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爷您有所不知,外面挂的牌子是五块银元一石不假,但是咱们大掌柜的也是说了,八折那是大小姐给总爷们的恩典,咱们生意人也得有点心意不是?买三石米以上的,都要给个折扣,您买了六石,自然折扣更多。如果您要是不愿意要折扣,瞧见没有,”大伙计拿出一把涂着五颜六色油漆的竹签子,“拿着这个,在这个卖场里任何一家店铺都能当银子用。”
还有这等好事?家丁满眼喜色的和老婆相视一下,便要同那大伙计交割银钱,领取自己的米粮。那大伙计朝他身旁的老婆孩子看了一眼,露出了一抹为难的神色。
“总爷,不是我说您,您让太太和少爷这样的人物弄着上千斤粮食回宁远去?怎么回?只怕粮食没有到家。人已经垮了。何况我看太太怕是还要在卖场里采购些物事。不若这样,小号倒是有两个办法,您任选其一。一个。是您把府上的地址留下,回头小号会打发人把粮食送到府上去。另一个是您在小号这里领了米票。到宁远城中的米号吃多少便取多少。这样一来,便省得您翻山过海的还得弄上千斤粮食。”
“也好!便拿米票给咱便是!”家丁早已听去过京城的长官说过,京城之中的官员彼此往来,很多人便是一张米票悄悄的和名帖一道递上去。那些达官贵人都信得过,我一个大头兵怕什么?
怀揣着六石米,手中握着一把竹签子,一家人便兴致勃勃的在卖场之中采办各色物品。
辽东军与九边其余各镇不同,各堡军户营兵。大都是各处将领名下佃户和家奴,对主将的忠心不用说,这也是辽军守土时,战力较为出众的原因。当然,他们战力出众,却只听主将的,也是辽东将门军阀形成来由。
因为这种身份,很多的小军官和家中有些田地的家丁们,在几处出售农具的店铺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辽东地广人稀,各处军镇之中。从将领军官到家丁,几乎没有人不是拥有不少田地的大小地主。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就曾经说过,他的三千家丁之中几乎每个人都拥有至少数百亩土地。
作为地主。自然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土地如何多打些粮食了。这几个店铺里,货架上摆满了上好熟铁打造的锄头、犁头等物,正对着大门显眼之处,更是高高挂着几架一种步犁。
这些一种(音“众”,表示可以一个人用来耕种的犁)步犁,通体用九转钢制成,被冬日阳光一照,发出可爱的青蓝色光芒。仿佛肥嫩的羊羔在饿狼群前一样,吸引来关宁军将士一阵阵贪婪的目光。
在场的关宁军对这样纯钢打造而成的上好犁杖并不陌生。
一种步犁作为给关宁军的那些选锋的奖赏。早已被关宁军将士所熟悉。当日对各镇的选锋队员许下重赏,只要你们冲进壕沟。砍死一个建奴就有三十块银元,砍死两个便有一架上好的钢犁!当时便将这犁杖在上万将士面前展示了一番。不知道让多少人流下了口水。
消息很快便在塔山战场上传开,无论是多尔衮兄弟还是吴三桂都在私下里破口大骂远在山东的李守汉和近在咫尺的李华梅是对暴殄天物的败家子父女,居然用上好的钢做犁。
不过,这犁杖是好东西的概念,却是深深的烙刻在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几个卖农具的铺面前,都有伙计大声为围观的辽东军将士讲解教授着这种一种步犁的好处。
“一种(音“众”,表示可以一个人用来耕种的犁)步犁如果没有马的话,一个人拉也可以!”
“若是各位军爷家中田地广大的话,这犁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几具犁杖合成一个更大的犁杖,可以一次便耕了更多的田!是不是很神奇?”
“先买一具一种步犁回去用!要是真的好用,就等秋后打了粮食有钱了地大了牲口多了之后就多买几个,然后把几具一种步犁拼成一具大犁!”
许多家中田地多的将士,暗自在心中盘算着。这一种步犁看上去并不复杂,同样的木质犁架打造起来并不复杂,难得的是,犁头和轮子则是一色钢制的。算是最值钱的部分。
这样的一具犁杖,自然不能同完全用“钢”打造而成的同样价格,辽东多木材,木头不值钱。所以,这种犁杖的价钱便高不了。
“四十块银元!”
一个店铺的伙计高声报出了价格。
打完了八折之后,又有所谓的团购优惠,还可以使用各种筹子在这里支付,七折八扣的算下来,一架上好的一种步犁,只需要二十块出头的银元便可以拿下了!
虽然仍旧不算是便宜,但是在辽东将士心目之中,也是很不错的价格了。
当下纷份有人互相寻了熟悉的亲朋同袍,一道去按照所谓的团购标准采购农具,从一种步犁到铁制锄头,有了这些东西,大家的田地便可以深翻不少,粮食就能够多打一些。照着辽东的粮食价格,只消几石粮食的价钱,这犁杖和锄头的本钱便回来了!
更有些将官在心中暗自盘算,这一仗打完,宁远和山海关等处也会有这等农具铺子,完全可以大量买了之后,转手卖给商人,让他们卖给辽东反贼去牟取暴利便是。
除了打算为辽东反贼们做代购生意牟取巨大利润之外,更有人暗自与隆盛行的商人们进行更加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生意。(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大战之前(二)
顶着寒风卷起的阵阵雪花,李华梅在吴三桂、施郎两个人的陪同之下,对驻守在虹螺山附近的明军各处营寨进行了一番巡视,算是完成了这一天的工作。
在自己的中军大营门外,李华梅很是雍容大方的同吴三桂这个很孝顺的干儿子含笑作别,各自回营休息。
(嗯?似乎这个阵容有点出人意料,两个大汉奸陪着猪脚的女儿在对抗辽东反贼的战场上拼命?)
回到自己的大帐之后,被地上串着的火龙和点着的炭火盆烘的热气扑面,与外面的天寒地冻顿时是两个世界。李华梅将貂绒斗篷脱下,丢给一旁站立的亲兵,将自己丢到躺椅上好好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把马鞭狠狠的砸在几案上,怒气冲冲的说:“废物!饭桶!怎么不都给我去死!宁远军是废物,山海军更是废物。本郡主给了他们那么多武器银元,连一个小山包都拿不下来。咱们的人更是可气,居然跟我说病倒的冻伤的太多!一帮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时候病倒、冻伤!”
帐篷里这时候只有贴身的两个亲兵,一个是胖头鱼,一个是小麻杆,这两个李华梅的亲兵头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心中暗自腹诽,心说郡主您老人家就知足吧!这也就是咱们南粤军,不惜工本的给每一个人都配发了厚厚的棉衣和手套,帐篷里都有火盆和炉子用来取暖,除了正常的肉食之外,还能保证每个帐篷天天都有热汤喝。换了其他军队,早就冻的不能走路了。您去看看隔壁的几座大营,冻到了的兵以千百计算。
小麻杆儿是个心直口快的东番姑娘。也是李华梅的大弟弟李华宇精心挑选之后给姐姐的亲兵队里送来的。李华宇在东番兵心中便是被看做神灵一般,不说别的,在台湾。开荒种田,修路架桥。收购土产,让子弟们能够随便吃饱,这样的日子,对于这些山地民族来说,不啻于天堂一般。而李华宝在姐姐面前更是恭恭敬敬的,弄得小麻杆平日里对于这郡主娘娘视若神明般的侍奉,面对着神明自然是要有什么说什么了。
“郡主,您到吴总兵等人的大营去看看。每天都有几百个人因为受了风寒发高烧说胡话,有的冻伤之后情形更是严重。若不是这样,咱们每天的给养船怎么总是有伤病号往宁远和山海关去?”
“还有,咱们的兵,每天早上起来去把铜锅里的残汤剩水倒了,都有山海军和宁远军的兵在垃圾坑那边等着,就为了讨一口热汤喝。”
“缺少东西可以说嘛!他们那么多人报病号回家去算什么事情!?”
似乎是要为李华梅的这番话来点讽刺,她正说着,似乎鼻子受到了一丝冷风的刺激,于是很不给面子的来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胖头鱼见状连忙取来衣物给李华梅披上。然后劝李华梅说:“郡主,您就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了,天气冷。小心冻坏了身体。仗今天打不赢,明天还可以再打。咱们就不信,辽贼们能够挨得住多少炮弹!”
李华梅闻言叹了口气说:“你们别安慰我了,要是辽东反贼这么容易崩溃,早就崩溃了。我可是天天都不要钱的砸炮弹。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臼炮那东西不仅操作费劲,炮弹也费钱,那一发飞出去,可就是一大摞银元。我已经砸钱砸钱再砸钱了。可辽东反贼愣是一批一批往上冲,我都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天生就喜欢让臼炮砸一下了。”
胖丫连忙笑着说:“郡主。开什么玩笑,臼炮那大铁疙瘩。砸一下金刚都要灰飞烟灭,谁喜欢让那玩意砸一下。人都是肉长的,是人就怕死,辽东反贼也不例外。”
“郡主,前日施统领不是已经命人在炮队打完了之后,辽贼进入阵地准备反击的时候,施放火箭来大量杀伤这些反贼吗?我可从前线都闻到了,一轮火箭过去,辽贼的阵地上哭嚎声一片,鼻子里全是烧人肉的味道。”
听胖头鱼说到这个施郎根据辽东反贼的战术习惯而研究出来的缺德对策,李华梅皱着眉说:“只怕是,我们的友军比辽东反贼更怕死。”
“郡主,可是咱们每天也是一车一车的看见辽东反贼们往后方运伤兵,运尸体,他们也快要撑不住了!”小麻杆用山地民族特有的高亢嘹亮的嗓音说出了自己这些日子观察到的情况。
不错,打仗就是要死人,那种只有自己杀别人,没有别人杀自己的事情只能是戏文里的故事。现实当中是不可能的,但是,就要看谁能够坚持到胜利的曙光来临之时了。
“那你们说说,这个时候,怎么能够让咱们的兵重新提起精神头来杀敌?”
胖丫闻言一笑说:“郡主,这事你放心,小麻杆已经有办法了。郡主啊!不是我说你,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李华梅一听故作生气的说:“你这死丫头,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怎么糊涂了,说得不好,就罚你三天不许吃肉。”
胖丫闻言连忙摆手说:“别别别,郡主,我错了。我马上就说清楚。是这样,小麻杆说您最近光顾着争取关宁军的将领了,他们现在有了保证,是不怕死了。反正死人也轮不到他们死,都是下面死,但是下面的士兵可不一样。最开始有银元刺激着,各个眼睛都红了,可现在眼见着上去一批死一批,鬼才不害怕。你没看最近搬出银元,很多人都懒着看了。大家手里的银子多了,银子就不是银子了!!”
李华梅一听,顿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没想到战场上也会有通货膨胀!看来这个胖头鱼和小麻杆而也是个读《管子》读得不错的!
“听上去确实有点道理。”李华梅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这个倒是没错,可我现在除了银元,还有啥能给的?总不成把你们都送出去劳军吧?要说把你送出去那是皆大欢喜,可小麻杆人家不愁嫁不出去哦!人家的情郎哥可是还在东番兵中努力搏杀,准备混得个营官的功名来娶小麻杆儿呢!”
一番玩笑话说的小麻杆满脸都是骄傲和幸福的红晕。胖丫倒是满不在乎:“劳军就劳军,谁怕谁啊,我倒是看哪个敢。不过郡主。小麻杆的主意还真是劳军。你忘了,咱们还有文工团呢。当初争取郑大当家的手下。就是咱们宣传队众姐妹的一曲珊瑚颂立下了奇功。咱们完全可以把当初对付郑大当家的招数再来个照方抓药,小麻杆建议咱们把珊瑚颂改一下,套上辽东的情节,然后让宣传队的姐妹们给关宁军唱个大戏,这样不就能鼓舞士气了?”
“除了这个方子,咱们还可以让这些关宁军的兵知道生之乐趣。这些兵油子,大多都是拉家带口的,都是出来混军饷的。如今手里腰里都是钱。又花不出去,自然没有精神头卖命。不如,和吴总兵商量一下,将宁远城中和山海关城中的官兵家眷接来一批,一来可以缓解一下营中的戾气,二来,让这些官兵家眷拿着白花花的银元回去买米粮,买布匹,添置衣物。咱们南粤军的银子不是还得回到咱们的库房里?这些人兜里的钱都变成了老婆孩子的衣食,自然更有劲头去砍辽贼的脑袋换更多的银元!”
胖头鱼和小麻杆的这话说得虽然俚俗。但是却是切中要害。这法子听得李华梅顿时觉得霍然开朗,不由得眼前一亮,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去!告诉小厨房。准备几个小菜,把铜锅子点上,将他们白天打来的鱼虾贝类的准备一些,请莫钰叔、舅舅、吴三桂吴总兵,嗯,还有那个家伙一起来吃夜宵!”
胖头鱼和小麻杆心中雪亮,郡主口中的那个家伙,便是舰队的统带施郎,这些日子。咱们这位施大郎,可是忙得四脚朝天的。除了要组织舰队炮火对塔山、白台山进行轰击之外。更有调度船只运输粮草弹药,将一批批的伤兵病号从塔山战场转运到宁远和山海关去。
唉!明明是心里喜欢这个能够帮咱们郡主解决那么多麻烦的家伙。郡主就是属鸭子的肉烂嘴不烂。胖头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身出去安排夜宵,派亲兵往各处去请时下正在塔山前线的李沛霆和莫钰吴三桂等人,至于说“那个家伙”,胖头鱼却是亲自去水师营中邀请。
当施郎晕头转向的被没头没脑冲进来的胖头鱼带着几个苗家女兵嘻嘻哈哈的连拉带拽弄到李华梅的大帐之时,他惊愕的发现,帐中已经热气腾腾高朋就座。
一个巨大的铜锅下面炭火烧得正旺,锅里翻滚着红色的汤汁,偶尔有螃蟹、大虾、贝类的身影起伏滚动。
“尊候来了?”莫钰露出来了近几日来少有的笑容,“快坐,天气寒冷,大小姐请咱们吃杯酒挡挡寒气!”
三五杯酒下肚,吴三桂开始询问深夜相召,不知何事吩咐?
“舅舅,咱们的商号在塔山、宁远、山海关这一带有多少货色?”
听得李华梅开口询问,已经在军中呆了几天,对于李华梅这种不要命似的败家娘们打法颇为不解的李沛霆不由得微微一怔,“大小姐,这一带是战场,货色即便是有,也是不多,若是要犒赏将士,怕是要到天津、登州等处去调拨才行。”
“那就偏劳舅舅的手下一番,去调拨货色,越多越好!”李华梅嘴里胳肢胳肢的嚼着一个大虾,丝毫没有伯爵家郡主应有的风范。
“长伯,宁远军的家眷是不是大多都在宁远城中?”
“回义母大人,多数在宁远城,也有些在附近的屯堡卫所之中居住。”
“若是我明日开始命人将这些家眷分批请到塔山大营探亲,长伯算一算,大概要多少船只往来运输?”
听了这话,施郎和李沛霆二人不由得如同一个雷在脑海之中炸响!
“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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