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逃往荥阳,未及入城,被鲜卑突骑赶上,搠死马下。刘琨赶来城下,喝城上吕朗道:“我父何在?”吕朗恐其攻城,慌说道:“正被刘乔拘于考城。”刘琨遂即赶往考城。时考城原有刘琨部兵,前因战败,降了刘乔,此时见刘琨率大军到,即在城内反正,砍开城门,放入刘琨大军。刘乔大惊,见刘琨兵马涌入,不可抵挡,撇下刘蕃,急开东门,投刘祐去了。
司马虓随后入城,为刘琨父子相见庆贺,抚刘琨之背道:“越石策马长驱,连破数劲敌,堪比古之名将。”刘琨即席请道:“刘乔败去,必往灵壁,琨请趁胜去追,与东军夹击之。”司马虓然其言,当即为他壮行,并遣督护田徽为助。刘琨即去。行至谯地,忽听远处喊声大震。刘琨遂与田徽纵马上高冈来望,只见司马越大败,后面刘乔、刘佑率军追来,漫山塞野。刘琨道:“可速出战!”大喝下山,直冲刘乔中军。刘乔中军大乱。刘佑正在前面追击东海王军,忽闻后军遇袭,即回军来救。司马越得知有援军到,也即回军来战。刘乔、刘佑前后不得相顾,阵形大乱。两军混战,由日中直战至日落,刘乔大败。刘佑护父而走,被刘琨横刀拦住。两人就在马上交起手来,正斗间,田徽斜刺里杀来,一槊刺中刘佑腰胁。刘佑大叫,负痛来砍田徽,却被刘琨紧上一刀,劈死马下。刘乔趁机走脱,身边只有残兵数百,逃奔平氏县去了。
东海王反败为胜,召见刘琨、田徽,大悦道:“若非二卿援至,孤已败矣,今日之胜,皆二卿之功。”重赏二人,于是进屯阳武。忽报,说王浚遣骁将祁弘率鲜卑、乌桓突骑赶到,众有五万。东海王大喜,遂以祁弘为前锋,义军十余万,浩浩荡荡,滚滚西进。
却说司马颙在长安,忽闻刘乔败散,义军势盛,心生骇惧,遂欲与山东和解罢兵。又恐张方不从,犹豫不决。参军毕垣,曾受张方之侮,乘间说道:“张方久屯灞上,闻山东兵盛,盘桓不进,宜防其未萌。”司马颙道:“张方乃孤心腹,岂会背孤?”毕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帐下督郅辅具知其谋,何不召来一问?”缪播在侧,也即说道:“山东起兵,皆为张方劫驾之故,宜急斩张方以谢之,则山东之兵自退矣。”司马颙遂令人去召郅辅。毕垣早已候在帐外,见郅辅到,即将他迎入密室道:“张方欲反,人谓卿知之。王若问卿,何辞以对?”郅辅惊道:“实不闻张方谋反之事,为之奈何?”毕垣道:“王若问卿,只可如此如此应答;不然,必不免祸。”郅辅含首入帐。司马颙问道:“张方谋反,卿可知之?”郅辅答道:“知也。”司马颙又问:“今遣卿去取之,可乎?”郅辅答道:“可也。”司马颙于是付一空书,使郅辅送交张方。
郅辅遂回灞上,直入张方军帐。张方问道:“太宰唤汝何事?”郅辅道:“有机密书信交将军。”便将空书递上。时天已晚,张方便来灯下启函,取出却是一封空书,正疑惑间,郅辅早拔佩刀在手,“砉”的一声,已将张方人头砍下,颈血狂喷。郅辅提头而出,正见帐外侍卫各持刀矛逼入,即喝道:“张方谋反,我奉太宰之命取之,谁敢阻挡!”侍卫皆惊散。郅辅于是出帐,径向司马颙复命。司马颙大喜,进郅辅为安定太守,并将张方首级传送司马越,请求和解。司马越道:“车驾未返,岂能中途而废?”不退反进,令刘琨去取荥阳,宋胄、冯嵩去取洛阳。刘琨持了张方首级,径至荥阳城下,向城上吕朗喝道:“张方首级在此,吕朗何不早降?”吕朗大惧,即开城迎降。宋胄、冯嵩来取洛阳,军尚未到,司马颖已弃城而去。司马越遂命刘琨守荥阳,冯嵩守洛阳,以祁弘、宋胄等为前锋,大率鲜卑之众西迎车驾。
原来,关东义军本忌张方悍勇,因有张方在,多生畏惧,此时得知张方已死,都争先入关。司马颙大悔,穷诘郅辅,乃知毕垣与郅辅合谋陷害张方,痛失梁柱,怒斩二人,即遣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将兵出潼关拒敌,更遣其将马瞻、郭伟驻军灞上为后应。祁弘一路驰进,勇不可挡。彭随、刁默、马瞻、郭伟皆大败。司马颙大骇,单马逃入太白山中。祁弘遂入长安,所部鲜卑兵大掠城中,杀男淫女,死者数万。百官奔散,逃入山中,单留下天子与一群柔弱宫妾在行宫,无人保护,忽然,一队鲜卑突骑持刀舞槊而入,便要行无礼,幸得司马越及时赶到,喝道:“此乃天子,不得无礼!”鲜卑突骑乃谢罪而退。司马越于是下令,禁城中抢掠;遣使上山,召百官回城;以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留戍关中。永兴三年六月丙辰,司马越与祁弘等奉了晋帝乘牛车,东还洛阳。
及到洛阳,但见故宫旧殿,两阶积秽,四壁蒙尘,希僭诨В钊菔还行槿粑奕耍謇湘尽⒘咛喽选L熳颖又欣矗'流涕。六月辛未,颁诏大赦,改元光熙。诏复羊献容为皇后,封赏建义功臣,以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司马虓为司空,镇守邺城;平昌公司马模――乃司马越之弟,为镇东大将军,封南阳王,镇守许昌;司马腾进爵为东燕王;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其余各有封赏,不在话下。
自此,司马越总理朝政,仍顾忌成都王与河间王,设心要除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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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司马越设心杀二王 顾彦先麾扇退陈兵
却说成都王司马颖弃了洛阳,西奔长安,到华阴时得知长安已破,不敢再向西进,遂由华阴南出武关,又由武关奔往新野。沿途得知,刘弘已死,天子已回洛阳,诏令南中郎将刘陶收逮司马颖。司马颖大惊,不敢再进。卢志道:“闻殿下故将阳平公师籓因殿下被废不平,正起兵于赵、魏,众至数万,不如去投。”于是一行即由新野北上,渡河到朝歌,即有旧日部众数百人来投,于是再进,来与公师籓会合。不料到了顿邱,却被太守冯嵩率军劫下,押入邺城。刘舆道:“成都王素为邺人所附,请即杀之,免为后患。”范阳王司马虓不忍杀害,令幽于别室。
再说公师籓先知成都王将至,率众来迎,忽闻司马颖已被劫往邺城,即率其众由白马渡河向邺,声言要救成都王。麾下大将二员,一为汲桑,一为石勒。石勒,字世龙,乃上党武乡羯人。――羯人本是古匈奴的一支,自西汉时起,匈奴部落先后有十九支内迁定居,“力羯”便是羯人之源。石勒年十四时,随邑人到洛阳行贩,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顾谓左右道:“我观刚才那个胡雏,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即驰遣收之,而石勒已经离去。及长,身高八尺,相貌奇伟,壮健有胆力,雄武好骑射。相士皆道:“此胡状貌奇异,志度非常,其终不可量也。”劝邑人厚遇之。邑人多嗤笑,唯有邬人郭敬以为信然,并加资赡。石勒也感其恩,为之力耕。太安年中,并州大饥,建威将军阎粹说司马腾收捕胡人,贩至山东以充军实。石勒遂与郭敬道:“今者大饥,我们不可在此守困,不如卖我入冀州,我得食活命,兄得贩卖钱,可以两济。”郭敬遂将石勒执送军中,两胡一枷,卖与山东茌平人师欢为奴。师欢见他状貌非凡,别加优待,听令自由。师欢家与马牧相邻,石勒善相马,因此与马牧帅汲桑互相投契。石勒原名只一“勒”字,不知是名是姓,汲桑遂为他取一汉姓为“石”,自此称作“石勒”。时因天下大乱,石勒遂与汲桑招集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刁膺、桃豹、逯明等八人为盗,后又有郭敖、刘征、刘宝、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敬、孔苌、赵鹿、支屈六等十人加入,号称“十八骑”。及知公师籓起兵赵、魏,汲桑遂与石勒率数百骑投入麾下,攻陷郡县,杀二千石、长吏,转战向前,来攻邺城。
正攻城时,公师籓军后大乱,乃兖州刺史苟晞率军杀来。苟晞,字道将,河内山阳人,干练有决断,执法无亲,姨母为子求将,苟晞道:“我不以王法贷人,将无后悔邪?”姨母固请不已,苟晞遂以之为督护。后来其子犯法,姨母求情,苟晞不依,杖节斩之,然后素服临哀,哭道:“杀卿者兖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将也!”因此部下惮服,各效忠心为之所用。时苟晞袭入公师籓军后,部众无不争先。公师籓急令汲桑与石勒分头拒敌,汲桑与石勒去了,却被苟晞纵马舞刀突入中军,一刀斩公师籓于马下。城内刘舆趁机又出。汲桑与石勒大败溃走。苟晞追击数十里,回兖州去了。
过数日,范阳王司马虓病卒,刘舆恐邺人为乱,秘不发丧,遂令人伪作朝使,称诏杀了司马颖。时为光熙元年十月,司马颖死年二十八岁。司马颖官属先皆逃散,唯有卢志始终相随,至死不怠,收而葬之。司马越以卢志忠事其主,召为军谘祭酒;又以刘舆杀司马颖有功,征为左长史。
却说司马颙逃入太白山中,匿居多日,不敢露头,等到司马越大军已退,遂与故将马瞻、梁迈等收集残众,潜回长安城中,杀死梁柳,再夺长安。于是弘农太守裴廙、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皆起兵来击,斩了马瞻、梁迈。司马颙仅守长安一城而已。司马越遂表司马颙为司徒,征其入朝辅政。河间王心腹皆劝道:“殿下不可应召,入恐不免。”司马颙道:“若不应召,恐终将困死长安,不如拼死吃河豚,或有机会。”于是赴洛。行至新安雍谷,忽然杀出一班军将,将司马颙一行围住,喝道:“留下头颅,放汝等过去!”司马颙颤声道:“汝等何许人也,何故害我?”为首那将道:“我乃许昌将军梁臣,奉命特来取汝性命!”一齐动手,立将司马颙扼死,并杀其三子。
却说司马衷自回洛阳,整缮宫室,不理朝政,每日只顾在后宫与嫔妃作乐。太傅司马越因此叹愤。十一月己巳这日,司马衷一如往常,任情纵欲一整日,尽兴而归,夜宿显阳殿,只觉腹中饥饿,遂令宫人进奉饮食。宫人即呈酥饼一盒,乃司马越日前所献。司马衷取食。不一时,就觉腹中搅痛,不可名状,声嘶力竭,滚倒在龙床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宫人大惊,急传御医诊视。御医连连摇首道:“罢了,罢了,不可救药了。”便于次日暴崩于宫中,时年四十八岁,在位十六年。
司马衷既死,司马越便即立司马炽为皇帝,是为怀帝,颁诏大赦,谥司马衷为惠皇帝,尊羊皇后为惠皇后,居弘训宫;追尊其母王才人为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因无子,立司马覃之弟司马诠为太子。越年正月癸丑,改元永嘉。
却说怀帝自登帝位,以缪播为中书监,其弟缪胤为太仆卿,委以心膂;又使其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遂遵旧制,于东堂听政,留心庶事;每至宴会,则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黄门侍郎傅宣叹道:“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独荀崧不以为然,私与人道:“帝天姿清劭,少著英猷,若遇承平,足为守文佳主。而继惠帝扰乱之后,太傅专政,故无幽、厉之衅,而有流亡之祸矣!”时司马越见怀帝日夜勤政不怠,以为防己,心生不悦,固求出藩。怀帝一再挽留不住,遂依司马越出镇许昌,仍掌军国大政,朝廷有事,皆去许昌咨商;而以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由许昌移镇长安。
却说陈敏回到历阳,正与吴王常侍甘卓相遇。――甘卓,字季思,丹阳人,乃东吴名将甘宁之孙。时因局势混沌,甘卓弃官东归。甘卓见陈敏,问道:“令通何往?”陈敏道:“东军寡弱,特奉东海王之命回吴收军,以便西迎乘舆。今幸遇卿,可助我一臂之力:假称皇太弟令,拜我为扬州刺史,吴会之众必然应集,便好建功立业。”甘卓之女为陈敏之子陈景之妻,本有姻亲之谊,欣然允从。陈敏因此收兵占据历阳,又遣其弟陈昶占据乌江,陈恢南略江州,陈斌东略三吴。江州刺史应邈、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等皆弃官逃走。陈敏于是据有江东,移镇建业,署置僚佐,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圯为安丰太守:凡江东豪杰、名士皆被招揽,任将军、郡守者四十余人。贺循诈称有狂疾,得免,乃以顾荣领丹阳内史。周圯也称有疾,不肯就任。陈敏遂疑诸名士终不为己用,欲尽诛之。顾荣劝道:“中国丧乱,胡夷内侮。观今日之势,不能复振,百姓将无遗种。江南虽经石冰之乱,人物尚全,荣常忧无孙、刘之主有以存之。今将军神武不世,勋效已著,带甲数万,舳舻山积,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得尽怀,散蒂芥之嫌,塞谗谄之口,则上流数州,可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陈敏乃止。大会僚佐,推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当下命陈恢率军二万,逆流西上,来袭荆州。--伪言受天子密诏,自长江入沔、汉,奉迎銮驾。
时江夏太守陶侃正屯兵于夏口,即召将士道:“陈敏大逆,盗据吴会。今遣陈恢西上,非迎銮驾,必为袭荆州而来,我当迎击之。”有部将道:“陈恢皆是水军大舰,而我多是步军,如何对敌?可急召南平太守应詹督率水军来战。”陶侃道:“敌已至矣,召必不及,现有运船数十艘泊在江岸,即可征为战舰迎战。”部将皆道:“运船矮小,怎可作战舰?”陶侃道:“我以官船击官贼,有何不可?”遂令朱伺率二十只小船,每船载兵五十,皆脱去衣甲,卸了头盔,不持刀枪,只带斧锉而前;自率三十只大船,每船载兵一百,皆披铠甲,持短刀钩矛在后。下至长岐,已见陈恢水军。朱伺便令鸣鼓迎击。陈恢出舰首,见上流军竟以运船作战舰,且兵不过一千,顾谓左右道:“上流军直来送死耳!”左右皆大笑,更不准备。不一时,上流船到,舰上贼兵居高临下,各以长枪来刺运船之兵。运船之兵并不与战,却皆“扑通扑通”,一齐跃入水中,踪影不见。陈恢正疑惑时,忽听舰内大喊,不一时,各舰皆喊。原来,朱伺所率之兵皆泅水高手,正附于舰底乱锉。江水涌入贼舰,歪斜不能前进,自相大乱。陶侃率军又到,各以钩矛钩住贼舰,奋起短刀杀上舰来。贼军大败,死者不计其数。陈恢急登小舟而逃,被陶侃拈弓一箭,射落江中。陈敏从此不敢再窥江汉。
却说司马越议讨陈敏,军谘祭酒庐江华谭进言道:“顾彦先、周宣佩等人素来忠正,虽受陈敏官职,不过权宜之计。谭请修书一封去江东,陈以时事,晓以忠义,料江东豪杰必能翻然改图。”司马越遂令华谭作书,遣使密送建业,交顾荣、周圯二人。其书曰:
天道伐恶,人神所不佑。陈敏虽阻长江,命危朝露。忠节令图,君子高行,屈节附逆,义士所耻。况吴会仁人并受国宠,或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便辱身奸人之朝,降节逆叛之党,稽颡屈膝,不亦羞乎?
今以陈敏仓部令史,六品下才,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贤,犹当未许也。诸君垂头,不能建翟义之谋;而顾生俯眉,已受羁绊之辱。皇舆东轩,行即紫馆,百僚垂缨,云翔凤阙,庙胜之谟,潜运帷幄。然后发荆州武旅,顺流东下,徐州锐锋,南据堂邑;征东劲卒,耀威历阳;飞桥越横江之津,泛舟涉瓜步之渚;威震丹阳,擒寇建业,而诸贤何颜见中州之士邪?
上欲与诸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