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在画刚才何遇画过的符箓,那么复杂的字符,他居然看一眼,就随手画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形似神不似,更谈不上效力可言,但已经足够让何遇意外的了。
“我学了一天才画出来的符,你居然看一眼就会了!”
“我毕竟有美术功底。”冬至有点小得意,又要保持谦虚,睫毛跟着眼睛上下眨动,甭提多可爱了。
何遇又羡慕又嫉妒:“还好你没在我师父手底下,不然我肯定天天被他拿着你念叨!”
刚说完,他心头一动:“这样吧,我把画明光符的诀窍教给你,下次你可以拿黄纸和朱砂自己画。”
冬至跃跃欲试,又有点犹豫道:“那你这样算不算泄露师门秘密?”
何遇大手一挥,很是豪爽:“没事,就一张符而已,谁让你是我喜欢的作者呢!”
“人有头有脚,符也一样,分符头,符腹,符胆,符脚,缺一不可,降妖伏魔,保家平安的符文,一般符头都是敕令,有些符是请神的,还得加上想要请的神明,但各派都有不同秘法,同样一种符,不同派别也有出入……”
何遇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又给他说画符时的诀窍。
“画符经常会失败,你没有修习内家功夫,更是事倍功半,刚才只是能把图案画出个轮廓,离注入符胆还远得很,回头我再给你画一遍明光符,你回去之后照着练习,切记画符的时候,要气沉丹田,心念合一……”
冬至虚心请教:“丹田在哪里?怎么把气沉下去?”
何遇想了想道:“你酝酿一下放屁的感觉,但不要把屁放出来。”
冬至:……
何遇道:“普通人画出来的符,空有符形,没有符窍,不过你要是真能把这道符原原本本画出来,就算是空有符形,震慑一般小魔小怪也足够了。要是下次再碰见那样的情况,连符也起不了作用,还可以咬破手指,对着虚空画明光符,只要定下心,说不定威力还要更大一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转头问冬至:“你还是童男吧?”
冬至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何遇嘿嘿一笑,拍上他的肩膀,挤眉弄眼:“我懂,我懂!是就更好了,你这种生辰,本来就应该注意一下。”
冬至迷茫:“我的生辰怎么了?”
何遇道:“冬至是一年阴消阳长之时,换而言之,正好脚踩阴阳,这本来也没什么,但你名字居然也叫冬至,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八字里同样是阴阳消合,互取平衡。其实论凶论煞,你不算最差的,还有很多不好的八字排在你前面,但对一些有歹心的人来说,你的八字也不是全无作用。”
他没具体再说下去,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冬至点点头,虚心受教。
何遇看见他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乖。”
随后又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咧嘴一笑:“我有个毛病,一看见毛绒绒的可爱小动物就受不了。”
冬至嘴角一抽:“我哪里毛绒绒?”
何遇理直气壮:“头发!”
冬至照着何遇画出来的符文又画了几遍,一遍比一遍流畅,连何遇也觉得他在画符上很有天分,不免暗道可惜。
“你要是早十年被我师父看见,估计还能当我师弟。”
冬至很好奇:“现在还真的有那种隐士高人吗?你们是什么门派?平时隐居在哪里?可我看到峨眉山青城山那些现在每天都挤满游客,你们哪有地方修炼?”
他不问则已,一问就滔滔不绝,对熟人更是话痨。
不过何遇自己也是个话痨,所以两人一见如故。
这些问题不涉及什么机密,何遇也没打算隐瞒,就道:“我们门派叫閤皂派……”
话音未落,冬至忽然啊了一声。
“我看见徐姐母女了!”
何遇腾地起身:“在哪里!”
冬至指着前面的车厢通道:“刚走过去,我看着很熟悉,应该就是她们!”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坐着别动!”何遇抛下一句话,人已经没影了。
火车依旧高速前进,令窗外光与影飞速闪逝重叠,恍惚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
耳机里放着蔡琴的《你一定要是个孩子》,醇厚华丽的女声流淌而出,冬至灵感泉涌,忍不住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乘务员推着流动餐车过来。
轮子跟车厢地面接触,制造出不小的动静。
“饮料零食水果小吃方便面,有人要的吗?”
这种吆喝声打从上火车就隔三差五听见,冬至耳朵已经长茧了,一般头也不抬。
但此刻,不知怎的,神使鬼差,他抬起头看了一眼。
乘务员看着有点眼熟。
冬至记忆力不错,几秒的时间就想起来了。
刚刚餐车里,就是这个乘务员在值班。
但她怎么会跑来推流动餐车?
流动餐车和固定餐车的工作,一般来说不会是同一个人在做啊!
正想到这里,那乘务员也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神在昏暗光线下似乎倍加诡异,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正对着他笑。
冬至头皮一麻!
画符其实是以人为媒介,用符箓来沟通天地的一种方法。纸以木造,本身属木,但黄纸的颜色又代表了土,土在五行方位里位于正中,取的又是天地中正之气,而朱砂本身属火,调了水的朱砂又蕴含水属性,这就差不多集合了五行属性。
据何遇所说,还有的人会特意在朱砂里再加入金粉,令五行俱全,交织流淌,生生不息,达到真正降妖伏魔的效果。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嬉皮笑脸,冬至认为他更有可能是在信口忽悠。
冬至其实并没有对符文的效力抱多大期望,他主要是对画符本身很感兴趣,出于职业与爱好,纯粹将画符等同于“完成一幅画作”,也相信中国古老的符箓文化之所以能流传那么多年,一定有它的魅力所在。
上古先人将绘画与降妖伏魔联系起来,并付诸实践,何遇则为他打开一扇通往这个神秘世界的大门。
兴致勃勃的冬至简直停不下来,一口气画了上百张,又从中挑出最满意的两张,按照何遇教的方法折成三角形,放在口袋里。
再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两小时,他满头大汗,而且饥肠辘辘,就像跑完一万米马拉松。
他心想自己幸好带了夜宵回来,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玩着手机解决完椒盐鸭舌,正准备去洗澡,就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透过猫眼,冬至看见了徐宛。
徐宛牵着彤彤,一脸不好意思。
“小冬,你还没睡吧?我想去楼下买点吃的,能不能把彤彤先放在你这儿?我几分钟就回来,放她一个人在房间,我不太放心。”
她说话轻声细语,就算拒绝了也不会怎么样,但这种举手之劳,冬至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就让彤彤在我这儿坐会吧!”
两人寒暄几句,徐宛正要出门,外头突然传来一下打碎玻璃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快十一点,酒店地处市中心商业街后面,隐隐能听见商业街那边热闹的动静,但又不会特别吵,住在高楼层的客人如果把窗户一关,就更安静了。
但冬至没有关窗,所以那一声闷响之后,他们就听见楼下传来尖叫。
凄厉叫声穿透了夜色,更传入九楼房间,让冬至心里咯噔一下。
他和徐宛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走到窗边往下探看,就看见地上仿佛躺着个人,从他脑袋下面,深色液体缓缓蜿蜒出来。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路人,但大都不敢靠近,也许有人报了警,在冬至他们发呆的时候,警笛已经从商业街那边遥遥传来。
徐宛忽然惊慌地捂住嘴巴,结结巴巴道:“那个人好、好像是从隔壁房间跳下去的……”
冬至也发现了,不仅如此,从这里往下看,他还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把徐宛母女送回房间,又下楼去酒店大堂。
有人跳楼的消息很快传开,酒店门口也站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是酒店客人,还有酒店保安和大堂经理等人,大家神色惊慌,议论纷纷,还有的去前台要求退房,前台两个小姑娘根本忙不过来,一时间焦头烂额,场面乱糟糟的。
冬至站在人群后面,但他还是借由对方身上的衣物,辨认出那果然就是他刚刚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女人!
从九楼跳下来,其中一只显眼的红色高跟鞋还套在对方脚上,另外一只则散落在不远处,血迹还未干涸,从死者身下慢慢晕开,冬至赶紧退后一步,让视线离开这个让人不适的场景,手不由自主摸上口袋里的明光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冬至感觉自己的情绪真的慢慢平稳下来,也没那么害怕了。
警察很快赶到,开始围起警戒线,询问酒店工作人员,冬至没有继续留下来看热闹,而是赶紧上楼回房。
现在这种时间,再要换酒店就太麻烦了,但他准备明天一大早就走。
刚躺下,警察就来敲门了。
他们显然已经得知死者就住在冬至隔壁房间,上来询问情况,冬至一五一十把情况都说了,连走廊上偶遇时发现对方行为古怪的事也说了,死者跟冬至八竿子关系打不着,又多半是自杀,警察其实也就是上来例行询问,登记他的电话和身份证号码,又把出事的房间封起待查。
过没多久,冬至隐隐听见隔壁房门被敲响,估计是徐宛母女也被问讯了。
他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才睡着,临睡前还特意开了洗手间的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听见洗手间传来水龙头被打开的水流声,又感觉有人站在床边,可对方每次想靠近的时候,又好像被无形隔开,最终只能不远不近站在那里盯着冬至,眼神也越来越怨毒。
冬至心有所感,无奈身体太疲倦了,眼皮根本打不开,连最后什么时候失去意识彻底昏睡过去也忘记了。
他隔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口袋掏那张护身符,结果发现那张明光符竟然从昨天崭新的模样变为完全焦黑。
冬至吓得不轻,唯一的解释就是也许昨晚真有什么东西想要靠近他,结果符文发生了作用,但也因此“牺牲”了。
幸好昨天还剩一张,他也懒得再折腾了,直接从背包里翻出来,然后简单收拾一下行李,下楼去退房。
出门时他特意回头看一眼出事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外面上了封条。
冬至本想去敲门问问他们昨晚有没有遇见怪事,但转念一想,问了也只是给人家徒增烦恼,如果徐宛觉得不对劲,自然会去退房换酒店。
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酒店方面今天已经有经验了,对于想要退房的客人,二话不说就给办理,酒店大堂的保安也从两个增加到四个,站在门口如临大敌盯着想要近前拍照采访的记者。
出了酒店,冬至就直奔火车站,经过来时的事,他本来对坐火车还有点抵触情绪,但这一路平安顺利,什么也没发生。
当天傍晚,他就抵达白河站,也就是俗称的二道白河。
107。第 107 章
一列开往春天的火车。 连目的地都如此应景:长春。 冬至道:“我能做什么吗?”
何遇咽下满嘴的血腥味; 咬咬牙道:“你来帮我画符吧,我教你口诀手印!”
冬至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好; 但事到如今,根本没有犹豫的余地。
美貌的日本少女北池绘盘腿而坐,双目紧闭; 看似正在疗伤; 她那两只式神一左一右盘踞在她身后; 偃旗息鼓。
人龙搏斗,飞沙走石; 天地变色; 冲锋衣男蠢蠢欲动,想要靠近; 被眼尖的老郑发现; 捏紧半截鞭子冷冷盯住他。
就在这时; 麻生善人啊了一声; 惊恐道:“怪物!那些怪物来了!”
他是用日语说的; 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恐惧,纷纷循声望去,却见雷光闪烁之中; 一团团灰色半透明的雾气朝他们飘来; 却令人头皮发麻。
从它们的外形来看,根本想象不出它们的恐怖之处; 但冬至想起火车上那名乘务员的诡异情形; 想起宾馆里踮着脚尖走路; 后来又去跳楼的客人,还有变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姚斌,整个人顿时置身冰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愣着了,快来帮我画符!”何遇道。
那几团灰雾不敢靠近龙深与骨龙他们搏斗的周身,像被龙威所慑,又像有其它所顾忌,但对老郑这些人,却毫不客气,目标明确。
老郑余威犹在,半截鞭子抽下去,灰雾微微震颤,却没有像先前那样破碎消散,仅仅是速度减缓片刻,又往前飘去。
枪声响起,冲锋衣男手下的保镖惨叫一声,灰雾一点点从他的头顶没入,他在地上拼命翻滚挣扎,却无济于事,冲锋衣男连忙朝他胸口开一枪,对方腿脚蹬了几张,双眼圆睁没了动静,但过了一会儿,身体却慢慢爬起,僵硬迟缓,冲锋衣男又开了好几枪,血从对方身上涌出,他朝冲锋衣男露出一个狰狞笑容,猛地扑了过去。
白鹤飞掠而至,将保镖扑倒,麻生善人跟冲锋衣男连滚带爬退到北池绘后面,惊恐万分,早已没了刚才对待冬至和张行的威风。
何遇在地上布了一个小型阵法,把老郑一道给圈进来,灰雾只能在外面徘徊,却无法上前一步,但冬至余光一瞥,发现贴在地上的符文都在缓缓变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效用。
他加快手速,但越急越乱,已经写坏了好几张。
何遇忽然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冬至发现自己耳边一下子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抬起头,场面依旧混乱,何遇却朝他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专心写符,冬至明白对方应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可以不被耳边的噪音干扰。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专注眼前的符纸,先在心中模拟符箓图案,然后一笔一划画下符箓,一边在心中默念口诀:“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五居中宫,制伏凶恶,克伐灾危,斩邪灭踪!”
符文还是明光符,现在现学其他符箓已经来不及,效果也不会太好,何遇索性就让他一直画明光符,只需背好口诀和手印。画好之后,冬至双手结莲花印,小指抵住符文正中,将一口气倾吐上去……符箓还是符箓,没有想象中的红光一闪,立地飞升。
冬至有点丧气,但他知道这才是正常的,何遇说过画符需要精气神合一,更何况是新手,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过每本小说的开头总是这样,主角虽然平平无奇,却能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狂拽酷霸大杀四方,降伏骨龙,在空中抱着龙深缓缓落下,收获一众日本人震惊膜拜的眼神……
纯属想太多了。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接连画坏了二十几张符,才终于有一张能用的,冬至再接再厉,又画了若干张,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蓦地被人拍一下,声音顿如潮水般涌来,仿佛一下子从异次元空间回到现实世界。
他这才发觉自己前胸后背早已大汗淋漓,冷风钻入衣领,带来湿漉漉凉意,像是刚跑完五千米似的虚脱无力。
“你刚才拍我那一下是怎么回事?”冬至好奇道。
从画符到完成,一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