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19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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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19XX-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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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拐着弯骂他傲慢冷漠,亚历山大也不恼,笑出声来。“你可真是会记恨。你别忘了,我还特别拜托班奈太太准备中式料理。”
  “我当然不会忘,怎么会忘呢!班奈太太那道‘凉拌冬粉’足足让我泻了一个礼拜。”
  亚历山大忍不住哈哈大笑,为她说话的不修饰。他喜欢这种感觉,很生活、很家常。他躺着不动,很欢喜地,带笑看着她。
  维纳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蒙住他的眼。他捉住她的手,搁在唇边亲了一下,那种种不轻意的小举动,暗暗有亲密在流动。
  “你很重耶。”维纳斯低头俯望着他,唇角有笑意。他的头发柔顺而浓密,她忍不住伸手抚开他落在额前的头发。这种感觉很温心,好像可以这么天长地久下去,叫她有一些舍不得。
  亚历山大只是看着她,目光几许柔情。暮光中,维纳斯的表情显得沉静,光线掩映下,隐门着一些落寞的颜色。他以为他看错,专注地,更要看进她深处;她眼眸依旧藏着什么,蓝调的,最初的,那抹“不适应”。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维纳斯。”他坐起来。
  “呃?什么?”他太郑重,她觉得奇怪。
  亚历山大停了一会,才说:“你真的不记得你的母亲,完全想不起来吗?”
  维纳斯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对不起,我听说了一些,所以……”
  “没关系。”维纳斯说:“我想泰德叔叔也应该告诉过你才对。医生说我这种‘记忆障碍’是暂时性的,很快就会恢复。但‘很快’是多快?明天呢?还是后天?有可能是随时都会想起来。但也可能永远想不起来──他没说,但我知道。”
  “没有其它任何治疗的方法了吗?”
  “不知道。医生说我一切正常。既然如此,我想问题大概出在我自己身上。其实我并没有感到多大的痛苦或不便,我的基本能力都还在,我也还记得很多事,感觉上并没有任何断层,虽然有些记忆模糊了一点。当然,一开始我也很不安。明明周围的每个人都认识你,但你却不记得──想想,那有多可怕。我试着去想,但每当我这么做,我的头就会很痛,好像我的身体排斥我‘恢复记忆’。”她停下来,笑了一下。
  那个无言的笑,多少楚楚,牵动亚历山大心中的柔情。他将她拉到怀中,别有不舍。
  “其实这样也好。”维纳斯说:“虽然有时胸臆间不防会有一种空荡的感觉,好像心头少了什么,觉得自己似乎不是那么完整,但同时也少了一种负担。我无法贴切地说出那种感觉。你说我不温顺,好像真的就是那样。我心中有一股奇异的情感,相当不安分,不是那么愿意压抑、忍耐,会明显地把内在情绪表露出来。因为如此,一个朋友说我像变了个人似,情绪太直接。她说我以前不是这样。那时,我试着回想以前的我,但面目大模糊,很难拼凑出图案。”这些话,她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思考。
  “不管以前的你是怎么样,我喜欢现在这样的你。”亚历山大直直看入她的眼,语气很认真,很肯定。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喉上,然后,指住她的耳朵,看着她说:“我、爱、你。”
  她感受到他喉间传来的震荡,感受到那感情的力量,心中一动,却回答说:“Gotohell!”
  手一挥,要缩回,亚历山大攫住,将她往怀里一带,搂抱住她,说:“会的。我会为了你下地狱去。”
  轰的一声,无风的天空炸开了第一朵橙艳的烟火。多情的眼神凝视,天空在眨眼睛,笑得多有甜蜜。
  背后不知是谁跌落了随身机的耳塞,成串的音符荡出来,嘈嘈切切唱着,“假如我们在今晚相爱”。
  第八章
  那个男孩站在那儿,像是在等人。暮光微照,他的脸孔落在阴影里,暗得有些模糊。他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周身带一点风霜,身后的风景寂静得似乎凝固,淡淡地氤氲上一层落寞沧桑。
  维纳斯停下脚步,几乎是不自觉的。她一开始就被他那种落寞的神情吸引,是那番曾见过,相看俨然。那是一种荒谬的动摇,像前世的记忆。他静静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深深的黑棕色。他一直看着她,那样恋恋的眼神,近于哀愁。
  她几乎要承受不住,内心万般的不安,不明白那种动摇。明明是不相识的,为什么她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加快脚步,却不禁回头又回头。直到进了屋里,她的情绪还是无法平息。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外头有热情的男人在追你?”在客厅看书的亚历山大抬起头,开了一句玩笑。
  “是啊,而且一箩筐。”维纳斯犹豫一下,到底瞒住了。
  “是吗?”亚历山大当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丢下书,起身说:“要不要咖啡?”
  “不用,谢谢。”维纳斯走到沙发上,没几秒钟又站起来,坐不定。“我上楼去了,有功课要做。”
  “要不要我帮忙?”亚历山大从厨房探出头。他们的关系是不一样了,却就是那么生活、日常。
  “当然不必。”维纳斯理所当然回绝,快步跑回房间。
  她背抵着门,站了一会,才慢慢走到窗边,小心地、不被看见地,朝窗外望了一眼。
  还在。那个人还站在那里。
  她的心扑通跳一下,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她退到床边,呆呆地瞪着窗户,映像一片空白,脑海也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她像醒了,重重地甩头,毅然站起来,大步走出房间。
  当天晚上,班奈太太讨好地又准备了“凉拌冬粉”。艾利一看,立刻叫起来。
  “班奈太太,怎么又是这个可怕的面条!”艾利永进搞不清楚冬粉和面条的差别。“我很喜欢你做的被萨和海鲜浓汤。拜托你,我可不可以不吃这个。中国菜面条。!”
  “不行。小孩子不可以挑嘴。”班奈太大摇摇头,把一大盘的凉拌冬粉端到艾利桌上,毫无商讨的余地。
  维纳斯和亚历山大相视一笑。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力不从心,心神被一团混乱的意象占满。
  “你今天特别的安静,很少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事?”亚历山大敏感地盯着她,像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有吗?”她盯着冬粉。殷红的辣椒横躺在透明的冬粉上,凝视久了,有一种奇透的视觉感,仿彿味道会传达,她觉得胃壁泛起酸,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抬起头,想起什么,也不像刻意转变话题。说:“你快开学了吧?大学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她记得泰德说过,亚历山大现在还在大学上课。
  亚历山大像是不太喜欢面对这个问题,不情愿地回答说:“还有两个礼拜。”
  两个礼拜后,他就得回多伦多继续他的研究所课程。
  “这样啊。”维纳斯点个头,表示了解,没什么其它表示。
  艾利插嘴说:“真不好,亚历要回多伦多了,到时又剩下我一个人。”
  “你别担心,还有我。”维纳斯冲艾利笑。
  艾利却嘟嘟嘴,不怎么信任她的保证。说:“还说啊!你又不晓得会待到什么时候,随时都会离开上”别胡说,艾利。“这些话刺到亚历山大的敏感,他立刻板起脸,很不高兴。
  “我哪有胡说。维纳斯本来就只是暂时住在我们家,她又不可能永道待在这里。”
  这倒是事实,亚历山大有些泄气。等艾利离开餐桌,班奈太太收拾餐盘进厨房,他趁机说:“有件事我想跟你谈!维纳斯。”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顾不得时间、地点,非说不可。
  “什么事?”他的眼神露出少有的在乎,维纳斯既疑惑又有少许奇怪的忐忑。
  “你知道,再过两个星期我就必须到多伦多继续我的研究课程──”为了确认她能了解他说的话,亚历山大特意放慢说话的速度,咬字也非常清晰,专注看着她一字一字地慢慢说:“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到多伦多,维纳斯。”
  “可……”大突然了,维纳斯愣住。
  “听我说,维纳斯,”亚历山大轻按住她双臂,目光殷切,有一股灼热的急。
  “我不希望就这样和你分开。多伦多实在太远了,和你分在两地,我会不安;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让我随时能看到你。”他的感情是那么直接,坦白地把自己心里的不安、渴盼都表达出来;最殷切、不安的,都毫不隐藏地摊露在她面前。
  维纳斯好迷惑,好昏眩。为什么不管喜怒哀乐,爱也好,僧也好,亚历山大总是能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感情表现出来?那么直接、那么不肯后悔、不压抑、不修饰隐藏。
  她知道那不是任性,是他对自己的感情认真、不负、勇敢的性格本质。过去,她曾生活在一个大压抑的社会,这样的亚历山大总是能让她昏眩。最重要的,是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跟你到多伦多?”她看着他,有犹豫。
  亚历山大紧紧把她看着,更靠近。“我不愿和你分隔得那么远,更不能忍受你不在身旁的不安,我希望随时都能看到你、触碰到你。维纳斯,你也不希望就这样和我分开吧。所以,跟我一起到多伦多。我会跟我爸还有史都华叔叔说的,只要你答应,我相信我爸和史都华叔叔都不会反对。”
  “你是认真的吗?亚历。”维纳斯没有立刻答应,很冷静。“回到大学你必须努力学习,研究课业,花大半、甚至所有的时间在研究所上,压力不轻,我跟去了,只是妨碍你罢了。这些,你想过没有?再说,你有你的生活和事情要忙,如果我跟去了,在那边人生地不熟,英语又不够流利,很可能有很多事情都必需依赖你,带给你麻烦,这样好吗?”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克服。”
  “这不是小事。在这里,如果我有什么事,还可以找泰德叔叔、艾利帮忙,甚至还有班奈太太,而且维多利亚城也不是太大的都市,我可以应付得来。但如果我跟你到了那里,我唯一认识亲近的人只有你,有什么事都只能找你;更何况多伦多是个千百万人的国际大都市,以我的英语程度根本应付不来。你在忙自己的功课之余,又得分神照顾我,势必要分担两个人责任。这责任很重的,也很辛苦,你想过没有?”
  “话是没错,我也考虑过了;但我还是不希望和你分开。”这些问题其责亚历山大都考虑过了。考虑的结果,他还是作了这个选择。
  “你想过了?”维纳斯说:“那么,你再想想。也让我好好想想。”
  她站起来。今晚就让这个话题先这样的结束。他们都需要好好想一想,太冲动的话只怕会撞得头破血流。
  房间一片黑暗。白夜已经过了,是真正的夜晚。她走到窗旁,想拉拢窗帘,目光不意朝窗外漫漫一瞥,猛然惊住,逃避到窗墙后,心悸了好一会。
  还在!那个人竟然还在!
  她迅速地拉上窗帘,在黑暗中坐立不定地来回走着。她不知道她的不安是为了什么,只觉得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威胁地迫切。她就那样来回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偷偷看着还在。那个身影仿佛成了化石一般,在期待着什么,等候着什么。
  她定在那里,无法动弹。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有深深的不安。是因为那时他的眼神吗?那样恋恋的,近于哀愁。
  她没再查看窗外,听着时间滴答滴地一分一秒的过去。快十一点的时候,她慢慢伸出手,掀开一小处缝隙,忐忑的,屏住气息──天啊!她软下来。一颗心鼓噪个不停。他究竟在等候什么?!那样的固执。她甚至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凝望的视线。
  她蒙住被,决计不再去想。翻来覆去。那模糊混乱的梦魇又袭来。脚步的杂杳声、嘈闹喧哗尖叫哭喊混成一气的纷扰;汽球、车子、小孩,还有,那模糊的影子──她叫了一声,声音哑住,惊醒了过来。冷汗流了一身。她看看时钟,半夜三点了,赤着脚,下意识地走到窗子旁。没有。那个身影终于不见。
  她吁口气,坐回床上,呆呆地望着黑黑的墙壁,余下的夜,再也无法成眠。
  第二天早上,她下楼时,亚历山大已经帮她把早餐准备好。看她眼睛红红的,一脸疲倦的样子,担心地喊了一声。“维纳斯……”
  她摇摇头,想对他笑,但无力。接过他递来的牛奶,只喝了几口,没有食欲。
  “我送你。”他要送她到学校。
  “不必了。”她朝他摆个手,总算恢复一些生气。
  清晨的空气有些凉,还残有夜里的寒气。她搓搓双手,呵了口气,脚步蓦然顿住,呆呆地望着前方。
  院子外,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执着地守候着。
  不安的感觉又袭来了。她低下头,快步地走过去。他更快,挡在她身前,还是那恋恋哀愁的眼神。
  “你真的完全忘了我了吗?曼光……”声音暗哑,是她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语言。电话中的那个声音。
  她猛然抬头。他叫她曼──光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没有人会这样叫她,那般哀愁恋恋,除了──谁?除了谁?她想不起来。
  “曼光……”他靠近一步。
  “你想干什么?!”门口传来一声暴喝,亚历山大追了出来。将江曼光──维纳斯拉到他身后,很不客气地瞪着那个人。“你如果敢对维纳斯乱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我只是想找曼光,曼光……”
  他说的是中文,完全出自下意识。亚历山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对这个怪异的东方男孩的纠缠,莫名的觉得烦躁。
  “我们走吧,维纳斯。别理他。”他牵紧江曼光走向车子旁。
  车子发动了。江曼光不安地回头。那人追着车子,大叫:“曼光,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啊……”
  “他在说什么?你认识他吗?”亚历山大看看车旁的后照镜。早先那种隐隐的威胁感扩张开来。
  “不认识。”江曼光摇头,停了一下,又摇头。
  她闭上眼,模糊迷离的光影聚围上来,逼她惊开了眼。愈来愈近了,蛰伏在她记忆死角,那个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飘忽的意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生活,除了柴米油盐,还是柴米油盐。就是爱情和失恋,使得所有的轰轰烈烈成为可能,惊天动地变为序章,日子添加了甜与酸,苦与甘,还有伤。眼泪和微笑,也都是为了它而流而耀,平凡的人生不再那么平凡,家惊涛拍岸,寻常的人生逼出了一个生动的色彩,一种殒石般的光热与光芒。青春最大的一场豪赌。
  看着林红红和日本男孩相偕着从她眼前走过时,江曼光呆站在那里,有好一会的时间无法思考,心中百感交集,形成一团混沌。爱、憎、怨、泣、甜蜜,爱情有多味,每一味都有一种爱的形式,选择也被选择。陷溺在情涛中的人,被爱憎怨泣爱情各味所磨难,固然是咎由自取,但他们到底不辜负自己,勇敢去选择也被折磨。
  她还记得林红红那张哭泣后呆滞的脸,但她决定不再对她说什么。命运不会狂妄地决定什么,要痴要怨,都是红男绿女出自己心甘情愿。她觉得这样也好,终究是自己的选择,经历过,爱过、恨过、哭过,即使反反覆覆,就算是最后要泣要怨,也比无声无息的后悔好,可以少掉很多遗憾。
  她低箸头,踢开脚边的石头。她还在犹豫,该不该跟亚历山大到多伦多,有一种无形东西在牵绊她作选择。
  她仰起头。还是那种蓝得空荡荡的天空。来到这许久,她第一次觉得日子这么悠长。夏日还没过尽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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