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处在帝国西北部后一道山岭盘龙岭之间,盘龙岭绵延数百里,蜿蜒曲折,多有险峰,起伏不定,高者耸入云霄,低处却是足以让人轻易通过,所以很早以前,盘龙岭一线大的缺口就修筑了雁门关,而盘龙岭其他的低岭之处,也都修建了小型关隘,虽小却很坚固。
雁门关是主关,要大举兴兵,必经雁门关,小股sāo扰,却也可以避过雁门关,从防线的其他小型关隘侵入,只不过那些小型关隘都是修筑了烽火台,一旦有敌情,便会即刻点燃烽火,守关边军可以随时接应,所以往往在西梁人尚未攻破关隘之时,援兵就已经抵达,即使真的有勇悍的西梁人破了小型关隘,进入关内,却也往往不敢深入,就近劫掠烧杀一番,抢夺一些财物,在大秦援兵赶到之前,便即迅速撤离。
不破雁门,便无法对大秦形成真正的军事威胁,而西梁人也知道,有风寒笑镇守在西北,想要攻破雁门关,比登天还难。
但是风寒笑在关外常天谷遇害之后,西梁人竟是以极其迅速的动作大兵压境,失去风寒笑的西北守军军心大乱,而且军心涣散群龙无首的西北守军面对的乃是西梁的名将肖天问,肖天问官居西梁南院大王,统帅西梁兵马,号称西梁第一名将,风寒笑一死,肖天问在西北可说是再无敌手,很就率军攻破了雁门关,随后长驱直入,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金州、贺州、肃州数十座城,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已经尽数落在了西梁人的手中,秦军连连败退,丢盔弃甲,也幸亏有天山道总督朱凌岳挺身而出,率军稍微低挡住了西梁人的锋芒,他率领天山道兵马驰援西关道,且战且退,撑到了定国大将军余不屈的到来,余不屈抵达前线之后,却也一时难阻西梁人的锐气,直退到了甲州宁山一线,却不料西梁人却陡然停止了兵锋,没有继续对宁山一线发动攻击。
其实以当时的情况,即使秦军有宁山作为屏障,真要打起来,十有还是抵挡不住西梁人的锋锐,西梁人兵锋正盛,战斗力极强,而秦军失去风寒笑就已经军心大乱,随即在几个月之内连连败退,士气已经降至冰点,而且大批的物资在败退之时遗留下去,被西梁人所得,士气的低迷和物资的缺乏,根本无力再与西梁人正面交锋。
可说西梁人突然停止进攻,那是让秦军得到了喘息休整的机会,余不屈乃是沙场老将,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在此期间,立刻在宁山一线着手布置防线,他知道要从关内调集物资过来,必定要耗费极长的时间,西梁人也不知何时会重发动进攻,所以就地征调物资,除了命令各地官员尽可能地征调粮草以供军用,是征调大批的民匠,就地在西北锻造武器装甲,西北能够利用的资源,尽一切可能利用起来。
此外是征调了大批的民夫,在宁山前线挖沟掘渠,是修建木删栏,钉入倒木刺,用一切办法将宁山北部的空旷区域破坏起来,西梁人强的就是西梁骑兵,拥有这些工事,就等若构筑了一条阻止西梁骑兵重逢的重要防线。
西梁人虽然只是攻占了西关道三州之地,但是带来的恐惧却是弥漫了整个大秦,西北百姓是惶恐惊惧,从西关道逃命出来的百万灾民纷纷涌入了天山、北山二道,这些难民带来的恐怖气氛,很就笼罩在整个西北的上空。
军中士气低落,百姓民心恐慌,再加上西北三道素来就属于贫瘠之地,物资缺乏,经此一战,物资是紧缺无比,西北三道以及余不屈从关内带来的兵力加起来有十六万之众,被余不屈分成两线,一线由朱凌岳布防在天邙山一带,与宁山守军互成犄角,十六万大军每ri所费的粮草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再加上西北数百万百姓,西北如今的粮草可说是粒米粒金。
余不屈年过六旬,总揽西北事务,身体已经是严重透支,宁山后便是甲州北原县城,余不屈便是在北原城内处理事务,北原城如今也可说是整个西北的大脑,无数的命令都是从这里发布出去。
楚欢一行人出关之后,一路疾行,抵达北原城的时候,已经是十ri之后的事情,这一座不算太大的县城就是依着宁山而建,事先余不屈也知道使团抵达,却并没有时间亲自出迎,而是派了麾下一名副将前往迎接。
使团入城之后,已经准备好了馆驿,这北原城也是使团驻歇的后一座在大秦势力范围内的城池,一旦离开北原城,越过宁山,便将进入西梁人的控制范围。
余不屈派出的这位副将唤作窦波,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猛将,膀大腰圆,粗虚如钢针,根根直立,楚欢想到入关函的事情,知道此时越早处理越好,便向窦波提出拜见余不屈,窦波也没有立刻同意,只是答应前去向余不屈禀报。
出关之后,沿途官府也都是尽力接待使团,安排食宿,但是比起关内,食物就简单了许多,使团上下也知道如今西北情况特殊,并不为宜,这北原城馆驿内的饭食也并不比前面几处强出多少,使团上下三四百人,馆驿倒是将食物管够,只是用过饭后,馆驿的负责官员立刻让人过来收拾,残羹剩饭却并没有下令倒掉,而是让人小心收起来,薛怀安在旁瞧见,颇有些惊奇,问道:“北原城也缺粮吗?”
那官员只是叹道:“大人有所不知,不但北原城,便是整个西北也是缺粮。北原城虽然有关内运送过来的粮草,但是大将军却已经下令,城中上下,每个人的口粮都是由规定的配额……!”似乎不愿意多说,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欢瞧这官员的表情,便知道西北的粮草确实是十分紧张。
本以为余不屈军务繁忙,短时间内不能见到,但是窦波很就过来,告知余不屈已经抽出时间,正要接近使团正副使,楚欢和薛怀安也不耽搁,骑马跟随窦波来到余不屈的住处,是一处很普通的宅,并无多少兵士守卫,但是大门前进进出出的文官武将多如牛毛,薛怀安和楚欢见状,都是心中感慨,西北压力巨大,事务繁多,余不屈老迈之身,每ri里却要处理一大堆的事务,据说余不屈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是拖着病躯来到西北,如此透支,却也不知道余不屈能坚持多久。
窦波带着两人进了宅,到得一处屋前,令两人稍微等候,进去禀报,很就见到一名老将一身甲胄从屋内出来,远远就拱手道:“薛大人,楚大人,一路辛苦!”
来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花白的胡须和头发让他黝黑的肌肤是显眼,他额头上满是皱纹,但是双目之中却依然jing光四shè,年纪虽大,但腰板儿依然挺得笔直,显得十分的威严,但是行走之间,却显然已经不复当年之勇,显得十分疲倦。
楚欢知道,这名虎威犹在的老将,正是大秦四大将军之一的定国大将军余不屈。
薛怀安已经上前拱手道:“老将军,我等并不辛苦,老将军真是辛苦了,你……你要保重身体啊!”他自然看得出来,余不屈虽然依然打起jing神,但是那股疲态却是难以掩饰,这位喋血沙场一辈的老将,到了他这个年纪,大多数人却都已经养花逗鸟,颐养天年,享受儿孙之福,可是他却依然要拖着老迈身躯前来西北,在西北恶劣的环境之下,扛着关护大秦兴亡的重担,薛怀安瞧着余不屈鬓发雪白,除了敬意,心中却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楚欢也已经上前去,对着余不屈深深一礼。
余不屈抚着花白胡须笑道:“你们此番出使西梁,身负重担,后面的道路十分艰辛,老夫没能出城迎接,你们可莫见怪。”拉着薛怀安的手,道:“进去说话!”
进了屋内,落座之后,薛怀安知道余不屈事务繁忙,不能太多耽搁,看了楚欢一眼,终是开门见山道:“老将军,我等从西谷关出关的时候,见到西谷关已经封关,不许人入关,这是老将军下达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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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五章 太平乱国,天师误国!
(请牢记)(请牢记)余不屈的坐姿,是标准的军人坐姿,不想文官喜欢靠在椅上,而是背部挺直,一副干净利落的姿态,说话也是十分干脆,点头道:“不错,封锁西谷关,正是本将之令!”
薛怀安与楚欢对视一眼,余不屈却已经问道:“薛大人,你可知本将为何要封锁西谷关?”
薛怀安笑道:“老将军这般做法,自然有道理。”
余不屈脸上显出肃穆之sè,道:“你们出关之后,应该也看到了西北的境况。”
“是!”薛怀安皱眉道:“老将军,西北的情况看来不容乐观,来路之上,处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难民,虽然不曾亲见,但是听说有不少乱民为匪,趁机劫掠!”
余不屈点头道:“战乱之时,这也都是常事,并不为怪。本将除了让各州官员征调物资,另一件大事,便是让他们安定百姓,而且对趁机sāo乱的不法之徒严加惩处,乱局用重刑,但有为非作歹趁机扰民劫掠者,杀无赦!”他不愧是从铁血沙场走出来的老将,虎威犹在,说话之间,隐带杀气。
“正是如此。”余不屈忙颔首道:“安民为要!”
余不屈道:“西北九州,被西梁人战了三州之地,余下六州,并不太平,民心起伏,唯恐西梁人继续进攻。百姓们不管议和不议和,他们只知道西梁人攻入进来之后,烧杀抢掠,犹若禽兽,所占三州,尸骨如山,心中都是担心西梁人继续入侵,许多百姓都想着逃入关内,据本将了解,西梁人侵入进来之后,已经有近十万人涌入了关内,若不是及时封关,这个数字将士十倍以上!”
余不屈叹道:“小民孱弱,对西梁人可是畏惧的很啊。”
“如今你们所见,比起先前,已经安定了不少。”余不屈亦是叹道:“本将初来西北之时,军民混乱,兵不是兵,民不是民,到处都是混乱之状,大批难民拖家带口往关内去,随处可见趁机劫掠杀人者,一盘散沙。老夫那时候便知道,如此状况,不需要西梁人打过来,自己便要毁了自己。百姓心中惶恐,这也怨不得他们,但是本将却不能不尽安定民心,以免事态恶化到大地步。”
楚欢终于问道:“老将军,封锁西谷关,是否也是考虑西北难民涌入关内,会造成关内的巨大恐慌?”
余不屈看向楚欢,点头道:“这是原因之一。你说的不错,若是不封锁西谷关,难民如cháo,尽数涌入关内,必定造成关内震动。”顿了顿,道:“但这仅仅是原因之一,还有诸多原因,让本将重视下令封锁西谷关。”
薛怀安问道:“老将军还有何虑?”
“本将知道,除了西北,江淮天门妖道正在肆虐,而且河北青天王残部贼心不死,这都是大患。一旦大批难民涌入关内,背井离乡,衣食无着,本将担心天门妖人会趁机蛊惑,需知这些百姓六神无主之下,若是天门妖人妖言蛊惑,百姓未必不会上当,到时候涌入关内数量庞大的百姓,将是帝国的巨大威胁!”余不屈正sè道:“两位有所不知,天门妖人已经渗透进西北,就在不久之前,信州便差点酿出祸端,好在察觉及时,及时扑灭了下去,否则这把火若是烧起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楚欢皱起眉头,道:“老将军,天门道已经开始在西北打主意?”
“本将早就听说过天门道的事儿,但是那时候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一些妖言惑众的妖道而已,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余不屈眼中显出寒意:“但是想不到这两年天门道就已经成势,在江淮酿成如此巨祸。本将当初与人谈起过道门,从汉末太平道开始,太平道的余孽就从没有消失过,但有机会,便要祸乱天下。”
薛怀安道:“从太平道张角开始,这群妖道就善于妖术,而且妖术还流传下来,这些妖术虽然都是邪魔外道,但是却能蛊惑民心。一名妖道,施展妖术,很就能蛊惑百姓,发展出大片信徒,一帮妖道四下里蛊惑,那是祸害无穷。以前只听说江淮道偶有妖道出没,信众还很稀少,但是发展速度却是极其惊人……!”
楚欢心中却也是暗叹,其实天门道能否壮大,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若是百姓安居乐业,钱粮有余,即使相信妖术,却也不会随着妖道惹是生非,不提丢下安稳的ri去造反作乱,但是如果百姓生活困苦,无所寄托,天门道趁虚而入,却是能够让困苦的百姓有了jing神的寄托,被妖道蛊惑造反,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天门道如今势力蔓延极,侧面也是证明帝国正在急速衰败,百姓十分的困苦。
“天门道必是太平道传下来的祸端。”余不屈显然对天门道深恶痛绝,握拳道:“太平道乱国,天师道误国,便是这个道理!”
薛怀安一怔,却不敢接这个话头。
他不是傻,余不屈这句话的意思,薛怀安自然是十分清楚,所谓的天师道,实际上就是直指如今的长生道。
皇帝陛下崇迷修道,祸因固然是因为从马上衰落对生死有了的感悟,但是真正的缘由,还是因为长生道的玄贞道宗对皇帝的蛊惑,正是因为玄贞道宗对皇帝畅言修长生之术,这让皇帝崇迷修道,帝国也因此走入了岔道。
余不屈这一句话,也就是说天门道祸乱帝国,而长生道迷惑皇帝,误君误国,这样的话题,薛怀安自然是不敢接下去的。
余不屈似乎也觉得自己扯远了,笑道:“说来说去,无论西梁人战与不战,这西北民心却是要稳下来。百姓其实就与羊群一个道理,一头羊受惊,整群羊也就受惊,一头羊冲进关内,后面的必然会跟着,若不封关,自然有无数百姓蜂拥入关,造成的后果自然是西北的民心为慌乱,所以封锁西谷关,势在必行。除此之外,为紧要的是,西北如今需要人,朝廷艰难,虽然圣上宽厚,从关内调来物资粮草,但是却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江淮以及河北战事还需要大量的物资,西北需要朝廷援助,但需要自己在困境中走脱出来!”
“老将军的意思是?”薛怀安不解道。
“关内运过来的粮食,本将早就抽出一部分,用于粮种。”余不屈道:“本将也吩咐各州官员,必须为百姓们提供粮种,只要能够留下来安心种田,等到秋收的时候,本将保定会让西北百姓丰衣足食。本将也已经上折,恳请圣上减免西北赋税,让西北的百姓休养生息。西北千万之众,如果能够安心种田,等到秋收获得的粮食,足以支撑西北的粮食所需,只要朝廷减免赋税,甚至还有足余。”
楚欢有些惊讶道:“老将军是准备在这个时候大肆种田?”
“西北已经有不少田地还是种上了粮食。”余不屈道:“如果不封锁西谷关,百姓一心想入关避难,只要封了关隘,断了念想,百姓会安下心来踏实种田。西梁人突然止军,甚至主动提出议和,本将估摸着他们已经无力继续东进,若是因此而耽搁了种田,那么至少在一两年之内,西北将会因为缺粮要饿死大片大片的人。”
楚欢恍然大悟:“老将军封锁关隘,原来就是为了安民心,鼓励种田,下官愚钝,此时方能明白老将军的良苦用心。”
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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