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能有勇气将蟒蛇剁成肉羹。
海澜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低头借着微弱的光亮采集草药,随口问道“刚刚那只箭是谁射得?很有准头,称得上神箭手。”
“是吴用。”蒙古汉子看向吴用的眼里带着佩服,漆黑中还能命中目标,而且没有伤到格格一丝,这对一向擅长骑射他们来说都不见得能做到,没想到在他们眼中一向文弱的汉人能有这么一手?
海澜直起腰一脸的惊奇,笑着说道“原来你还藏了一招,在草原上你也没算白白浪费光阴,也总能学到点什么的。”
“草原粗犷豪迈,可我还是更想回到大明。”吴用改用只有海澜能听得懂得汉话,海澜将草药收好,路过吴用时,停顿了一会,同样用汉语道“大明的敌手不在草原,而在建州。”
翻身上马,海澜挥手道“回去,哥哥有救了。”吴用站在雨里,建州?努尔哈赤吗?他垂垂老矣,应该没有灭了大明的本事,难道是他的儿子?哈日珠拉,你是不是明白了什么?才会如此说?嗤笑低咛“一个无权无势的奴隶,就是返回大明也不见得一展所长。”重重叹了一口气,吴用骑马赶上。
大帐中的吴克善已经不是很清醒,乞颜氏眼中含泪细心照料着,吴名头上都是汗水,缓慢的施针,维持着吴克善的性命。
“这么还没回来?”寨桑急躁的走来走去,大祭司站在一旁诵读着经文,祈求长生天的眷顾。
“阿爸,哥哥那么疼爱姐姐,她定会找到草药。”布木布泰出声安慰,带着一丝关切的开口“姐姐一向身子娇弱,外面又下着大雨,许是有事耽搁了吧,若我也认识草药就好了。”
“哈日珠拉格格,定会及时赶回来。”大祭司睿智的眼神扫了一眼布木布泰,随即慢慢的合上,诵读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布木布泰微低着头,欲再次开口解释,帐帘挑开,海澜浑身是雨水的冲了进来,身体轻颤,脸更是白的似纸,喘气道“阿爸,老师,草药我找到了,哥哥定会平安。”
从怀中掏出草药,吴名上前接过,“对,就是这味草药,世子有救了。”海澜微笑同吴克善目光相对,轻声道“哥哥,我就说你不会有事,我怎么会让你出事……”
“格格。”“哈日珠拉。”乌玛和乞颜氏抢步上前,扶住晕迷过去的海澜,乞颜氏抚着她火烫的额头,唤道“哈日珠拉,你这是怎么了?”
寨桑同样紧张的上前,“还不快扶她回去换下湿透的衣服?哈日珠拉应该是着凉了。”
吴名让丫头下去煎药,又仔细的看看海澜的状况,“格格急火攻心,又淋了雨,才会晕倒,休息几日就好,只是……格格怎么仿佛受过惊吓?脉象不稳?”
寨桑闻到海澜的身上有一丝血腥之气,衣角处也有血迹,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随从将事情讲了一遍,寨桑听后,叹气道“除了哈日珠拉,还真没任何女儿能做到这般。”目光落在吴名身上转了一圈,他是有本事的人,不能再轻贱对待。
第二十六章 后续之事
吴克善虽然中毒许久,但却恢复的很快,一晚汤药灌下去,他脑子清醒很多,身上的红疹红疙瘩慢慢的消退,动动身子,吴克善开口道“阿妈,你给我解开绳子吧,我不再痛痒难受。”
乞颜氏心疼捆绑的儿子,却担忧会坏事,能帮她拿主意的女儿又晕了过去,很是踌躇的说道“这……你再忍一忍。”
“阿妈,我看可以给哥哥解开,省得受罪。”布木布泰在一旁插嘴,上前去解绳扣,吴名眸光一闪,平缓的说道“格格,千万不可,世子如今是关键时刻,不得大意,还是再看看的好。”
“对,对,不能大意。”乞颜氏将布木布泰拉过来,略带责备的说道“这是你姐姐吩咐的,你又不懂得这些,莫要妄动的好。”
“可是哥哥……”布木布泰低垂着眉宇敛去眼里那抹不自在,随后心疼无能为力的目光落在吴克善身上,吴克善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语气里透着担忧的问道“阿妈,妹妹如何?还病着呢?”
“哈日珠拉在发热,她的身子本来就弱,又是遇见毒蛇受了惊吓,正昏迷着。”乞颜氏很是忧心,将汤碗放在一旁,坐在吴克善身边轻拭着自己儿子额头的汗珠,“哈日珠拉说过,入口的吃食要谨慎,以后你可万不能再大意,这次要不是你妹妹亲自去寻药,兴许阿妈就失去你这个儿子了,你让阿妈靠哪个?”
“阿妈,儿子知道。”吴克善轻言安慰,寨桑虽然还有子嗣,他却是乞颜氏唯一的儿子,对吴名说道“我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去哈日珠拉那,你仔细看着,我妹妹不能有事。”
“世子,你先歇着,我去瞧瞧格格。”吴名应了一声,其实若不是因为海澜,他也根本就没打算在这呆着,也不会尽全力救治吴克善。
“我也很担忧姐姐,同你一起去瞧她吧。”布木布泰随着吴名向外走去,吴克善眼里闪过一抹沉思,勾起唇角,轻舒一口气,“妹妹的情意,我记得,我会更疼爱哈日珠拉,不会让她受一分的委屈,谁都不得再算计她。”
“这就好,这就好。”乞颜氏拍拍吴克善的胳膊,欣慰的说道“我也没什么求的,就想让你们兄妹平安和睦,哈日珠拉懂事孝顺,是阿妈最心疼的女儿,只盼望着她能嫁个好的,我瞧着硕塞王子太过凶悍,怕她吃亏。”
吴克善眉骨一跳,吃亏?哈日珠拉何时吃过亏?“她也就在您面前一副乖巧柔弱的小女儿模样,在旁处就连儿子训练的铁骑都对妹妹赞叹不已,她的那些训练法子,能让将人发狂。”
“胡说,哪有你这么说你妹妹的?再让我听见必不饶你。”乞颜氏锤了吴克善的胸膛,一脸的不相信,在她眼中海澜就是娇美的小姑娘,吴克善嘴角抽搐,张张嘴,最终重重的叹气道“是,妹妹就是娇弱的格格,阿妈说得对,她娇弱到儿子都……”
“都怎么样?”乞颜氏感兴趣的问道,吴克善撇撇嘴“儿子都舍不得欺负,也没本事欺负,阿妈,哈日珠拉不欺负儿子就好了。”
“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妹。”乞颜氏捂嘴轻笑着,片刻之后感叹道“也不晓得你妹妹好些没?她将来到究竟会嫁给谁?最近可是有不少人都向我探听消息。”
“阿妈,妹妹将来必会嫁给公认的英雄,其他人配不上科尔沁的明珠哈日珠拉,儿子会将那些心思诡异,痴心妄想的人打跑。”吴克善眼里一抹坚决,攥紧拳头,冷哼道“科尔沁今非昔比,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娶到妹妹的,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布木布泰一路上不无担忧的问起海澜的病情,吴名退后一步让她走在前面,沉声应对着“您不用过多担忧,哈日珠拉格格休息几日就会痊愈。”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怕姐姐出事。”布木布泰眼里闪动着欣喜,吴名翘起嘴角,眼中嘲讽一闪而过,也不由得有些心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还真只有哈日珠拉能应对,若是换一个人,兴许就被她给哄骗了去,科尔沁双珠还真是不得小看。
随后布木布泰又旁敲侧击的打探起海澜日常的汉学,吴名老道的应对过去,看似说了许多,其实一句实话皆无。
“格格,到了。”吴名加快了脚步,率先走进蒙古包。布木布泰此时才露出一丝不甘心,吴名的学识如此出色,为何偏偏只教导自己的姐姐?难道自己太过笨拙?
“格格,您莫要往心中去,总会有机会的。”苏沫儿在旁安慰自己的主子,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听说贝勒爷要抬举吴名,您不妨去求贝勒爷,料吴名也不敢拒绝,若是吴名得了贝勒爷看重,那对您可是大有益处。”
“即使能成,也及不上姐姐。”布木布泰敛住身上的不甘,脸上重现焦急关切的神情,挑开帐帘,疾步走了进去,“姐姐,姐姐,你怎么样?”
海澜虽然身体瘦弱一些,但她长期锻炼,体质并不差,淋雨喝点姜汤也就好上不少,她会昏迷,其实大部分也不是由于毒蛇的惊吓,而是想到了现代的亲人,只有沉睡才能再见他们,小部分的心思就是只有晕过去,才能加重自己在寨桑等人心中的地位,她从来都不是不求名的人,既然千辛万苦的寻得草药,就要让旁人知晓。
她把吴克善当成哥哥,若不然一向不愿受苦的她也不会冒着大雨搜寻草药,更不会同那条蟒蛇对峙许久,现在想来,海澜都有几分后怕,亲人之间是需要真挚的感情,但也要表现出来才会让亲人明白。
、奇、“妹妹,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海澜见到紧张的布木布泰,虚弱的开口,挣扎着起身,乌玛扶起海澜,又将长毛毡子披在她的身上,才安心的点头“格格,您刚好一些,不得再着凉。”
、书、布木布泰眼中水光流过,想要从乌玛手中接过汤碗,乌玛后退一步,恭敬的说道“格格已经用过汤药,您是尊贵的布木布泰格格,侍奉汤药这小事,是奴婢的本分。”
、网、海澜舔舔发干的嘴唇,见布木布泰尴尬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乌玛你还真是有心思,这话说得不错。
“姐姐,喝水吗?”布木布泰极快的恢复常态,贴心的问道,海澜浅笑的摇头,抱怨的看了吴名一眼,“灌了一肚子汤汤水水,一点都不觉得口渴,妹妹你有心了。”
布木布泰陪着海澜说了许久的话,仔细的叮嘱海澜要好好休息,她会照料好吴克善等等,才告辞离开。
“格格,你的这个妹妹并不简单,就这份稳当算计,一般人及不上。”吴名看着布木布泰的背影,眼里闪过一分佩服,有两个这么出色的格格,科尔沁兴许会大兴。
“当然,她是布木布泰,我从来就没有小看过她。”海澜唇边露出笑容,她可是清史留名的孝庄文皇后,能同她暗自较量争夺父母宠爱,也是趣事,看看到底聪慧的孝庄厉害,还是穿越女的自己有手段,机会难得。
第二十七章 临别之前
秋高气爽,正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候。海澜的病好得很快,但乞颜氏不放心,硬是让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海澜实在忍受不了整日的补药炖品,可怜兮兮的求吴名替自己说明,她已经完全好了,乞颜氏才作罢。
期间没良心的吴克善,准备好好的看她为难的样子,认为终于有能止住海澜的人了,却没想到被海澜装委屈弄得惨兮兮,乞颜氏反倒责怪他不懂疼妹妹,让吴克善打心眼里明白,自己这个妹妹是得罪不起的。
尤其是海澜能病好之后,各种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让吴克善很是头疼,直到对天盟誓,再也不敢乱吃东西,海澜才一脸勉强的放过他,遗憾的轻言“真是可惜,还有好多法子没用上呢,哥哥认错也太快了?你真的知晓错误?会不会教训不够深刻?用不用妹妹再让你记得明白一点?”
吴克善连连摇头,心有余悸的说道“好妹妹,哥哥真的知道错了,不会再犯,一定不会。”随即又送海澜好多珍藏的大明陶瓷,丝绸等等,才让海澜满意的离开。吴克善擦擦头上的汗水,眼里闪过庆幸,低声道“哈日珠拉,我怎么会不疼你?不过,你将来的丈夫……还真得能降服住你的才成。”
漫步在蔓草之间,海澜葱白的手划过及膝的蔓草,目光落在远处将要落山的火红的太阳,在天边有着很美丽的火烧云,一片一片,给淡蓝色的天际增添了几许瑰丽,身处广阔无垠的草原,微风吹起着发黄的蔓草,荡起层层的波澜,轻抚过海澜额前的留海。
海澜停住脚步,慢慢的合上眼,张开双臂感受着那分宁静和空旷,人在病重总是容易想到往事,海澜眼角滚落泪珠,她又想起现代的亲人,想起肖逸,原来从来不曾遗忘,只是记忆更深,缓缓仰头看着天空,我会活下去,会幸福,你们不用为我担心,肖逸,若有来生,我还会……
草丛深处传来吹树叶的声音,海澜手指擦拭眼角,身体轻颤,不由自主的拨开才蔓草,向发出曲调的地方走去。走近才发觉在一处平缓之处,吴用穿着藏青色蒙袍,头上梳着蒙古发辫,坐在那吹奏着树叶,他除了身型略显单薄意外,同旁的蒙古青年无异,仿佛刀削斧刻的英俊面容,在夕阳的映衬下,使得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光。
那时断时续思乡的曲调,让他多了一分伤感,眼底多了几许忧郁的神情。吴名自从医治好吴克善,就很得寨桑看重,不仅搬到了条件较好的蒙古包居住,身边有奴隶服侍伺候,甚至被寨桑任命为参赞,有大事小情,寨桑也会询问他的意见。
海澜其实还是觉得吴用束明朝的发髻顺眼,靠近他身边,将绢帕放在草上,席地而坐,双手抱膝静静的听着吴用的吹奏,眼里流露出怀念迷茫,在郊游之时,身边吹奏之人是肖逸,当初的甜蜜涌上心间,抽动小鼻子,轻声哼着东风破的曲调,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只要她一生气,肖逸就总是吹这个哄她开心。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吴用轻声唤道,此时的海澜眼里含泪,再也不见以往的骄傲自在,仿佛一个迷路的小姑娘,脆弱迷茫的让人心疼,听着带着哭音的曲调,吴用叹气,仔细识别半晌,生疏的吹起东风破。
这个时代的宫商角徵羽同现代的五线谱不同,因此有些走音,但海澜却仿佛毫无知觉,痴痴的望着吴用,时空交错,仿佛她还在身穿军服的肖逸怀中,听着他那动人的情话,谁说有老虎之称的大队长肖逸无情?
“肖逸,肖逸……”海澜伸手碰触吴用的脸颊,吴用楞住了,东风破停了下来,海澜眼前的情景慢慢的化为无形,睁大杏眼,这是草原哪会有肖逸。
“你为何不多吹一会?为何?”海澜低泣,吴用手足无措,慌忙道“哈日珠拉,你莫哭,我再给你吹奏,你……”
“不用了,回不去,就是回不去。”海澜将脸埋入膝盖中,闷声说道,“吴用,叫我……叫我海澜……可好?”
“海兰珠?”吴用重复道,海澜嗤笑出声,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自己只是海澜,并不是皇太极的宠妃海兰珠。
“这是你的汉名?很好听,寓意深远。”
“是吗?你可知道,海兰珠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海澜猛然抬头,红红的眼眸中含着仿若流动的溪流,盯着吴用半晌,勾起嘴角“她哪怕占尽宠爱,也是个不幸福的人。”
“我虽不明白你说的话,但我却知道你会平顺安泰一生,没有人舍得让你落泪,海兰珠,这个名字会因你而名扬天下。”
海澜朱唇边笑意更浓,深吸一口气,哀怨忧愁尽去,眼眸中仿佛星辰坠落,轻声道“没错,我哪怕是海兰珠也会让自己活的开心,不会让他们担忧,我是他们最骄傲的女儿。”
吴用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海澜,生怕自己会陷进她的眼中,忘记自己回大明的心愿,蒙古再好,终究不是他的故乡。
“老师,他其实不用为难的,远交近攻,合纵之策我想先生应该会懂。”海澜目光向南,问道“大明,究竟是什么样子?吴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实在做不了什么,大明兴许不是毁在……而是毁在自己人手中。”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吴用突然涌起这种念头,抓住海澜的胳膊,海澜歪头浅笑道“我能知道什么?你堂堂男儿之躯都看不透的事情,我又何本事能看透眼前的一切?大元不就是以擅长游牧的蒙古统治中原的汉人吗?其实满蒙汉,都是一般的人。”
“不可能,努尔哈赤是入不了山海关的。”吴用频频摇头,海澜叹气道“是,他是入不了宁远城,因为有袁承焕,可大明就有一个袁承焕,将来却有许多有趣的皇帝,吴用,若是江山稳固,还得有明君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