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远翻了翻白眼,勉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你还会演奏吗?”
这丫头太得寸进尺,叶文远迟疑了一下,她又扯扯他的衣角,满脸祈求,还挂着一泡泪水的眼睛紧紧地瞅着他,仿佛得不到肯定的答案,泪水就会迅速流下,以示抗议。
叶文远吸了口气,终是受不了这种摧残,用极恶劣的口吻道:“会演奏,行了吧?”
郝妙听到这话,展颜一笑,提起两天的心舒了,两秒后徐徐合上眼。
真好,可以休息。
叶文远再次摸摸她的额,温度似乎比刚才更高,肯定是被沷了一身水,连衣服都没换,所以发烧了。带着些许自责,他往身后看看,郭健行不在,大概回了房间。这种天气,还是得找医生来。
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大门便被人打开,王丽娜呼喝着一名女仆把几箱衣服搬进屋。天气不好,都快没衣服穿了,她利用下午的空档把积压了几天的脏衣服运送出去,然后再添置了一堆回来。走进客厅,她看到郝妙竟然大刺刺地躺在沙发上,不禁怒火中烧。
“喂!你好大胆,居然偷懒睡觉?”
郝妙只听到有人在耳边吵得要命,努力想睁开眼却没能成功。王丽娜被漠视,火气更盛,双手抓着她的手臂猛地信外一扯,娇小的身躯即时如皮球般掉到地毯上。
“你在干什么!”叶文远刚下楼,便撞正这幕。他大喝着冲过来,用力把王丽娜推开。看到郝妙拧紧了眉,心下一揪,回头朝王丽娜大吼:“如果她有事,你死定了!”
“什么嘛,她偷懒!”王丽娜心急地为自己辩护,却见他已不理会自己,只小心翼翼地把郝妙抱回沙发上,一股酸意从喉咙涌上来。“文远,我带一名佣人来,她工作麻利,还烧得手好菜,可以说是万能女仆。”
王丽娜挨近他,讨好似地冲他咧嘴一笑。叶文远厌恶地别过脸,指着门口冷声道:“带着你的行李和人,马上给我滚!”
“文远,你说什么?”王丽娜像是听到天方夜谈,完全不相信这话出自他口中。
“我说——滚!”叶文远以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命令。
“你怎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客人!”
“不请自来算什么客人?而且,你竟敢犯了我的大忌!”屡次欺负这个笨蛋,真以为他不说话就能为所欲为。
“佣人是你妈妈挑的,你如果不喜欢,可以跟你妈妈说去,干嘛要迁怒于我?”王丽娜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叶文远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允许这个蠢女人留下,如果不是她恶作剧,郝妙就不会生病!懒得解释太多,他快步走到门口,以实际行动,一手抢过女仆手里挽着的两个行李箱,拖到客厅门口外直接扔到台阶下。“别要我再重复,滚!”
“文远,你不能这样对我,我那么爱你!呜!我要告诉你妈妈,你欺负我!”王丽娜扑到他身上,边哭边叫。
叶文远一手甩开她,再剔剔衣袖:“别拿我妈妈来压我,你要知道,这辈子,我谁也不卖帐!”
“你太过分了!呜!”王丽娜何曾受过此等待遇,她跺跺脚,把迎上来的女佣推开,哭着冲进外面的雨里。女佣见状,扫了黑着脸的人一眼,也匆匆跟着离开。
叶文远甩上门,转身便看到站在楼梯口的郭健行。
“一怒为红颜了。”郭健行吹了个口哨,似笑非笑地调侃。
叶文远白了他一眼,几步回到沙发旁,一把抱起郝妙,上楼梯前对着郭健行说:“等会医生会来,你带他上我房间。还有,熬点粥。”
“啧啧,郝妹妹农奴翻身了。”
“闭嘴!”
郭健行摸摸鼻子,知道有人脸皮薄,也不再开玩笑。
叶文远抱到睡得昏昏沉沉的郝妙回到房间,把她放床上。刚才掉下地时不知道有没有摔伤,他翻看她的手脚,没发现瘀痕。摸摸她的T恤,不知是未干还是被汗湿透,反正粘粘乎乎的。他跑进衣帽间抽了件自己的衬衫,三两下便帮她换了。
病了也好,起码很乖。他摸着她发烫的脸,俯下身吻吻那片红唇。
“你迟早是我的!”似是发誓,也似是宣示主权。
不知不觉就被贴上了标签,而郝妙,却仍然懵然不知。
22
郝妙这一病简直是来势汹汹,短短一小时,便高烧至39度。
医生来过,建议要到医院打点滴。在国外长大的叶文远愣是不同意,医生先生只好给开了退烧药。
“郝妙,醒醒!”叶文远轻拍那火烫的脸颊,病得晕乎乎的郝妙却只稍稍掀了掀眼皮,又再继续沉睡。没办法,叶文远只好把退烧药磨碎,混在热开水里,再一点一点地灌进她的嘴里。
尤在梦中的郝妙忽地感到满口苦涩,惊吓之间呛了下,结果把药全数吐了出来。
送走医生回来的郭健行一踏进房间,便听到无穷无尽的咳嗽声,看着平时冷漠淡然的钢琴王子手忙脚乱地给人拍背,又帮擦嘴又弄被子上的水印,不禁有些许心凉。想你终于也有今日了呀。
“需要帮忙不?”
本就心高气傲,听到这带着明显笑意的询问,叶文远背部一僵,以不太自然的语调回答:“不用!”
“我把粥盛上来?”郭健行是真心想帮忙。
“她没醒。”刚才咳得那么厉害,她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半分。退烧药估计没多少下肚,叶文远开始有点担忧,或许该听医生的建议去挂水?
“拿湿毛巾帮她擦擦脸部,还有手脚,能出汗就好。”毕竟岁数比他大,郭健行经验也较丰富。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出去!”为免再有人指手划脚,叶文远下逐客令。
郭健行挑挑眉,视线在躺在床上的人与他之间玩味地扫视了几回,就是不走。叶文远索性到门口把房间门打开,态度非常明显。郭健行摸摸鼻子,知道自己不太受欢迎,于是退出房间。
终于恢复平静,叶文远轻吁了口气。自己此刻的模样,应该跟个奶爸无误,所以才会被嘲笑?今天对这笨蛋做出的任何行径,连他自己都觉诧异,或许他该好好思考,这背后代表了何意思。
大概是不舒服,生病中的人轻哼了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转身进浴室拧了湿毛巾出来,叶文远开始轻轻地擦拭她的脸部和手脚。一切办妥后,他抚着她的眉心,再附下身啄了啄她的唇。“我对你这么好,看你怎样报答我!”
直到深夜时分,郝妙的体温终于回落到三十八度。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室内一片昏黄,她的意识还没恢复,有个冰冷的物体随即送到嘴边。
“喝水!”
随着不太温柔的声音响起,她被扶了起身,一只大掌握着她的两腮,郝妙只好被动地张开嘴。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涸得如被火烧的喉咙,她贪婪而急促地吞咽,只当那是琼浆玉露。那人又粗声粗气地提醒:“别喝太急!”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因呛着而咳嗽起来。
“都叫别喝那么急!”
说话的声音虽然带着火气,可是拍她背部的手却异常温柔。
是谁?
“爸……”
这个称谓冲口而出,正在帮她顺气的人一顿,停在背上的手慢慢滑到她的腰际,蓦地一收紧。他把她的头转过来,狠狠掳住那片红唇。
好熟悉的感觉,一如生日宴那晚被那家伙强吻的情景。所以她在做梦,对吧?浑身发软的郝妙鸵鸟似地想。
贴在嘴上的物体含着她的唇反复吮吸,看她未反抗,便进一步挑开她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
好久,他终于够了,才肯放开她。喘着气的男声贴着她的耳边强硬地道:“你爸不可能这样亲你!”
郝妙这才晃晃悠悠的意识到,现在并非在梦中。
吃过药后她很快又跌入昏睡状态,这次多了好多梦景,有时看到自己浮在水里,有时又置身火海中,体温升了又跌,跌了又升。在这阴雨绵绵的夜里,她经历了几许灾难,到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天亮了吗?她朦朦胧胧看到厚重窗帘的缝隙间有一缕阳光钻了进来。天晴了,她笑了笑,心情顿时好了大半。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环境既熟悉,也陌生,她从未处于这个角度来观察房间。
怎会躺在他的床上?
郝妙闭着眼,努力地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她被王丽娜恶作剧淋了一身水,估计是没换衣服着凉了,做晚饭的时候她就觉得不舒服,还打破了一个碗。接着呢?她好像哭过,然后……他说原谅她!
郝妙脑内灵光一闪,猛地记起有过这么一回事。转过头,便看到枕在身边的他。
“喝!”她倒吸了口气,吓得屁滚尿流地想爬起身。可是身体才一动,有股熟悉的暖流从体内迅速涌出来。
哭!不会吧?她哀叫了声,只感到内裤已湿了大片,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小的一个动作惊醒了叶文远,昨晚本来守着她,可是到快天亮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下去,随便一躺便睡着。看到郝妙掩着脸,他误会她难受,连忙爬起身,手很自然地摸上她的额。比正常体温还要偏高,估计仍在低烧。他靠近她,迫切地问:“哪里不舒服?”
郝妙已经无暇细想他们怎会睡在同一张床上,此刻她只想他尽快消失,要不就她人间蒸发。“呜……我想回家。”
“你还没完全退烧。”他扒扒及肩的长发,下床找来探热针。手伸到她的脖下,就要褪她的衣服。
她连忙揪住他的手腕,惊吓着大叫:“干嘛?”
叶文远怒目一瞪:“探热!腋下!”
“不要!不要!”郝妙猛摇头,却因为动作过于猛烈,屁股下湿着那部分扩散得更快。
“别闹!要害羞也不是现在,昨晚都探了几百次。”叶文远不管三七二十一,压着她的手三两下就把探热针塞到她的腋下。
郝妙完全不敢动弹,心底又气又急,满腔的委屈无处发泄,眼角很快便积满了泪液,盈满后顺着两边脸颊掉落,无声无息。
叶文远顿时无名火起,他侍奉了她整晚,醒来便得到这样的对待。“昨晚你的衣服是我换的,为了降温,我还拿湿毛巾擦拭你的身体,你如果觉得自己吃亏了,就只管哭。哭吧!”
听到这,郝妙终是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她为何那么倒霉?发烧还赶上大姨妈!
又这样!又这样!听着她的抽泣声,叶文远只觉脑部快要爆炸。他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涨疼的额角,咬着牙尽量压下怒火:“你到底想怎样?”
“我……我想上厕所。”郝妙哭过后,找回点理智。
“那你快去!”
“你可不可以……先出去。”她好怕自己起身后,情况会惨不目睹。
“你上厕所我为何要出去?这是我的房间!”女人是否都这样蠢,和不可理喻?
郝妙被吼得一愣一愣,知道他的耐性已被磨光,只好慢慢地挪动僵直的身体起来。鞋呢?没了眼镜,她看什么都不清晰。脑内像注满浆糊,她完全没主意。
“我扶你进去?”
他把手递过来,郝妙抿抿唇,最终选择抓着他的臂站起。叶文远换了只手揽住她的腰,身体也随之转了方向,郝妙一个激灵,伸手盖住他的双眼,心急大叫:“不许看!”
“不许看什么?”叶文远拉开她的手,只见到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慌张的神色。“搞什么鬼?”
“没有!没有!”她一味的拉拔他的脸,愣是不想他看床上一眼。
叶文远只觉事态跷蹊,头往后一闪,避开她的手。目光扫向床铺,眼睛随即瞪大。只见浅黄色的床单上,开出了一朵红艳艳的大花。
“呜!”郝妙知道藏不住了,推开他跌跌撞撞冲进浴室,并迅速送上门。
叶文远这才回过神,原来她刚才的不安,是因为……
浴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她又在哭了。叶文远走过去,隔着门问:“你没事吧?”
已经羞愧至死的郝妙无力靠在门板上,语无伦次地回了他一句:“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叶文远抓紧拳头:“我不是说这个!”她还在发烧,而床上好大滩的血迹,这会不会让她更虚弱?“先别哭!”他大声喝止她,冷着脸再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呃?”郝妙吸吸鼻子,浑沌的脑袋里只想到一句话:“没有卫生巾。”
叶文远一拳无声地捶向门板,闭着眼沉默了一会,才无力地说:“你先洗个澡,我去帮你买。”
他说什么?他去帮她买卫生巾?郝妙以为自己听错,直到外面传来关门声,她才小心翼翼地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房间内很安静,他真的出去了?
郝妙几乎没时间考虑太多,也顾不上泛力的四肢,冲到衣帽间拖出干净的被单,把沾了血迹的床罩还有保洁垫一一卸下,再拿了条湿布把床垫擦完又擦。换上新的后,她抱着脏床单到房间外的洗衣房里泡浸好,已经头昏眼花。扶着墙身返回房内,要离开的念头就此打住。以她现在的状况,只怕还走不出这幢房子的大门就已经倒下。
身上粘粘糊糊的除了汗,还有血,她进浴室打开莲蓬头,把自己清理干净。洗好后她才惊觉,没裤子穿。嗷呜!天要亡她了!
拿了条毛巾把自己包住,她侧起耳朵,仔细留意外面,好像没动静,打开门,却发现浴室门口的地毯上有一袋东西。她拾起一看,里面有卫生巾,还有全新的内衣裤和睡衣。
她闪回浴室内,花了几分钟穿戴整齐,才闪闪缩缩地出来见人。
“过来吃粥!”高大的身影背着她站在床边,手拿着勺子,不断地搅拌床头柜上碗子里的粥。
郝妙踱步过去,无措地站在床尾。“我……”
他手往床上一指:“坐下!”
郝妙紧张地摸摸头发,很想跟他说自己要回家,但当他端着碗转身瞪着她时,听话地坐下。
“吃!凉了!”依然是不温柔的语气,动作又粗鲁,不过经历了刚才的尴尬事件,郝妙已经不敢造次。按过粥后,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一会医生还会来。”
“哦。”
“所以你不可以离开!”
断了她要回家的心,郝妙怯怯地道:“我……没事了。”
“你不是还在发烧?还有咳嗽!”让他念念不忘的,一颗心悬得老高的,还有脑海里那摊血迹。女生来月事,会这么恐怖?
“我……咳咳……”不说则已,一说她便掩着嘴,应景地发出一串咳嗽声。
叶文远把她手里的碗拿后,递来纸巾。郝妙好不容易止住发痒的喉咙别再作怪,抬起头眼前又是白花花的一片。她攀着他的手,张着嘴不断地喘气。
她的脸白得像鬼,根本就没有好转的迹象。“你还是躺回床上。”叶文远把她拖回去重新躺回枕头上,盖好被子。才要走开,一只小手又揪住他的衣角。
盖在眼帘上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勉强张开眼,朝他断断续续地说:“电话……手机……”
“这时候要手机干嘛?”
“打给……妈妈……还要……请假。”即使生病,郝妙没忘记自己整晚没回家,父母肯定会担心。
“你先睡,我帮你打。”一只大掌盖住她的眼睛,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靠得很近,为了安抚生病的她,另一只手还轻拍她的肩膀。
揪着他衣角的手慢慢松开,没一会她的呼吸趋向平缓。
折腾了这么久,叶文远也累极。他疲惫地坐在床边的地上,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她。
房门冷不防被用力推开,郭健行的声音飘进来:“医生来了。”
“嘘。”叶文远拧着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起身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