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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上暖暖的,有着阳光的味道。醒来,不知是第几次从黑暗中睁眼。喉间还残留着腥,抬起手遮住眼睛,抵御着强光的刺激。只听耳边响起一个饱含情意的低呼:“卿卿。”
急急地睁开眼睛,猛地坐起:“哥哥~”
“傻丫头,急什么。”眼前的人影终于清晰,哥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长发,笑得舒爽,“还像小时候那样,粗手粗脚的没有女孩样。”
“原来,不是梦……”眼中水雾朦胧,一把抓住他厚实的手掌,“真的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哥哥为我掩了掩薄毯,一脸坚定,“丰少侠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这些年,苦了你了。”他轻柔地摸了摸我的脸颊,掌间的薄茧贴在皮肤上,糙糙的好有存在感,“今后,哥哥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嗯。”嘟起嘴,半跪在床上,扑进哥哥怀里嚎啕大哭。就像一个在风雨中疾行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心中的那棵大树,心中涌起了浓浓的安全感。
哭到声音沙哑,哭到浑身颤抖,我调整呼吸,一抽一泣地问道:“哥,我…师兄他们呢?”
“你师姐身受重伤需要静心休养,丰少侠带着她和另一位姑娘回家去了。”他有些笨拙地帮我擦了擦眼泪,“你师兄临行前千叮万嘱要你静心休息,说是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眼前闪过那道俊美的身影,不自觉地问道:“那,修远呢?”
“修远?”哥哥挑了挑长眉,目光存疑。
结果哥哥递来的温茶,一口一口地喝下:“就是救了我的那个夜少侠。”
“夜神医?”哥哥凝眉而视,表情格外认真,“我虽不知卿卿中的是怎样的奇毒,但夜神医说了,你在他回来之前不得动用内力,不得擅用武功,还要你切记切记。”
他走了…心中有一丝失落。
“竹肃。”门外传啦一个轻柔的呼唤,“妹妹醒了吗?”
“啊,醒了。”哥哥轻轻地应了一声。
门呀地一声打开,一位清雅娴静的少妇牵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孩童施施走来。
“你是……”歪着头,拢眉而视,似有几分熟悉。
“姨姨!”那个孩子挣脱了母亲的手,猛地向床边扑来。
轻轻一笑,终于记起,原是蛟城的那个小寿桃。
“彦儿。”哥哥摸了摸他的小脸,笑道,“该叫姑姑。”
小寿桃露出几颗小米牙,一边拍手一边甜甜地叫道:“姑姑,姑姑。”
弯下腰将他抱到床上,细细地打量个仔细:“彦儿,你的大名儿是什么?”
他眨了眨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韩风彦。”
“乖~”开心地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抱着他狠亲一口。随后抬起头,向他娴雅的娘亲弯了弯腰:“嫂嫂。”
“妹妹,你受苦了。”她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拉着我的手,“若是那日我将你带回家去,也不会有这些波折。”
“嗯~”笑笑地摇头。和彦儿玩闹了一阵,忽然想到众多谜团还未解开,望向哥哥,急急问道:“哥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从法场脱身?弄墨又如何获救?你又为何改名?她又怎么成了娘娘?”
哥哥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将门窗掩好,神情严肃地说道:“当年是九殿下命人找了个替身,从牢里将我偷换出来。而后又定好了计策,准备将你和全伯他们救起。那里知道,半途杀出山贼。”他握起拳头,重重地槌了槌床梁,惊的彦儿扑进了我的怀里,“待九殿下的人赶到,只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弄墨。而后,我们辗转来到了青国。依照殿下的计策,直到青伐前幽后,我才改了姓名再度从军。毕竟当时在明面上,韩月箫已经是一个死人。”
“而后,弄墨也改名换姓,成为我韩月杀的姑姑,入宫侍奉王上。几年来,我们苦心经营,总算在青国可以立足。这一切都是九殿下的赐予,我这一辈子都难忘他的恩情。”他凝眉回望,低低叮嘱道,“不过,卿卿切不可流露出认识九殿下之意。”
“为何?”我不解地问道。
“从一开始,殿下就叮嘱我朝堂之上只是点头之交,切不可太过亲昵。毕竟九殿下没有母家支持,一直只能忍辱负重、隐藏实力。哥哥也不瞒你,这一切都是殿下的一个局,只是还没到收官阶段,还不能暴露暗棋。”
原来是这样,什么闲散王侯,那都是你的面具。允之啊,真是好手腕,好心机。
“至于弄墨。”哥哥再度出声,“如今见了她,你得叫声姑姑,或是成贵妃。”
“嗯。”顺从地点了点头。
哥哥走到床边,看着小寿桃,威严地说道:“彦儿,姑姑要梳洗了,跟爹出去。”
彦儿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嘟了嘟嘴巴,不情愿地挪下床,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哥哥走向门外。
向他挥了挥手,走下床,笑眯眯地看着嫂嫂:“彦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嗯,可是不如妹妹可爱啊。”嫂嫂将我拉到铜镜前,细细地为我梳理长发,“竹肃最喜欢说你小时候的趣事,一口一个卿卿啊,我那个妹妹啊。虽未相处,可我却对妹妹很是熟悉。”
愣愣地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脸庞,情不自禁地低低笑开,被人牵挂的感觉真好,有家的感觉真好。“嫂嫂。”在镜中与她对视,“嫂嫂是如何和哥哥相识的?”沐浴在爹娘那种生死相许爱情中,想必他们俩的感情也一定是刻骨铭心。
头发上的木梳顿了一下,嫂嫂宛尔一笑:“我本姓秦,名淡侬。是青国镇北将军的独女,只不过在我及笄那年爹爹就战死沙场了。”
秦淡侬,好美的名字,原来嫂嫂也是将门之后。
“爹爹去后,很多人觊觎秦家十万兵力,纷纷上门提亲。”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只不过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着实叫人恶心,及笄那天,竟有人上门逼婚。我一时情急,就剪了头发,不愿完礼。”
真是烈性女子,我回过头静静地望着她,投去我浓浓的敬意。
“呵呵,说这些倒要妹妹笑话了。”她脸颊微红,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清声说道:“扬眉女子,我喜欢。”
嫂嫂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嫣然一笑:“秦家军怎可落入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手中,我幼年随爹爹学过阵法,也算小有成就。于是,我就在门前挂了一副祥云阵阵图,并扬言破此阵者为我夫君。”
诧异地看着她:“嫂嫂好气魄!”
“什么好气魄啊。”她灵巧地为我编起头发,“整整三年,我都是云都闺阁里的异类,直到你哥哥的出现。”她娇柔地笑了笑,“那日他穿着布衣站在我家门前,一开始我还以为又是一个自不量力的男子。没想到只半个时辰,他便破了祥云阵。而后,他竟然掉头就走。”嫂嫂嗔怨一声,“说是只是被这个阵法吸引,别无他想。”
掩袖而笑:“哥哥好木头。”
她沉思了片刻,含情凝睇:“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倾心。”
“嗯。”
“而后一番波折,兜兜转转,还是绕在了一起。竹肃真是一个重情义、有担当的好相公、好父亲、好哥哥,他一直没有纳妾,不知顶住了多少压力。”嫂嫂捧起我的脸,动情地说道,“从一开始他就宣称蛟城老家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只是一直体弱多病、经不起舟车劳顿,所以没能随他定居云都。”
心头一颤,眼角微涩。
“因为,他一直认定了你还活着。”
“嗯。”不禁泪流。
她拿起一根紫玉簪,轻轻地为我绾发:“妹妹生的好清丽,回到云都怕是少不了被人追逐。”
淡淡一笑:“不怕,不是有嫂嫂嘛。”擦干眼泪,笑瞥她一眼,“实在不行,让嫂嫂再出一个阵法,卿卿也就能在家里赖上三年了。”
她微讶地看着我,转瞬轻笑:“哎呀,果然如竹肃所说,是一个调皮的丫头!”说着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颊。
“夫人。”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低呼,“将军差小的来问一声,小姐和夫人好了没。车马都准备好了,不能误了时辰。”
嫂嫂应了一声:“知道了,就说马上到。”
“时辰?”我诧异地看了看她,“什么时辰?”
她捧着一件淡紫色的纱裙,笑笑地看着我:“这次我们是随王上前来游湖,如今王上回朝,做臣子的当然要随驾回都。”
收拾齐整,随着嫂嫂一路走向宫门。仲夏的烈阳,热情中带着几分犀利。宫苑的红墙,艳丽中隐着几缕凄凄。提着衣裙,慢慢地步上马车,倚着窗子放松了身体。
“韩小姐。”车外传来一声略带笑意的低唤,我掀开布帘,入目的是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凌翼然站在车边,目流异彩,甚是快意。他灼灼地看着我,漂亮的远山眉微扬,染抹趣味,优美的唇角微微扬起:“韩月下。”
礼貌地向他颔首,允之,感谢你救了我哥哥的性命,感谢你给了弄墨一个明天。
半晌,车马徐徐前行。
帘外,天,蓝的清明。清明的就像山涧清泠的流水,清明的就像铿然出岫的白云。南风抚着午荷,为这抹蓝熏上了一股深幽的香气。
是山雨欲来的压抑,还是云消雨霁的清宁?
历史如同车轮滚滚向前,深深浅浅的车辙会为你解惑答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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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三卷青空万仞第1章长碧入云新月如钩
青国,位于在神鲲大陆的东隅,方圆约三万里。从地图上看,原先青国颇似一个月牙铲。而在夺了前幽东南四州之后,国土将像一把利斧,直直地插向比邻的三国。而“斧把”之处就为蝶翼大陆的东南半岛,以海运而闻名各国的洋洲。单从畝积而言,青国是仅次于梁国的第二大国。物产丰富、河川遍及,农牧发达、商业繁茂,可是却始终在周围各国的制衡制肘之下,从未称霸。
身著一袭深色男装,靠坐在照桓楼的雅间里。季夏六月,南风吹白沙,喘日气成霞。举目望去,街道之中遍植泡桐,烂漫的桐花恣意怒放,像一片紫云笼在楼阁殿宇之间。轻嗅着甜甜的花香,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云都,云从龙,风从虎。这座城池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真是一个绝佳的聚势之所。不似地处山地高原的荆国别具风味的低矮屋舍,地势平坦的青国处处可见三层楼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檐角走兽,紫铃红瓦。
“小姐。”耳边传来一个轻轻的呼唤。偏过头去,笑眯眯地看着身边一脸稚气的书僮:“怎么?”
这个跟了我半月的小姑娘嘟了嘟嘴,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姐,回去吧,太阳都快落山了。”
懒懒地靠着窗子,举起两指敲了敲桌面:“可是我等的就是夕阳西下啊。”眼眸微转,看向楼下:“不是雀儿说得嘛,这照桓楼最美的便是月上东山之时。既然来了,就没道理错过这道独特的风景。”
雀儿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喃道:“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这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真像是一瓢清澈的泉水,澄澄漾漾,让我好喜欢、好羡慕。望着如火的夕阳,幽幽地叹了口气:若是没有经历过那些梦魇,想必我也会这样少年不知愁滋味吧。思至如此,不禁拢眉。
“小姐。”雀儿皱起了微胖的小脸,紧张地看着我,“小姐别叹气了,就算待到半夜,就算回去挨板子,雀儿也会一直陪着小姐的。”她眨了眨单皮眼,“来伺候小姐前,夫人就吩咐了:不管做什么,只要小姐开心就好。若是把小姐弄哭了,雀儿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将军的长枪吧。”说着,还摸了摸嫩嫩短短的颈项,“所以啊,小姐你千万别皱眉啊,一皱眉,雀儿脖子上就一阵凉飕飕的。”
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滑稽样,我不禁轻笑。
“开闸咯!”楼下传来一个响亮的吆喝。我站起身,立在窗前。只见不远处的水栏上,几名露着半肩、一身黝黑的大汉推着圆磨似的的机械,随着他们肌肉的跳动,栏下的石闸慢慢抬起。被夕阳染成了胭脂色的流水欢腾着、跳跃着一涌而出,为平静了一天的河道带去了一抹鲜活。青国是一个多水的国家,每日负责水利的官吏都会根据水文情况监督工人适时开放水闸。单从这点就可以看出,青国正在走向繁荣。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隐没,天空透着浅浅的青黛色,街道上亮起了点点灯火。楼下的长碧河在一阵激浪之后,又重新回归了宁静。白日里焦躁的鸣蝉,也收敛了尖锐的长调。迎着夏风,声音一扬一顿,含着节拍,发出清脆的乐音。
“客官,菜来了。”
“进来吧!”雀儿冲上前,迫不及待地打开雅间的木门,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盘盘珍馐佳肴。
“雀儿。”拍了拍凳子,“一起吃。”
“呃。”雀儿咽了一口口水,慢慢地摇了摇手,“使不得的,使不得的。”
“使不得?”我一皱眉,哽咽道,“使不得我就哭了噢。”
她皱着包子脸,急急大叫:“别!别!”
“那?”我指了指凳子。
雀儿慢慢走过来,弯下腰用手摸了摸圆凳,细细地打量了我一阵。半晌,咧嘴一笑,啪地坐下:“那雀儿就听小姐的。”
每盘各取一筷尝了尝味,兴致阑阑,撑着手凝神静听。
“荆国虽然国微,但总揽三川源头,又地势高耸、易守难攻。加之荆王正当壮年,且无王侯之患,颇有厚积薄发之势。”
“孟塬兄此言差矣,虽说荆国拥有天时地利,但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文太后把持朝政已过十载,外戚势力超过王权。这本身就是逆天之事,何谈厚积薄发之理?”
有意思,我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雀儿,轻轻问道:“这个照桓楼是文人士子常聚之地吗?”
她急急地咽下口里的食物:“嗯,嗯,听府里的小哥儿说,每到晚上照桓楼都会无偿供应茶水和点心,吸引读书人来这里谈天说地。对了,还有一句诗呢,叫什么来着?”她偏过头,想了想,突然瞪大眼睛:“竹居论天下,照桓汇百家。”
低下身子,好奇地问道:“那官府不管吗?任由他们恣意放言?”
“管?”雀儿眨了眨眼睛,咧开油腻腻的嘴巴,“王上颁布了畅言令,官府非但不管,还支持呢。”
噢?畅言令?有意思,还真想见见这位广纳言路、颇有远见的青王。
“那季书兄有何高见?”
“放眼神鲲,五国之内最有霸者之气的当属雍、青二国。雍国从前代开始就变法中兴,内整其政,外御其务,君臣一心,共武之服。”
“嗯~”“雍国昌盛已逾数十载。”
“观之吾国,自王上登基一来,兴修水利、轻徭薄赋、施以仁政、修缮刑法,可谓一扫陈年迂腐之气,大开清新果决之风。”
听着门外的辩论,一时兴起,站起身在雅间里跺起步。自从来到青国,见到亲人,胸中的忧闷便一扫而空,整个人阳光了许多。心痒难耐,不禁在房内自言自语:“可是,这两国都有致命的弱点啊。”
“呃?”雀儿叼着一块五花肉,诧异地看着我,“什么弱点。”
轻轻一笑,清声说道:“一山不容二虎,你可知雍国有几个王?”
“几个?当然只有一个,雍王!”
“嗯~”摇了摇头,“雍国有两个王,一为继承大宝的雍王,一位战功显赫的明王。当年,雍嗣王死后并未留传位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