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
厦门城外的几处制高点失守!
深谙攻心为上战术的南粤军,故意没有俘虏这里的守军,而是在几十步以外,用刺刀驱赶着他们向厦门城方向逃跑,稍稍步履慢些,便在后面鸣放火铳。惊骇的兵士们一路狂奔到厦门城外,呼兄喊弟的要城上守军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稍稍迟缓一些,后面的南粤军便追来了!
一时间,厦门城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未等得郑森说得放一把大火,城中的光棍混混青皮无赖等类角色,已经在几处街巷之中点起了火头,四处吆喝着,“南粤军进城了!厦门失守了!”借以制造混乱,方便他们趁火打劫的便是!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郑芝龙也顾不得许多,亲自领人冲下山头,往厦门城中去弹压乱局。在连续砍了几十颗企图趁火打劫的光棍混混之后,城中的形势稍稍安定了下来,几处延烧的火头也被城中军民扑灭。
虽然他的所长是在海上,陆战的本事远不如海战。但毕竟也是是知兵之人,知道这种情况若是自己带人率先退走,必是全军溃散,势必会引起南粤军的全力追杀,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谁也不敢想象的结果。所以,必须先主动出击,缠住南粤军,至少拖到天色黑下来。然后才能且战且退。
这与南粤军缠斗的任务,被郑芝虎和陈鹏等人抢了去。
郑芝虎领着两千铁人军和自己的部队往金城炮台方向扑去,而陈鹏等人则是直取厦门城的东北方向,试图将占据了几座山头的南粤军赶回去。
而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以下,整个海面迅速的从一片通红变成了漆黑一团。
为了避免夜间作战给陆海军之间的协调配合制造更多更大的困难,鼓浪屿等处向厦门岛上的南粤军陆营和在海面上与金城炮台展开激烈炮击的水师官兵发来命令,陆营原地构筑工事,由进攻转而为防御。水师则是撤回到金门、鼓浪屿、大担二担等处岛屿进行短暂休整补充弹药。
“大帅!南粤军的进攻势头停了下来!我军是不是要一鼓作气拿下那几座山头?”陈鹏派人前来请命。
“不必了!派人严密监视,只要他们不冲下山来就不要理他!”
“兄弟们!准备撤往同安!”
芝龙派人给郑芝虎送去命令,让他在接到郑芝龙登船撤往同安的消息后立刻与南粤军脱离接触,随军撤退。
“厦门岛,我先让你在李家手里委屈几天,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命人卷起自己的帅旗,在几十个亲兵的紧密簇拥下,郑芝龙策马冲到了码头上船。回头望去,整个厦门岛上,稀稀落落的几处不停的响着火铳声和时起时伏时远时近的喊杀声。
在船上。看着黑漆漆的厦门岛,犹如一座死城,不由得郑芝龙心中一阵酸楚,几十年的海上搏杀。本来大好的一份基业。如今损失殆尽。
心中一酸,眼睛里竟然有泪涌了出来。幸好在船上。几处火把映照着,令人看不清郑芝龙的面庞。
“十余年经营,数百万银钱,所花费的心血精力更是不计其数。如今却只是在一个朝夕间便土崩瓦解了!”
他不知道,当他率领自己的亲兵领着部分人马到海边登上船只向集美海沧方向撤回的那一刻,整个厦门岛内外,陆海两路阵地上一片喧嚣哗然鼓噪之声。从船主到普通水手,从炮台上的军官到负责搬运火药炮弹的苦力,所有人都有种被抛弃被欺骗的感觉,他们再无战心。或是四处奔逃而走,或是在自己的船只、阵地上高高挂起白旗,宣布已经向南粤军投降!郑芝龙的这份家当,彻底的不属于他了!
如此惨重的损失。令郑芝龙、郑芝豹以及周围的军官将领们都沉默不语。
水师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来三分之一,夜间航船,只怕互相冲突碰撞,损伤也不会小。步兵就更加不敢想,以郑军步队的那种肉脚状态,只怕给那些断发文身的东番兵垫马蹄子的资格都不够,更不要说素来便名闻遐迩的南粤军各镇精兵了。
今日之事给郑家的打击,对众人难以想象的大。无论是海上舰船的炮火,还是冒着密集的炮火猛扑炮台,不顾死伤,如此的凶猛,这对于郑军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
“父帅,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介怀才是!”
郑森在登上集美码头之后,见这里秩序倒还不错,带着咸腥味道的海风吹得郑家的旗号扑剌剌的作响。码头上,郑家的士兵举着火把紧张的搬运着各类贵重物品,准备经同安撤往福州。
对于儿子的劝告,郑芝龙只是摆摆手,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望着天空:“福松,你老子今天突然有点心灰意冷了。多年来父亲一直在炮火硝烟之中,风波浪涛里讨生活,求富贵,今天看了来,这碗饭今天怕是吃到头了!不如这样,咱们到了同安后,将在县城中储备的金银珠宝细软财帛分发给兵士们,父亲领着你和几个叔叔,我等一家人乘船出海,带着余下的金银细软等物,或是往南京,或是到你外公家去,也效仿一下微子去殷,只管在长崎享受富贵,图下半世快活,可好?”
郑芝龙从一个跟着李旦颜思齐屁股后头混的小跟班,到给红毛夷人当翻译,到独自领着几条船在海上,一直到接手了李旦、颜思齐留下的家当成为一时海洋上的霸主,可以说一路顺风顺水,不曾栽过什么大跟头,却不想今天这个跟头跌得如此之惨!
“父帅!不必如此,我们在同安囤积了大批的金银细软,就算是福州不能久住,我们也可以携带这些财物往南京去。利用长江水道往来于日本与江南之间进行贸易。扶桑诸多大名都与父帅熟悉,我们又不缺少船只银钱,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也只是呼吸之间的事情!”
“就是!大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江南士林推崇大哥,只要我们撤到了福州站稳脚跟,朝野上下定会对李守汉、南粤军如此欺凌同僚攻击友军之举大加口诛笔伐,到那时,大哥再领着我们打回来便是!”
在儿子和郑芝豹的劝慰下,郑芝龙稍稍的振作了些,命人先行出发,沿着同安往集美之间的官道向北出发,他要在集美等弟弟芝虎回来。
终于,在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郑芝虎的旗号,想来这个郑家最能打的人为了提振军心士气,故意没有撤下或是收起自己的旗帜。其实,已经快到了定更时分,到处一团漆黑,又如何能够分辨的出旗号上写得张三李四?
听得郑芝莞说了大帅情绪不好,郑芝虎几步跳到郑芝龙面前,“大哥,一点小小挫折而已,大哥何必心灰意懒?如今我们虽然打了败仗,但是比起当年五条船在海上行走之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听了弟弟这话,郑芝龙仰天放声大笑:“没事的!没事的!我也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罢了!不把李家的事情办好,如何在海上耀武扬威的?便是去了长崎,只怕也是被那些大名拿来当成讨好李守汉的礼物!”
对于如今日本国内的政治生态,郑芝龙要远远比郑森了解得多。
一行人见郑芝龙已经从颓唐的心境中解脱出来,又恢复了往日杀伐决断的威风,当下心中无不欢喜。
大队人马索性掌起火把灯笼,绵延数十里往同安方向急奔。
“大帅,前锋已经到了美人山,过了美人山再走十余里便到同安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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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7 章 一触即溃
那炮弹去势凶猛,直奔外壕边,南粤军兵士最为密集之处而去。所到之处,劈啪声不断,肢体飞扬,碎肉残肢,血雾升腾,不知这一枚炮弹断送了多少南粤军兵士的性命和肢体,炮弹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不过,在郑芝莞心目之中,这样的士兵和军官,便是打死了一百个,也未必有打死李华宇一个来得紧要!
那炮弹继续恶狠狠的在南粤军队伍中往来冲突,或是洞穿兵士胸腹,或是弹跳起来砸在他们头上,或是贴地滚动,将队伍之中打得人腿四下里乱飞。
“不得慌乱!”
“有乱动、后退者全队皆斩!”
看着身旁部队中兵士们被如此抵近射击的炮火打得一阵阵的恐慌波动,特别是那些东番兵,又一次出现了溃散的苗头,李华宇知道,这支兵到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时候,是否能够成为一支真正的精锐便在这个时刻能否坚持下来了。顾不得炮弹乱飞,挺身在队伍之中怒声大吼。
一旁的梁宽记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大少帅立在这里,身旁时数十个亲兵护卫,身前又是自家的官职认旗,这不是将自己暴露在炮口下是什么?岂不是告诉对方,这里有我军重要人物在此?
南粤军成军以来,南征北战,最仗两件利器。一是士卒不论面对何等强敌,都敢于挺身肉搏之勇气,二来便是仰仗炮力。多年用兵,让军官们对火炮的威力颇为了解。在大炮射程之内,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不论最低贱的小兵还是一军统帅、将领,都有可能呼吸间被火炮击中夺去生命。
特别是李华宇为了激励士气,将自己和认旗一起暴露在敌军的炮火射程之内,这大旗挺在这边。便是给郑军树立了最好的靶子,会招来越来越多的郑军火炮向认旗的位置上轰击。
不过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便是再危险,梁宽也不敢上前将李华宇的认旗撤去。此时军队作战。中军大旗是最重要的。大旗若倒,代表指挥体系崩溃。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难以言说。若是冒然上前将华宇的认旗撤了下来,只怕炮台上会立刻高呼,打死了李华宇了,可能这场仗形势登时便要逆转。
眨眼间。又是一颗五斤多重实心铁球带着十几个小弹咆哮袭来。噼啪骨折中,李华宇身前一甲近卫营火铳兵被砸得血雾飞扬,断臂残肢射起,眼看着这一甲兵算得上是伤亡损失殆尽。
那颗实心铁球弹跳了一下,恶狠狠朝着在土墙脚下伫立的李华宇和他的帅旗猛冲过来,嘭的一声闷响,却是华宇的一名亲兵猛扑过去。舍身挡在华宇身前,硬生生的替华宇挨了这一炮,他的身子立时腾起一团血雾,待血雾散去。众人却找寻不到他的身躯所在,只在地上找到了他的八瓣帽儿铁尖盔。
两枚小弹将李华宇的掌旗兵打得血肉横飞,当即倒地。一枚炮子正中胸腹,将身体上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内中盘居的内脏肠子缓缓而出,腥红的血肉飞扬在空中。而另一枚炮子则是正中他的左腿,将整条大腿打断,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断肢血肉,血雾弥漫,在这到处是死伤的杀戮战场上丝毫不足为奇。
但是,他的倒地不起,带的李华宇的认旗也随之倾颓。
“李华宇死了!”
“李华宇死了!”
见到李华宇的认旗向一侧倾倒,不由得在炮台上的郑芝莞大喜过望。他指使手下士兵大肆叫嚣,宣传自家炮火击毙了南粤军的大少帅李华宇,将其帅旗击倒。
一刹那间,整个中炮台成了风暴眼,陷入了似乎永恒的平静之中。倒是从各处向这里疾驰而来的南粤军部队为之大哗!
“什么大少帅死了?!”
“娘的!这群家伙居然杀了大少帅?!给老子冲上去!老子要让他们全军给大少帅抵命!”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多年来南粤军上下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于明朝之外的体系,如果不是为了一个合法的身份,南粤军这些军官将领各级官员压根不会将朱由检同学放在眼里。
他们眼里只认识李守汉一人。
可是今天主公的长子率先领军突击,不幸被炮火击中身亡,这如何得了?且不说如何面对战后李守汉的雷霆之怒,便是从感情上也不好原谅自己。
各路部队长官心中大多如此想法,当下各自挥斥部队奋力朝着这两座残余炮台狂奔过来,一来要稳住战局,二来要将李华宇的尸体抢回来!
李华宇的帅旗随着掌旗兵的倒地向一侧歪了过去,眼看便要落地,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抢住!
“老子还没死呢!”
李华宇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肉碎末,朝着城头怒吼一声。挥动着手中认旗,“儿郎们,开炮!”
见李华宇平安无事,被周遭的十几个亲兵护卫的密不透风,立刻全军皆安。
炮手们迅速的将四门火炮调整好射击角度,将炮口对准城头守军炮火最密集的所在,“让你尝尝咱们的炮弹!”
狂风暴雨般的炮子密集的扑向炮台上各个炮位,两军相距火炮最远处不过百余步的距离,这个距离上,使南粤军炮兵们的命中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郑家军火炮刚刚发射完毕,一群炮手正在那里紧张的为火炮清理炮膛,准备再次发射。
“干伊娘诶!要是炮司考试的时候这样简单,老子的打靶成绩肯定能够全优!”一个炮长怒视着火炮向炮台上的人们扑去,脑海之中猛的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带着特有的尖锐呼啸声,五斤重炮弹带着数十颗霰弹一颗颗在炮台上四处乱飞弹跳起落滚动。所到之处,断肢血肉横飞,侥幸不死的郑军炮兵不由得脸色惨白到处乱窜。
四门火炮打了一个齐射后,众人凝神观看城头情形。在这场金属弹雨之后,城头上火炮周围再无一个能够站立起来的郑军炮手。或是倒卧在地,或是伏倒在炮身炮架上,任由体内的热血将火炮染得猩红。
“主公洪福齐天!大少帅神灵庇佑!”
“主公洪福齐天!大少帅神灵庇佑!”
在梁宽的军令下,李华宇周围的人齐声呐喊。将李华宇安然无恙的消息迅速传播到战场四周。以安定军心。
李华宇平安无事,这顿时令军心士气又一次涨到一个新高度。炮弹在大少帅面前都要绕着走,这说明什么?!
“再打一轮,步兵准备登城!跟着老子的旗子上!”李华宇完全被炮火硝烟洗去了世家贵胄公子的风度,嘴里和张小虎等老家伙一样。自称起老子来。
四门八磅炮再次一齐开炮,完美地阐述了什么叫弹雨,什么叫快速与准确的完美结合,什么才是经典炮击。
原本是大炮齐射,被这些精熟技艺的炮手们打出了火铳徐进射击的效果!
或许城头上郑军熟练的炮手在两分钟可以发射一次炮弹,但是城下的这些南粤军不炮手,却把八磅炮打出了佛郎机的水平。几乎在一分钟内就可以发射一次!
他们开炮,清理炮膛、装填、又开炮,火炮在他们手中被操弄的又准又狠。完美的火炮操持,看得城上的郑军官兵大开眼界。原来火炮还可以这样打。
不过,这是他们最后的一丝意识了。
“砰!砰砰!砰!……”
一阵紧密如同爆豆般的火铳声在城头响起,在炮台下,大片白色的烟雾在半空中升起,迅速在空中凝结。只见炮台上本已慌乱成一团的郑军兵士又有数十人倒下,他们身上被弹丸击穿,喷射出一道道血箭,整个人踉跄向后摔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