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几天阿律给我上的不是酸萝卜就是酸白菜,酸的我牙疼、胃疼、头疼,原以为是账上没钱只能节衣缩食,没想到,没想到……
“是你搞的鬼!”我颤抖着,恨不得一掌扇飞他。
他黑瞳骤沉,极慢极慢地倾向我:“你既然有胆子寻欢,还怕挨不住酸?”
“什么寻欢!”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啧啧,瞧瞧,瞧瞧。”酒气扑鼻而来,“小情人吵架了?”
“三殿下。”我心下一沉,连忙站起。
“三哥。”允之堂而皇之地揽上我的腰,恨得我牙痒痒却不敢乱动。
“弟弟恭祝三哥新婚大吉,心想事成。”
三殿下脸上闪过一抹铁青,厉目刺向我:“九弟,哥哥在这谢你吉言了。”他随意地碰了碰允之的酒盏,仰头饮尽。
“丰侍郎。”他递出酒杯,随侍的内官连忙斟酒,“今日迎娶送嫁,你尽、心、尽、力。”他一字一字地蹦出,眸中闪着冷光,“可谓功劳不小啊。”
“云卿身负王命,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殿下……”
“哎?”他状似薄醉地挥了挥手,“今儿是本侯的好日子,可不准打官腔,来来来,丰侍郎陪我喝上三杯。”
不由分说,杯盏中被满上香醪。
我看着杯中微晃的酒水,假笑一声:“就因为是好日子,殿下才更不可多饮啊。”
。“哦?”三殿下鹰目半掩,笑意未达眼底
“殿下陪咱们这些爷们儿闹个什么劲。”我陪着笑,陪着小心,调侃道,“侯妃还等着呢,殿下可不能喝多了,可要好好享受这洞房花烛夜啊。”
“丰侍郎真是考虑周到啊。”他转了转手中的酒盏,“那……”
那?我心弦一紧,浮起不祥预感。
“那就请丰侍郎陪我喝完这三杯。”他鹰目射出精光,“三盏之后本侯就去陪我那娇滴滴的新娘。”
他抬起手臂,唇畔的笑越绽越大。
“叮!”瓷杯相碰的乐音传入耳际。
指间凉凉的,是泼洒出的醇酒。
三殿下挑了挑眉,仰首饮尽这第一杯:“丰侍郎。”
心中寒凉,终是逃不过么?
我噙着苦笑,慢慢举盏、颔首、拢袖。
这盏是味若醍醐馨香透,还是苦似黄连胜毒鸠?
感叹咨嗟,只能共饮三杯。
我仰头、闭眼,唇角触上青瓷的刹那,手中骤然空空。
“这酒,就让我陪哥哥喝吧。”
宽袍闪过,定睛时却见允之红唇润润,嘴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我猛地扯住他的衣袖,喉头像是被异物堵住,发不出声。
他笑睨我一眼,潇洒地举臂:“满上。”
允…之……
我伸手欲夺,却被他反手握住。
那瞳眸带着笑,浮散了以往的迷雾,清澈如泉,缓流在我心底。
那一刻,我不禁哽咽。
“你!”三殿下压抑的声音飘来,“算了!”他挤出虚伪的笑,“各位慢慢吃,本侯先去了。”
“恭喜,恭喜。”
“春宵苦短,殿下可要抓紧啊。”
“哈哈哈”
“怎样?”我目光片刻不殆,捕捉着他的每一丝表情。
他挺身端坐像一座高山,瞳眸幽幽如一汪深潭。
“怎样?”
他轻握着我的手,高深莫测地笑着。
“究竟怎…样?”
……
一晚上,我都在重复同样一个问题,而他始终未言。
外面还在下着雪,绵延的银光迤逦了一地。
他的手有些凉,凉的让我好不安。
“那酒……”
我蹙眉抬望,他的黑发随风飘动,完美地融入暗夜。
“没有问题,是么?”
他微白的唇绽放出异常的春意。
“对吧,没有问题。”我的声音有些颤,连带着心也在缠。
他滞住脚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我若说不是呢?”
柳絮似的雪花停留在他的发间,衬得那张脸有几分惨白。
我眼角微酸:“允之,你差点就骗到我了。”
“呵呵”他笑得很得意,很欣然。
我暗吐一口气,他果然是在耍诈。眨眼欲瞪,忽见一抹暗黑自他的唇角滑下,挺秀的身子向我软软倒来。
“卿卿,我从不骗你啊。”
一声轻叹落在耳畔,催软了我的心田。
“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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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三卷青空万仞第28章但笑风流谁人省
万籁俱静,前方流淌着浓浓的白雾,空气中满溢着迷人的甜香,一切如梦般诡异。
他是谁?
此身何处?
修长的手撩开娆曼轻舞的雾气,也撩开了沉睡已久的记忆……
……
外面好吵啊,小小的身子蚕蛹似的在锦被里扭动。
“快!快!”
“快点!娘娘要生了!”
纷乱的脚步声在殿外响彻,听起来无措而惊慌。
“唔”锦被里发出抱怨的轻声,“好吵。”
一个长相朴实的女人跪在床头,轻轻地拍着那个“蚕蛹”:“殿下,过一会就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尖细的女声惊得床上的小人猛地坐起,形状优美的桃花目透出几分迷蒙、几分惧色:“张莲?”
“殿下别怕。”女人覆上那只微颤的小手,柔软地轻应着,“奴婢一直就在您身边。”
小人儿舒了口气,卷密的睫毛轻轻眨动着,驱散了眼中的混沌。
“谁不好了?”软软的童声响起。
“没有谁不好,是殿下做噩梦了。”女人欺哄着,扶着小主子慢慢躺下,双目却担忧地看向前殿。
“王…王……王上……”内侍颤着音,几乎是吼出一句破碎的话,“王…王上驾到!”
“父王?”小人推开乳娘的双臂,拖着鞋子一路跑去,“父王!”
他散着发冲到殿廊里,冲天的灯光刺的他不禁眯起美瞳。明明是黑夜不是么,怎么亮的那么刺眼?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这个声音他识得,是父王身边的内侍总长。
他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亮,眼前景致渐渐清晰。“我……”他张口欲言,突听一声厉斥。
“万敬文,你好大的胆子!”
是父王,只是父王为何如此生气?他绕开内侍,有些忐忑地望去。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跪伏地上,抖得像空竹。嗯,这人他认得,白发老头晌午时来过,听张莲说是来照顾母妃和他未出世的小弟弟的。
“臣…臣……不敢。”
“不敢?!”年轻的君王一脚踹去,老头滚了两下,呕出一口鲜血。
“父王……”这样的父王好陌生,小人儿有些害怕地退后。
“贵妃就是喝了你开的补药才早产的,不敢?孤看你是太敢了!”
早产?什么,叫早产?
小人儿退到乳娘身边,迷惑地抬望,女人牵着他微凉的小手并未多言。
“王上!”万太医爬到君王的脚下,唇边犹带血迹,“就是借老臣一万个胆子,老臣也不敢加害娘娘和未出世的小殿下啊!王上!”
君王眸色冰寒,凌厉的注视几乎可以穿透地上的老头。
“除了补药,贵妃晚上还吃了什么?”阴冷的问讯。
“回王上的话,贵妃娘娘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晚上只还吃了一碗五福莲子汤。”
龙睛穆然地睨向身侧:“是殿内伙房做的?”
“不是……”
君王峻眉忽拧:“那是谁送来的!”
“是…是…是……”
君王怒目一瞪,那名宫人霎时跪地。
“是德妃娘娘送来的,德妃娘娘听说娘娘口味淡,特地炖了一盅莲子汤来。”地上那人话音极快,“贵妃娘娘不好拂了德妃娘娘的面子,就当着德妃娘娘身边大姑姑的面喝了一整碗。”
君王垂首而立,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阴影。“你是说送汤的一直盯着?”这一问如羽毛般轻软,却似利刃般锋利。
“是……”宫人也垂着脸,没人能瞧见她嘴角那弯浅浅的弧度。
“得显。”声音有些压抑,君王合着双目,似在极力隐忍,“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了吧。”
内侍长倒吸一口凉气,谨言道:“是。”
什么明白了?小人儿迷惑地望着从身边急急走过的内侍长,他轻轻地摇了摇乳娘的手:“张莲?”
女人拉着他躲在阴影里,眼中满是恳切:“殿下,别问。”
张莲只想保住殿下心中的纯净,所以请您别问。她半蹲在地上,捧着粉嫩的小脸,与那双纯净的黑瞳对视着。
“好,我不问。”小人儿伸出手抹了抹乳娘眼角的湿润,“你别哭,哭丑丑。”
“嗯。”女人抓住那双小手,咽咽颤声,“嗯……”
“娘娘!娘娘!”内殿传出几声急吼。
君王遽睁双目,一脚踢开了紧闭的红门:“暖儿!”
“王上,产室不祥!”
“请王上三思!”
“滚开!”王怒了,挥袖扇开众人的阻拦,“暖儿!”
小人儿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混乱的场景。只觉一切颠覆在今夜,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有两张脸。
平和而又暴躁的,是父王。
恭顺而又怀恨的,是太医。
坦白而又隐晦的,是张莲。
那,母妃呢?
他歪着头,想的好认真。
亲近爱笑的是母妃,冷漠无言的也是母妃。只不过前者面对的是他,而后者面对的则是父王。果然啊,母妃也有两张脸。
那他呢,他需不需要也变出另一张脸?
小人儿抹了抹自己微凉的脸颊,当然要啊,他可是太师口中的神童,可是兄弟们艳羡的小九,怎麽能落于人后?况且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嗯,是他的。虽然他不太明白“天下”有多大,但注定是他的。所以嘛所以,他要有三张、四张、五张脸,一定要比父王的还要多。
想到这,他开始拉扯自己粉嫩的脸皮。长出来,长出来,小九的新脸!
“殿下!”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圆脸女侍从内殿跑出,“殿下,娘娘叫您进去。”
小人儿瞳眸璀亮,急匆匆地向门口跑去。
“娘娘……”
身后传来怪怪的闷闷的嗓音,他滞住脚步回身望去,张莲怎么又要哭了?
“娘娘……”乳娘咽咽难语,这时候让殿下进去,该不会是……若是,殿下可怎么受的住,怎么受的住啊。
“张姐姐你苦着脸做什么?”圆脸宫女抹了抹头上的汗珠,“王上一进来,娘娘就生了,真是王气祥瑞呢。”
“生了?”小人儿眨了眨眼,美瞳弯成了月牙形,“呐。”他拽着宫人的衣裙使劲晃着,“我是不是当哥哥了?”
“是哦,我的小祖宗!”宫女刚要捉住他的小手,就见他转身向寝殿跑去。“哎!殿下!娘娘急着见您呢!”
“我当哥哥咯!当哥哥咯!”他迎风跑着,衣袍共着黑发随风起舞。
他有亲弟弟了呢,亲的!就像二哥和三哥那样,总一处玩儿,不会说彼此坏话的亲兄弟呢!去年生辰时,他就许了个心愿,想要一个亲亲亲弟弟。以后他有了天下,分弟弟一半,一块儿耍陀螺,一块儿骑竹马,一块儿……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内室,从枕头边摸出一个东西,顾不得鞋履的脱落,赤着脚向原路奔去。
还有,还有,一块儿玩竹蜻蜓!
小小的手攥着一个很丑的竹蜻蜓,弯弯的眼眸盛不住满心快意,纯真的笑沿途洒落,点亮了每个宫人的心。
原来,殿下一直都很寂寞。
“母妃!母妃!”他高举着手臂,兴奋地冲向床边,“您看,您看,这是小九做的。”
床上的女子鬓发浸湿,她瘫软在被褥间,只有一双美目还勉强可以眨动。
“翼然。”低沉的声音笼在他的头顶,小人儿抬起头,只见高大的君王里在床幔边,目色有些严厉地看来,“你母妃累了。”
“哦”他皱了皱鼻子,轻轻地捏了捏娘亲露在被外的纤指,“请母妃好好休息,小九去看弟弟了。”
虚弱的美目微微睁大,眼中流转着一丝笑意。
小人儿宝贝似的护着竹蜻蜓,向热闹的耳房走去。
“暖儿,你辛苦了。”身后响起一声轻喟,“孤不准你再生了,不准再生了。”有些像他要糖块时的语调,很没骨气啦。哎?没骨气,他密睫扇扇,回头再看去。父王那样好像被主人遗弃的狗狗,而娘却秉承了一贯的冷漠,连那双眼都合了起来。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是啊是啊,一点都不亚于殿下呢。”
他转过小脑袋,卯足了劲钻进人群:“哪儿呢,哪儿呢,我的亲弟弟呢!”
周围忽地安静下来,他爬上圆凳,很快就要见着他梦寐以求的亲弟弟了。
“哈哈哈!”
几声大笑差点让他前功尽弃,他稳了稳身子,黑瞳含怒。
“哎哟,我的好殿下哎,是谁告诉您娘娘生了个男孩儿?”
“不…是……弟弟么?”他听懂了宫女的调侃,小声问着。
一个红色的棉团映入他的眼帘,他摒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瞧着。
“是妹妹,殿下的小妹妹。”
妹妹?他探出小手,颤颤地摸向那个粉嫩的“肉团”。真的好小哦,还皱皱巴巴的,有点丑。
他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摸着。
不是弟弟也没关系啦,长的丑一点也没关系啦,反正是他的亲妹妹,亲亲亲妹妹哎。
想到这,他举起那个同样很丑的竹蜻蜓,轻轻地在“肉团”耳边说着:“妹妹,这个是哥哥给你的礼物哦,哥哥亲手做的呢,怎么样,很崇拜我吧!”
“呜……”“肉团”突然发出轻微的声音,宫人们噤声看去。
“呜……”微紫的小嘴有些颤动。
应是早产儿小公主出生的时候没有啼哭,这会子怎么?难道是兄妹之间的感应?
宫人们期盼地看着新生儿,静心聆听。
他的亲亲亲妹妹刚才答应了呢,小人儿俯下身:“妹妹,你是真的很崇拜我吧。”
“呜……”
他再靠近些,那双紧闭的小眼骤然暴睁,吓得他失了心跳。
“啵汩、啵汩。”黑色的液体自“肉团”的口鼻中冒出,发出古怪的声响。
“血,血,是黑血!”扭曲的尖叫响彻在他耳边,“快叫太医!”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失了心魄。倏地一股腥臭喷上他的面颊,那液体染黑了他的双瞳。也,染黑了天地。
“殿下!”
“九殿下!”
哎,他的亲亲亲妹妹啊……
……
漫天飞舞着很丑的竹蜻蜓,周身笼罩着粘稠的黑雾。
他,凌翼然,青国的九殿下。五岁时曾有过一个亲妹妹,就夭折在他的面前。
早就忘了不是么?怎么还能回到当年?
他胸口有些酸痛,熟悉的腥臭泛在喉间。
“允之……”
远远传来一声呼唤,让他好眷恋。
“允之?”
轻柔的音调好似清冽的泉水,冲淡了口中的腥臭。
“允之!”
微光就在眼前。
“允…之,你醒醒啊,允之……”
细雨淋湿了他的眼帘,朦胧一片。
“醒了,醒了!”声音颤抖而嗡嗡,“允之?允之。”
他枕着一方温软,身下有些颠簸。慢慢地,双眼找到了焦距,。
“允之?怎么样?疼么?”
眼前的两瓣红唇如花般娇美,看得他失了心魄。视线缓缓上移,入目的是一张清秀而略显苍白的少年脸。再往上,对上了那双盈盈欲滴的秀丽眼眸。
“要不要喝点水?”
他一瞬不瞬地凝眸,恍若一眼千年。
“允之?”
他修长的指爬上了她苍月般的容颜,寻寻觅觅来到了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