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卿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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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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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那队人马靠近了,在残月冷照下,这才看清为首那人:“白子奇。”磨牙吮血,扬起杀意,“琦叔,等城门关下了,你派人将他们逐到内城的北霆门外。”
  “北霆门?”琦叔诧异地看向我,“那不是!”
  “嗯。”举首望弦月,清辉沁骨寒,“腌制脯醢以奠之。”
  “是!”琦叔果决地应声。
  悄悄地走下城楼,足下轻点一路向北飞去。
  左旋柳林依旧虬枝横立,惨淡的月色映出十里荒凉。这里是内外城间的坟地,这里是爹娘魂归的地方。闭上眼,不忍睹,依照久远的记忆,颤抖地走入林地。像是一步一步走进灵魂中最脆弱的角落,“沙、沙。”凄凄的踏叶声,恍若心碎的声音。
  掌心渗出冷汗,身体微颤。近了,近了。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两株并枝而生的柳树下立着两座紧紧相依的坟茔。起伏的坟包前立着两块白而光滑的石碑,碑下放着几盘果蔬和牲礼,净瓶里插着数枝桂花,那是爹爹最爱的花卉。将脸上的假面取下收入怀中,一步一步走近,身体倏地滑落,指尖轻抚墓碑上的文字,声音微颤:“爹、娘,卿卿来了。”重重地叩首,“女儿不孝,今日才来看你们,请二老恕罪。”再叩,“十年未为爹娘添白烛、奉祭礼,是女儿之过。”三叩,“让二老沉骨异国、饱受风霜,是女儿之错。”缓缓地抬起头,猛地抱住两块石碑,“生养之恩永不忘,今日请二老饮一壶月光,但看女儿杀破狼。”
  无叹,无泪,一脸无情。慢慢站起,从腰间抽出销魂,转身离去。风吹过,桂花清如水沉香,月色凉如秋寒霜。
  站在官道上,静候脯醢。
  “哒哒哒……”跑步声慌乱,马蹄声仓皇。冷眼看去,为首那人一脸惨白,全不似乾州那次的嚣张。
  “来者何人?”白子奇举鞭尖叫。
  “地狱鬼差。”语落身起,剑指豺狼。
  “护驾!护驾!”颤不成声。
  蔑然一笑,以气贯剑,销魂声动,音音绕耳。一剑飞过,头颅飞起,横身一扫,将白子奇踢落马下。“来人!来人!”他连滚带爬地向身后跑去。
  轻轻落在马前,转腕飞血,剑身银亮。带着微笑,走入包围。忽地瞪大双眼,真气四射,剑走八方,光若游龙。血肉横飞,惨叫四起,无心无念,但有剑。
  天教分付与疏狂,气吞残虏战穹苍。
  杀!杀!杀!
  “杀!”密林里吼声和擂鼓声震天动地。
  “主子,我们中计了!”随驾急急大叫。
  明王匆匆跳下马车,踩着小侍的手掌跃上马匹,冷冷地看了看旗帜招展、将帅遥立的城楼:“传我帅令,大军撤离!”
  “那白军师?”尉官急急问道。
  明王不甘心地虚起双眼:“白军师为国捐躯,本王定厚葬之。”一抽马鞭,掉头飞奔,“驾!驾!”
  “撤!撤!”校官粗吼,架起的云梯被推倒,雍兵分成三路急急退离。
  “杀!”
  行至白桦林只听喊声撼地,锣鼓齐鸣。一队骑兵从东南角杀出,黑暗之中看不清来者多少,但从声音判断至少也有近万人。明王暗叫不好,低下头,隐身于军卫之中。
  “唰,唰,唰……”一阵箭雨飞过,骑卫纷纷倒下,明王惊的毛发耸起,心中暗恨:凌彻然,都是你害的本王如此狼狈,待我陈绍回去再与你算帐!
  天似沉墨,黑云罩地,风动白桦,疑有暗影。
  惊,惊,惊。
  小跑的步兵不时张望,就怕哪里再杀出伏兵。气不敢喘,脚不敢停,一鼓作气奔行数十里。待到酹河边,刚要停下缓口气。却听身侧又是一阵号角低鸣,怎么又来!从明王领地到繁城,本就不眠不休地疾行了一夜,如今又受到如此惊吓,雍兵个个觉得身负千斤,疲累不堪。
  “杀!”马蹄声狂乱,西南风不息。
  雍兵丢下辎重,虽腿如灌铅,也不得不再度奔命。
  骑马狂奔的明王此时已经金冠半落,束发蓬乱。他低下头,躲过数支冷箭,狠抽马匹:“驾!”
  风声鹤唳水滔滔,林暗月残路遥遥。
  仓皇奔行数十里,过了酹月矶,追兵渐无。陈绍微疑,勒马回望,只见身后尽是丢盔弃甲的雍兵。他扶了扶金冠,暗自思忖:一路上只见小丛追兵,而且并未一次近战,追而不杀,这不是青军的风格啊。半晌,他猛地瞪大眼睛,两腮微抖:糟,中计了!
  明王一挥马鞭,大声吼道:“传我帅令,回击繁城!”
  “什么?”“不是才逃出来吗?”“回去送死?!”声声质疑。
  “违令者。”明王无情地看向四周,“斩!”
  人困马乏的雍军不情不愿地调转阵形,好似一条半死的蟒蛇,显得有些沉重。
  “报!”身后插着窄旗的探子狂奔而来,半跪在地,“西北二十里外发现青国大军,人数约有十万!”
  “十万!”明王瘫坐在马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主上!”“主上!”身边的将官急急开口,“主上,保命要紧!”
  明王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调转马头:“传我帅令,向丰州挺进!”钱乔致,当年本王为你求了个重金侯的头衔,今天该是你投桃报李了!
  凉风习习,月到繁城。
  “你说什么!”功成归来的韩月杀暴吼一声,看向马下,“她来了?!”
  “是。”韩琦骄傲地说道,“此次计退明王,全都是小…不,全都是那位大人的主意。”
  “喔~”携新将归来的凌翼然眯起桃花眼,心痒难耐地问道,“她人呢?”
  韩琦一脸难色:“大人…大人她……”
  “琦叔!”韩月杀急得握紧马缰。
  “她让属下将白子奇一众赶到内城的北霆门外,说是要腌制脯醢以奠之。”
  “胡闹!”韩月杀一挥马鞭向北驰去。
  “驾!”凌翼然勾起嘴角媚然一笑,策马紧跟。
  “这……”降将王仲文看着远去的两人,微讶。
  “将军。”韩琦向他拱了拱手,“请将军下马休息。”
  “好、好、好。”不明所以的王仲文看向远方,半晌恍然大悟:计退五万大军是个将才,也难怪韩将军和九殿下对他如此看重。嗯,看来这次投了明主啊。
  提着剑,踏过横斜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在地上爬行的白子奇。
  长风落叶,枯藤残花。西风萧瑟,入骨寒凉,这就是我记忆中的秋夜。
  星子坠天,凉露似泪。魄似蛾眉,清辉染血,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弦月。
  “不…不……不要……”尖声入耳,让我的心越发冰凉。面无表情地拽起他的头发,垂下剑尖,一路拖行。“侠士,你我无冤无仇,求您…求您饶了小的一命吧!”哭音刺耳,用力将他扔到旋柳下。
  收起销魂,从地上捡起两枝长枪。冷冷勾起嘴角:“无冤无仇?”声音凉如寒冰。
  “是……是……”他颤抖地向后靠去,“在下确实不认识侠士,何谈仇怨呢?”
  转眸一笑,将长枪一边一枝插入他的腹侧,气走经脉,硬生生地将他挑起:“不认识?”
  白子奇嘴角抽搐,血如泉涌。
  用枪将他撑在树上,慢慢靠近:“死之前看清楚点。”
  “你……”血液从他的口腔里漫溢而出。
  抬头看了看已偏向东边的冷月:又到这一天了。
  冷冷睨视:“十年前的今天,白军师可是将我掷于城下啊。”
  他猛地瞪大眼睛,五官痛苦地挤成一堆:“是……是……”
  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并未听到最后的答案。夜半鬼门开,秋到血债还。
  报仇了,可是。回望柳林,刺心锥骨:可是……可是……可是……
  不,我不要流泪。捂着脸颊,鼻尖弥漫着阵阵腥味:说好了不再在这一天流泪,不再回忆,不再痛苦的。脸颊微凉,手掌浸湿,狠狠地抹着脸颊:说好了不再用泪水诉说哀伤,说好了一定要变的坚强。
  不哭,不哭,不要再哭了。泪却似酹河水,拭过千行又万行。心底越发的焦躁,越发的激狂,索性放下双手,望月嘶吼:“啊!”
  “啊!”
  惨唳入云,闻之心碎。
  “卿卿!”韩月杀从马背上翻下,踏着延绵百米的尸体,向远处冲去。
  身后的凌翼然看着血流成河的荒郊野岭,眉梢微动,心如锥刺。
  柳林边,一个娇弱的身影直直挺立,仰头大喊,声音嘶哑:“啊!”
  “卿卿!”韩月杀心疼地抱住她,低哄道,“可以了,可以了。”
  “啊!”泪水如瀑,声声不绝。
  “可以了,可以了。”韩月杀语带哽咽,两眼微红。
  “啊……”力尽而倒,凄音断肠。
  “可以了,可以了。”韩月杀将她打横抱起,柔情说道,“睡吧卿卿,睡吧。”怀中这人缓缓地闭上双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
  “竹肃……”凌翼然轻轻开口,生怕惊醒了佳人,“这……”一向成竹在胸、料事如神的九殿下第一次面露迟疑。
  韩月杀仰首望向那钩残月,缓缓开口:“今天是八月初八。”
  凌翼然美目含忧,望着沉睡的月下,满心疼惜:“是忌日。”
  韩月杀抱紧怀中人,语调微颤:“亦是生日。”
  九殿下瞪大双目,定在原地: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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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第三卷青空万仞第11章今夜西风入闽关


  夜半漏声残,剪剪清风寒,长乐殿里突然传出一声兴奋的低吼。
  “好!好!”
  青王凌准披着黄袍倚在床上,手里攥着刚从前方传回来的军情详奏,笑得不禁重咳:不愧是孤的小九啊,这样的胆识和手腕,果非凡子。他怡然自得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千金易得良将难求,不失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蕲、锋两州,不折一羽一殳就夺下了上陵道,伏波将军啊,你说六成其实是留有余地吧。
  “王上。”帐内传来娇声软语,一只雪臂从暖被里伸出,“王上,夜深了。明日再理会吧,反正折子又不会长脚跑了。王上~”
  青王厉厉转眸,沉声道:“得显。”
  在帘外伺候的内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位主子,怕是活不久了吧,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向后招了招手。两名小内侍机灵地拿起薄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内殿。只见青王凌准站在床边,厌恶地瞥了一眼被众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王上!”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王上,臣妾知错了,请不要赶臣妾走啊,王上!”声声低泣,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青王闭着眼睛,伸展两臂,享受着得显的伺候,对此充耳不闻。
  “好了,王上。”
  凌准迈出寝殿,疾步向御书房走去,一路思忖:嗯,王仲文算是名将,该给个三品头衔。不过,那个丰云卿又是何人?他停下脚步,背着手站在廊里,拧眉望夜:是小九的人?还是老三的人?凌准低下头,来回走了几步:亦或是小七的人?啧,他撇了撇嘴:就先给个虚职看看吧。
  “得显。”语调中透出深秋的冷意,“去把刑狱寺的洛太卿给孤叫来。”
  “是。”
  青王虚起锐目,抿紧双唇:战时叛国,哼!他重重地吐气,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孤倒要看看是谁借了你这个胆子!
  迷迷糊糊地舔了舔嘴唇,好渴。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好累。撑直手脚,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慢慢掀眸。
  “嗯~终于醒了。”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与那双媚惑的美目相对,一时失了心魄。“呵呵~”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惊的我毛孔紧缩。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将他推开。急急坐起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没有半点血痕。直直地瞪着他,难道是这个痞子给换的?
  凌翼然拍了拍衣角,弯着腰走过来。弯着腰?!回视周围,身下突然一颤,原来是马车。“哒、哒、哒……”车外传来声声马蹄、急急脚步,看来是在行军。
  “真是位忘恩负义的小姐啊。”允之坐在软榻上,黑眸遽亮,似怨非怨,似笑非笑,“我为了你特地弄来一辆马车,可是牺牲了好容易收伏的人心,甘顶上贪图舒逸的罪名呐。”他拢起远山眉,眨了眨眼睛,“用完了就推开,真是好让人伤心。”
  什么用完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衣服…”摇了摇下唇,低低开口,“是谁帮我换的?”
  “是我~”他得意地一笑,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暧昧地勾起嘴角。
  “你!”恼羞成怒,回头寻找销魂。
  “找人给你换的。”坏笑声传来,“真是个急性子,哈哈哈~”
  散着头发,气呼呼地坐下:“哼!”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问,“是男是女?”
  允之敛起笑意,直勾勾地看着我,身体越压越低:“卿卿,你说我会让其他男人看到你的身子么?”惊人的气势,逼的我向后弯腰,“嗯~”眼见又要倒在榻上,我快速地翻身,从他的逼迫中逃离。站起身,顺了顺长发,好气地问:“假面呢?”
  他坐在榻上,其姿煞是狂妄傲慢,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瞪大眼,扬起下巴,以不输他的气势问道:“假面呢?”
  允之媚目轻转,眄睨车内的矮桌。走过去拿起上面的琵鹭膏,按着朱雀的嘱咐,细细地涂抹在脸上。
  “卿卿,已到碧玉之年了吧。”语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调侃,很是正经。
  十六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体紧绷:一年中最难熬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我送你一样礼物可好?”声音越来越近,将假面贴上,回视,心中怅然:是奠礼还是贺礼?
  他邪瞳中流溢出掩饰不住的霸气,声音充满了张力:“五年之后,我给你一个再无战乱的八月初八。”
  闻言心颤,直直地望着他,眼角微涩:祥和平静的八月初八,真的有那一天吗?目光微抖,渴望他的一句肯定。
  允之抬起手掌,眼神坚定:“我凌翼然向来一诺千金,答应你了就绝不食言,击掌为誓。”
  慢慢抬起手,迟疑地看着他。不待我动作,他白皙的手掌就用力击来。
  “啪!”掌心带着一丝麻意,清脆的声音震动着我的心房。
  允之的嘴角越飞越高,眼神越来越迷离。马车像是硌着什么异物,忽地跳起,我一个不稳向后倒去。他急急地搂住我的腰,眼见就要稳住身形,突然又是一个急刹车。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腰间先前被踢中的地方再遭重击,好疼。想要翻身揉搓,却感重压。偏头一看,允之半趴在我身上,头上的束冠滚落一边,黑亮的长发散落下来,柔软的发梢搔在我的脸颊上,微痒,两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低低命令:“起来。”
  流彩的俊瞳灼灼望来,带着露骨的贪婪。动动手脚,想要将他推起,却没想他两手撑在我的颈边,不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像极了捕食的野兽。长发慢慢垂下,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深深地吸了口气: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两手抓住他的衣襟,右脚弓起,一个用力甩臂,真气四溢。只听嘭地一声,马车晃了两下,快速起身,半跪俯视,双目流火:“安份点。”
  “呵呵~”他撑起手肘,懒懒地躺在地上,眼波荡漾,语调轻滑,“我倒是不介意你~”声音暧昧地压低,“在上面~”
  此时车帘突然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直直射来。“殿……”声音弱弱的消失。
  转首而视,只见一张张或是黝黑或是偏白的脸庞,统一染上了浓浓的讶色。怎么了?挑着眉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襟,再瞧了瞧身下那仿若海棠春睡的痞子,动了动和他交缠的发丝。这姿势、这动作,简直像被人撞破了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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