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卿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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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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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高逾百尺,超然入浮云。
  行人南北路,车马自东西。
  王都,尽在脚下。
  楼高风有力,翻飞的衣角不时扑闪在我的眼帘。顺着那条长臂望去,朱楼林立的东城里立着一道三丈高墙,突兀的好似锦鸡里的秃毛鹤,白鸽里的呆头鹅。
  好,很好,果然够特别,够丢脸。
  “要是孤没记错,卿的西边住的可是定侯啊。”
  我瞬间敛起了心神,轻声道:“是。”
  “筑高墙,把人防。”王念念有词着,“爱卿防的是谁呢?”
  我抬起头,平静地对着那双反射出金光的厉眼,面不改色地诓道:“防小人。”
  “哦?”他浓眉挑起,显出几分兴味。
  “众口铄金,积非成是,臣怕啊。”光是今日假山后的以讹传讹,就足够让我身败名裂、身首异处了。
  “皆为非么?”
  王果然都听说了,我只觉头皮发麻,咬牙反问:“岂有一句为是?”见缝插针,见空就钻,您要承认自己威逼大臣“卖肉”?
  他眉间一挑:“是啊,市井之言不足信。只是……”龙睛陡沉,“孤不是让你多费点心么,怎么定侯和老七兜在一块儿?”
  “是臣失职,是臣短了眼界,为了自身清誉枉顾了王命。”我边说边屈膝,“臣罪该万死,请王上降罪。”
  “好了,好了。”明黄的袖子摇了摇,头顶传来轻笑,“越像官骨头就越软了,孤真有点怀念会盟时的那个倔少年啊。”
  就像那树枝,硬硬的不弯只会让人越发地想弄断。柳韧不易折,还是软一点好。卑躬屈膝算什么,保命才最重要。
  我讨好似的指着城东的官宅正为大老爷一一介绍,忽地目光黏着在那道怪异的围墙后,允之的宅子怎么塌了一角?
  “爱卿?”
  耳边传来低唤,我慌忙转身,指向另一边,不管怎的,还是先帮允之掩住,不让这位太早注意的好。
  “王上请看,南街上的那座便是何御史的宅邸,何大人家灰瓦青砖,没有一样豪奢物什,不愧是为人称道的何一两。”
  “何一两?”
  看着王上兴致满满的神情,我暗幸:“是,上个月上官大人嫁女众人凑起份子钱,轮着何大人时,他老人家只拿出了一两纹银。有好心人提醒这钱少了点,何大人当下板脸,说是一两银子足够一家军户过上数月,上官司马嫁的是女儿又不是金佛。”
  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他目不转睛地视下,沉沉问道:“其他人都给了多少?”
  “臣只知道臣花了大半月俸购得的送子观音,上官大人是看、都不看一眼呢。”我假装委屈地叹了口气,“天知道臣为了置这份礼连吃了半个月的酸萝卜。”
  上官密,你千不该恃女骄纵、得势猖狂,万不该贪得无厌、找起我哥哥的麻烦,别忘了头顶还有片青天,御座上还有一个王。
  “嗯。”他沉吟片刻,指着城东最雅致玲珑的一座楼阁问道,“那是谁家的?”
  正中下怀,我按捺中心头的兴奋,笑言曰:“是前工部尚书、今户部尚书年大人家的,年大人啊也有个外号。”
  “哦?”
  “叫年神通。”
  “神通?”那双眸子危险地虚起。
  “是。”我迎风淡笑,缓缓道来,“年大人喜好园林,那座楼阁名为观湖楼。”伸手一指,“您瞧,那前面不是有片水么。”
  偷窥一眼王的表情,我开始下杀招。
  “那湖岸上零星散布着玲珑有致的梦湖湖石,此去梦湖近千里,年大人却能找到几十块重过百斤的湖石相点缀,人人都说年大人能隔地移山,有通天的本事呢。”
  “啪!”窗棱上一声重击,惊得我腿脚一软、霎时跪地。
  “得显!”这一声是切齿低吼。
  “奴才在。”
  “宣洛太卿入宫。”这一声是沉沉下令。
  “是。”
  “领着丰侍郎出去吧。”这一声是不耐催离。
  “臣,告退。”不用赶,我这个人很识相,真的很识相。
  天高远兮云渺渺,水潋滟兮影摇摇。
  疾风凛冽兮珑石如削,岁久冬深兮凋松衰草。
  “丰大人。”内侍长站在楼梯间,定定回望,“敢问大人是说了什么话让王上如此恼怒。”
  “下官只是闲扯了几句,也不知怎麽就…哎!”我拢眉叹息,“得公公,你说王上会不会、会不会……”
  “请大人放心,王上从不迁怒。”他转过身,步伐平稳而无声,“只要大人真心实意地为王上办差,王上是不会无罪相罚的。”
  “多谢公公指点。”
  “还有。”他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很诡异,竟让我在刹那间产生了心虚。
  “虽说男女之欲乃人之大伦,可大人还是收敛点好。”
  “哎?”
  “奴才看大人年轻,忍不住提醒一句。但凡碰到这种事,朝里的大臣们都会戴个假领子遮掩。若是让监察院的言官们看到,明儿王上的御案上就会多出弹劾侍郎大人的本子了。”
  “哈……”
  ……
  明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怪不得允之最后一口吐得是鲜血,怪不得六幺说同情“蚊子”,怪不得修远很在意我脖子上的这个“包”。
  原来、如此啊!
  我握紧拳,咯咯的骨响回荡在窄小的轿内。
  “大人,你还好吧。”轿外传来一声轻问。
  “哼哼,好,好的不得了。”
  “……”
  我打开包着精致小点心的手绢,某人受伤打不得,只能以吃泄愤。
  “大人,告诉你个好消息。”阿律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嗯?”宫里的糕点真好吃,刚才我跟得显公公客气个什么劲啊,就应该毫不客气地拿走那个食盒的,扼腕啊。
  “咱家有肉吃了,不对,是以后都有肉吃了。”
  “嗯?”我舔了舔嘴边的碎屑,瞪大了眼。
  “王厨子今天去街上买腌菜坛子。”
  我横眼冷哼,又是腌菜。
  “刚巧就碰见了将军府的采买下人,两人聊了几句,而后碰到了人潮就挤散了。等回到家,您猜这么着,那腌菜坛子里被塞满了腊肉,肉底下还夹了几张银票。”声音有些凑近,“一共三千两啊。”
  哥哥,还是你最疼我。前天你说是来探殿下的病,实际上是来瞧我的日子过的好不好吧。
  眼角有些烫,绵软的糕点堵在喉间,让我不由咽咽:“阿律。”
  “大人。”
  “哪天轮着我沐休啊。”
  “五天后。”
  “到时候给我准备些礼品,我要去将军府拜访。”好久没见嫂子了,还有彦儿。
  “大人。”
  “嗯?”
  “您还是走殿下的地道去吧。”
  嗯,有道理,那样不怕人被人看见,想待多久都行。
  “将军从牙缝里省下钱不是让你乱折腾的。”
  “阿律,我有没有说过你这张嘴很不可爱?”
  “没……”
  我凉凉地看一眼帘子:“你在磨牙?”
  “没……”
  “在跺脚?”
  “没……”
  看着帘上的影子,我再接再厉道:“不要再拔头发了,我敢保证林门主不喜欢秃子。”
  “大人。”他的确在磨牙。
  “嗯?”这块不错。
  “我有没有说过,如果你不是女人我一定会忍不住揍你。”
  “没,不过说实话”我咬了口核桃酥,得意地斜了帘子一眼,“你打不过我。”
  “……”
  真不经吃,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绢,我很不甘心地掸了掸手。
  “阿律?”
  没人应。
  “阿律?”
  依旧无声。
  “生气了?”撩开帘子,迎面一张晚娘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双手合十不住道歉。
  “哼。”他飞来一记白眼。
  “哎,我问你啊,殿下的宅子什麽时候塌了个角?”
  “大人上朝后。”
  “哦。”我长吁一声,“原因呢?”
  他忽地露齿一笑,夕阳下那牙白的有些刺眼:“有两种说法,坊间的和实际的,大人要先听哪个呢?”
  还多版本?挺有意思啊。
  “坊间的吧。”
  “嗯哼!”阿律清了清嗓子,语不带停地一口气说道,“今日卯时,天还蒙蒙亮,忽地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只听一声巨声轰鸣。王都东隅飞起百丈青龙冲天而去,爪牙鳞甲光怪陆离,所见之人无不惊叹。再看去,宁侯府因盛不动龙气,竟然塌了一角。”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是真的吧。”
  “大人聪明。”
  我回过神,轻声低问:“是殿下让人传出去的吧。”
  “大人着实聪明。”
  “那实际上呢。”我相当好奇啊,允之这样妖言惑众,真正的原因一定不同凡响。
  “大人到府了,请下轿。”
  轿子微斜,我顺势走下。
  “实际上是本朝出了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啊。”阿律痛心疾首地叹息。
  刚才是青龙,现在是妖女?看来过程是相当曲折的啊,我背着手迈上石阶。
  “这个妖女和东边那位孤男寡女待了三天三夜,西边那位胸中掀起了醋海狂澜。他表面不动声色,待那妖女前脚离开,他后脚便来到了东边,真是冲冠一怒仗金剑。”
  我定在原地,只觉风很狂。
  “于是,东边那宅就塌了一角。”
  “东边那位健在否?”这声音弱的真不像我的。
  “在,还好他身边一位武林俊彦、盖世英雄舍身为主,赶在屋倒前将他背了出来。”
  “阿律。”我慢慢退下石阶。
  “嗯?”幸灾乐祸的语调。
  我抬头看了看左邻的红门:“我想今晚这个妖女不会在家吃饭了。”
  “大人聪明。”
  “我想西边那位今天一定摆好了饭菜等着这个妖女。”
  “大人着实聪明。”
  夕阳,太过灿烂。
  而风,依旧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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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第三卷青空万仞第30章恰似东风染春碧


  脑子有点钝,怎么回事?
  “卿卿”
  “啊?你刚才说什么?”我看着眼前这满目怨色的男人,总觉得不大对劲,五感好像慢了半拍。
  “我说”他一改愁色,眸中流荡着春波,倾身向我靠来,“这个毒只有你能解。”
  “真的?”我喜上眉梢,一拍胸脯,“说吧允之,要我做什么!”好朋友,讲义气。
  “就是需要你的一点点血啊”气音在身边暧昧地喷薄着。
  血?我脑子转不过弯来,一路走到了底。要血是吧,我有的是。一捋袖管,转腕翻上,下刀子吧,要多少流多少,最好把我心中的愧疚全都流光。
  腕上并没有如期而至的痛感,环顾四周那人却已没了踪影,地上软软地趴着一件红衫。
  没了?直直的脑筋还是找不到转角处,木的很。
  “嗡嗡。”耳边传来恼人的蚊声,我聚起掌风刚要扇去,就听惊恐的语调滑入耳际,“等等!”
  “哎?”我偏过头,看着那只半指长的蚊子,颤道,“允…允之?”
  “是我啊,卿卿,给我叮一下就能解毒了,我就能恢复人身了。”
  “哦,哦。”我撩开颈后的长发,大义凛然地开口,“来吧。”
  被叮上的刹那,头顶突然传来惊天巨响,伴着脱落的瓦片,一道金光映入眼帘。
  “不准!”冷冽的一声麻痹了五感,我随即陷入黑暗。
  ……
  我睁开眼动了动脖子,还能听见骨头的脆响,目光不经意定在身前:“修…修远?”
  “你醒了啊。”他含笑看来,真是上等美色。
  等…等一下,我没看错吧。
  “你…你在干什么?”
  “美色”毫不吝惜笑颜,嘴角飞得更高:“擦剑。”本是暖暖的金色映在他眼里,却凝成了不尽凉意,凉的我头皮发麻。
  “喝点水。”他很温柔地将瓷杯递来。
  “哦……”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我心不在焉地吞下一口水。
  瞪,瞪,瞪了半晌,我全身无力地瘫倒,一抹酸液自嘴角流下:“这分明就不是水!”
  “那是什么?”我像破布娃娃似的被他揽到怀里。
  “是醋啊!是醋!”就算没了脑子,我也能分出这两者的不同好不好。
  他神态自若地舔了舔我唇上的酸液,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喝的太多了。”
  突然间头上又是一阵轰响,脑门像有无数个小棒槌在猛敲,金光再次撒下……
  “姑姑!姑姑!”
  痛,痛,痛,我下意识地抚额,下意识地睁眼。
  某只正在啄“米”的“小鸡”忽地停下动作,兴奋地碾过我的身子:“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我半撑着手拽回快要滚下床的侄子,自昨晚下了朝偷偷溜回哥哥家后,这孩子就一直黏着我。
  “彦儿,痛不痛?”我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气,轻轻地揉着他微红的额头。
  “不痛。”他奶声奶气地说道,投桃报李地搓着我的脑门,“十五下。”
  “嗯?”
  “彦儿撞了十五下,才把姑姑梦里的坏人撞飞呢。”
  望着那双天真烂漫的童眸,我哑然失笑。
  “真的哦,阿章教我的哦。”他附到我耳边,很神秘地轻语,“每次彦儿在梦里被打老虎追的时候,只要阿章一敲我,大老虎就不见了呢。”
  “嗯,嗯。”我搂着软绵绵的小人,笑不成声。
  “刚才姑姑闭着眼很痛苦的时候,彦儿就开始敲,可是直到第十五下姑姑才醒呢。”他嘟着嘴,好像很不满,“一定是阿章教的不对,我要去找她啦。”
  “彦儿,彦儿。”我捉住不安分的小人,“不是阿章教的不对哦,是姑姑梦里的大老虎太大了。”我比划了一下手指,“有平常的十五个大哦!”
  “十五个?”晶亮的小眼瞬时撑大。
  “嗯嗯!”我点着他的小鼻子,赞道,“所以彦儿好厉害呢!是个大英雄!”
  “像爹爹那样的大英雄?”像是盛满了清水似的,那双眸子颤动着。
  “比你爹还厉害的大英雄!”
  “娘!娘!阿章!”他爬下床,疯似的向门外跑去,“姑姑说!”小短腿突地滞住,他定在原地嚅嚅自语,“对了,出了门就要叫叔叔。”他扶门一笑,旋即改口道,“叔叔说彦儿是比爹爹还厉害的大英雄呢!”说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冷风溜进半掩的门缝,吹动着我散乱的长发,透凉地沁入我的肌理。
  为了我,连纯真的彦儿都开始说起谎了。
  胸口一阵酸,仿佛真将梦里的那杯醋喝进了心里。
  “妹妹醒了啊。”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蘸盐的柳条滞在齿间:“嫂子。”
  她叠着两手,笑笑地看着我:“睡得好么?”
  我涮了涮口,走到冒着温水的铜盆边:“难得回家,睡得可香了。”由着引章为我卷起衣袖,“嫂子。”
  “嗯?”
  “彦儿刚才叫我叔叔。”整个脸闷在热气腾腾的手巾中,我的心也闷闷的。
  “是我教的。”她的脚步声渐进,“童言无忌、隔墙有耳,不得不计较啊。”一双柔荑轻搭在我肩头,“让妹妹住在相公的书房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嗯。”我狠狠地擦着脸。
  “你的闺楼每天都有人去打扫,嫂子盼着哪一天你能正大光明的回来啊。”
  “我明白。”擦净脸,我伸手覆住她的纤手,“嫂子,难为你了。”
  “一家人还说这话。”她笑着将我拉到铜镜前,盯着镜中的我,打趣道,“瞧瞧,这里头的姑娘可不一般啊,不似儿郎胜儿郎。”她拿起犀角梳,轻柔地打理着我的长发,“自韩月下被王上送去莲州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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