瘁,又所在遇盗,转斗向前。行数日,到了福禄,一行人疲惫已极,正解鞍歇息,秦将王重忽率二十余骑从后追到,大呼擒捉。孟高大怒,提刀来战,斗十余合,终于力竭被杀。艾朗返身来斗,也被秦骑乱刀砍死。慕容暐等各自走散。慕容暐失马步走,逃到高阳,郭庆部将巨武又追到,来缚慕容暐。慕容暐叱道:“汝何小人,敢缚天子!”巨武道:“我受诏追贼,何谓天子!”一索绑了慕容暐,押回邺城。慕容评单骑逃到龙城,郭庆大军随后追到。宜都王慕容桓出城来战,却被郭庆部将朱嶷斩了,取了龙城。慕容评遂又逃奔高句丽。高句丽哪敢收留?即将慕容评擒了,送交秦军,也被押回邺城。
却说慕容暐被押解回邺城,苻坚责道:“何以不降而走?”慕容暐泣道:“狐死尚归首丘,我不过欲归死于先人坟墓耳。”苻坚闻言,顿生怜悯,亲为解缚,令还宫中,率文武百官出降。诸州牧守及六夷渠帅得知慕容暐已降,也皆请降。于是燕所统关东六州,共一百五十七郡,二百四十六万户,人口九百九十九万皆归于秦。总计前燕自慕容廆据大棘城,到慕容俊僭称帝号,传至慕容暐亡国,共历四世八十五年而亡。
苻坚颁诏大赦,诏曰:
朕以寡薄,猥承休命,不能怀远以德,柔服四维,至使戎车屡驾,有害斯民,虽百姓之过,然亦朕之罪也。其大赦天下,与之更始。
以燕之宫女、珍宝分赐将士。以平燕之功,授王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牧,镇守邺城,进爵清河郡侯,并将慕容评府中财物悉赏王猛。王猛辞道:“六州任重,请陛下改授亲贤,臣请别主一州之事,以报陛下。”苻坚道:“朕与先生,义则君臣,亲逾骨肉,虽复桓、昭之有管、乐,玄德之有孔明,自谓逾之。君主劳于求才,逸于得士。既以六州相委,则朕无东顾之忧,此非优崇先生之礼,乃朕自求安逸也。六州得之不易,守之更难,若任非其人,患生意外,岂独朕之忧,亦先生之责也,故虚位台鼎而以分陕为先。一俟东方化洽,朕即当请先生衮衣西归。如何?”王猛于是受任。
王猛以潞川之功,请以邓羌为司隶校尉。苻坚道:“司隶校尉,董牧皇畿,吏责甚重,此非优崇名将之礼。汉光武帝不以吏事处功臣,实贵之也。羌有廉颇、李牧之才,朕当委以征伐之事,北平匈奴,南荡扬、越。”遂进邓羌为镇军大将军,赐位特进,封真定郡侯。又封杨安为博平县侯,郭庆为襄城侯,其余将士封授各有差。
苻坚以孟高、艾朗忠于其主,厚加敛葬,拜其子皆为郎中。从狱中放出梁琛,拜为中书著作郎。王猛重梁琛之才,又表为车骑主簿,兼记室督。关东六州令、长,多依旧时人选加以委任。以申绍为散骑侍郎,使与散骑侍郎京兆韦儒皆为绣衣使者,巡视关东州郡,观察风俗民情,劝课农桑,振恤穷困,收葬死亡,旌显节行,燕政有不便于民者,皆加以修改废除。
又令将慕容暐及燕之后妃、王公、百官以及鲜卑四万余户迁入长安,将关东豪杰及杂夷十五万户迁入关中,置乌桓人于冯翊、北地,置丁零翟斌部于新安、渑池。时慕容垂在长安,见燕之公卿大夫及旧时僚吏,即有愠色。高弼劝道:“大王凭祖宗积累之资,负英杰高世之略,遭遇逆境,流居外邦。今国家虽亡,安知其不为兴运之始邪?望大王恢弘江海之量,慰结旧臣之心,以立覆篑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而弃之?愚窃为大王不取也!”慕容垂大悦,谢道:“是我之过,今当改之。”
十二月,苻坚由邺城去枋头,宴请父老,改枋头为永昌,世免赋税劳役。遂回长安,道过临晋,苻坚率文武登龙门,赞道:“美载,山河之固!娄敬有言,‘关中四塞之国’,真不虚也!”尚书右仆射权翼进言道:“邺都非为不险,燕众非为不多,而终为秦有,何也?德之不修故耳。吴起有言:‘在德不在险。’深愿陛下追踪唐、虞,怀远以德,山河之固不足恃也。”苻坚大悦。
甲寅,苻坚抵长安,遂封慕容暐为新兴侯,慕容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李洪为驸马都尉,皆奉朝请。李邽为尚书,封衡为尚书郎,慕容德为张掖太守,悉罗腾为三署郎。燕时诸王皆被派往边远州郡任职。凡燕之有才望者皆得职授。慕容垂奏请道:“臣叔慕容评,蔽君专政,忌贤疾功,愚暗贪虐,实燕之恶来辈也,不宜使他复污圣朝,愿陛下为燕戮之。”苻坚不从,而出慕容评为范阳太守。慕容垂因此生怨。
却说苻坚既灭强燕,又欲出兵伐凉,遂聚百官议道:“凉州张氏前已向我称藩,后张天锡杀张玄靓自代,竟告绝于我。朕每欲出兵伐之,王景略则以‘强燕未灭,尚不宜用兵于凉’,劝朕息兵。今强燕已灭,关东六州尽为我有,正当趁此大胜,西伐张凉,如何?”百官皆道:“征伐大事,古今为慎。王车骑极有高见,陛下何不召他回来一问?”苻坚道:“关东新定,王景略乃朕东夏之柱,怎得稍离?”百官道:“既不能召回,便应遣使去问。”苻坚依议,正要遣使去邺城时,不料王猛使者已到,大殿面君。苻坚问道:“景略先生遣汝何来?”使者道:“王车骑料陛下既取关东,必有伐凉之意,故遣小臣来报陛下:‘陛下既取关东,早已威震华夏,臣料张天锡正忧陛下去伐,早已战战兢兢。今欲取之,无需干戈,只臣一书足矣。’”遂将王猛之书呈上。
苻坚拆书,乃王猛致张天锡之亲笔。其书曰:
昔贵先公称藩刘、石者,惟审于强弱也。今论凉土之力,则损于往时;语大秦之德,则非二赵之匹;而将军幡然自绝,无乃非宗庙之福也欤!以秦之威,势振中外,可以回弱水使东流,返江、河使西注。关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刘表谓汉南可保,将军谓西河可全,吉凶在身,元龟不远,宜深算妙虑,自求多福,无使六世之业一旦而坠地也!
苻坚见书,遂以著作郎梁殊、阎负为使,刻日持书去姑藏。张天锡见书,果然大惧,恐秦兵一旦来伐,势不可挡,即遣使者随梁殊、阎负到长安,向秦谢罪,奉表称藩。苻坚大喜,赞道:“王景略之书足抵雄兵百万!”遂拜张天锡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凉州使者才走,吐谷浑国遣使又到,献上名马一千匹、黄金五百斤,请向大秦称藩。――原来,鲜卑慕容廆有一庶长兄慕容吐谷浑,其父慕容涉归分部落一千七百家归属吐谷浑。慕容涉归死后,慕容廆嗣位。忽一日,马奴来报,说御马出浴于河时,因见吐谷浑乘骑,各相狠斗,御马斗输,折断一足。慕容廆大怒,召吐谷浑责道:“先公分封有别,为何不相远离,而令马斗伤?”吐谷浑道:“马为六畜,角斗乃其常性,何至迁怒于人?”慕容廆叱道:“当使汝远离千里之外!”吐谷浑也怒道:“远别甚易,恐后会为难,今当去汝万里之外!”遂率部落西去。慕容廆长史乙郍娄冯谏道:“兄弟者,手足也。夫弃兄弟而不亲,则天下其谁亲之?安可以马斗而疏远至亲之骨肉邪?”慕容廆遂生后悔,即令乙郍娄冯及父时耆旧去追。吐谷浑道:“先公尝称卜筮之言:‘吾二子皆当强盛,祚流后世。’我乃庶出,理无并大,今因斗马之事相离,殆出天意也!”乙郍娄冯等固请回马,吐谷浑乃道:“卿等可驱令我马向东,马若东还,我便相从。马若西走,则不归矣。”乙郍娄冯即令随从二千骑,拥马向东。其马东行数百步,辄悲鸣向西而返。如此十余次皆是如此。乙郍娄冯乃叹道:“此殆天意,非人事也!”遂向吐谷浑拜辞而回。吐谷浑于是自率部落西行,靠近阴山而居。永嘉之乱时,吐谷浑又率部落跨越陇山西行,据住洮水之西,直到白兰山,地方数千里,逐水草,居庐帐,戎人多来归附。吐谷浑于是自称河南王。东晋建武元年,吐谷浑病卒,有子六十人,遂由长子慕容吐延嗣位。鲜卑语称兄为“阿干”,慕容廆追思其兄,特作《阿干之歌》。岁暮穷思,则常歌之。其歌曰:
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为我谓马何太苦?我阿干为阿于西。
阿干身苦寒,辞我土棘住白兰。我见落日不见阿干,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慕容吐延雄姿魁杰,胸有大志,常与左右道:“大丈夫生不在中国当高、光之事,与韩、彭、吴、邓并驱中原,定天下雌雄,使名垂竹帛,而潜处穷荒,隔在殊俗,虽然霸据一方,不能无愧!”羌、胡诸部戎人尽皆畏惮,称其为“项羽复生”。后遭羌酋姜聪刺杀。慕容吐延不抽剑,召其将纥扢泥,使辅其子慕容叶延嗣位,然后抽剑而死。
慕容叶延孝而好学,召臣僚道:“于礼,公孙之子得以王父字为氏。”遂于东晋咸和四年,改其国号为“吐谷浑”。东晋永和七年,慕容叶延病卒,遂由其子慕容辟奚嗣位。
慕容辟奚仁厚而无威断,三弟专恣,成为国患。长史钟恶地,乃西澢己溃煊胨韭砥蛩拊颇钡溃骸叭茏莺幔瞥鐾跤遥竿龉印N叶宋晃ǎ竦米又口党峦奈洳⒒幔医种M踔笥医晕仪既俗拥埽恳还耍⒖汕芤病!逼蛩拊频溃骸坝Ψ裣荣鞔笸酰俊敝佣竦氐溃骸按笸跞识薅希髦夭幌啻印M蛞恍孤叮颐嵌冀鹱濉J乱殉隹冢窨芍斜洌 彼煊诖稳粘崾笔丈蹦饺荼俎扇堋D饺荼俎纱缶雎浯蚕隆V佣竦亍⑵蛩拊萍鼻魃锨埃銎鹉饺荼俎桑蜃嗟溃骸俺甲蛎蜗韧蹼烦嫉溃骸芙妫豢刹惶帧!识镏!蹦饺荼俎梢虼嘶秀狈⒉ <拔叛喙裁穑怪莶徽蕉担煲睬彩瓜蚯爻品
苻坚大喜过望,即授慕容辟奚为安远将军,封澊ê睢T倬畚奈浒俟伲槿《骸⒁娑荨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第七○集 桓元子废帝谋移晋 谢安石谈笑解危局
却说苻坚与百官议取东晋梁、益二州。太史令魏延进言道:“陛下今年尚不可取蜀。”苻坚问是为何?魏延道:“今年有大风从西南来,俄而晦冥,恒星皆见,又有赤星见于西南。于占,西南之亡当在后年,此时出军于我不利。”苻坚道:“既是天道如此,便再等上两年又有何妨?”遂以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屯军西南境上,整兵储粮,以待后年。
却说桓温前因伐燕,大败而还,深耻其败,于是归罪袁真不能开通石门,奏免袁真为庶人;又因邓遐不能打通皋陵,也免其官职。袁真不服,也表奏桓温罪状,朝廷不报。袁真大怒,遂据寿春降燕。燕遂遣使授袁真为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封为宣城公。桓温刚遭大败,自然无力征伐,遂征徐、兗之民筑广陵城,由姑孰徙镇广陵。当时劳役征调频繁,加之瘟疫流行,死者近半,百姓嗟怨。桓温威望大损。有秘书监孙盛,字安国,太原人氏,年老居家,正著《晋春秋》,于是直书其事。
桓温见书大怒,即召其子孙潜道:“枋头确为失利,何至如尊父所言邪?此史若得流行,自是关乎君家门户之事!”孙潜大骇,即向桓温叩拜请罪,并请其父改书。孙盛愤然道:“韩信佐汉曾败于楚;孔明兴蜀也曾败于魏;枋头之失,我书之无私。且桓元子丧师辱国,还想要我替他掩饰么?我若下一曲笔,算什么史家书法?”孙潜再请道:“今大司马权倾朝野,朝廷尚且怕他,还请大人三思!”孙盛道:“我不怕死!”孙潜见劝不动,遂率兄弟子侄等环跪于前,皆号泣道:“大人纵不怕死,也当为家族百余口生命着想呀!”孙盛道:“我若改其事,则此书无用,后人必骂我不公。决不能改!”拂袖入室,且将其书另抄一本寄往北方,流传国外。诸子无奈,于是私改其书,呈示桓温。桓温遂喜。后来,东晋孝武帝求购珍本图书时,从辽东人手中得到了这部抄本,与当时所见版本不同,于是两存之。
却说晋太和五年二月,袁真病卒,燕遂以其子袁瑾为扬州刺使。桓温得知,遂由广陵率众二万来讨,以南顿太守桓石虔、淮南太守桓伊皆为前锋。桓伊乃桓宣之子。袁瑾即向燕国求救。燕遂令左卫将军孟高率骑来援。孟高到了淮北,正要渡淮,恰逢王猛伐燕,燕军屡败,遂又将孟高召回。袁瑾率众出战,不敌桓石虔与桓伊左右杀来,大败回城,却被桓石虔纵马直追入城,只得弃了南城,退守北城。再向燕国求救时,燕国已亡;于是又降于秦,请兵来救。苻坚遂令张蚝率步骑二万赴救。桓石虔与桓伊出战石桥,又大破张蚝。张蚝退屯慎城。桓温即拔寿春,擒获袁瑾及其宗族,押送建康,尽斩于东市。
却说桓温权倾朝野,恃其才略位望,阴蓄不臣之志。曾过王敦墓,见其墓地雄伟高大,竟赞道:“可人,可人!”读其碑记,则抚枕叹道:“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前伐燕国,本想先在河北建立战功,以收取时望,然后还受九锡之礼,再逼晋帝禅位。谁料枋头大败,威名顿挫。既克寿春,遂问郗超:“足雪枋头之耻乎?”郗超道:“未足。”一夜,二人同宿,郗超不能寐,辗转反侧,桓温遂问:“爱卿欲有言邪?”郗超道:“明公担天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勋,不足以镇惬民望!”桓温道:“然则奈何?”郗超道:“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黜昌邑。明公不为此举,则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桓温道:“我也素有此心,然帝素来谨慎无过,伊、霍之举恐难为也。”郗超道:“不诬之过,焉能废之?宫门重闭,床第易诬。帝早有痿疾,不能御女,嬖人相龙、计好、朱炅宝等参侍内寝,与田氏、孟氏二美人生下三男,将要建储立王,倾移皇基。――只此一事,废之必矣!”桓温大喜,即将此言密播于民间。一时间,朝野纷议,真假莫辨。
桓温遂即由广陵带甲入京,求见褚太后。时褚太后正在佛堂烧香,忽有内侍启奏:“桓大司马有急奏。”褚太后即出佛堂,与桓温隔帘相见道:“大司马既有奏疏,当去禀奏陛下。”桓温道:“正因事关陛下,故来禀奏太后。”便将废帝令草呈上,其书草略曰:
王室艰难,穆、哀短祚,国嗣不育,储宫靡立。琅琊王奕亲则母弟,故以入纂大位。不图德之不建,乃至于斯。昏浊溃乱,动违礼度。有此三孽,莫知谁子。人伦道丧,丑声遐布。既不可以奉守社稷,敬承宗庙,且昏孽并大,便欲建树储籓。诬罔祖宗,倾移皇基,是而可忍,孰不可怀!今废奕为东海王,以王还第,供卫之仪,皆如汉朝昌邑故事。但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社稷大计,义不获已。临纸悲塞,如何可言。
太后阅罢大惊,疑问道:“陛下既有痿疾,何其美人田氏、孟氏生有三男?”桓温道:“朝野皆传:三男乃陛下所幸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所生,若无此情,如何三人参侍内寝,不出宫门?”太后遂道:“哀家本也疑之!果真如是,即当废之,然则何人可主宗庙?”桓温道:“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昱,体自中宗,明德劭令,英秀玄虚,神栖事外。以具瞻允塞,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