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眼睛。他的眼睛在一个瞬间里闪过了一种可怕的东西。
他说:“我不准许。”
那种眼神,跟我提及我最初见到那个男人的去向,一样可怕。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我对于他的占有欲,并不能直接表示我对他可能的爱意。我明白我是一个占有欲那么强的人。
我每天每天跟在他的身边,会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我不属于这里。
即使我跟他游山玩水,即使我安安分分地种花,每天的乐趣就在于花开了几朵,即使我在他的教导之下画着山水,画着枯松,我也会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我不属于这里。他不属于我。
还好。我爱画画。
有时候他会给我喝药,那些药很苦——因为我说过的,我的记性越来越差,我会悲伤地认为,有一天我会忘记了他也不一定。这对他来说很残忍。还好他是个郎中,有他在身边我百病不侵,而且他医术高明。
我不明白很多很多事。比如说我的父母在哪。他说早逝。比如说他的父母在哪。他说早亡。比如说我们成亲的过程。他说只拜天地。比如说我的头发没有长长过我的指甲没有长长过。他说是因为药的副作用。
我恍惚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蒙蔽着我。
我恍惚地觉得,他是不可能用一辈子来守护着我的。没有记忆的我,只是一具空壳。于是我笑的时间越来越少,沉思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我的沉思大多来说又说毫无意义的,我没有在思考我的花应该怎么种,那些粮食应该怎么种。我只是呆愣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我恍惚地觉得,我的身体里的爱,被掏空了。在我记忆缺失的时候,就被掏得一干二净了。
怪异的是,记忆那么烂的我至今都能够记得那个人的脸——那个四年前,我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眼睛漂亮,自称是兔子的男人。
我忘记了我跟他的结局,我只记得他的黯然的眼神。那让我的心情莫名的很沉郁。
某一天,沈和不在家里。是那么沉寂的夜晚,我睡不着觉,我的脑子清晰得太可怕了。然后我听到了一种怪异的音乐声。其实说是怪异,那种连语言都奇怪的声音,却更让我熟悉了。我甚至能够跟着节奏哼得出后续。
可是我找不到这声音的源头,我拼命地找啊找,终于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它,那是一个奇怪的长方形的东西,我的身体却更像是自动地打开了它,我把它放在了我的耳边。我隐隐约约地记得了。
这是。手机?显示的是一串号码。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萝莉死了。”
萝莉是谁?
他继续说:“你过得好么。”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连短暂的思考都没有。我说:“不好。”
一个人的存在感,是由记忆累计的。
可是现在的我缺失了它们,我是一具空壳。守着我的沈和守的不过是一具空壳。连我。都为他感觉难受呢。
他说:“孤单寂寞了么。”
我说:“嗯。”
他说:“那来投奔我吧。”
我说:“你是谁。”
他说:“我向你说过祝你幸福。”
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说:“其实那种话都是假的。”
他说:“什么祝你幸福。那都是假的。我们,不可能得到那样的东西。”
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说:“我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
我没有告诉这个人我失忆了,我说好的我来投奔你。我心里想的不是我要找回我失去的记忆,那太辛苦,而且我日益健忘的脑子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可是我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是因为我的花啊,凋零得一干二净了。它们倒落在地上,我想说化作春泥更护花可是我有更多的动容——我失去了我存在的仅有的意义不是么。
身为空壳的我有什么样的存在意义呢。果然只有种花吧。
连花都失去了的我。又有什么样的存在意义呢?
况且这个男人说他能保证我的衣食无忧。
这些都是借口。
我啊。缺乏的只是安全感罢了。
在我伏在桌子上画画的时候。渐渐的我感觉不到沈和的视线了。
在我们同床异梦的时候。
在他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回来的现在。
我啊。在这个偌大的森林里,在这个偌大的未知的寂寞里。
我缺乏的,不是爱情,我恐慌的,不是没有爱情,我要的,只是仅仅的安全感罢了。
我躺在黑暗之中,我是想过的。到了。到了终结的这一天了。
身为空壳的我啊,终于被厌烦了呢。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我睡不着觉。
于是我坐了起来,我站了起来,我穿好了衣服,我拿了沈和的银票和碎银。我们喂了马,但是因为我和他共同的懒惰,马是面黄肌瘦的,我用了一个晚上来替马清洗身体跟它说话。
他还是没有回来。
可是我跟马说了很多很多话。比如说我的画可以画得更好看,可是似乎需要什么工具,那工具叫什么名字具体我也不记得了。比如说我的血很招蚊子,我讨厌我的体质。比如说我很无聊。
比如说,如果沈和再不出现的话,我就要离开了。
只是到了最后。
朝阳显现了。第一缕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啊,还是没有回来。
番外:萝莉自白(揭秘怎么穿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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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莉自白:
芭比芭比,我的结局啊。跟所有人无异呢。
每个人的结局都是死,可是我偏偏是和蓝眼睛的白檀喜用了一样的悲伤,来面对我眼前的死亡。
那些悲伤,给了我足够死去的勇气。
我的悲伤明明是无关痛痒的,我的悲伤明明只会是得不到的糖,明明只会是弄脏的芭比娃娃,我的悲伤明明微不足道,可是这些悲伤在我的身体里累计起来,让我来面对我眼前的死亡。
我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来走了很多很多年。我的年纪大到了我不记得的程度,曾经有谁一针见血地指出过,那不过是我的一种选择性无视。我却也已经不记得那是谁了。
我抱着我的洋娃娃,我站在明媚的日光之下,那些阳光零零碎碎地在我的肩膀上,连我的洋娃娃似乎都笑了起来。这些年来,这么多年来,我在这里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是她在陪着我。
这是一个大大的讽刺。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我是萝莉嘛,我是无害天真又淑女的萝莉嘛。这是我扮演着的重要角色。
悬崖上的风很凛冽。悬崖底部深不见底,我站得那么高,可是我却也不知道这样的深渊,会不会足够让我粉身碎骨。我在原地玩丢手绢,我杀了一个又一个我,可是手绢飘啊飘,落到了原地。
即使我找到了我的玩伴我的宠物,我回到了我的原地。我回到了轮回的原点。
林缈站在我的身后。现在的她,并不是我一心想要打造的她。我在玩一款耗时的养成游戏,我遇到过一个又一个她,一个又一个她每隔十二年出现在同一个地点——跟我一样的十二年,跟白檀喜一样的十二年,跟每一个穿越人一模一样的十二年。
我似乎遇到过几个她。第一次,我想把她打造成为我的仆人。她成为了我的宠物。第二次,我想让她成为我的主人。她成为了我的宠物。
总之结局总是这样。结局一模一样。她成为了我的宠物。这些啊,似乎是逃不脱的命运。真让人丧气。
我想用养成游戏来违抗我的命运。我失败了。
事实上我似乎一直在失败。
我有爱的时候,我遇到一个男人,确切的说是我在很多岁的时候,遇到的8岁的他,那时候的他是男孩。我不同于白檀喜,每一个白檀喜都可以勾搭上专属言情小说里的男人,每一个都是,从我认识的第一个白檀喜开始的惯例。
还好。每一个她的结局,是无异的。这让我很平衡,我喜欢笑盈盈地在远处,抱着我的芭比娃娃,来目睹每一个她的死亡。
我喜爱着别人的死亡。那是因为我的勇气只足够我继续去扮演一个纯情的萝莉,我只能够牵着轻飘飘的裙子,我只能够笑眯眯地抱着我的芭比,我只能够写下一些我故弄玄虚的词汇。那些勇气,都不足以去面对我的死亡。
我嫉妒过别人。我爱过别人。
可是悲伤的是,我连我爱过的他的细节,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之前蓝眼睛的白檀喜告诉我说,那不过是你的选择性无视,我突然就记得起来了,啊,原来当时这么说过的人还是白檀喜。白檀喜,你看你也违抗不了你的命运。
是。我不是忘记了。我记得很清晰。我清晰那些我的嫉妒。这些年来嫉妒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基,嫉妒的烈火在我的心中愈演愈烈,我甚至嫉妒白檀喜和林缈这些明明和一个处境的人,至少她们有她们如花年纪的外表。
我啊。我七岁来到这里。我在这里,永远只能够是个萝莉。我连和我爱的人之间的触碰,都是那么尴尬的。我的身体永远只能够让我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露出水灵的眼神,牵着裙子转一个大大的圆圈。
而白檀喜和林缈可以和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几年,十几年,那也是我所深深嫉妒着的东西。
我曾经怀着巨大的憧憬去等待一个男人的爱。可是他不等我。那些村民觉得我是个妖怪,他们发现我的身体不会长大我的头发不会长长,他们遇到了一个天灾的年份,他们嚷嚷着要烧死我的时候,我看着那个男人,那个时候的我,那个时候矮小的我是仰着脑袋,要穿过重重的人群,才能够勉强看到,看着那个已然长大的,我给予了无限憧憬的男人的眼睛,那个时候心怀侥幸的我,如果看到了一个眼神,不管是支持的眼神鼓励的眼神还是担心的眼神,都是足够支持我后续的憧憬的盾牌。
可是我的侥幸戛然而止了。
他移开了他的视线。
那时候的我,笑哈哈地杀光了所有的村民。唯独留下了一个他。一个惊慌失措仓促着想要逃跑的他。
我爱过人,我想抵抗命运,我失败了。
那个时候我想过死。可是我的懦弱没有给予我足够的勇气。
我心里有侥幸说,他会联系我,他会说和我生活在一起,即使我知道那些是谎话,却也暂时可以麻痹我。于是我留下了我的手机。
我想要找到他。以前的我早已经教会了他使用方法。
我心怀侥幸地离开了,我在自以为是地想着,其实他是爱着我的,其实他是可以不去在意我的不会长大的。我明白,那些是自欺欺人。可是我还是会很想念他,我想找到他,可是现在的我没有了手机。我需要一个手机。我喜欢故弄玄虚,所以我遗留下了那些英文的字条。
然后我找到了又一个林缈。
这一次的养成游戏,我说过的,我有强烈的嫉妒,我想彻彻底底地毁坏她。我恨她,我恨身为同样穿越人的她,我恨她那恰当的年纪,我恨她的那张脸,我恨她的不可能会尴尬的恋人之间的触碰。
那个男人的离弃是我愤怒的催化剂,我恨得眼睛都红了。我用刀一寸一寸割开着她的脸的时候,我用刀片撕扯着她的皮肤的时候,我的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奇异的快感。我摸着那些温热的血液,我温柔地笑了,我的笑容灿烂得像是一朵烂漫的花。
我一丝一毫地摸着自己手上残留着的血液,我埋下头来舔了一口。
啊。是甜的呢。
我的愤怒啊,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原来破坏,才是我发泄的出口。
然后我找到了沈和,我们完成了一场协议,我来帮他得到白檀喜。可是我看着眼前的两个白檀喜,我被蓝眼睛的踹下了山崖,踹下去的那个瞬间,我抱着我的洋娃娃我是想放弃我的挣扎的。
我想放弃那些对于命运的挣扎。我想其实就这么死掉了也很好。可是我心中的对于那个电话号码的侥幸,让我活了下来。让我用轻功重新找到了沈和。让我用这个身体,继续坚强地活了下去——
然而我是知道的。那只是我勇气的缺失罢了。
我笑盈盈地跟蓝眼睛说:“你破坏了规矩哦。”
我抱着我的洋娃娃我看着白檀喜,我在嘲笑我们那不可违抗的命运,我说:“不过我很高兴哦。”
我从沈和的手里得到了白檀喜的手机,我拨打那个电话。一次一次地拨打,一次一次拨打,听到的都是那个冰冷的声音说: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不是关机。是完全地丢弃吧。
丢弃的不止是一个我,还有我侥幸着的希冀。心里留存侥幸的我,输得是一败涂地。然后我笑了,我是悲极生笑,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好,我笑眯眯地审视着我的过去。我的心里明白了。既然破坏是我发泄的出口。
那我就毁了他吧。
可是没有爱的我的现在。还是失败了。
我自然是知道回家方法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告诉我的,我也最先是用他的字条来故弄玄虚的,I got you。Help us之类。
写下“just let me die”的人没有死。他知道了回家的真相,他告诉过我说他还没有勇气去死。他在有模有样地做一个商人,可是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他那停滞的年龄,于是他又孤单又寂寞地想找到其他穿越人。
他大概也是找过白檀喜的,他有了很多钱,他想找到他的同类。他明明是自己在孤单在寂寞,却也非得说让我们相依为命。
我想相依为命。可是过长的生命耗尽了我对生命的依赖感。
十二年是一个轮回。每一个十二年,便会有一个新的我出现,同样时间的我。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这里。那哪里才是终结呢?回家的那一天才是终结。怎么回家呢。
杀掉这个世界里,所有认识过我的人。割断和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以来时候的穿着,回到穿越来的那个地点,做同样的事,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个我。白檀喜说过,也只能够是平行世界了。每一个平行世界有微妙的时间差,那到底是多遥远的平行世界才能够误差十二年。
我想不通。
杀掉所有认识我的人,我不是做不出来。只是杀掉一个路人,却有更多的人去记得我了,我不停地杀杀杀却也只是扩大了我的知名范围。那些是无谓的。我嗜血,可是我不是以此为刺激的变态。
蓝眼睛的白檀喜说过,这个世界的我时间在静止,那我本来的世界也静止着。那么,到底源头是哪一个时间点呢。
每一个我每一个白檀喜却也都很倒霉,一穿越来便遇到了这里的人,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的记忆里了,我们被拘束于此了,如果我们没有遇到过那些男人那些女人,我们便可以直接穿越回家了。
我并不是宿命论者。可是我很丧气。
我被困在这个世界耗尽了对于生命的热情。于是我走到了这里。我走到了日光普照的这里。我走到了让人神清气爽,离天空距离近得可以触摸的距离。
又是一阵强风,我给那个年轻男人打了电话——我杀掉了我爱的人,我拿回了我的手机。
我闻着阳光的味道,我笑盈盈地看着面无表情地林缈,将剑插入了我的心脏。这个时候的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到底是什么,让我也终究走到了这样的终点呢,我的脑子不好,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因为今天明媚的日光。或许是因为今天的云淡风轻。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我有一个舒缓的好心情。
我说:“我啊,全身,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