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卿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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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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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眼皮一跳,忆起半年前的那次结社。
  “韩家姑娘。”
  幽幽一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骨子里的警觉战胜了腹中热火,她收回先前流失的意志,恭顺垂眸。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一切天注定。”他狂傲地宣布,仿佛这个天就是自己。
  她瞪目抬首,却见明黄龙袍决绝回旋,君王大笑离去:“好,好啊!”洪亮的声音染着亮丽的春色,响彻在万仞青空之巅。
  长吁一口气,她瘫软在地,发觉脊背上早已是冷汗淋漓。可未待她与弄墨相拥而笑,就见内侍长得显向她行了个大礼:“奴才奉王意,恭送小姐出宫。”
  她站起身,浅碧宫装轻灵飘逸,雨青色的裙裾似能画出山水。绿在她的春衫上,化浓为浅,夺目而不刺眼,内敛却不失鲜。如青岚渐起,水入幽林,延绵着水墨风韵。
  “姑姑。”她握着弄墨消瘦的双手,丽眸微醺,“我会拜托他来给你瞧病的。”
  “不用。”弄墨轻抚她如云的秀发,慈爱地眯起双眸,“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姑姑不要放弃!不能放弃啊……”她慌乱了心神,岌岌可危的意志再一次被攻占。
  弄墨合掌拢着她细白的柔荑,笑得不舍:“走吧,千万别同我一样。”
  焦距再一次迷失,月下抱住眼前朦胧的人影,轻轻却又坚定地耳语:“再等等,我一定、一定能把你救出去。”
  “卿卿……”傻孩子,人能走出自己的心么,而那位君王就是她的心啊。
  倚着殿门,弄墨目送着她的孩子远去,苦涩的笑如酒泉,涓涓漫出她的唇角。春巳这日,她望断宫途,一个人站了好久好久。直到飞霞收尽天色,她才向后移步,退进那个阴暗的牢笼,回到那颗卑微的心里。
  ……
  曲水流觞完席,恋恋春情在林间幔角回旋,且看年轻男女将心意书遍。
  忙于情事的众人没能发现,位高权重的几人还在坐着溪边,若有所思地饮酒,心有所系地转眸。
  终于月门出闪出一道人影,待看清来人,他们眼中的希冀被瞬间淋灭。只有凌彻然起了精神,他满怀期待地侧耳。待听清内侍的轻语,那张温润笑脸旋即青灰:“确定?”
  “奴才不敢妄言。”
  凌彻然推开食案,举止间难掩愤怒:“九弟、定侯、韩将军,你们慢吃,本殿先行一步。”他草草一礼,毫无仪范地离去。
  见状,神经紧绷的三人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
  看样子,卿卿应该平安躲过了。
  “咦?那是谁?”帷幔后一声娇呼,引得众人生疑。
  流云滚边,春草相迎,烟色纱幔下飘逸着无边青碧,满心满眼的诗情画意。
  春光为笔,将那雅致的倩影绘上帷幔。像这样隔帘看着,便让人不禁燃起亲睹芳容的欲望。溪边立起三人,两双俊眸随影而动。
  诗会得杏的聿宁停下攀谈,在众人的惊楞中失态而去。
  他行在幔边,追逐着丽影,云卿,是你么?你究竟是何人?是哪家千金?
  两双形状优美的眸子同时危险虚起,几乎是同时,凌翼然和夜景阑没入人群。不待二人靠近,就见聿宁挥袖拽下一段帷幔,那朵白牡丹映入每一个人的眼里。
  眼前只剩光影,韩月下目色迷离向光亮处看去,谁?异常的灼热如潮水,一阵阵冲击着她的意识,掌心已被她掐出一道道血痕。看着那道影子颤颤逼近,她偏头想着,认真的神态惹人怜爱。
  望着朝思暮想的丽颜,聿宁难掩情动。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飞了美人:“是我啊,元仲。”
  元仲?她的思想和表情都有些慢,连眨眼都显出几分天真。黑密的眼睫轻轻地扇动着,使眼睛围着云雾一般,微显朦胧。
  “请收下这枝春杏。”聿宁如青涩少年,期盼地看着她。
  春杏啊……她抬起手,轻抚鬓间牡丹,下意识地露出春风笑颜:“可是我已经有头花了。”
  众人一阵抽吸,只觉三春芳菲只此一处,绿叶醉桃不及佳人一笑,却不知此时有两人心底全是噗噗炸破的酸泡。
  她笑了……
  该死地笑了……
  不对,等他们敛起醋意再看去,这才发现美人行止的迟钝,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待二人出手,就只见韩月杀摒开众人,厉声道:“卿卿!”
  “嗯?”月下轻拢柳眉,微有摇晃地走向发声处,“哥……”
  “卿卿?”韩月杀挡住众人的窥视,高大的身影将她严密包围,“你怎麽了?”
  “哥……”月下咬着唇,极力忍耐身体中的异样,“我好难过,好难过。”她无助地攥紧韩月杀的衣袍,“我要回家,哥,带我回家。”
  “好。”韩月杀脱下外衫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在一阵惋惜声中,将妹妹打横抱起,快步走出众人的视角。
  “哥?”聿宁望着手中红杏,久久难以回神。原来她是韩将军的妹妹,怪不得初遇时她说自己祖籍莲州。莲州蛟城天兵韩氏啊,淡淡秋眸满溢着欣喜,他爱抚着枝上春杏: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云卿……
  人群中,凌翼然冷冷地看着追身而去的夜景阑。这个白痴,难道他不长脑子?此时不计后果的离开只会让人生疑,只会为今后带来无尽麻烦,只会毁了好容易建立起的格局,只会……
  他心中产生千百个理由,不知是在蔑视夜景阑,还是在说服自己。他紧闭双眸,最终还是没能跨出那一步。
  “宁侯殿下,我和几位年兄在跃鲤楼摆了一桌酒席,不知稍后殿下可有空闲?”
  这是新科状元的声音啊,闻言他睁开桃花目,悠然笑道:“就算再忙,这顿饭也是要吃的”
  状元、榜眼、探花郎受宠若惊地做礼,诚惶诚恐地随向那道红影。
  杏蕊香处住东风,一颗心啊,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
  暮色低垂,韩府内灯火通明,韩夫人秦淡浓挺着快要足月的肚子倚门望着,眉间凝成了川字。
  “找到了么?”看着走近的夫婿,她急问。
  韩月杀烦乱地摆手,他重重坐下,灌下一杯热茶。
  一进家门,卿卿就发泄似的御风飞去,让人难觅踪影。
  “还没找到你怎么就回来了。”秦淡浓推了推坐定的夫婿。
  “如今能找到她的只有定侯吧。”韩月杀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在妹妹眼中那个男人已开始同他这个哥哥平起平坐。虽说女大不中留,但那可是他打小就护着、宠着的亲妹妹啊。
  “呵。”秦淡浓捏着鼻子后退几步,“闻这酸味。”
  韩月杀斜了她一眼,怨气十足地再满一杯热茶。
  “你啊大妹妹足足九岁,怕是早将自己当成半个爹了。”淡浓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滚圆的肚子上,温情款款地轻道,“相公,等我们的女儿出世后,你也这样疼她,可好?”
  “好。”韩月杀搂过娇妻,在心中默默念叨。
  女儿啊,其实今天最让爹挫败的不是你姑姑找地方藏起来,而是爹竟然追不上她的脚程。对于一个兄长来说,这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
  燃动的火把连成了线,将远处照的犹如白昼。夜景阑慢步在亭湖边,湛然的凤眸不放过每一个死角。
  行过垂暗密柳处,只听一声几不可闻的微息,他骤然停步。屏着呼吸,再凝神听去。
  “嗯……”破碎的唇音钻入他的耳际。
  “卿卿?”夜景阑拨开密柳,向黑暗的湖角走去,“卿卿?”
  他唤了几声,就听万绪千条深处,传来一声咕哝:“修远……”
  “嗯,是我。”夜景阑松下一口气,轻声道,“出来吧,卿卿。”
  “不要。”语调中带着鼻音,夜景阑几乎可以依声描摹出她此时的娇态。
  他暂时无视胸中涌动的情潮,撩开层层袅袅柳条:“天已经黑了,快同我回去。”
  “天黑了?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啊……”她声如娇啼,全不似平时的清音。
  不仅是视力,连意识都出奇的模糊了,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夜景阑飞速想着,脚下手上不由加快。
  “修远!”
  “嗯,我在。”
  “你别过来。”她语带着乞求,让他颇为讶异。
  “为何?”他依然前行,只是放轻了动作。
  “现在我一定很丑,呜……你别过来……”
  很丑?夜景阑再度迷惑,心头的焦虑渐盛:“我不介意。”他温言哄着,诱使佳人再应声。
  “还是不要过来……”
  “嗯?”声音越来越近,他心跳也愈发激烈。
  “你非要我说么?我虽为官数月,可毕竟还是女孩子家,是很要脸面的……”
  听着她的娇嗔,被他有意忽略的情潮激起小浪,一阵阵地拍打着他的胸口。“同我,还要讲脸面么?”他声音微哑,一时不察竟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他停住脚步,以为惊动了别扭的佳人,却听她缓缓柔柔地说道:“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是怕自己兽性大发。”
  兽性大发?夜景阑见她并无察觉,知道她此时五感渐失,也就不再轻手轻脚,径直穿过密柳。
  细柔的柳条沐浴着清光,像是月儿披散的发,如一幅绿色的垂帘朦胧着亭湖的一角。拨云见月,柳帘后惊现无限风情。
  “先前还没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开始乱想,如今你来了……”半湿的春衫勾勒出玲珑曲线,佳人独立水中,双手掩面不住摇首,晃得那朵白牡丹生出艳艳春色,着实撩人心弦。
  “你走,你走,我怕自己真会忍不住……”
  凤眸漾出潋滟春波,夜景阑轻轻下水,缓步走去。
  片刻后,她放下双手,露出胭脂美颜:“修远?”她唤着,双眸有些迷蒙。
  夜景阑揽住“水月”,在她耳畔低语,“我在。”
  月下猛地一颤,便要将他推开:“不要碰我。”
  他眸色微疑,惊讶地发现她身上带着异乎寻常的灼烫。
  “好热,好热。”她下意识地往身上泼水,透出鹅黄色的抹胸。
  夜景阑喉头一动,旋即捉住她的右腕,细细把脉:“媚毒?”
  “呜……”韩月下羞赧掩面,呜咽道,“还是被发现了……”
  “卿卿。”他抱住转身欲逃佳人,将她困在两臂间,“别怕,别怕。”他亲吻着那朵白牡丹,亲吻着她的发梢,亲吻着她的眉间、两颊,而后是嘴角。
  细密的睫毛落着月光,她脸上浮起红潮。曲线毕露的胸口剧烈起伏,脑中早已拉细、不堪撩拨的神经再被拉长,一根连着一根旋即绷断。以至于他才沾上她的口,就被她的唇舌紧紧纠缠。
  佳人前所未有的热情撩拨着夜景阑的情思,一场情火瞬间燎原。热流在腿间掀起骚动,昂藏的身躯气血奔腾,他心中藏着的一只兽在悄悄苏醒。他吻着行着,将意乱情迷的美人逼到岸边的湖石上。他长臂一紧,让灼热的身体彼此贴合。
  “卿卿。”他含着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吮着,“想解媚毒么?”
  “想。”她诚实作答,灼热的小手扯开他的衣襟,青涩的抚摸让他情潮翻搅,难以自制。
  他长腿一伸抵开她的两膝,双手将她桎梏在石上,细密热火的吻自唇角蜿蜒而下。落在她白玉般的颈间,落在她优美的锁骨,引得她惊喘连连。而声声吟哦滑入他耳际,如一坛烈酒,将他体内的火燃的越旺。长指摸索着她抹胸上的细绳,一下、两下,竟扯成了死结。凤眸闪过一丝不耐,在她的惊呼中,丝带被生生扯断。那抹鹅黄轻浮在水上,如轻云般飘绕在水月周围。
  湖边漾着涟漪,一圈一圈缠绕着衣裳半褪的夜月。那朵白牡丹随着两人的情动而微颤,无边春意悄悄蔓延。
  恍然间,泠泠荷香飘入他的鼻翼,勾回夜景阑的些许心神。
  三月末哪来的荷香?他微疑,手上、唇间却依旧火热,挺秀的身躯紧贴柔软,细腻柔美的肌理密实镶嵌。
  随着情动的继续,冉冉荷香越发浓厚。他细细再闻,却发现香源正是身前这嫣然沉醉的美人。如被泼了凉水,夜景阑陡然清醒。他搂紧娇躯,止不住喘息:“卿卿……”
  “嗯?”月下不安分地挪动,相擦的触感加剧了他腿间的灼热。
  “不要动,听我说。”夜景阑喉间吞咽,好容易按捺下炽烈的情火,他吻着美人的秀发,仿佛饮鸩止渴,“你中的是暗舒荷。”
  “暗舒荷?”她下意识地重复。
  “即便圣人,中此媚毒也一如野兽,放纵无度直至力脱而亡。”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看着她克制地抿唇,由衷地叹道,“卿卿,你已经很能忍了。”能忍到他来,真是个好姑娘。
  一双丽眸微微眨动,披散的青丝半遮半掩在美肌上,惑人的美色让他几乎以为中毒的是自己。
  “此毒并无解药,全靠毅力。”夜景阑依依不舍地退后,拉回两人岌岌可危的意志,“继续就是害你。”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是怎样的折磨。他苦笑着,松开与佳人交缠的五指,因为此时就算这最细微的亲密都能将他燃尽。
  “卿卿。”夜景阑低哑开口,隐含一抹请求,“松开吧,卿卿。”
  “啊?我还抓着你?”月下轻喃。
  “嗯。”他含痛垂眸,“左手。”
  有情人隔水相望,初绽的春心不由唏嘘。
  “修远……”她咬着唇,一点一点加力,血色在唇角蔓延,她捂着脸不住低咽,“呜…好难受……修远……我好难受……”
  夜景阑将她揽到怀中,语中满是疼惜:“忍忍,卿卿。”
  “打晕我吧,修远。”身体违背意志地蠢蠢欲动,让她又恼又羞,“我的忍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再这样下去……”
  “好。”夜景阑亲吻着她的眼角,慢慢举起手刀。
  “下手重一点,轻了,我怕……”
  语未落,手先至。
  夜景阑抱起虚弱的娇躯,捡起水面上的衣衫,向密柳深处走去。
  “不怕,我陪着你。”
  弦月微斜疏星炯,芙蓉露下春夜永。
  那双弯弯生春的凤眸,一如这淡淡荷香,幽然入梦……
    (由 //。txtgogo。/ 友情收集)

    『66』第三卷青空万仞第38章只缘此身于梦中


  乱世元年腊月,明王陈绍挥兵直上南都,至此雍国大乱。翌年元月,雍王陈炜倾其兵力于五明谷大败绍军,明王不知所踪。然二月末,雍王暴病,全身溃烂、痛不能已,不日晏驾大营,谥号丑王。三月国殇,不及储君登极,明王攻克南都。陈绍弑侄夺位,是为雍厉王。
  恰时,前幽丰饶一十六州尽没青土,厉王切齿怒极,问左右。答曰:施此奸计者,乃青国少年左相丰云卿。厉王不语,遂生杀意。
  ……张弥《战国记·雍纪》
  一寸两寸小鱼,三竿四竿翠竹,浓荫之中隐约着一双小小的脚。
  “小姐!”树下泼辣美人恨恨磨牙,却柔然出声,“咱们不穿耳洞了,小姐乖乖,快些出来吧。”她屏息凝听,警惕地向四下望去。
  荷风淡香,一名劲装少年自湖岸走来:“弄墨,还没找到么?”
  “哼哼。”美人狰狞了笑,散发出的冷意惊动了树上“小鸟”。
  “……欠……”浓荫出传来轻声,引得弄墨仰首便要细瞧。
  “刚才路过明心院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卿卿了。”少年眈了一眼浓荫,急忙道,“啊,头上梳得是双螺髻,可是?”
  “多谢少爷!”弄墨虚起美目,拎着罗裙飞一般地离去。
  待香风渐远,少年旋身而起、直入浓荫。
  “卿卿。”他坐在枝头,看着身边那个小小的人儿,“你是怎么上来的?”他很好奇啊,才五岁的妹妹哪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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