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报出缴获数字之前,他先丢出了一句话,让众人有石破天惊之感。
“我们虽然名为打胜了。其实比打败了的明军还惨!”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将一瓢冷水倒进了滚热的油锅之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响。原本安静肃穆的十王亭前,立刻变成了集市一般嘈杂。
诸位王爷贝勒旗主们有些懵了!咱们明明是打了大胜仗,击败了明国的九位总兵,便是连明国的蓟辽督师督师大人都成了皇帝面前的奴才,如何说咱们比明军还惨?!
那户部承政倒也是胆识过人之辈,面对着众人的一片指责之声,毫无惧色,口中流利的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豫亲王爷。塔山一战,斩首、炮毙,以及战场上凑出来的残肢大约可以推断出,宁远伯的那位千金损失了大约四千人左右,可曾有误?”面对着这个与自己军报上极为接近的数字,叫嚣的最为强烈的多铎爷只能是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可是,睿王爷,您在塔山、松山一带阻击李华梅这条绯翅虎,可是伤亡、损失了两万兵马奴才!”对于这个数字。两白旗一系的将领们顿时都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了脑袋。
“辽西,锦州、广宁。几次大战,八旗满洲、八旗蒙古,汉军旗初步统计,损失在三万人上下。”
“辽南各处城池被吴三桂施郎两个尼堪掠走壮丁按照五万算好了!”
“各种其他损失人口也在五万以上,共计十余万!”
“上述各种,所有损失加起来,我大清预计总计损失十五万左右!这些数目还未曾将外藩蒙古各部,朝鲜军各部计算在内。”
户部承政的话,让原本嘈杂的十王亭变得和深山古庙一般沉寂死静。如果再有几只乌鸦飞过。就可以作为聊斋题材的片场使用了。
“广宁一战,我大清虽然收获颇丰。缴获粮草辎重甚多。但是细细的算下来,爷未必能够弥补上述损失!获得的人口主要是明军丁壮。也就七八万人!”
缴获的物资钱粮武器刀枪虽然不算少,但是,如果放在整个清国的大盘子上来看,那便是入不敷出了。别的不说,辽南的十几座城池都被吴三桂和施郎两个家伙放火烧成一片白地了。”
户部承政的话仿佛火铳兵的齐射一般,一轮又一轮的打在王爷贝勒们的心中,打得他们心惊胆寒,打得他们恨不得上前去掐死这个报丧的家伙,但是,血淋漓的惨痛事实摆在了那里!辽东半岛,辽阳旧都基本上是一片废墟了。在辽阳城外的炼钢冶铁炉几乎全部被捣毁,所幸陈板大当机立断,将所有的工匠及时撤进了辽阳城内,工匠没什么损失。
精壮人口可以通过俘虏来补充,实在不行南下再去抢好了,若是这些懂得铸造枪炮,冶炼钢铁的家伙有了损失,只怕对清国的打击要远远大于简单的丁壮人口损失。
正在许多人在为这些庞大的损失数字而肉疼不已的时候,突然之间,两红旗的队列当中传出一阵嚎啕大哭之声。
却是一个当时奉命去增援辽阳、追击吴三桂、施郎二人撤退军队的梅勒章京。
“陛下,你可以一定要为辽南的奴才们报仇啊。施琅吴三桂这两个尼堪实在太狠了,辽南丁壮老幼一扫而空,汉人还能运到南方去做工,咱们八旗的奴才,几乎全部被杀。而且手段极其残忍,听活着的奴才讲,有些奴才不投降,那两个狗日的尼堪就把咱们的奴才钉到路上垫路,人马踏过,从辽阳到海边的道路之上,无不是血肉模糊,那场景,奴才也是几次跟着天命汗出兵放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是也未曾见过如此景象,简直惨不忍睹!”
对于这梅勒章京的血泪控诉,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共鸣。八旗的队列里不禁发出一阵阵的怒骂之声,对于施郎吴三桂的所作所为,他们发自内心的痛恨,虽然他们在辽东、在关内无数次的这样干过。但是当自己成为别人刀下战栗的俘虏时,享受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的致命快感到来的一天时,他们也依然会很自然的觉着是对手太残忍。就如后来的某东洋岛国一样。总是说自己是唯一被原子弹轰炸过得国家,没事时拍个什么原爆之子的片子出来搞点煽情、苦情、悲情,但是。却不告诉别人,为啥唯独你们享受到了人类的第二颗、第三颗原子弹的实际操作?
那场一夜五尺的天降暴雪固然是帮了辽贼们的大忙。对施琅吴三桂的辽东半岛攻势制造了巨大障碍,让这二位提前了两百多年体会到了拿炮皇的艰难。但是事物都有他的两面性。这场大雪对辽贼们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雪灾除了帮忙阻滞了吴三桂的攻势之外,留给辽贼们更多的是融雪性洪水,春涝等更多的灾害。在这些之前,光粮荒燃料缺乏就够受了。户部所说地方其他人口损失,很多人口就是在辽南地区死于冻饿。荒野狼都冻死了,何况这些辽贼留在后方的老弱病残?须知,原本在辽贼们心中。从打袁督师替杀了时不时从海上骚扰后方的那个骄纵不法不听调度的毛文龙之后,大海就是大清最好的屏障,辽东半岛便是最为可靠的后方,谁能想到,敌人会从海上杀了过来?
黄太吉也是面色阴沉,想起那些人口城池的损失,不由得也是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心里一阵阵的绞痛。不过作为最高领导,他必须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努力的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用一种近乎于诡异的平静语气说道:“诸位不必伤心。吴三桂施郎二贼作恶多端,不念上天有好生之德肆意屠戮我大清良民百姓,必遭苍天厌弃!不然佛库伦女神岂会降下大雪惩罚此二贼?如今他们虽然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佛库伦女神恢复法力,自然会取他二人性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令我大清尽快的休养生息以利再战。”
“朕有一个想法,现在南北已经暂时休兵,养兵暂时无用,我八旗战时为兵,平时为民。既然辽南人丁缺乏,不如把各部奴才分散到辽南各地屯田生产。一则减轻粮饷负担。二则恢复辽南生产。凡是去辽南的,一律发口粮种子农具土地。房屋自建,建成后一律归个人所有。相信如此数年。则辽南定可重现生机。”
这番话说完,别人倒是都好说,多尔衮心里不禁暗骂:你个死黑胖子,果然是诡计多端,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分明是变相的剥夺各个旗主手中的兵权!要是照你说的做,到时候铁定各旗大半奴才要下放屯田!我两白旗的那些奴才,这一时半刻还好说,天长日久,谁还认我这个睿亲王,不行,不能让死胖子如愿。
他正全力开动脑筋,打算找寻一个理由来将黄太吉的这番想法不动声色的拒绝,那边,黄太吉却又点名令洪承畴畅所欲言一抒己见。
“陛下,以臣所见,陛下所言,可以用整军纪,拢人心,强军旅,兴商贾,休养生息,恢复生产来概括!”
洪承畴的话,立刻让黄太吉的黑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多尔衮那转的飞快的脑子里,也立刻从洪承畴的话里找到了突破口。
“南朝隐忧有三,税收,流贼,李守汉。税收自不必说,自万历年间以来,三饷加派,民不聊生。流贼现在日趋壮大,且流贼开始不流,据地而守授官抚民,隐隐有列土分疆之势。李守汉此人我倒是看不透,但是其行事大胆刚烈,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南朝现在有其设于天津和上海县两处商贸区,又在山东、登莱等地大兴屯田,与我大清隐约有隔海对峙之势。此等行径,任何一朝皆可认为是曹操在世。因此,不管其忠奸,长久必为明国内患。南朝有此三忧,崇祯皇帝岂能安之若素?势必要左右调和前后维持。皇帝如此想法,则朝堂党争必是难以休止,钱粮度支之事也必然是常年亏空,因此虽有三支强军,也难以拧成一股绳与我大清为敌。陛下只需以议和为手段,不使其一心攻打我国,则天长日久,南朝必生内乱,到那时,我国趁机南下,大事可成。”
“洪先生,南朝还有三支强兵?”别的话,正红旗满洲旗主硕托都没有听懂,但是,洪承畴所说的三支强军之事,却实实在在的吓了他一大跳。
“不错!”洪承畴很是享受这种辽贼头目们惊讶的目光,从他们的神情当中,他似乎又找到身为督师手握重兵时的感觉。
“除了宁远伯麾下的南粤军之外,如今,明国又有两支人马崭露头角。一支便是崇祯的看家部队京营。另一支则是与我们近在咫尺的吴三桂所部宁远军。”(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自力更生还是两头在外?(中)
草草的用过晚膳,又命人将永福宫庄妃的儿子福临抱来,同他逗弄了一阵,黄太吉内心的烦闷和身体上的不适才稍有缓解。
“吴拜,你去看看范先生用过晚饭没有,要是用过了,便请范先生到宫中来一趟,朕有话要同他说。”
正黄旗的噶布什贤昂邦章京吴拜领命刚刚出去,便有一份紧急军情送到了黄太吉面前。
这份情报是从京城的细作和晋商几处途径来的消息综合而来。看了之后,不由得黄太吉仰天大笑,脸上的肥肉不住地颤动。
“我大清果然是有国运护佑!李守汉,你妄自号称兵强马壮,却逃不过这个!”略微停顿了一下,黄太吉猛然想起了白天洪承畴所言之事,顿时脸上更是喜笑非凡。
“来人,明日起,将洪先生的饮食用度与朕相同。另外,洪先生孤身在盛京,身边没有人伺候,着有司选拔美女十名,仆人二十,并赐车马服饰!”
“主子,何事令主子如此高兴?”不知道何时,范文程已经悄然出现在了黄太吉面前,对于黄太吉如此重重的赏赐洪承畴,范文程多少有些吃味。同为汉臣,老子可是给你们家出生入死多年,也不曾享受过如此待遇,凭什么他一个新人便能够有这般恩遇?难道当真如宋人说的那样,“陛下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
心里腹诽,但是做奴才的却不敢对主子的举动有什么质疑,只是小心翼翼的向黄太吉质询。
“范先生,你看!”黄太吉将放在炕桌上的那份密奏递给了范文程。
“白天洪先生刚刚说李守汉此番北上勤王迁延日久,他国内必定生乱。而且一旦乱起,便是燎原之势。果不其然啊!”
“所以皇上便重重的赏赐与他?”范文程一面含笑与黄太吉对话,一面一目十行的将那份密奏看完。
南中境内大乱兴起,头裹红巾起而造反者不下数十万人。南粤军的根本之地河静被一把大火烧为一片废墟。且大乱有蔓延之势,乱民叛军围攻顺化。留守顺化的宁远伯几房夫人与数个子女不幸罹难。因为领内大乱所以宁远伯不得不急匆匆的赶回南中了,京畿、天津等处全部交给朱由检处置,眼下朝中文武勋贵太监们正为了争夺李守汉所留下的这些产业物资而争得不可开交。
“洪先生说宁远伯久在中原,劳而无功,后院必定起火,果不其然!”这份间关万里而来,早已经被夸大变形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军情,却着实令黄太吉君臣二人大为兴奋。只可惜来得迟了些。若是十王亭议事时到了,那朝议的局面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说起日间十王亭的情形,不由得令黄太吉皱起了眉头。
多尔衮与隆盛行就进行红蓝花贸易之事,在八旗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是件公开的事情。不少王爷贝勒为了属下的奴才兵马能够吃饱穿暖,纷纷奔走于多尔衮门下。对于这点,黄太吉就算是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但是却不料,今日多尔衮却将此事拿了出来,贡献在他这个大清皇帝面前。
来表忠心?
非也!分明是大奸若忠!
表面上献出了红蓝花贸易。将这个能够每年赚取二百万银子的好生意拱手献与黄太吉,但是,却打乱了黄太吉的整个部署。
黄太吉原本打算将在辽西战役之中投降、俘获的明军当中。选拔老弱之辈凑出数万人来,到辽南地区,将被吴三桂和施郎好一番肆虐之后的大片土地恢复,那些土地都是经过耕种的良田,远非各处的生荒地可以比,只要稍加整理便又是沃野千里。
但是,经过多尔衮这么一折腾,原本打算从那些旗主王爷手中搜罗出的人口,立刻从废物变成了宝贝。那些老弱。不能打仗,上野地里收割挖掘红蓝草总是可以的吧?于是乎。几番争执下来,好不容易才凑够了四万人。这其中。黄太吉父子的两黄旗和正蓝旗便贡献了一万多人。
为了鼓励这些前明军士兵好生在辽南从事生产,给辽贼们屯田,黄太吉甚至下了一道在他看来十分仁义的旨意。令蒙古各部,朝鲜进献妇女四万人。可以分作数年进献,但是每年不得少于八千人。为的便是给这些屯田士兵婚配。
“朕本来打算,这数万人在辽南屯田,再有朝鲜妇人、蒙古妇人与之婚配,不出数年,辽南之地又是人烟稠密钱粮丰足的富庶之地。可恨的多尔衮,眼前只有那些红蓝花!”
除了动员这些俘虏去屯田之外,黄太吉更将主意打到了朝鲜身上。朝鲜也是地狭人稠,且又濒海多山。他本打算在朝鲜国内召集流民,或者是少地的农民,到辽东来开垦,以皇命授田,一人四十亩,新开荒地谁开归谁。但是,这些手段都被多尔衮的一番话给毁掉了。
在十王亭上,声音洪亮的多尔衮对着八旗贵族蒙古王爷们慷慨陈词:“本王是这么打算的,眼前我大清缺少钱粮,咱不妨先卖红蓝花换点钱。等缓过了这个难关,手中有了些钱粮,咱们不妨也想办法自己买布染布,不必再从南朝买布来解决八旗人口的穿衣问题。这一来一去,就是大把的银子。正好本王听说现在南蛮子在山东种棉花,咱们也不要多,一年搞上几万匹白布,染了之后或是自用,或是卖掉换回来咱们要的东西,算一算,这可就比南下抢一回赚的还多。”
听说不用南下去抢,便可以获得暴利,那些旗主王爷们顿时眼前一片金光闪闪。眼下关内的明军越来越不好对付,没看到饶余贝勒阿巴泰,素来便以勇猛见长,却又如何?数千精锐入关劫掠骚扰,结果被打得仅以身免。弄得南下的军功都没有,和儿子一样的爵位。自己丢人现眼不说。部下的兵马人口也损失殆尽,在本旗之中说话底气都没有了。
入关不是一条好路子,那么能够将那些荒草、野草变成粮食布匹和银子。便是一条上佳之选!
入关不是在黄太吉面前,碍于礼仪所限。只怕便有那些与多尔衮关系较为疏远的旗主王爷扑倒在多尔衮的脚下叩头了!
只不过,从黄太吉、范文程、洪承畴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到豪格、阿巴泰这样的一勇之夫,甚至是与多尔衮一奶同胞的阿济格、多铎二人,都不知道多尔衮与李沛霆私下里达成的交易模式。
用红蓝花换粮食、盐和布!直接的易货贸易!
但是,多尔衮同八旗贵族们公开说的,可是用红蓝花换银子,之后再用银子购买粮食。这多出来的一个环节。多尔衮不动声色的赚取了大把银子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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