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引起皇帝招徕,皇帝乃是真龙天子,即便在世俗界眼中,皇帝的确可以更换可以被刺杀,但在修仙者眼中,龙气所护还是有的。与皇帝有了关系好似风光无限,其实也限制了自身的修行,更是容易被皇帝任性的要求所妨碍。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规矩,修仙界不得参与皇家事,便成了铁板的条例,不需要白纸黑字摆着,便是人人心中奉行的准则,时日久了,皇帝也只是模糊知道有高人存在,却不知道这高人到底是一个还是一群,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
“累了吗?前面不远就是了。”杨济轻声问着,眼前已经可以看到高高的城墙了,朔方城,这座城市西边儿就是朔水,北边儿就是朔方湾,因而名为朔方城,也是十分好记。
“没事儿。”逸梦摇了摇头,仰头看着朔方城,每次看到,都有一种重回人世的感觉,在灵山中清心寡欲的生活适合修炼,但与城中的繁华热闹相比,实在是太冷清了,冷清得不似在人间。
出了小路。眼前就是一条官道,因为马车常来常往,行人不绝,官道上的积雪早早消融了,道路显得泥泞污浊,但却好走了许多,看看眼前的黑泥,再看看脚上一双绣花鞋,逸梦有些迟疑,不穿木屐的结果自不必说,不管是千层底还是万层底,绣花鞋的底子还是会被湿透,想到那种湿漉漉的难受感,她就不愿意踩上去。
逸梦想到的,杨济自然也想到了,除了感慨一句小姐做派,也没什么旁的话好说,女孩子和男孩子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女孩子仔细干净,男孩子不拘小节。
“来,我背你走吧!”杨济说着在逸梦身前半蹲着,把后背给她,一年的刻苦修炼让杨济强壮了许多。身材不是原先那么单薄了,加之又有功法在身,莫说背个人了,就是再重一些,走起路来也不会困难。
逸梦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若不是想到鞋底湿了难受也不会计较这么多,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娇气的,自己走也可以的。”说着就要往前走,杨济却板了脸。容不得逸梦说不,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再一甩手,直接背起了逸梦向前走。
他的手勾着逸梦的腿弯,走起路来略有颠簸,指尖蹭着,有些痒,逸梦自觉尴尬,但想到都是孩子,反正背也背了又能怎样,也不去想那双手,转而勾住他的脖子,双手环绕,悄悄把头埋在貂毛大麾中,隐藏自己那微微泛红的小脸儿。
路上的行人到底还是因为雪路难行少了很多,没有太多人注意他们,逸梦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只是自己心中有鬼,便也安然下来,享受被背着走的乐趣,从来,还没有人这样背过她,而这份细心体贴就如同冬日的热汤,暖人心肠,让她感觉热呼呼的,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来。
唇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对于杨济这个师兄,逸梦又多了一份认同感,真的是哥哥一般的人儿哪!每每想到,不由得又想起那个与自己相伴多年的狐狸,他到哪里了呢?他若是在,若是化为人形,应该也是一个爱护体贴妹妹的哥哥吧!
侧了头,细碎的笑声带着些感慨怀念流淌而出。
耳旁瘙痒,柔柔的发丝软若无力,却随着走路的颠簸而蹭过来,一下一下地。如同羽毛拂过,让人痒到了心里,偏又无法腾出手去挠,心里像是猫抓了一样不安,但,听到了那笑声,杨济不由得也翘起了嘴角,眼眸中有了温情,身上背的,是自己的小师妹哪!
不由得,想到了村里人的婚俗,那最后的一幕,总是新郎背着新娘入门,就好像自己现在一样!眸中的笑意愈发深邃,因为想象而璀璨,平凡的眼眸也有了星辰一样的光彩,蓦然点亮了希望的火光。
马挂辕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杨济侧了侧身,站在路旁,让过了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裤腿上溅上了几滴泥点,他浑不在意,等马车过后继续走着,前面就是朔方城了哪!
“我没有看错吧!那可是银貂毛的大麾哪!”马车已经行在前面,却有一声又是惊讶又是感叹的话语随风飘过来。
杨济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逸梦身上的这件大麾多么昂贵难得,但逸梦并不曾把它当做什么可以炫耀的昂贵物品,他也就不在意它的价值,猛然听到人这么说,还是让他的心头涌上了自卑的念头,那自卑无形中让他明白自己和逸梦的身份差距,他很讨厌这种感觉,连带着对那个不知名的说话人也有了鄙夷和厌恶。
“银貂毛的大麾有什么不对吗?”逸梦也颦起了眉头,听那话音的意思,倒是在说这样东西不是自己应该有的,听得让人很不舒服,她可还有一件紫貂毛的大麾哪!
“没什么不对,只是闲人多事。”杨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心里烦躁,透着口气也不是很好。
逸梦“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还不等再说什么,就看到朔方城已经到了,竟是刚才杨济心烦,加快了速度,超过了那几辆马车,先行到达了城门口,呃,低调,好吧,这还算低调,至少因灵气而来的身姿轻盈在不懂行的人眼中跟绝顶的轻功也有类似之处。
大雪已经缓了,随风飘下的雪屑如微雨一般,细碎零散,橙红色的暖阳隔着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暧昧朦胧的暖意让冬日的寒冷也少了几分。
“放我下来吧,这里面都铺着青石板,我可以自己走了!”逸梦拍了拍杨济的肩膀,跃下来,城中的主干道都是用青石板铺地,好走了许多,没有泥泞,即便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也干净了许多。
缓步走入,看到道路两旁的商贩已经摆好了冰灯,那精雕细琢的冰块儿有着各种各样的形态,有大的占地两三米,有小的巴掌大小,绒线可提,一排排系在木杆上,霎是精美,更有那等七彩的,不知道是怎生染出的色彩,绚丽夺目… …
“朔方的冰灯会由来已久… …到了晚间才最是热闹… …”杨济说得含糊,这冰灯会还有另外的一个含义,男女若是相互有意,一个赠灯一个收,也是表露心迹的地方,不同于私下会面的伤风败俗,这样光明正大的相会更多了缘由,私定终生的话,若是家世相差无几,父母多半都会应允。
“嗯。”随意应着,逸梦已经站在一个小摊前,询问那彩色冰灯是怎么做出来的了,倒把杨济忘在脑后,杨济也不恼,轻叹一口气,跟了上去,听她轻声询问,那好奇的目光,喜悦的表情,都让他随之欣喜。
第二卷 修仙门派 第十七章 冰心
第十七章 冰心
“净是胡说,又是银貂毛的大麾。又是穷人装扮的少年,你这小妮子不是思春了吧,想什么美事哪,你可知道那银貂毛的大麾这世间也不过十件,其价更是万金难得,若真是千金小姐得了,珍藏尚且来不及,哪个会炫耀一般穿出来,而且,你还说那二人是走路的,穿得起银貂毛的大麾却没有钱坐车子吗?更何况,若真是千金小姐,又怎么会让一个少年背着,且不管那少年穷不穷,男女四岁不同席,哪家的小姐会让一个少年背着,这不是平白坏了名声吗?!”
吐沫星子飞溅着,随之而来的还有额头上一戳一戳的疼痛,你说就说嘛,戳我额头做什么?!小丫头不服气,挺直了胸脯刚想要辩驳。又被飞沫溅了一脸,急忙转过脸去跑起来:“我不和你说了,范大娘老古董,我和小姐说去!这是我亲眼看见的,小姐都说了,眼见为实!”
被“老古董”一词噎住的范大娘,一手叉腰,一手还维持着戳人的姿势,食指艳红,直直地指着小丫头春儿的去向,一个“你你你你你你你… …”说了好多遍说不出下文去,脸色憋得通红,她才三十多,就成了老古董了吗?
春儿这小丫头,真是不教训不行了,跟谁学的这是!范大娘恼怒着收了手,满院子想要找鸡毛掸子,客栈的伙计见这架势早躲远了,不能够得罪客人,却也不代表他要凑上前去当出气筒吧!
叽叽喳喳的春儿跑到后院儿,得意地扫了一眼身后没有追来的人儿,对自己跑路的功底更多了几分自豪,看到了一袭水色衫儿的小姐正在院中赏梅,她便自去屋里取了小姐的火狐大麾来给小姐披上。
她才八岁,身量又矮,做这个动作十分困难,偏偏小姐又不配合。折腾了半天没有什么成效,看到了小姐眼眸中的笑意,春儿一恼,也忘了尊卑上下,把大麾撸成长条,往小姐身上一缠,自己也扑身上去,叫你看我笑话,叫你看我笑话… …
“好了,春儿,我不跟你闹了!”扒开胡搅蛮缠的春儿,司冰心的唇角带笑,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活泼可爱自不必说,就那种不分尊卑的跳脱最合她的心意,让她对其如妹妹一般,又是喜又是怜。
可想而知,有了主子的撑腰,就是不满意如范大娘,也只能够是戳戳春儿了事,再想要动用什么家法是不可能。春儿的嚣张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可不单单是指父子之间啊!
看着司冰心自己披好了大麾,春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刚才对范大娘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还补充道:“我看得真真的,绝对没有错,马车过去了我还回头看了一眼哪,可是,我再看,却又没有了,小姐,你说嘛,是不是很奇怪?”
八岁的小丫头没怎么出过门,难得出来一趟,哪怕外面冷,也不肯轻易缩回脑袋,一会儿一探的,还是顾忌同车的范大娘怕冷才没有一直撩开车帘,没想到,竟被她看到这么一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古怪,便当做趣事说了,本来也没想怎么地,偏偏被范大娘说了一通,硬是说她看错了。
对自己眼睛很有信心的春儿这下子不满了,我怎么可能看错,我看东西可清晰了!便硬是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已经在客栈歇了,她定然要满大街地去找那两个人儿,拉他们过来给自己作证。她绝对没有看错。
司冰心知道春儿顽皮是顽皮,但说谎却是不可能的,想了想,皱了眉头,也想不出是什么缘故,倒是春儿的想象力丰富,什么富家小姐贫家子啊,什么落难公子和小姐啊!把说书人惯用的那一套风花雪月套入其中,说起来也毫不逊色,让司冰心听了个有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说他们也是往朔方城来的,那就应该是来看冰灯的吧!等到了晚上再找找看,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了。”看到小丫头一脸期待,司冰心也笑了,食指纤纤戳过去,“放心,会让你去找的,但,要等见过二哥再说啊!”
“哎呦,怎么小姐也学坏了,光戳人家额头!”双手捂着光洁的额头,春儿夸张地叫唤着。一张清秀的小脸儿弄起怪来也是精灵可爱,逗得司冰心笑个不停,愈发觉得春儿如活宝一般。
范大娘好容易找到了鸡毛掸子,拿着站在院门口,看着院中亭亭玉立的小姐还有那跳脱的小丫头一起笑着,也裂开了嘴,露出了还算洁白的牙齿,也就是这小丫头在,不然,还真是难得看小姐一笑。
司家的冰美人,自家好模样的小姐落了个这样的名声。很多时候都是让范大娘无奈的,一出生就失了母亲,又不得爹爹宠爱,小姐的冰,他们又有哪个知道是因为无人理会啊!
抹去了眼角沁出的泪水,范大娘的眼中多了柔情,好了,饶你这小丫头一回,要是下回再敢说我老古董,我可就要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你了!想着,范大娘扔了鸡毛掸子,到后面去料理行李了,好歹也要住上几日,可要收拾得舒舒服服得才行,客栈再好,也不如家里舒服啊!
朔方城一年一度的冰灯会在宁国很是出名,就连邻国元国也对此闻名已久,又因为朔方城位置处在两国交界之处,东西来往的商旅也多在此停靠暂歇,每逢冰灯会,便有很多人慕名来城中观赏,客栈都是需要提前预订的,否则就是自家在此有居所,不然,等到了冰灯会那几天,便只有露宿街头。
杨济虽然知道冰灯会出名,却从来不知道客栈难预订,他以前生活在小村里,吃喝都发愁,又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看冰灯会,偶尔来过一回也是当天去当天回,自然不会有住房问题,但,眼下——
“对不起,我们这儿已经满了。”小伙计笑脸迎人,说出来的却是让人失望。
这都是第几家了,又是这样的话!杨济还是第一次发现有钱也做不成事的情况。看了看身边儿已经明显露出疲态的逸梦。杨济有些歉意,早知道这样,他应该提前几天便过来订好客栈的。
自从进入灵山之后,杨济的生活状况好了许多,先不说有储物袋和灵石这种修行必备品,光是灵山那漫山遍野的草药也让他小富了一笔,偷偷卖药材让他的生活不再窘迫,也是他不贪心,不然,成为富翁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行的话,先找个茶楼歇歇脚也好,我真的有些累了。”修仙固然能够体态轻盈,健步如飞,但逸梦到底走了不少的路,一直保持全身灵气运转从而使身体轻盈,也是很累的,更何况,她渐渐发现,已经不是她在逛街,而是街上的人在看她了。
以为是容貌惹祸的逸梦根本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银貂毛的大麾一半儿的功劳。也是,当初陈明瑞给她这件大麾的时候也只是随手给的,更何况,还给了一件孔雀翎的却金裙,比起那华丽夺目的却金裙,银貂毛的大麾就朴素多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很昂贵的样子。
所以,逸梦还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世上只有十件,只以为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东西,不觉得稀奇,毕竟,还有紫貂毛的大麾放在那里,相比之下,紫色的应该更稀少不是吗?
“也好!”路上人已经多了,再背逸梦就有些不合适,杨济想了想,没有提这个话,只是托起了逸梦的胳膊,让她更轻松一些,带着她到了附近的茶楼里坐下。
“两位楼上请!”茶楼下面吵杂不堪,有唱曲卖艺的,有五大三粗的马夫粗碗喝茶解渴的,还有那等走街串巷的混混聚在一起消磨时间的。
伙计看人领路,看得逸梦身上的银貂毛大麾华贵,就把其归结到了有钱且斯文的一类,领着他们往二楼走。
杨济也觉得下面太乱,且桌子油腻不洁,便拉着逸梦的手领她上二楼。楼梯狭窄不能并行,伙计当先走了,杨济紧随其后,逸梦则被杨济拉着走在最后,一步一个台阶,悄悄捶着膝盖。
到了二楼,也是客满,小伙计面色不变地找了窗口的桌子,跟那独坐的一人说了个拼桌,热着脸凑过去,那人扫了一眼杨济和逸梦,点头允了,小伙计就引领着杨济和逸梦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儿人多,您两位坐这儿成不?”
杨济看了一眼逸梦,逸梦点点头,说:“就坐这儿吧,估计人多都这样。”
小伙计重新擦了擦桌子凳子,把白布巾子一扬又搭在肩上,让逸梦看得皱眉,跟电视上差不多的情节看起来很有熟悉感,但,这也未免太不卫生了吧!
从怀中拿了香巾铺在凳子上,逸梦这才坐下,因为把香巾当做纸巾用,她身上带着的香巾倒是多,正要递给杨济,杨济却已经坐下了,朗声一笑:“我没事儿,你那衣服金贵!”
十成十的实话说出来却显得有些酸味儿,逸梦皱眉,她只是不想洗衣服那么麻烦罢了,却也不是… …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把香巾往杨济手中一塞,转脸去看窗外,倒是生气的架势。
我说错什么了吗?杨济跟逸梦相处久了,不说心有七窍玲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女孩子的心思奇巧,当下就反应可能是自己不对,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