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五胡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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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五胡春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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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览毕,不由大怒,聚百官道:“王豹上诬圣朝鉴御之威,下启骨肉乖离之渐,讪上谤下,谗内间外,构恶导奸,实为不忠不顺不义!”令斩王豹。王豹将死,怨愤道:“当悬吾头于大司马门外,好见外兵之攻齐也!”于是朝野缄口,不敢再谏。

  有吴郡顾荣,字彦先,乃东吴名臣顾雍之孙,时任大司马主簿,见齐王擅权骄恣,恐祸及己,于是终日酣醉,不综府事。其友冯熊不知其中缘故,便来劝道:“夫酒之为物,固可合欢,也能丧性,所以古人比之为狂药,非佳味也。古今以嗜酒致祸者往往可鉴,此刘伶荷臿自随,毕卓盗酿被缚,君子所以不取也。今兄湛于曲蘖,日夜衔杯,此非贤人君子之所好者。愿兄察其善恶,自示劝惩,勤于听事,休败骏德也!”顾荣诡笑道:“卿读一卷儒书,便知千古遗事。我岂不知酒之为祸败德者也?今齐王骄恣擅权,不久必败。我为其府主簿,诚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楚国亡猿,祸延林木。所以放性酣醉,实为消忧避患之策也。”冯熊方悟。顾荣嘱道:“此事只卿一人知道,切不可外露,否则祸在不测。”酣醉如故。齐王因他荒废职事,出为中书侍郎。顾荣既出,在职廉能,不再嗜酒。齐王心腹长史葛旟由是起疑。顾荣得知,又复醉饮。忽报大司马东曹掾张翰辞官归故里,因与顾荣同乡,特来告辞。张翰道:“我每念江南,便想起菰菜、莼羹、鲈鱼鲙之美,人生贵在适意,何必贪恋富贵?”顾荣顿悟,毅然道:“荣愿与兄同采南山之菰,共饮三江之水!”也即上笺辞官,与张翰同回江南。

  永宁二年三月,皇太孙司马尚又夭,晋帝司马衷由是子孙俱绝。朝中公卿皆以为大将军司马颖众望所归,当次立为皇太弟。司马冏欲久专国政,不立司马颖为皇太弟,而立清河王司马覃为皇太子,自为太子太师。司马覃乃武帝之孙,司马遐之子,时年只有八岁。朝野于是皆道司马冏心存私意。司马颖不得立为皇太弟,也生怨恨。河间王长史李含即劝司马颙道:“成都王乃圣上至亲,有大功于社稷,而推让还藩,甚得众心。齐王越亲而专政,朝野侧目。殿下可发檄文,令长沙王讨齐,长沙王微弱,必为齐王所诛,殿下便因此归罪齐王而讨之,必可擒也。然后立成都王,除逼建亲,以安社稷,大勋也。”司马颙犹豫道:“齐王虽然擅权骄奢,并无大过失,若此兴兵,恐反遭朝野非议。”李含道:“此事易也,可称受了圣上密诏,非议自消。”司马颙乃大喜,随即举兵,以李含为都督、张方为前锋,率军东进,屯于新安,以伺洛阳。先上一表,痛陈司马冏之罪,其表曰:

  王室多故,祸难罔已。大司马冏虽曾倡义,有兴复皇位之功,而安定都邑,克宁社稷,皆成都王之勋力也,而冏不能固守臣节,实乖众望。自京城大定,篡逆诛夷,乃率百万之众,来绕洛城,阻兵经年,不一朝觐,百官拜伏,晏然南面,坏乐官市署,用自增广,取武库秘仗,严列不解。故东莱王蕤,知其逆节,表陈事状,横遭诬陷,加罪黜徙。彼益树植私党,僭立官属,幸妻嬖妾,名号比之中宫,宠竖顽僮,官爵俨同勋戚,密署心腹,实为货谋,斥罪忠良,窥窃神器,逆伦始谋,固犹是也。臣受重任,蕃卫方岳,见冏所行,实怀激愤。即日翊军校尉李含,乘馹密来,宣腾诏书,臣伏读感切,五情若灼,《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冏拥强兵,置党羽,权宦要职,莫非私人,虽加重责之诛,恐不义服。今特勒精卒十万,与州郡并协忠义,共会洛阳。骠骑将军长沙王乂,同奋忠诚,废冏还第,成都王颖,明德茂亲,功高勋重,往岁去就,允合众望,宜为宰辅,代冏阿衡之任。臣志安社稷,未敢营私,为此拜表摅诚,急切上闻!

  齐王见表大惊,即聚百官议道:“昔赵庶人、孙秀作逆,篡夺帝位,社稷倾覆,莫能御难。孤首倡义兵,扫除元恶,区区臣心,可质神明。今河间王听信谗言,称兵作难,如之奈何?”尚书令王戎道:“社稷倾覆之时,殿下首举义兵,匡定大业,开辟以来,未之有也。然论功报赏,不及有劳,故而朝野失望,人怀贰心。今河间王兵盛,锋不可当,殿下不如以王就第,委权崇让,庶可得安。”一人立时大怒,厉声道:“赵庶人听任孙秀,移天易日,当时衮衮诸公无一倡义,唯赖我王身犯矢石,躬贯甲胄,攻围陷阵,大业因此得以匡正。三台纳言,不恤王事。赏报稽缓,责不在府。谗言逆乱,当其诛讨,奈何虚承伪书,遽令殿下以王就第乎?试想汉、魏以来,王侯就第,宁有得保妻子者邪?谁主此议,其罪当斩!”

  百官震悚失色,视之,乃齐王心腹,从事中郎葛旟。王戎大惊,再看齐王,也已变色,眼露杀机,更觉惶怖,情急之下,假装内急,起身如厕;又故作龙钟之态,自个跌倒在粪坑中,弄了个屎尿满身,臭不可闻。百官皆避之不及,赶他出府。王戎因此逃得一死。――原来,王戎字浚冲,琅琊人,乃王衍堂兄,幼而颖悟,神采秀彻,视目不眩。裴楷赞道:“戎眼烂烂如岩下电。”六、七岁时,曾与群儿戏于道旁,道旁李树多实,群儿竞去攀摘,唯独王戎不往。人问其故,王戎道:“树在道旁而多李,必苦李也。”群儿取之,果然味苦,于是人皆异之。及长,好清谈游畋,自诩风流,与谯郡嵇康、陈留阮籍、阮咸、河内山涛、向秀、沛人刘伶曾隐于洛阳东北之山阳,作竹林之游,号为“竹林七贤”。而性贪吝,田园水碓遍及天下,仍常自执牙筹,昼夜算计,恒若不足。家有好李,得价便沽,又恐人得种,先将李核钻空,然后卖去。一女为裴頠妻,贷钱数万,日久未还,女归宁时,王戎面有愠色,且多烦言,直到其女将钱还清,始有欢颜。世人称之为膏盲之疾。

  却说王戎既去,中领军何勖即道:“长沙王与河间王同谋,为我腹心之患,当先除去,然后出兵西讨!”齐王遂遣董艾去袭司马乂。即有消息报入骠骑将军府,司马乂大惊,急带左右百余人驰入宫中,关闭诸门,召集宫禁自卫。董艾追至,陈兵宫西。司马乂乃宣告内外:“大司马谋反,诸军速来助顺讨逆!”司马冏则使人执驺虞幡唱道:“长沙王矫诏。诸军不可盲从!”京中诸军由是不知谁是谁非,干脆各不相助,作壁上观。当夜,二王大战,司马冏纵兵焚烧千秋神武门,司马乂则令宋洪去烧大司马府,飞矢雨集,火光冲天。晋帝司马衷走避上东门。董艾不顾利害,竟令部众望着天子麾盖飞射,矢集御前,侍驾诸臣死伤相枕。观望诸军见了,遂疑司马冏谋反是实,各率部众来攻司马冏。连战三日,司马冏大败。大司马长史赵渊于是反正,杀死何勖,擒了司马冏,上殿请降。司马乂即叱左右,将司马冏牵出,斩于阊阖门外,徇首六军,董艾、葛旟等齐王同党皆夷三族。

  于是大赦,改永宁二年十二月为太安元年。即遣天使持驺虞幡去新安,命河间王罢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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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集  罗尚贪残促民变  李特仗义闹巴蜀
却说河间王令李含、张方屯兵于新安,好待长沙王一旦被杀,便由新安杀入洛阳,除去齐王,然后立成都王为帝,自为丞相。不过数日,便有消息传来,说长沙王已斩齐王,掌了朝权。天使随后持驺虞幡到,命河间王罢兵。河间王大失所望,只好将李含、张方撤还长安。

  却说罗尚与辛冉、徐俭率兵入蜀,再申前诏,令六郡流民各还本郡。流民大惧,求诸李特。李特即遣其弟李骧沿道去迎罗尚,并献珍玩。罗尚大悦,遂以李骧为骑督。李特、李流又亲率流民牵羊担酒,赶到绵竹为罗尚接风,又多献珍玩,极尽殷勤。辛冉劝罗尚道:“李特等专为盗贼,后必有异,可趁他来会,拿下斩首,不然,必为后患。”罗尚得了李特重贿,哪里肯从?以讨灭赵廞之功,表李特为宣威将军、李流为奋武将军,皆封侯爵。并许流民暂缓归期,宽限至当年七月上道。时正五藩举兵###司马伦之际,中原大乱,又兼秦、雍贫瘠,流民散布梁、益二州,为人佣力,皆无返乡之意。不觉期限已到,州郡催逼。流民愁怨,不知所为。又值多雨时节,年谷未登,无资上路。李特遂又向罗尚多献珍宝,再请延至冬季上路。辛冉阻道:“流民狡诈,不可一延再延,否则,永无归期矣。”罗尚因此不允。流民无奈,只得上路。辛冉即向罗尚进言道:“流民前因赵廞之乱,多所剽掠,宜趁其迁移之时,设关卡以夺取之。”罗尚贪婪,喜而从之,即令梓潼太守张演沿道设卡,搜索宝货。流民愤怨,作歌专咒罗尚:

  尚之所爱,非邪则佞;尚之所憎,非忠则正。

  富拟鲁卫,家成市里;贪如豺狼,无复极已。

  时流民资财被夺,无法上路,于是皆去投靠李特。李特遂于绵竹赤祖结下大营,安置流民,并移文辛冉,责他苛暴,致使流民失所。辛冉大怒,即使人分榜通衢,购募李特兄弟,许以重赏。李特得知,使人尽揭榜文,改其词曰:

  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阎、赵、杨、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者,赏帛百匹。

  流民见榜大愤,归之者愈众。于是天水阎式、任回、任臧、上官晶、上官惇、杨褒、杨珪、王达、阴平李远、武都李博、扶风李攀、始平费他、氐苻成、隗伯等各率所属皆来投附李特,旬月之间便聚得流民数万。李特便遣阎式去成都,再向罗尚请延归期,并探官家虚实。

  阎式去往成都,沿途见官军已在冲要处立下营栅,戒备森严,知其必有掩袭之计,叹道:“民心方危,今而速之,乱将作矣!”及至成都拜见罗尚,具说延期之事,罗尚诈道:“汝且回去,以我之意告诸流民,今已听宽矣。”阎式道:“明公惑于奸说,恐无宽理。弱而不可轻者民也,今去之不以理,众怒难犯,恐为祸不浅。”罗尚道:“然。我不欺汝,汝其行矣!”阎式于是告辞。帐后转出辛冉、徐俭,问罗尚道:“明公果要听诸流民延期乎?”罗尚道:“不然。李特兄弟皆有雄才,今聚众数万,其心可知,岂可令他得展奸计?适才所言,乃惑之耳。今当决计一战!”即遣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及督护田佐,潜率步骑三万,去袭李特营寨。

  却说阎式出城,星夜倍道赶回绵竹大营,即向李特说道:“辛冉、徐俭已在冲要处立下营栅,戒备森严,我料其必有掩袭之计,罗尚虽说宽延,却不可信。当严加戒备,以防不测。”李特道:“幸有卿此一行,不然,我属皆为所虏矣!”即将流民分处二营:由李流守东营,自居北营,缮甲厉兵,戒严以待。是夜,十月之朔,月不甚明。曾元等卷甲衔枚,来到绵竹,却见两座大营,于是曾元与张显率一半兵攻东营,田佐与刘并率一半兵去攻北营。

  且说田佐与刘并率军潜至北营,已是丑时,但见营中灯火昏昏,悄无声息,以为流民无备,一齐突入寨内。――却是一座空营。正疑惑间,就听喊声大起,四面火光齐明。李特长子李始、次子李荡、少子李雄、李特妹夫李含、李含之子李国、李离及苻成、隗伯八路伏兵杀来。田佐、刘并大喊“中计”,率众混战。流民军器械不精,却个个勇猛。官军死伤累累。田佐、刘并率众突围,迎面李荡赶到,一枪刺田佐于马下,刘并夺路走脱,所剩只有数千兵马。李雄尚要穷追。李特道:“穷寇莫追,且好留他回去报信吧。”听得东营杀声正急,引军来助李流。

  却说曾元与张显来劫东营,兵已半入,忽听喊声大震,李骧率一军从营外杀来,直冲其军,截为两段。李流又从营内杀出。曾元与张显互相不能相顾,其众大乱。曾元被困营中,四下冲杀不出,被李流一枪刺透心窝,撞死马下。张显还在营外,急回马走。李特又到,拦住大杀。张显舞刀来战,不三合,被李特连人带马劈成四段,其众乞降。李特道:“非汝等之罪,且回告罗尚、辛冉,不可贪残害民,不然,我终要取他首级。”尽取其铠甲兵器,然后放回,趁机杂入数百流民,混进广汉城中。

  流民大捷,李含等于是共推李特为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李流为镇东大将军,号东督护,以相镇统。李特遂以李辅为骠骑将军,李骧为骁骑将军,李始为武威将军,李荡为镇军将军,李雄为前将军,李含为西夷校尉,李国、李离、任回、李恭、上官晶、李攀、费佗等皆为将帅,任臧、上官惇、杨褒、杨珪、王达、麹歆等为爪牙,李远、李博、上官琦、李涛等为僚属,阎式为谋主,何世、赵肃为腹心。乘胜进兵广汉,将曾元、张显、田佐三颗首级悬示军前,挑辛冉出战。

  辛冉大怒,出城大战李特。正战间,阵后将士乱喊,辛冉回望,城中火光冲天。――原先混入城中的流民见辛冉出城,趁虚夺了城门,将早已伏在城外的李荡一军放入,就在城中放起一把大火。辛冉见城已失,无心恋战,收军欲奔德阳,被李特拦住,大杀一阵,辛冉不得过,转回成都,又被李流于后追杀一阵,大败而去。李特遂欲提兵来取成都。阎式道:“成都城高墙固,未可急拔,今若强攻,恐梓潼张演、德阳张征袭兵于后,不如先取此二处,除了后患,再回取成都不迟。”李特然之,遂令李荡北取梓潼,李流、李骧率军守广汉,虚张声势,扬言将取成都,使罗尚不敢出援,自率一军来取德阳。

  张征见李特军到,其锋正锐,严令将士固守城池,不得出战。李特每日来城下搦战,任如何叫骂,张征皆置若罔闻。李特早出晚归,一连十数日皆是如此,军马疲惫,便令卸鞍,饮马河边。张征看得真切,趁势率军出击。李特无备,其军惊溃。张征策马挺枪,直取李特。李特无心与战,斗十数合,望山谷而逃。张征拍马紧追,厉声大叫:“快快下马受降!”李特心慌,弓矢尽落,头盔坠地,披发纵马,缘山奔走;道路崎岖,高低不平,马忽失蹄,连人带马滚落坡下。张征捻枪来刺。忽见一队军马赶到,甚是齐整,为首一位少年将军,飞马大叫:“勿伤我父!”挺枪直取张征。大战三十余合,张征败走。原来那位少年乃是李特次子李荡,已取了梓潼,逐走张演,得知德阳未下,遂留李离守梓潼,自率一军来助其父,正好救了李特。李特大喜,便与李荡下山,收军欲还涪城。李荡道:“张征已败,智勇俱竭。我军正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若失此机会,待张征休养疮痍,再得振奋,恐不易再图了。”于是进战。此时张征尚未入城,见李荡追来,返身又战,又斗三十合,不敌而走,被李荡策马赶上,一枪刺死马下。其众尽降,遂取德阳。

  李特于是自称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进兵成都。沿途与蜀民约法三章,施舍赈贷,礼贤拔滞,军律肃然。蜀民大悦,作歌唱道:

  蜀贼尚可,罗尚杀我;平西将军,反更为祸。

  罗尚大惧,急令缘郫水作围,连绵七百里,与李特隔水相拒。李特进军毘桥,见罗尚如此布阵,不由大笑道:“罗尚不知兵法,我破之必矣。”诸将道:“罗尚已在对岸立营,树下寨栅七百余里,如何可破?”李特道:“用兵之道,贵在势合,守诸要害,若分散用兵,易被各个击破,此用兵之大忌。今罗尚之兵不过数万,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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