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扭身瞬间将身体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堪堪避开,拳头砰的砸在地上,顿时现出一个大坑,地面颤动不止,力量之强令人咋舌!
他闪身出剑,脚尖一点探出的树枝提气腾越。
阿宝脚尖轻点也跟着腾身而起,两人以快打快,转瞬间就在空中对了数招。
待他们甫一落地,黑衣人连退数步,右手负在身后暗暗活络几下手指,但僵硬的指节已然不能动弹……这只手怕是已经废了。
这女娃好大的力气……
眼中厉光一闪,他在下一次对掌之时暗暗勾袖……
蓝光掠过——
阿宝忽然“咦”了一声,拔出嵌在掌中的幽蓝细针,“这是你的吗?”
黑衣人冷笑一声,“小丫头,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么!”这蜂针乃天下至毒,见血封喉转瞬便能致人于死地。
阿宝捏着蓝针,愣愣道,“我知道啊。”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啧,还有余力耍嘴皮子。”算算时间也该毒发了,他换未受伤的左手提剑向后疾退,为同伴断后。
阿宝拉高衣袖轻喝一声一把拔起身旁的大树,拍苍蝇一般“啪啪啪”几声将离她最近正往外疾飞的刺客们拍下来,两旁的侍卫也拉弓拔箭,专注眯眼的“刷刷刷”开弓射小鸟。
还没死吗?
黑衣人皱起眉视线锁住正大发雌威的少女,再朝她发去三枚毒针送她最后一程——
阿宝依然活蹦乱跳的挥舞着大树“啪啪啪”继续拍苍蝇……咳,是拍刺客……
怎么还不死!
那黑衣人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可阿宝依旧活跳跳的在他眼前窜来窜去,窜去窜来。他怒极摸出毒针,再发——
阿宝举着大树还在快乐的继续拍……
他青着脸,直接提剑转对上她,顾忌着她那身巨力避开正面交锋,黑衣人改以腾挪加速攻击极力消耗她的体力加快毒素流转。
阿宝在缠斗中见到对方露在黑布外的眉眼杀气毕露,不由小声道,“大叔,你心情看上去很不好哦。”
他瞪着活蹦乱跳的阿宝,青筋暴跳,“你为什么还不死!”
“这个……真是不好意思啊。”阿宝搔搔头,犹豫再三还是羞愧的没开口告诉他自己早就死了。
那黑衣人趁她说话之时集中全力朝她腹中一掌击去!就不信你不死!
腹中丹田正是内丹所在,阿宝下意识受到威胁,左手反射性燃起淡淡灼热感……
打下去,他必定会死……那不就是杀人?
脑中短短一转,阿宝迟疑一下,放下双手。
“你是笨蛋吗!”正赶到场内的卫矢怒喊。
在那集中全力的一掌之下,阿宝被狠狠打飞,纤细的身子连续撞断几棵乔木后静静的躺在草地上,小少女双眼紧闭毫无声息。
“阿宝!”一向淡然温雅的宇文澈失态的大吼一声,顾不得其他直朝小少女落地的方向奔去。
卫矢瞬间赤了眼,仰天怒叱一声如电光般拔剑冲向黑衣人——
“阿宝……阿宝你怎么样?”宇文澈一路狂奔到她跟前,正要将少女冰凉的身子揽入怀中——
阿宝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的跳起身,“很好很好,我非常好。”
正思忖着要不要再打一套长拳证明下自己头好壮壮身体好之时,宇文澈身体晃了晃。在她眼前慢慢倒下……
“公子!”
日幕西沉时,刺客事件也落下了帷幕。
除了两个及时掰断下巴折了四肢的黑衣人之外,其余刺客全部咬碎齿缝中的剧毒利落的自尽。
阿宝眼巴巴的望着刺客被侍卫们利索的拖下去,心下渴望无比直想也屁颠颠跟去观摩一下传说中的审讯……
可回头一瞥公子那和她一样惨白的死人脸,她咬着唇又坚定的按耐下冲动。难怪公子性情淡然平日只待在房里抱着书哪也不去,原来他身子当真娇弱的紧,自娘胎出来便带有心疾,不宜跑动,不宜激动,不宜疲累,不宜贪欲,不宜暴食……啊,太多太多的不宜了。
方才他突然在她面前倒下……阿宝摸摸鼻子,应该,也有她的责任吧。
恋恋不舍的再望了被拖走的刺客一眼,阿宝随着卫矢进公子帐里,谁知,那些医师给公子诊治完后没出门,转头就把枪头对向她。
卫矢道,“阿宝,还不快给医师看看。”
“不用不用,我完全没事。”阿宝忙连连摇头,仗着力气大,没人拉得动她去就医,她把头摇成个拨浪鼓只一脸坚定的宣称自己头好壮壮坚持留守在公子身边哪也不去……
卫矢几次三番都难以如愿,只得郁郁的再从头到脚细加打量之后勉强同她一起守在公子床头。
瞪着靠坐在床头的少女那纤细的手腕,卫矢左右瞅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阿宝,你的力气……怎会这么大?”想起林中那大坑他还是心有余悸。
阿宝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那个……我不是早说过我力气大么。”
卫矢长吁,说是说过,可力气大到这程度还能找到婆家么?
少爷,你还是快快换个人选吧。
……
夜里,宇文澈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阿宝伏在床塌上那苍白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弯着柔软的弧型,嘴角微翘着,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他迟疑片刻,修长的手伸向她的脸。
指尖刚一触到她冰凉的颊面,少女突然睁开眼,他忙反射性的闭眼,只觉指间微微发烧。
正在打盹的阿宝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轻手轻脚的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跟着照顾小鬼成习惯了她也顺手将他的被子小心掖好,伸了伸懒腰,又翻过去换另一个方向伏在床头继续睡。
待室内又回复了安静,宇文澈再度睁开眼,看着阿宝头发乱翘的后脑勺,缓缓地,嘴角牵起一抹淡得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微笑。
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帐外,一抹凡人肉眼无法窥见的绛红身影浮在空中。
睚毗面无表情的俯视脚下的营帐,红衣翻飞,漆黑的长发在夜空下如泼墨般漾开。
抬手轻拂过左眼下殷红妖艳的泪痣,那抹绛红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第二日清晨,李世民远睇着那人型兵器少女边拍着胸对李建成说,“大哥,我看就是自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见了阿宝也要把这名号拱手相让。”
李建成揶揄道,“怎么,你之前不是总绕着她团团转。”
李世民再望了阿宝一眼,摇头再摇头,“我突然十分庆幸温柔娇弱的无垢妹妹是我的未婚妻。”
李建成大笑,拍着幼弟的肩,“你还是抓紧时间练武实在。”
说到练武,李世民笑嘻嘻的凑到大哥耳边,“昨天的田猎我比你多猎了一头,”虽然有大半是大哥相让,但不管怎样……他嘴角得意的弯起更灿烂的弧度,双眼晶亮,“大哥,你输了哦!”
许多年后,当他在玄武门前被幼弟一箭封喉时,他安静的躺在青石大砖上,突然想起这个温暖的早晨。
一起偷背着力大无比的小少女,那个小小少年仰头双眼发亮的看他,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笑容,“大哥,你输了哦!”
玄武门前开始涌来越来越汹涌的铁蹄声和盔甲摩擦声,他慢慢闭上眼。
朦胧的想起,那日的天空,也是如此晴朗可人。
田猎最后一夜;阿宝原正缩在帐中向朱獳询问何时将那颗避阳的晶石还给睚毗。
一缕轻烟穿透帐篷慢慢在她眼前现身,少年蛮横道,“随我去昆仑。”
“哎?”阿宝不明所以。
“走就是!”
他粗暴的拉着阿宝直接腾云而出,高空中薄云从他们身边拂过,晚风吹开了红衣少年束在脑后的长发,那头青丝如上等丝绢般闪闪发亮,几缕乌发不意间触到阿宝的颊面,她呆了下,抓住那缕长发,“小鬼,你这几天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从遇刺那天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那滋滋燃烧的火药味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你为什么生气?”
他头也不回的低吼一句,“我没有生气!”那火药味快升级成炸药库了。
阿宝偏头再看他一眼;便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她不说话了少年却回过头看她,半晌他道,“……你还是那么想当人?”那漆黑的眼瞳幽深,神色难以形容的诡谲晦暗。
阿宝眨了眨眼,很意外他竟会问这个问题。视线移到墨蓝色广阔无垠的天幕,罕见的没有答腔。
他便也跟着沉默下来,下意识更收紧了抓着她的手。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达昆仑山下,一汪形似弯月的湖水印入眼帘,青蓝色的湖水在月下格外沉静而迷人。
阿宝不解,“我们来这做什么?”
“等待赤骥。”睚毗言简意赅。
赤骥:传说中的神鱼。能飞越江湖,为神仙所乘。
阿宝搔搔头;等待神鱼做什么?难道他平时小菜吃腻了想换换口味?“那神鱼好吃么?”
她发上银钗的狐狸眼翻了个大白眼,“除了吃你还能想到什么?还不是为了增加你的道行日后不需再靠其他法器避阳。”
阿宝吃了一惊,惊喜的飞快转头望向睚毗张口欲言,睚毗移开视线冷冷的打断她欲出口的话,“日后可以尽情享受阳光不是很好吗,正好可以尽情给你那恩公报恩去。”语气还是那般粗暴,但透着一丝陌生的尖刻。
胸中满腔的欢喜感动突然被他粗暴的打断,阿宝半天摸不着头脑,只定定的望着他认真道,“你这么尖刻的样子好丑,一点也不好看。”
“我……”丑不丑不用你管!
睚毗更怒了!
胸中自那夜烧了几天的无名火越发高涨,他不明白胸中这股莫名的邪火是为什么,但他不喜欢阿宝那般亲近别人,非常的……不喜欢……
“放肆!大人是最美丽的!”阿宝发上的银钗在她话甫一出口便愤慨得摇头摆尾,将阿宝一头秀发硬摇成狮子头,“大人的美丽不容任何人亵渎!大人最美丽,最——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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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抓抓狮子头,“……我明白了。”
昆仑山乃是黄帝在下界的都邑,山顶盘着仙主西王母的瑶池,山体隐在结界中,方圆八百里,高七万尺。
此时正值春季,林深古幽,满山碧树吐翠,鲜花争奇斗艳,极之秀丽。
阿宝注意到周边的树开满了密密的明黄色小花,一簇簇在枝头上相互偎依着不时偷窥着陌生的闯入者。他们脚下的小草形状像葵,却泛着股极淡的葱味,阿宝好奇的蹲下身戳戳它们,那几簇小草立即抱在一起撅起草根……疑似草屁股?朝她用力一喷!
“噗~”
悠长的声音过后,阿宝捏着鼻子倒地,泪水长流,好……好浓郁汹涌的葱味啊!
它们……是臭鼬的亲戚吧。
朱獳掩面不看她,耻辱啊,妖界的耻辱……
“这是薲草,凡人吃了可以解疲劳,而那些开着明黄花朵的树叫沙棠,凡人吃了它的果实就永远不会淹死。”
阿宝慢吞吞的坐在草地上,“它们都是昆仑山的特产么?”
睚毗面无表情的“恩”了一声欲将她从地上拉起,在指间相触的刹那阿宝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坐在草地上纯洁的45度仰头,泪光闪闪,“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一晚上都对着你变丑的脸面,我忍了好久。”
睚毗:“……”
虽然LOLI必杀计的效果由于那头随风飘扬的狮子头和阿宝过分老实的下半句差了点……好吧,不止一点,但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配上绵软柔顺的童音明显对LOLI控们充满了杀伤力。
漫天的圆月星光仿佛坠落在阿宝眼中,潋滟的水光干净而纯真,他漆黑狭长的眼眯起,突然很想拥抱她。
从前不是已经拥抱过许多次了吗,她的怀抱一直让他很安心……但这次,不一样。
却又无法具体言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陌生的冲动让他觉得失控而烦躁难当。
漫长的岁月中,从未有人告诉他这种感觉是什么。
强者为尊,最强者才有资格占据最高位,所有的一切——也理所应当的属于最强者。这是他们必须遵守、也是不得不遵守的永恒守则。
他尚未成年,力量还未强大到能彻底慑服座下群妖,父兄积威已久,在他们飞去蓬莱后远古的大妖怪一直蠢蠢欲动。悠长的岁月以来,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变强——强到能震慑四方,独霸群雄。
最强者的守则……就是他的唯一守则。
于是当这混沌陌生的情潮来临时,他选择了本能。
独占掠夺的本能……
“谁!”
一丝细细的吐息让他警觉的抓起阿宝往背后一塞,一道巨大的墨色刀型波光袭去!强烈的刀气竟将湖水割裂成两半久久未合!
阿宝发上的银钗腾起白雾,那雾气迅猛无比的蔓延至湖面,转瞬,偌大的湖面已结成两块厚冰,冰面上附着层薄薄的白霜。
阿宝从睚毗背后探出头,凑上前瞅去——
吓!
一双圆溜溜可怜兮兮的鱼眼同她对上。
隔着冰层,一条赤色小鱼谄媚的冲她猛摇鱼尾,在那厚厚的冰层中它竟还能活动自如。
“这是……”阿宝伸指比着那头不住摇尾乞怜的鱼。大汗,头一次见到比狗更狗腿的鱼。
睚毗微讶的瞥了眼这条意外送上门的猎物,缓缓勾起唇。
“这就是赤骥。”
“我只是个渺小的过客。”赤色小鱼可怜兮兮的瞅着阿宝,不住的摇头摆尾,“虽然每条鱼看上去都很像,但我发誓,我和它不是一个品种的!”
睚毗理也不理,直接朝它伸出手——
刹时,困住小鱼的那半边湖水表层厚冰不化,但内里却瞬间沸腾!冷热交锋的交界处腾起一阵白雾,刹那间弥漫至整个湖面。
“大人!饶命啊~”小鱼哀叫不已,连连求饶,“我一点也不好吃啊,你们看我这细弱的小身板连牙缝都不够塞,又怎么够你们分呐!”
“啧,很镇定呀。”睚毗正愁满腔的郁闷烦躁无处发泄,他头也不回的朝阿宝悠悠道,“阿宝,许久没见你的业火,好生思念呢。”
业……业火,能焚毁一切的地狱业火?!
赤色小鱼的鲤鱼眼差点瞪成个死鱼眼……大哥,不用这么赶尽杀绝吧?
它将可怜无比的求救眼神投向具有无比亲和力的可爱少女,鱼嘴不住一张一合的朝她谄媚的吐泡泡。
可惜,隔着白雾弥漫的冰面阿宝根本没接收到,更可惜的是——大脑是由胃袋构成的少女已经磨刀霍霍的眨巴着大眼,“要几分熟几分熟?我喜欢七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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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小鱼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死老太婆快来救人呐!
“等一下。”
天籁之音响起,朱獳刀下留鱼,摸摸毛茸茸的下巴,“这条赤骥好像有点眼熟,是……西王母的坐骑?”
眼见生机又起,小鱼忙激动的巴结,鱼尾巴摇得更是越发的勤啊,“是是是,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啊,我就是!”
“……果然。”
它就知道,如此狗腿的鱼怕是天下地下唯此一条了= =~
“西王母的坐骑……”睚毗喃喃低语,“那更是大补!”
一瞬间,冰内的温度急剧升高,整个湖面完全被白雾笼罩——
只是不想做那个死老太婆的坐骑偷跑出来也不用这么狠吧,天谴吗?湖内某鱼泪水狂喷,早知如此它情愿当死老太婆的坐骑也不要做水煮活鱼啊啊啊~
眼看火候快到了,睚毗轻描淡写的道,“阿宝,添火。”
“再等一下——”
小鱼在内丹道行和水煮活鱼之间痛苦激烈的抉择之后,一颗赤红表面缭绕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