 在堪萨斯市,埃迪?雅各布森收拾好行装,立即乘飞机前往纽约去看望
钱姆?魏茨曼,后者将成为以色列的新总统。3 天后,即 5 月 17 日,雅各布 森作为以色列的“临时的非正式大使”出现在白宫。
随着时间的推移,应该指出的是,美国对新的犹太国家采取的仅是事实 上的承认,而苏联随后则给予了一个更为正式的法律上的承认;在后来的几
个月中,当以色列遭到阿拉伯人的军队进攻时,杜鲁门拒绝对装有运往以色 列的军事装备的船只解禁;在整个夏秋,美国在联合国强烈地支持一项以色
列人反对的调停和妥协政策。不过,这些情况并不能缩小杜鲁门所做的那件 事的较大的象征意义和重要性:是美国总统在世界上最先给予那个新的犹太
国家的承认的。当有经验的观察家,包括大多数他自己的外交事务专家,都 认为他的这些表现是管理不当出洋相时——《时代》杂志说是“一出滑稽剧
表演”——全国大多数舆论却认可了这种做法。《华盛顿明星晚报》的一篇 社论很好地表达了大多数美国人的想法:
许多人说前一段时间美国对巴勒斯坦政策的管理是矛盾的和 混乱的。然而此时,事情的这一面已经完全被美国在世界各国中率
先承认了以色列这个新犹太国家的迅速而带有戏剧性的决定所掩 盖。这是一项明智的决定,是一项令人鼓舞的决定??
正如深受广大听众欢迎的电台评论员和世界旅行家洛厄尔?托马斯在那 天晚间的广播中所说,全国各地的美国人都要去求助于《圣经》以我寻“历
史的今日”的某些历史背景。
杜鲁门毫无遗憾。他已达到了他的目的,除此之外,他还明确了一点, 即究竟是谁在掌管美国的政策:
对于政府中许多职业官员来说,困难在于(他后来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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