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军之中,从李华宣到张二狗,再到每一个士兵,都在心中不由得赞颂了一声!
换了别的军队,这一轮炮火打过去。就算是不崩溃,也会稍微的出现一阵混乱。
赞颂归赞颂,但是李华宣还是有些紧张的命令炮队,“开火!给小爷我轰!”
“义兵队!准备搏杀!”
见第二轮炮弹出膛,将蜂拥而来的守军队伍又是打得血肉横飞,炮弹在密集的人群之中四处弹跳。将阻挡他们的任何物体击穿、打断,在巨大动能面前,巴里萨尔城守军冲来的人马倒下了一大片,但是这一轮炮击也丝毫没有阻挡住他们冲锋的势头!
“果然是强兵!”骑在从吉大港缴获的阿拉伯骏马上,李华宣用手中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这支能够冒着炮火冲锋不止的队伍。口中称赞着,心里却暗自盘算,当年大哥的东番兵面对鼓浪屿炮台的炮火,也不过如此吧?
但是在站立在队伍最前沿的清兵卫等人眼中,对面的冲锋队形不但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反而越发的令人感到恐惧,就算是这些鬼子都是一门心思的找死,为的就是要弄到手那六百石的抚恤,可是当他们眼前面对着一群近乎于疯狂的家伙时,首先要考虑的是这场仗是不是能够打赢。如果连三殿下都不能回去的话,那我们那些抚恤找谁要去?!
“诸君!今日务必要拼力死战!就算是面对强敌战死了,也要保住三殿下!我们死了没有关系!殿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清兵卫用带着些绝望的声音高声在队伍里叫喊,随着他的喊声,队伍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九州口音,本州口音,关东口音,关西口音的呐喊声。
“诸君,今日务必拼力死战!保住殿下!”
喊声令这些扶桑兵心中胆气壮了不少,端起手中的武器准备与对面的敌人决一死战,誓死也要保护殿下周全(别人可以死!死一万个都没有关系!殿下必须毫发无损的回到安全的地带去!否则,我们战死之后那些抚恤金找谁去领?我自己死了没关系,那是升天成神了,只要家里人有好日子过就可以了!)
炮弹又一次在守军的队伍之中落地、弹跳,但是冲锋的浪潮依然汹涌澎湃,丝毫没有因为不断的有人被炮弹劈中、砸断肢体而受到一点阻碍,甚至因为伤亡变得更加疯狂。
渐渐的,冲锋的势头越来越近,面对着不断叫嚣呐喊的敌军,就连那个在熊本城下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油条都有点绝望了,看来,这次注定要领这个抚恤金了,不过,怎么也得在升天之前砍下几个敌军的脑袋来,为家里的老婆孩子挣回几匹天朝的细致棉布来!
喧嚣叫嚷声中,杂沓的脚步越来越近。清兵卫不由得紧紧的握住手中的三间枪,枪杆上缠绕的白布早已被他手中的汗水浸湿。他微微的伸开五指,让手上的汗水被风吹一吹,免得太多的汗水让他握不紧枪杆。
渐渐的敌人接近了。终于,能看清这些勇猛的敌人长什么样子,队列里的扶桑兵们纷纷睁大眼睛,努力的去看对面猛扑过来的这些勇敢的土兵,“我要记住他们的长相,免得到了天国连敌人都记不清。”
不过渐渐的,清兵卫和那个经历过熊本城攻坚战的老油条隐约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跟自己印象中、经历过的战阵遇到的那些凶神恶煞的敌人不同,对面猛冲过来的这些人,怎么说呢,怎么看都像惊了枪的兔子。
清兵卫和那老兵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这种疑惑。
“不不不!”那老兵晃晃自己的头,用力的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野太刀,似乎要将脑海之中的神魔一刀斩讫。“绝不能被敌人制造的假象所迷惑!”
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何况是在距离日本有着万里之遥的这块土地上?或许在孟加拉这里,当地的土人冲锋陷阵杀人放火的时候就是这种惊慌的表情?不是有海客传说。在海外某地,有一个女儿国,那里的男人是女人,女人是男人。男女都能够不同,何况是一个表情?!
几个念头闪动,对面的人已经冲到了三十步以内,“准备!”队列里军官们纷纷吹响铜哨。尖利的哨音在队伍之中此起彼伏的应和着。
“哈!”
清兵卫们将手中的长枪刺出,将锋利的长牙突出在队列的最外侧。而更多的武士则是将手中的从刀鞘之中拔出,在冬日的暖阳照射下,一个个小太阳在刀尖上跳动。
铁炮队站立在队伍的正中,将火铳的铳口对准了远远奔来的军队,只等着队伍里军官的口令便扣动扳机。
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孟加拉土兵。站在铁炮手前列身体半蹲的清兵卫。睁大了眼睛盯着远处冲来的这群勇士,随时准备在耳边响起第一轮火铳射击后听到长官的命令挺枪杀入对面的阵队之中,用手中长枪与他们进行一番亲切热烈坦诚相见的交流。
“开火!”一声冷峻的军令从脑后传来,清兵卫本能的又将头颅低下去,他知道随着这一声命令。身后的铁炮队会毫不犹豫的向着前方的目标扣动扳机,紧接着,一阵密如暴风骤雨般的弹丸便是会席卷着热浪从人们头顶上掠过,直扑不远处的目标。
几百只火铳同时开火,将密集的弹雨投放到孟加拉土兵的人群之中,这些身上只有简陋的甲胄,头上没有头盔只有包头巾的士兵,顿时被迎面袭来的弹丸打得脑浆迸裂,筋断骨折。
但是,饶是如此,快速奔来的队伍也如洪水一般,只是稍稍的停滞了一下,后面的队伍仍旧疯狂的涌动,推搡着前面的人向前奔跑而来。
“果然不同!”华宣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口绝户刀,拔出半截来看看刀锋,旋即又收起,将刀挂在马鞍上,手中的望远镜仍旧高举着盯着眼前的孟加拉士兵。
同样的,在火铳的射击间歇,清兵卫等人也透过烟雾观察着对面的这支队伍。嗯?清兵卫和那个外号吹牛五郎的老油条几乎同时发现了有些情况异常!为啥这些热血冲锋的勇士,冲在最前列的人中大多数人竟然没有携带武器?而且有些人还在奋力的丢掉身上那破烂的甲胄?还有几个人可能是冲得太猛、太快,脸上鼻涕眼泪的?不少人脚上连鞋的冲得不见了?这怎么想都不科学吧!
不管是不是科学,这个生死关头,间不容发,“长枪兵!上前!”随着军官们的命令声,清兵卫带着自己的手下,和左近的十几队长枪兵一道拉开一个长长的战线挺枪朝着对面的这些奇特的勇士们猛冲过去!
“来吧!今天就是我升天成神的日子!不过,在升天之前,我也要先送你们去见佛祖!”咬紧着牙关,清兵卫将手中三间枪挺得笔直,臂膀上因为用力过度肌肉贲起,整个人都如同一支长枪一样直直的冲刺过去。
但是,更加奇特的一幕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当清兵卫们的长枪枪尖距离最近的几个人只有一两步远的时候,这些刚才还在发足狂奔的勇士们突然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个个纷纷矮下了半截身躯,直直的跪倒在地上。
于是悲剧发生了!
冲在前面的孟加拉土兵突然跪倒,后面的人却还在发足狂奔,一时间收势不及,很严重的踩踏事件出现了。
数百双大脚踩在了跪倒在地者的身上,转眼之间便将他踏为肉泥。
而清兵卫们的长枪,也刺进了几十个勇士的身躯之中。
局面变得愈发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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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捷报传来
夜幕渐渐的降临,作为夜宴尾牙活动的主要场地,那座巨大的帷幕之中点起了数十盏巨大的玻璃灯,用上好的硬木加工而成的灯架,上面安放着粗如儿臂的大蜡烛,被细心擦拭过的玻璃灯罩罩在上面,顿时令方圆三丈之内大放光明。
在人们的头顶上,用金属制成的帐幕构件上,悬挂着数十盏大号马灯,用铜丝编成的灯罩,将马灯包裹在其中,同样的玻璃灯罩里棉条捻成的粗大灯芯吃透了菜油,滋滋的燃烧着。
随着夜色的降临,有礼司的执事们开始引领着参加尾牙活动的人们陆陆续续的来到。与王德化等人熟悉的皇宫大宴不同,并非客人到了之后守汉出来接见大家,而是守汉领着手下的一群文武、工商、教育、技术、科研等各个方面的得力助手们,身着礼服笑容可掬的站立在帐幕门口迎接着这群人。
有礼司的人一一的向守汉等人介绍每个人的功绩、贡献,守汉少不得要客套两句,鼓励安抚一番,这样一来,数百人的宴会成员,耽搁的辰光可就大了。
看得一旁的王德化等人万分诧异。
“老祖宗,奴婢们可是听说,宁远伯手下,将士农工商四类分为工农兵学商五类,不但如此,而且读书人的地位也是颇为微妙。”
“你个猴崽子,有什么不同的?你看看,在宁远伯身边的几个人,不都是读书人模样?还有那些红毛夷人,不也是做学问的?”
“老祖宗,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伯爷这里,对读书人可是另眼相看的。能够懂得经济民生的,自然是待为上宾。那些只会寻章摘句皓首穷经的书蠹虫,不要说被宁远伯请在这里饮宴了,便是自己的饭碗都不好找!”
“胡说八道!你看看这位!”
一个有些不服气的小太监拿着不知道从何处弄来的饮宴之人名单、座次、事迹,指着上面的几个名字后面的事迹对自己的同事加以讥讽。
“都是偏僻地方的教书先生。如果宁远伯不重视教化,又怎么能够将他们千里迢迢的从山林里请到自己的府中加以表彰?”
“切!你才是读书读傻了脑袋的!你也不看看这几位教书先生都是去的什么地方?”
那个小太监反唇相讥,王德化看着眼前的几个得力手下在这里斗口,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欢喜。手下人斗得越厉害。上位者就越是内心安稳。
耳中听着几个手下的低声斗口争辩,眼睛却落在了那份来宾名单和简要事迹上。小太监们打听的消息不假,来的人中,除了在乡下务农的种田大户,种粮高手、畜牧大王之类的角色之外,便是各处工场、矿山、林场、船厂之中的熟练工人,很多人还都有着匠师的头衔,身上一件或者两件的专利之人更是比比皆是。
除此之外,便是水师、陆营之中的兵士、水手,这些人就简单了许多。有战功在此。
而那些看上去有些羸弱,甚至有些不谙世事的呆气的人物,便是南粤军之中的一大特色。所谓的科技人员。照着内地的体制规制,也是要打入的匠户贱籍之人,却不想成为了宁远伯的座上客。与这位掌握着数千万人命运,手中握有兵符钱粮的大将军平起平坐。
只有在那些略微有些拘谨、但是有带着些好奇,脸上很是有几分书卷气的客人身上,王德化才隐约找到了熟悉的内地读书人身上的味道。
这些人便是小太监口中的教书先生,有人从台湾来,有人从广西来,有人则是来自于湄南河。有人来自于西面的大山之中。但是,翻看他们的事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到了别人口中的蛮族、野人所在,去普及教化,教授那里的孩童读书识字。有的人还身兼赤脚医生、农业科技推广者等多重身份。在当地深受爱戴。
有一点很是令守汉和他所在的体系感到大为惊讶。越是山野之中的蛮族、野人,一旦意识到了读书识字的重要性,便对于知识的渴望比汉人还要强烈数倍。家中的孩子调皮逃学的,家中父母二话不说,随便抄起一件家伙来便是一通暴打。打完了之后再带着孩子到老师的住所去向老师赔礼道歉。
也有福建在台湾的垦民抱怨,凭什么都是一样的读书,那些山地蛮子的学堂里,不但管饭还给孩子发米?我们的孩子为啥只管饭?对此等言论,台湾知府李华宝嗤之以鼻。用区区每天的一点大米,换来了与山岳人的和睦相处,数十万福建流民可以安心屯垦,同时那些山岳人也知道应该如何种田,如何织布,渐渐的同化、归顺,这些米又算得了什么?
轰然一声叫好声,却是守汉已经对这些人表达了对他们一年来工作成绩的肯定,向他们端起了酒杯,准备开始与众人共同饮下这辞旧迎新的第一杯酒了。
“诸君!请举杯!为我大明天子寿!”
“为大明天子寿!”
宁远伯虽然在京城文官之中有着跋扈嚣张的名声,但是在礼数上却是丝毫不曾有欠缺之处,心中做着如此的评价,站起身,端起手中的金杯,王德化也是满脸堆笑同数百名宾客一道齐声欢呼,之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诸君,守汉在这里祝诸君家中父母高堂安康,妻贤子孝,一家和睦!请!”
天地君亲师,守汉的这个做法,便是拿到太庙去,拿到御史台去,只怕也没有人能够挑出一星半点儿的差池来。
“老子请手下人吃饭,祝酒时祝福他们家中父母,老子促进孝道,又有哪一点做错了?”
两杯酒吃下去,王德化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眼前的气氛也随着美酒入口而变得愈发的热烈起来。
“诸君,本官王宝,乃是今日之司宴官。请诸君举杯!”
“这第三杯酒,便是敬我家主公,身体康健。百战百胜!引领我们开疆拓土,为大明讨贼荡寇!”
“好!”
“哈!”
顿时巨大的帐幕之中回荡着阵阵喝彩欢呼声。人们以极度热烈的情绪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一饮而尽!
这一幕,却是看得王德化心头阵阵发冷。
眼前的人中,有守汉的老底子河静千户府时期便跟随的人。也有历年来归化的蛮子,又有原属于郑芝龙海商集团的水手、炮手、船工,甚至还有几个福建、两广的武官,这些人之间不能说没有互相勾心斗角之处,但是他们在面对着王宝提出的祝酒辞时,那种欢呼的情绪是发自内心,远远胜过对最初的向着崇祯敬酒时的态度。
正在欢呼宴饮之中,外面当值的公事房管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王宝等人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王宝立刻眉眼跳动了几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主公,三公子有捷报到了!眼下派使者回师报捷,此时使者正在城外码头上!”
他走到正在和已经须发皆白的伽利略等人觥筹交错的守汉跟前,低声的向他禀告这个最新的军情进展。
被守汉灌下了一杯热酒的老头子伽利略,如今的新职务是和他在意大利老家时羡慕的差不多。也是大学校长。
南中开设的这所大学,在别人眼里完全是糟蹋了大学这两个字。不教授四书五经,大学尚书,教的只是些算数、格物致知、炼化丹药、土木工、种子培育、劁猪配种等不能入流的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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