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此时一片叫喊之声,更有不少人破口大骂。
袁崇尚这才走到窗墙边上,双手按在城垛上,冲着城下喊道:“北勇侯,你想不想进城?”
冯破虏一怔,城门迟迟不开,他已经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便砍了袁崇尚,可是此刻城门控制在对方手中,只能忍着怒气,道:“袁总督,赶紧开城门,再迟就来不及了。”
“北勇侯是国家重臣,危难之际,本督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袁崇尚抬手指着城下黑压压的兵马,“可是进城之前,北勇侯必须先让城下的夷蛮人后退五里地,只要他们退后,本督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此言一出,城下更是一片轰然。
术兀台等不少夷蛮人倒是听得懂中原话,闻言脸色大变,怒道:“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北勇侯,你也知道,夷蛮人野性难驯,不服管教,如果放他们入城,本督只怕城内百姓不满。”袁崇尚慢悠悠道:“而且咱们大秦本就是用他们作为平叛之用,如今他们大败而归,都是一群无能之辈,本督实在没有必要再收留这些蠢货。”
冯破虏心下却是骇然,袁崇尚话说得轻巧,可是这番话一说出来,必然会让夷蛮人心生怨怒,搞不好就会生变。
果然,术兀台已经冲着冯破虏怒声道:“侯爷,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死伤无数弟兄,为你浴血厮杀,他竟然这样说我们?你是否当真要让我们向后撤?”
一群夷蛮人都是紧握马刀,凶神恶煞般看着冯破虏。
冯破虏身边的部将见情况不妙,立刻护在冯破虏左右,只怕这些夷蛮人一时暴起,对冯破虏动手。
“你们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冯破虏沉声道:“本侯绝无此意,本侯定与你们同生共死!”
他话声刚落,便隐隐听到南边传来一阵马蹄声,脸色骤变,霍然扭头,夜空之下,城下的兵马俱都静下来,所有人都禁不住向南边望过去,密集的马蹄声如狂风骤雨一般,急促无比,正由远及近传过来。
“不好,西北人追上来了。”人群之中一声惊呼,随即四下里一片混乱,不少人纷纷叫嚷:“快跑啊,西北人追上来了!”
城下一片混杂,人喊马嘶,术兀台此时也顾不得与冯破虏争执,知道云山府城已经是进不去,调转马头,拍马向北而走,城下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是争先恐后向北而逃,有不少骑兵先前想着让自己的战马歇息片刻,所以下马落地,此时混乱之中,有些人还没来得及上马,便被从边上冲过来的骑兵撞开,人马分离。
叫骂声响成一片,不少人生生被同伴撞开踩死,夷蛮人性情粗野,逃窜之时,但有人挡住自己道路,挥刀便砍。
西北军尚未抵达,城下互相践踏砍杀便折损了不少人。
蹄声如雷,轰然而至,黑夜之中,数千西北骑兵如同暗夜的幽灵军团,一列列一对对骤然而至。
西北骑兵列阵而来,狂奔之下,势若风雷,城头上的兵士们眼睁睁地看着井然有序的西北骑兵如同秋风一般扫过城下,所过之处,尚滞留在城下的兵将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
这时候,骑兵的冲击力才真正地体现出来。
更多的夷蛮骑兵早已经没入北边深邃的黑暗之中,而一排又一排西北骑兵从城下席卷而过,等到最后一排西北骑兵从城下划过之后,城下空旷的大地上,只留下满地的尸首,残肢断手遍处散落,甚至有不少战马也生生被席卷而过的西北铁骑砍得四分五裂。
城头上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一切似乎就是在转眼之间发生,所有人亲眼看见西北铁骑如同镰刀收割稻草一样砍杀敌人。
隐隐之中,从北边的黑暗之中,时不时传来凄惨的叫声,众人知道那定然是落后的逃兵被西北铁旗赶上。
片刻之后,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如果不是因为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道以及满地的尸首,甚至让人误以为先前城下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小片刻之后,听得黑暗之中,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城头的兵士顿时紧张起来,黑暗之中,却瞧见数十骑忽然间便冒出来,到了城下,火光之中,只瞧见当先一人胯下骏马如同烈火一般,那人一身甲胄,手持大刀,宛若坐在一团火焰之上,神威凛凛,宛若天神。
“本王楚欢,袁总督可在城头?”烈火一般的雷火麒麟背上,自然便是楚欢。
袁崇尚听到楚欢声音,急忙道:“是楚王?袁崇尚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云山城已经被我们拿下,正在等候楚王入城!”
第一九一五章 忠臣
城头之上,袁崇尚一脸欢笑望着城下,而楚欢却也是骑在马上,望着城头的袁崇尚。
忽然之间,楚欢和身后众人却都瞧见本来在城头招展的“秦”字旗,全都被拿开,十几面“楚”字旗忽然竖起,在夜风之中,迎风招展。
“开城门!”城头之上,袁崇尚一声高喝,很快,就听到厚重的城门在“嘎嘎嘎”之声中缓缓打开,城门洞开,里面空旷一片。
“大王,小心有诈。”此番出阵,祁宏跟在楚欢身边,护卫楚欢周全,此时也是跟随在身侧。
楚欢神情淡定,含笑向城头道:“袁总督,云山城不攻而下,你可是立了大功。”
“前番接到了楚王的书信,所以率领三千精锐按照楚王的吩咐,趁势赚取云山城。”袁崇尚高声道:“楚王,城内已经暂时被我控制住,周庭也已经被我所擒!”回首道:“带上来!”
便有两名兵士推搡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周庭到了城墙边上。
“周纳言,许久不见,一向可好?”楚欢朗声问道。
周庭冷冷一笑,大声道:“楚欢,你这个乱臣贼子,不思报效国家,却举兵造反,狼子野心,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周纳言,暴秦无道,本王并非造反,而是要诛灭暴秦。”楚欢大声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说!”
周庭怒极反笑,“楚欢,原来你早就与袁崇尚暗中勾结,只怪本侯有眼无珠,竟然错信了袁崇尚这个卑鄙小人。只是你莫忘记,此人竟然可以背叛大秦,自然也可以背叛你,如此两面三刀之人,与你倒真是一丘之貉!”他话声未落,袁崇尚却已经抬起一脚,照着周挺一脚踹了过去,周庭闷哼一声,顿时便被踹倒在地。
楚欢微皱眉头,袁崇尚却已经朗声道:“楚王,快请入城!”
祁宏再一次压低声音道:“大王,袁崇尚赚取了云山城,如今城内都是他的人马,咱们步军尚未跟上,此时不宜入城,先找个借口,等到大军赶到,再行入城。”
袁崇尚见楚欢似乎有疑虑之态,皱眉道:“楚王,难不成你会相信周庭所言,担心袁某另有所图?”
“袁总督误会了。”楚欢哈哈哈笑道,“本王知道袁总督定然也是一位心系天下的好汉,那是诚心与本王共图大事。”
他一抖马缰绳,便朝着城门过去,祁宏等人见楚欢要入城,不敢懈怠,都是手按刀柄,全神戒备。
楚欢倒显得气定神闲,进入城门之后,便听得“嘎嘎嘎”声再次响起,身后的城门却已经被缓缓关上,祁宏等人皱起眉头,握着刀柄的手顿时青筋暴突。
袁崇尚此时却已经从城头下来,远远冲着楚欢拱手笑道:“楚王,多时不见,一向可好?楚王破关,所向披靡,威震天下,当真是令人钦佩。”
楚欢微微一笑,猛然间一声吆喝,胯下的雷火麒麟竟然如同闪电般直冲袁崇尚冲过去,四下里众人都是一阵错愕,雷火麒麟速度奇快,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飞驰到袁崇尚身边,袁崇尚左右兵将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欢却已经从马上飘然而下,落在了袁崇尚面前。
袁崇尚呆了一下,等回过神,楚欢就在自己面前,眼角抽动,终是勉强笑道:“楚楚王好身手!”
楚欢却是探手过去,一把抓住了袁崇尚的手腕,笑道:“袁总督,你能如约前来,本王很是欢喜,本王可是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今晚咱们定要彻夜长谈。”
四周众人见楚欢和袁崇尚都是满脸带笑,异常亲切,这才松了口气,特别是袁崇尚手下众人,知道个中隐秘的人并不多,一开始还当真以为袁崇尚是要前来协防云山府,此时才豁然明白,原来总督大人私下里早已经与楚欢有过交涉。
只是他们却不知,楚欢这看起来热情一握,却已经扣住了袁崇尚手腕上的经脉,袁崇尚虽然手腕有腕甲,但却无法将整个手掌护住,楚欢虽然握着袁崇尚的手,到是其中一根手指却是探入道腕甲之中,按在手脉上。
别人看不出来门道,袁崇尚武将出身,也练过武功,自然知道悄无声息之中,自己的命脉竟然被楚欢控制住。
此时他只能勉强带笑:“楚王要彻夜长谈,袁某自当奉陪。”
“是了,城中是否还有河西军?”楚欢肃然道:“他们都是冯破虏的人,依本王之见,为了以免生出其他变故,还是早些处理得好。”
“楚王准备如何处置?”袁崇尚含笑问道,话声刚落,猛然间感到一阵头晕脑胀,他知道这定是楚欢做的手脚,已经感觉到一阵疼痛从手脉处向上蔓延,脚下发软,身体摇晃,几欲跌倒。
“袁总督。”楚欢却是显出关切之色,“看来你已经很疲惫了,身体不要紧吧?”不等袁崇尚说话,已经笑道:“不过不妨事,本王有偶遇,碰上高人,得到一些灵丹妙药,服用之后,立刻就能精神抖擞。”另一只手已经抬起,两指夹着一颗药丸,“袁总督立此大功,本王便先送上这份薄礼。”
袁崇尚见到楚欢手中药丸,瞳孔收缩,嘴角抽动,勉强笑道:“楚楚王,只是小问题,并不打紧,如此如此贵重灵药,袁某岂敢接受?”
“袁总督这是瞧不上本王了?”楚欢看似是故意拉下脸,“你和本王乃是故人,从今之后,还要共图大事,那便是亲若兄弟,小小一颗药丸,本王怎会舍不得?”他双眸盯着袁崇尚眼睛,另一手屋子扣着袁崇尚的手脉,虽然脸上带笑,但是袁崇尚却能从楚欢眼中看出来,那眼眸之中,明显带着威胁之色。
袁崇尚是习武之人,当然知道手脉被对方扣住意味着什么,只要对方内力一吐,自己即使不死,也必然是经脉损毁,成为残废。
前番在河西之时,袁崇尚已经亲眼见识过楚欢的武功,当时就连神衣卫青龙千户也不是楚欢的对手,毫无疑问,楚欢的武功,那是远在自己之上。
楚欢入城之后的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根本没有给袁崇尚多余的思考时间,便将他制住。
袁崇尚脸上笑容微僵,却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道:“楚王赠药,袁某感激不尽。”抬起一只手,接了过来,看也不看,丢到口中,在楚欢的注视下,吞入腹中。
楚欢这才松开手,含笑道:“袁总督应该知道,这云山可是本王的故地,云山府内有不少都是本王的熟识,不知兵马入城,可有骚扰城中百姓?”
袁崇尚立刻道:“听说冯破虏此前对城内的百姓倒是多方刁难,不过袁某入城之后,并无扰民,楚王尽管放心。”
楚欢含笑点头,也不多言,转身往城头上走去,这时候便有两名部将靠近到袁崇尚身边,看着袁崇尚,目光之中显出询问之色,袁崇上却是冷下脸,瞥了楚欢背影,严重划过一道冷厉光芒,终究是摇了摇头。
楚欢到得城头,祁宏等数人护卫在左右,只见到周庭尚被结结实实绑缚着,衣衫散乱,颇有些狼狈。
“周大人!”楚欢走上前去,拱了拱手。
周庭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看来周大人对本王的成见很深。”楚欢微笑道:“周大人还以为大秦是正朔,可是你放眼四海,还有多少人忠于秦国?如果秦国当真深入人心,为何天下反旗四起?袁总督本是秦国忠臣,可是连袁总督也看不惯秦国的所作所为,可见如今的秦国,真的是四面楚歌,走到尽头了。”
“楚欢,你在这里侃侃而言,也不怕丢人。”周庭怒视楚欢,“身为臣子,就该忠君报国,你和袁崇尚都是一丘之貉,不忠不义,还有什么脸面在本侯面前大言不惭?”
“周大人,夷蛮人杀我边民,掠我财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本王不见你拒贼于外,却只瞧见你和夷蛮人沆瀣一气,亲若兄弟,莫非周大人忘记他们对我百姓犯下的滔天血仇?”楚欢背负双手,淡淡道:“一个依靠夷蛮人来屠杀自己百姓的帝国,却不知周大人还有什么底气在这里为它叫喊?”
周庭脸色变了变,嘴唇微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楚欢此言如同一支利箭,射入周庭心脏,正中要害,周庭却不知该如何辩驳?利用夷蛮人平叛,周庭本是极力反对,可是以河西如今的实力,却又不得不如此而为。
“周大人,秦国气数已尽,你读圣贤书,当知是非曲直,不如!”
“休想。”周庭冷笑道:“本侯受两代君王厚恩,岂会与你们狼狈为奸。楚欢,本侯丢失云山府,本就没有想着活下去,生为大秦之臣,死也是大秦的一缕忠魂。”他猛然间大吼一声,整个人竟是向城墙冲过去,楚欢皱眉,伸了伸手,周庭却已经从城头如同石头般坠落下去,四下众人都是变色。
楚欢走到城垛边上,向下看去,只见到周庭已经摔死在城下,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毕竟还有这样一个忠臣,秦国也毕竟辉煌过!”
第一九一六章 狼狈不堪
周庭从城头跳落自尽,楚欢颇有些唏嘘,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达达客!”
楚欢听到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但是“达客”二字,却是让他眉头一展,扭头在人群找寻,只见到人群之中,一个人高马大的兵士正睁大双眼,双眸带着一丝神采看着自己。
楚欢只觉得这人相貌熟悉,却见那人已经摘下头盔,问道:“楚达客,你可还认识我?”
边上祁宏沉声道:“大胆,这是楚王,什么达客不达客!”
楚欢却已经抬起手,示意祁宏不要胡言,上前两步,上下看了一番,脱口而出:“你你是赫骨?”
“楚达客,你还记得我?”那人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双手合掌,向楚欢恭敬道:“我是赫骨,楚达客,咱们可有好久不见了。”
四周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显出诧异之色。
众人见赫骨身上衣甲,也不过是普通一名兵士,此时却都知道楚欢却是威震天下的西北楚王,实在不知道赫骨这样一个兵士,如何与楚欢有交情。
楚欢见到赫骨,却也是颇为欢喜。
赫骨乃是大沂蒙山鬼方部族领袖赫溪谷的儿子,在鬼方颇有地位,楚欢当年前往安邑抄没安国公黄矩的老家,却是与这帮鬼方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在楚欢的运作下,当时剿灭黄家余孽,鬼方人出了不少气力,而且立下了大功,为此袁崇尚后来甚至在安邑划出了一片土地,专门用来安置从大沂蒙山下来的鬼方部众。
鬼方人是西域人的后裔,他们的先祖在中原和西域贸易最繁华的时候,来到中原经商,此后不少就留下来生根发芽,实际上鬼方先祖是来自西域各国,并非同一族群,但是到了中原生根之后,却是受到中原人的歧视,这些人只能聚集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鬼方部族,数代人传下来,如今也不过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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