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不知她现在如何?
但任凭他这百年来如何寻觅,却始终再也找不到那个叫“伦敦”的地方。朱獳曾委婉的劝他,一切不过是他在筑基时所做的一场幻梦,这世上除了蓬莱冥府,未曾听过什么伦敦或是浮尘界……
如今方知,不过只是一瞬,当时她慢了他一步消失竟是足足晚了百年……
“真不习惯啊。”少女喃喃,“原先你小小的,只到我的肩膀。现在“呼啦”一下长得这么大只,都跟我一般高了,不好不好。”
他轻嗤,“都已过了百年,日后我只会越长越大越来越高,你还是趁早习惯为好。”
她摸摸鼻子很是失落,“啧,对我而言我们只分开几月。哎,怎么就过了百年。”小鬼都已经不能叫小鬼了。
是啊,百年……
睚毗垂下眼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依上前怀念地揽着阿宝的腰,当年她总是这样抱着他入睡。
阿宝乖乖地站着不动,任由他抱着,单手来回轻抚着那头柔顺的青丝,就像对当年的小鬼所做的那样。就像……安抚大型猫科宠物那样= =!
“你会再离开我吗?”似乎也觉得颇为丢脸,少年将脸埋在她肩上闷闷地说。
“那个……”想起还要回去报恩,阿宝心虚地抓抓头支支吾吾。
他又激动起来,抬起头凶狠地瞪她, “那时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在他濒死之际她亲口所言,难道只是骗他!
“我是说过……”
“那你是要回浮尘界?我也一起回去。”如今他修为大进,去那个浮尘界也不是不行。更何况……不知道阿宝的“储备粮”怎么样了,少了金酷整日在耳边唧唧喳喳他也有些不习惯。
浮尘界……
阿宝张了张嘴,傻眼,你还没建我怎么回去啊?
话头在口中绕了一圈又吞下,阿宝虽然神经粗大,却也不敢随意妄言。若一个不小心改变了历史的进程,那谁也无法预料会对后世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
眼前所存在的每一个人,或许无用或许平庸,但谁也无法肯定他的子孙后代会不会出现一个大人物。也许是民族英雄也许是一代枭雄,也许是精通天文地学,也许是开辟一代王朝,也许是诗仙词人,也许是发明造物者……
丝丝缕缕环环相扣,历史所左右的,所抹杀的,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怎么不说话?”睚毗蹙起眉。
“我不回浮尘界……”阿宝低声说,“我是要回荥阳太守府。”
“李渊?”那个天命选中的人。与其说天命选中的是他倒不如说是选中了他儿子。
“恩!”她用力点头,“我要去报恩!”
他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要以身相许吗?”
阿宝羞恼地低叫,“我只是去当丫鬟暗中保护他!谁告诉你报恩就要以身相许的!”
“可……天狐都是这么报恩的。”
难怪后世狐狸精的传说这么多= =
阿宝恍然大悟,受教的点头,“我只是保护他一年,一年后我就回来啦。”
知恩图报他自然明白,但才刚重逢她便急着要走,少年心中不由有些不郁,“我叫朱獳跟着你,若有什么事便叫他转达。”
阿宝目不转睛的瞧他,“我会常回来看你。”
他冷“哼”了一声。
她清清嗓子,“对了,你累不累?”
他疑惑的看她。
“喔……不好意思啊。”她有点腼腆,“我忍了好久,可你一直抱着我不放……能不能先松开一下?你身上一把骨头,硌得我难受啊!”
“……”他闭上眼,再张开眼时淡定地勾起笑,“没有问题。”
太守府
东苑一隅,朝□点,空气沁凉。
“少爷,不多休息一下么?这么早便醒来。”卫矢站在围墙前,一身劲装。
宇文澈手执书卷,眉目清冷,纯白貂绒披风搭着浅绘墨竹的袍子更显他身长玉立。
如今国库空虚,乱民纷纷起义,圣上却又兴致勃勃地再下江都……大哥如今越发与突厥频繁往来,似隐隐有了反心……
指间的书卷越捏越紧,他负手而立,半晌不语。
思量再三,从身后突然传来卫矢一声惨呼!
有刺客?
他猛然回身蓄势待发——
却倏地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
阿宝眨眨眼,先扬起灿烂的笑容。呀,遇上恩公了!
“能不能……麻烦你抬下脚……”卫矢努力隐忍,但那磨牙声响亮得无法掩饰。
阿宝忙心虚的跳开,但一个不留神又踩到他的手,“啊,对不起,真是抱歉抱歉!”
地上的人型大字牙痛的声音充满了火药味,“依你这蹩脚的技术,有门不走,爬什么墙!”
“太远了……”阿宝小小声的道。
丫头小厮们的厢房离这只有一墙之隔,但要到达这里却整整要绕七八条长廊,附近还有几家苑落,有时一些贪快的小厮公子会趁夜深无人之际偷偷翻过去……咳,像他和少爷今早便是这样。
但丫鬟翻墙……这倒是生平仅见= =!
“就绕几个圈的功夫你都懒吗!” 卫矢毫不羞愧的怒斥。
“我赶时间。” 阿宝含蓄地道,她得趁太阳出来之前赶回去。
卫矢跳起身,“一个粗使丫头赶什么时间!”
……两人一来一往。
很少见卫矢这般活跃。
宇文澈执着书卷仔细打量着一脸柔弱稚气,风吹就倒的小少女,头一次将她印在眼里。
长空如洗,万里无云。
苑外寒风虽还料峭,但苑内保暖效果极佳。耳边公子清冽尔雅的声音还在继续,阿宝小心的掩袖,遮去唇边的呵欠……
从伙房被调到恩公身边没两天,她便跟着公子到沁园伺候,才知原来恩公还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这次探望家姐时唐国公托他做几月李家小少爷们的西席。
真无趣啊……
她努力降低存在感往墙角缩,垂着头作恭谨状的再打一个呵欠。
一个小纸团“咚”地一下朝她砸来,阿宝身形敏捷的往旁边一让,只看见斜对着她的案桌前一个玉面朱唇眉目俊俏的小少年朝她眨眨眼,他看上去年岁和睚毗相近,想到小鬼,阿宝心情很好的朝他灿烂一笑。
苍白病弱的脸上那朵灿烂微笑衬着她柔弱的姿态格外矛盾,竟显得说不出的明艳照人。
那小少年愣了一下,宇文澈停住讲学扫了他一眼,眼中释出淡淡的警告,那少年便识相的转回头继续翻看文书。只是,他虽然不再捉弄她,眼神却时不时往那小少女身上溜。
阿宝没再注意他,径自眯着眼背着宇文澈偷偷掩嘴,眼尾描到卫矢也小心地背过身呵欠连天,她找到革命同胞一般冲着卫矢灿烂一笑。
卫矢一口呵欠没打完差点噎在喉里,他虎目一瞪,打回阿宝的友情票。
没事对着男人乱笑,啧,小小年纪就想勾引他吗!
他的意志和节操都是无比坚定的。
阿宝委屈的一扁嘴,不知他为何就处处看她不顺眼?瞟到他掩着剑往屋外盾逃,她没有多想,趁宇文澈不注意时也跟着溜了出来……
出来后精神头就是不一样。
卫矢一踏出门就深吸口气,那寒冽的空气瞬间就让他的精神振奋起来。
果然,那屋里文驺驺软绵绵的酸儒气不适合他这粗人,男人就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舔血刀口,整日春花秋月吟诗作对能杀得了突厥鞑子吗!
选在书房附近视角能全览屋内的位置,卫矢缓缓拔起剑,清亮的剑吟呜呜,他翻手一个完美的起势,御剑于气,心随意走。
只见他气贯星月,剑似飞龙。
一时剑气嗡嗡,白光流转,卫矢一身劲装手舞利剑,剑风卷起连片雪花,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摇着绕着剑身呈一弯弦月,尚未落地便被剑气碎成了粉屑……
那剑尖清亮,却是从未触过雪花分毫……
“好厉害。”
软软的声音一起,卫矢抬剑直指来人,下一瞬那剑锋又顿住,停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前。
卫矢怒斥,“阿宝?谁让你出来的!回去!”
“不回去……”阿宝直接拒绝,晶亮的大眼兴奋地望着他,“你会武功吗?可以教我吗?那剑招好厉害,我可以学吗?”从小就听阿爸和奶奶讲那些侠客英雄的故事,对她和阿弟而言,那些都是传说中的大英雄大人物,向往已久。
“女儿家家的学什么功夫,娴良淑德才是本分。”
阿宝直接忽略他的话,望天,冬阳还不是很毒,凭她的道行还能支持一阵。当即“噌噌蹭”跑到他跟前使出必杀计:拉袖,仰头45度,泪光闪闪,“我想学,想学,教我吧教我吧~”
卫矢被那眼泪汪汪的眸子一看,禁不住气弱了许多,“哪有女子这般不知羞耻的……怎可随意亲近男子……”
阿宝持之以恒的继续纯洁的仰头45度,泪光闪闪,“教我吧教我~”
卫矢挣扎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泪光闪闪,“教我,教我~”
开始动摇“……不可如此……”
“教我教我~”
“……”
待卫矢狠瞪她一眼吩咐其他侍卫去取把新剑之后,阿宝欢喜的捧住双颊,望天。
LOLI控,果然无处不在……
书房里,隔着半开的窗宇文澈不着痕迹的朝闹腾的场子瞧去。
刚一抬眼,就看见卫矢正持剑横刺,而后再配合着脚下步法翻腕,斜勾一扬,刹那白光划过,他眼前纷扬的雪花全部被整齐的划成两半……
阿宝羡慕的看着他利落潇洒的动作,学着他也是持剑横刺,一个转身,专心致志的斜勾一扬——
她力气颇大,脚下动作过急,那一个转身斜勾手中的长剑竟被她用力甩出,“咚”地一下剑柄正砸在一旁示范的卫矢的脑门上!
卫矢捏着那剑柄缓缓转过头,青着脸,嘴角抖抖抖……
宇文澈忍俊不禁,强压下笑痕收回视线继续淡然的讲课,不意瞥见案桌前那小少年也悄悄憋着笑往那方向偷瞧。他淡淡地唤了声,“世民。”
那少年立刻正襟危坐,严肃无比的摆开勤奋的架势。
宇文澈暗暗轻叹,执着书案继续讲习。
……
一个时辰后,宇文澈收起书卷,刚一宣布下课,那少年立刻“呼啦”一下站起,兴冲冲的就往空地冲。
离空地越近,少女那绵软的声音便传到耳里,“……我天生力气大,控制不住……”
卫矢青黑着脸死捏着剑柄,慷慨激昂,“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这小女娃在耍他么,这剑柄他每示范一次便砸一次,莫非他看上去像练过了铁头功!
阿宝无辜至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力气大,那剑实在太轻了,我一甩,它就往外飞。”
“还轻!”卫矢凶狠地瞪她,这已经是兵器库最重的一把,足足有五六十斤,能提得动它的便已不是女人,而这小娃子还嫌轻!
阿宝认真道,“不骗你。”
卫矢再瞪她一眼,不自觉地摸头,那脑门包包丛生,登时恼怒道,“不教了不教了!”言罢拂袖而去。
阿宝委委屈屈地走到廊下,那长廊红柱后突然跳出一个少年,他笑嘻嘻的说,“他不教你我教你,我的功夫可是几个兄弟中第二的哟。”
“那是因为你排行第二,二哥。”其他几个兄弟年岁尚小,二哥说出这话羞也不羞。
“闭嘴!元吉。”那少年恼羞成怒的瞪了偷偷跟他一道出来的幼弟一眼。
那年约七八岁的小童贼贼地笑,“小心我跟长孙姐姐说……二哥偷偷跟着宇文舅舅的丫鬟……”
那少年的脸立刻就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远远地,卫矢冲着廊上吼,“阿宝,还不过来伺候!”少爷都出来了,她这做丫鬟的还有闲情跟几个李家少爷搭讪!
“就来!”阿宝应了声,只匆匆跟那两个少爷点个头,便疾步跟上卫矢。
宇文澈回身,正瞧见那个小少女急急忙忙的朝他奔来,虽是一副弱柳扶风,但却矛盾的满满充溢着仕女闺秀们罕见的明亮和元气。
阿宝冲到他跟前,乖巧的站好,“少爷!”
宇文澈面无表情,不悦地发现方才竟有些闪神,他冷睇阿宝一眼,转身回自己的苑落去。
夜幕低垂,阿宝提着剑在月下认真的练剑。
她发上除了一支银钗没有多余的饰物,那银钗造型奇特,钗头似一只银狐,那狐狸很是诡异,微弓起的脊背上两片金色的鱼翼展翅欲飞,生动无比。
阿宝持着剑一遍遍做劈,挑,刺,横的基本动作,同时不忘再释出心力,吸收日月精华。
“你练这个做什么?”她头上的银钗突然出声,那声音飘渺无比,非男非女。
“练剑。”
“我还没瞎。”朱獳受不了的道,“我们是妖,会术法就好还需练什么剑。”
“小时候,阿弟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做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阿宝摸摸手里的剑,“既然有机会,我想代阿弟实现这个愿望,虽然我不能做大侠,但我能活得很久吧,至少可以达到武功盖世这个目标。”
朱獳白了她一眼,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对于妖怪而言,全心增加道行和修行是本能而理所应当,只是因为纪念或其他奇怪的理由来做这种无用的事,在妖怪看来十分愚蠢。
阿宝没再理会他,专心致志的一遍遍练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动作由原先的生涩迟滞,慢慢也有模有样的流畅起来,月华碎成的银白细纱一圈圈绕着她在月下腾挪的身影移动,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阿宝突然灵机一动,停下动作……
她的黑焰虽然威力极大,但多适用于攻击远距离不会移动的目标,若面对近距离且高速移动的对手她便只能依靠身法快速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跑到远处再行攻击。
如果……能够把黑焰引到剑上,再结合她的身法和剑招的话……
可惜她的火焰能焚毁一切,只怕还未引到剑上,那剑便直接化成青烟……
阿宝苦苦的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小脸皱成个包子,在那张可爱的包子脸后,日后她的成名之战一举惊动天下的杀招便在此刻初划了雏形……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阿宝也是个追求强者之路的战斗狂。
变强,变强,变强……在这个念头的趋势下阿宝一连几日宿夜未眠,脑袋瓜只想着该如何突破这一极壁。
最后朱獳受不了了,硬是催着开始恍恍惚惚的阿宝□睡觉,思及几日来她打瞌睡的频率越来越高,高得几乎快让公子无法再睁只眼闭只眼了,阿宝这才消停。
待阿宝乖乖的爬□拉好被子之后,她置于床头的银钗开始闪烁起来。
几刻之后,一缕轻烟穿墙而来,朦胧的身影慢慢在阿宝床前变得清晰,一个少年站在床头,尚带稚气的脸透着几分雌雄莫辩的精致,他细细的端详少女苍白的小脸,她的小嘴即使在睡梦中还是微勾,颊边那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少年试探着伸手摸摸她嫩嫩的脸,她的脸冰冷无比,仿佛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少年掌中炽热的温度,她的脸无意识的又往他掌中靠近几分,甚至还轻轻蹭了蹭。他吃了一惊,瞬间僵住,少女小小的脸贴着他的掌心好似极满意这温度一般,嘴角的笑又上扬了几分。
他那倨傲而冷淡的面孔慢慢展露出符合他样貌的天真笑容。小少年爬□,寻回了熟悉的位置,窝在少女的怀中,他环着少女的腰,带着浓浓怀念的神情,微笑着闭上眼。
月华下,铺了一床青丝。
早晨起来,腰酸背痛的厉害。
昨晚是被鬼压床了么?身上被勒得厉害。
阿宝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朱獳,“昨晚有没有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