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也来挤吧!”逸梦突然来了兴致,双手推着杨济,让他使劲儿往回挤,两边儿的人马不知道是谁在起哄,谁在随大流,这边儿挤那边儿,那边儿挤这边儿,轰然散开的时候还带着笑,除了那几个倒霉到挤掉鞋子的,其他人都是笑意满满。
“花半飘零清水流,打一字。可有猜得者?”
中间台子上有文雅的猜谜比赛,高悬的十盏彩色冰灯都是精雕细琢的,结实的棉绳冻在冰中,另一头系着一根圆木棒,便也如纸做的挑灯一般,可以提着走了,很讨女孩子的喜欢。
“花半,清水流,哦,有了,菁,可是‘菁’字?!”一书生模样的人报出了答案,台上的老者点了点头,让他自选了一盏冰灯,他挑了一个莲花并蒂的彩灯,笑眯眯地转手就送给了身边儿一个女孩儿。
“画中佳人无踪影,打一字,可有猜得者?”老者不紧不慢地再念出一个谜语来。
“你可喜欢上面的灯?我猜得了送你!”谜语都不是很难,杨济听了两个也来了兴致,台上还有七盏彩灯,逸梦看了看,指了指那小鲤鱼的,红红的颜色很是鲜活,好似真的红鲤鱼一般,“那个,那个好了!”
“畦。”
“是‘畦’!”
两个声音响起,杨济抬头看去,对面那个对着自己笑的圆脸男子,不正是在茶楼里看到的司允敬吗?他身边站着几人,其中一女十二三岁的模样,蒙着面纱,身姿婀娜,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眸盈盈如水波光闪动,想来容貌也是不差,而那女子身边儿的就是茶楼中见到的小丫头,看过来的目光还带着几分不服气和别扭。
“两位同时答对,却不知是谁先谁后?不若再听下一个可好?”老者有些踟蹰,他年纪大了,刚才听得两声真切,却不知道到底是那一边儿先后。
“不用了,他在我前面答的,灯给他好了。”司允敬一笑扬了扬手,推脱掉了老者的建议。
杨济也不推脱客套,拱手为谢,然后冲老者要了那盏鲤鱼灯,转手就递给了逸梦。这般大气的做派也是他顿悟之后,若是之前,嘴上不说,心中也要计较一番,是断不会接受旁人如此好意的,只会把这当做是施舍侮辱。
小鲤鱼的造型可爱,尾巴上扬好似炫耀一般,身上的鳞片细细,竟然还专用金粉染过交接之处,看起来,愈显活泼生动。
逸梦道了谢,欢欢喜喜接了过来,全没有计较这赠灯是怎样的意思,拿着小鲤鱼跟着人潮继续向前,杨济眸中含笑,也跟了上去,帮她护卫左右,不让旁人挤到她。
“二公子,干嘛把灯让给他们,明明是咱们该得的!”小丫头春儿很是不满地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回到客栈之后,范大娘给她说了一些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出言莽撞,但却不觉得是大错,而刚才,怎么都觉得那少年太过高傲,倒像自己这边儿巴结他们一样。
司允敬没有理会春儿的不满,笑着对妹妹说:“想来这条街上定然也还有鲤鱼模样的灯,我给你买一盏更好的,可好?”
“没关系,只是看着那盏好玩儿罢了。”司冰心不紧不慢地拒绝了,又看了一眼身后,那少年带着那女孩儿已经消失无踪,人群拥挤,灯火阑珊。
第二卷 修仙门派 第二十章 再遇
“咦,这街上的人。怎么少有穿白衣的啊?”
逸梦逛着逛着,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细看去,不只女子没有白衣的,男子也少有白衣的,看小说动不动出现一个“白衣少侠”,要或者是“白衣仙女”的,偏偏这街上,锦衣乱色也有,青蓝纯色也有,红fen绣花也有,却偏偏没有白衣的。
夜本应暗黑,因有众多灯火,也不觉昏暗,但,无论是何种色泽,总是没有白衣抢眼吧!怎生就没有人穿白衣呢?
杨济被问得一怔,这个问题,应该是常识吧!奇怪地看了逸梦一眼,还是原原本本说了:“在宁国,白色本为孝色。家中若无丧事,是不可以着白的。”
“孝色?!”逸梦听得一愣,第一个念头是小说和电视果然都是骗人的啊,第二个念头则是自己竟然又被惯性思维所误导,问出了这么白痴的问题。小脸儿微红,强辩着,“那,那晋宇哥哥,不也是穿着白衣的吗?”
虽然少,但他的确有一套白衣,逸梦曾经见过,当时贺佳蕊还曾花痴一样赞叹什么风流倜傥来着,而当时自己想的,倒也不外是“白衣少年”“芝兰玉树”这类的词汇。
而且,想到了还在云梦山时只见过一面的那个男子,他也是一身白衣,纯白的衣,墨色的发,记忆中的那个男子好似一幅天然的水墨画,黑白分明。他那,是为了谁戴孝吗?
心间一痛,想到他那孤寂的神情,落寞的语气,她竟有了莫名的心动,倒愿将己身相替,替了他万般烦忧的意思。又花痴了!暗暗一叹,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不知道怎地,记忆竟是那般清晰,或者是因为他所展示的灵气让自己对灵气有了第一印象,也对他加深了第一印象吧!
摇摇脑袋,看着手中的小鱼儿,橙色的光依旧明亮,隔着冰层照射出来的光有了晶莹剔透的质感,又有一种脆弱无依的感觉,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灭掉,就会碎掉,迫得人必须要小心翼翼地看护着。
鼓楼下方是大型的龙灯展示,整块儿整块儿的冰几乎掏空了朔方城外的朔水支流,巧手的工匠用了十五天才雕琢出来的巨龙颇有腾飞之势,双目圆睁,威慑四方,盘绕着鼓楼四面,哦,其实应该叫做蛟的。
注意到祥云下露出的四爪,逸梦有了些了悟,龙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一直都是天子化身的象征。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龙,但除了皇家,还是无人使用龙形图案和纹路的,而眼前的这个,若说是龙,难免就有了僭越之嫌,果然还是蛟更好一些。
“大人在朔方城多年,可谓是劳苦功高啊!这腾蛟冰雕也唯有大人点亮最为合适!大人可谓是宁国的栋梁支柱啊!”
不远处传来说话之声,附和的追捧声压下了不少人对于这大型龙雕的赞叹之声,逸梦看过去,一群前倨后恭的官绅们围着一个容长脸的中年男子奉承着,中间的中年男子面黄有须,听得大家言语,捋着胡须微笑,似在得意,却得意得十分谨慎。
“那人是谁?”逸梦随口问了一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听得那些人一口一个“大人”地恭维中间的那个男子,不由得也有了几分好奇。
“啧啧,你竟然连朔方令尹都不认识啊!”有些尖利的声音却不是杨济的,站在他们身边儿的一个大娘惊讶了一声,就开始卖弄自己知道的,“这位方大人可是好人啊!人家是世家出身不说,而且文采极高,一手字就连皇上都称赞过,他来咱们这朔方城不到两年,就把朔方城治理得夜不闭户,真正的好官哪!可比以前那些个贪官强多了!”
大娘交口称赞,引来了周围人的附和:“可不是嘛!你看看这些奸商。原先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好似皇亲国戚一般,现在不也都低下头来了,还特地弄了这什么‘腾蛟’的冰灯来巴结,哪里还有原先小人得志的模样。”
宁国的重农轻商由来已久,商人又一贯以尖刻形象居多,不然就是狡诈奸猾的,品质好信誉好的商家很少,宁国人对于商人并没有好感,就连靠着商人吃饭的也不为其说好话,更多向往着投靠世家作为幕僚,或者是科考得利,受皇帝赏识。
姓方?世家出身?逸梦的兴趣更多了一分。方素心出嫁之后很少提起方家,回娘家的次数除了必须,也是没有,而逸梦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她有很长的时间都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姓,就是方。
方家与陈家同为世家,逸梦却从来不曾去过方家一次,更加不知道方家的种种,猛然听到一个姓方且也是世家出身的人,便不由得想到了方素心,想到了自己曾经姓过一段时间的姓。产生了某种类似同乡一样的亲近感,想要接触。
围着的乡绅们递过来了点火之物——一个拐杆,一头缠着的绒布已经烧着,另一头才是手握之处。方大人接过来,很文雅地一手持杆,一手拉着过宽的袖子,如同要写毛笔字一样的架势,把拐杆着火的一头从龙口中伸进去。
龙头部有一个点火装置,不知道那些工匠是怎生做的,只听得“噗”一声,火焰在点燃龙头的同时飞速传递下去。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传递着火光,龙颈,龙身,龙爪,龙尾,就连龙身藏处的祥云中也有了火光。
“好!保佑我宁国龙翔万世!保佑我朔方风调雨顺!”
龙尾点亮之后,轰然的叫好声似乎众口一词,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喊了口号,便有人跟着喊起来,声音开始还有些杂乱,后来便齐如水波,传递开去,竟然营造出一种万人一词的轰动效果,那好似回声一样的高喊声透着无限的热情,轻易就感染了身边的人。
好厉害啊!逸梦也忍不住悄悄拍手而赞,到底是谁策划了这场冰灯会,在娱乐匮乏的古代,这样的冰灯会不亚于奥运会产生的绚丽效应了吧!光是这环绕鼓楼的巨龙,搬运就是不易,更不要说雕琢之功,还有那灯芯设计的巧思了。
虽是姓方,但人家是大人,再说了,也不一定是方素心的本家,倒不宜过去乱攀亲戚,逸梦想着,也没有过去,只是目送那群士绅簇拥着方大人远去,好似他们还有安排,要到什么绿柳楼喝酒。
绿柳楼,不是青楼吧?逸梦坏坏地想了一下,也没有去一探究竟的意思,古代到底还是不同的,那等地方,莫说进入了,良家女子便是靠近了,也有近墨者黑的嫌疑。何必去自惹麻烦。再说了,又能够有什么好看的吗?人家是卖身,你是去闲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厚道。
不能够拯救人于水火也就罢了,专门为了看热闹而去,还真的当那里是观光景点啊!再说了,看到别人的苦痛,难道就会显示自身的高雅不凡吗?
“灯会也看得差不多了吧,咱们… …”一回头,不见了杨济,逸梦愣在原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喧闹,竟有了些茫然,他去哪里了?刚才不还是在身边的吗?
遭了,没有那条黑蛇,怎么进入灵山啊?!逸梦懊恼地拍着脑袋,真是大意了,只以为他跟在身边,却不想人多也会把他挤开的,提着小鱼灯,逸梦犹豫不绝,是应该在原地等,还是应该四处寻人呢?
第一种显然更为明智,原地站着,等他过来寻自己,这样应该比较容易,但,会不会有些傻?背对着龙灯看着过来观赏的人群,逸梦觉得自己也成了观赏的冰灯之一,有些难堪。
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儿,默数了五十个数,还不见杨济来寻,逸梦开始往坏的方向推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碰见什么意外了,又或者,有了什么偶然的艳遇?想法开始脱离正轨,人也焦躁不安,若是他真的出事,自己应该去寻他帮他才是,怎么说都是同门师兄妹… …
“人比灯好看吗?”
“嗯?”
身后传来声音,逸梦回头,就看到那只见过一面的男子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一双眼睛,盈盈若有笑意,看着自己。
“你!是你!”逸梦惊喜之余,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衣袖,“大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扬起的脸上还是单纯的笑颜,眸中闪动着疑问,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只觉得这回若是抓不牢,就再也抓不住了。
“小丫头长大了啊!”在逸梦头上胡乱揉了一把,整齐平顺的发顶起了毛躁,愈发可爱,看到对方瞪过来的眼眸,男子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如同阳光美少年,就连眼眸中的孤寂之感也淡了几分,几不可察。
“走,上去看风景会更好!”伸手一拉,牵着逸梦上了鼓楼,鼓楼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了,站在这里,看向下面,四条主干道的灯火就如同在脚下一般,格外地恢宏壮丽。
逸梦满眼的赞叹:“这里真是个俯瞰全城的好地方!”瞥了一眼男子,这人不是早在上面看到自己了吧?
“那是自然,这朔方城也就这里能够待,也就这冰灯会能够看看了!”男子怅然一语,似夹杂着万千感慨叹息,目光遥遥,璀璨绚烂的灯火,沸反盈天的喧闹,这一刻全都成了他的背景,白衣男子,墨发飞扬,忧郁的目光远眺… …以人入画,触景生情。
第二卷 修仙门派 第二十一章 放下
第二十一章 放下
看《天龙八部》的时候。曾经想过,阿紫到底是爱上了萧峰,还是爱上了爱情,爱上了萧峰对阿朱的爱情?这个问题,她没有得到过答案,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赞叹爱情是美的,从万古传唱的梁祝白娘子,到社会新闻上常常有的忘年恋金婚,爱情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成为了不得不歌颂赞叹的人类伟大的精神之花。
可是,那样美丽的爱情,她从来没有过。
也曾经痴迷过某个男明星,也曾经暗恋过高一年级的学长,更是曾经有温柔谦和的富二代来追逐,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被哥哥的恶作剧吓坏了胆,再也不曾相信过那样的镜花水月,不相信那满含痴恋的眼眸下掩藏的是怎样的交易。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周敦颐写这首《爱莲说》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这句话也可以用来形容爱情吧!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站在远处。看着那一对对的情侣轻笑细语,谈情说爱,她羡慕,但,当那中间的一人会换成自己的时候,她就会害怕了。
因为害怕被玩弄,所以不敢付出真心,因为害怕会被抛弃,所以不敢付出信任,因为害怕会被利用,所以不敢付出感情… …是,她胆小,她懦弱,她真的被那一个个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吓破了胆子,真的不敢轻易迈出一步,步步为营,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又何尝不是画地为牢呢?
她期盼爱情,期盼着会有一个白马王子一样的人出现拯救自己,哪怕自己不是真的公主,哪怕那位王子不是很英俊也不是很有钱,她不怕过苦日子,只怕过没有爱的生活。
可是,当你一面期盼,一面束紧双手,就算是天上掉下了馅饼,也只能够是看得见吃不到的酸葡萄。徒添遗憾。
如果灰姑娘因为担心魔法失效坐上了南瓜马车也不敢走进舞会,会怎么样?她只能够隔着玻璃窗,看着俊美的王子跟一个又一个的美丽女子共舞,直到寻找到他喜爱的那一个,而她,便如同卖火柴的小姑娘一样,只能够在窗外幻想,直到魔法的终结。
她不相信容貌带来的爱情,不相信权力带来的爱情,更加不会相信金钱带来的爱情,那么,又有谁能够告诉她,这个人接近她是为了什么,又是想要什么?而他,又是喜欢她哪一点儿吗?
很多人都说爱情是没有理由的,爱了便爱了。也许真的如此,但她却不敢接受这样的理由,那种不安,已经深深植入骨髓,与恐惧一起,在期盼爱情的时候。害怕爱情带来的伤害,从而愈发怯懦愈发胆小。
手,微微颤抖,小鲤鱼也一颤一颤的,似乎活了一样,似乎想要摆脱束缚,垂着眼帘,眸中转过很多情绪,最终,还是微仰着小脸儿,看着那个一脸忧郁的男子,看着他眼眸中平静的忧伤,轻轻一叹:“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鼓楼上没有人在,又是四面开阔,这一声叹息远离了下面的喧嚣,清越生冷,仿佛是漫无天际的一句感慨,又仿佛,是有感而发的一句沉思,不像是问人,更像是扪心自问。
“我在想,这万千灯火,原来还没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