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一点反应也没有,手也有些发凉,那缕凉意渗入皇太极心中,让他更是紧张,仿佛要失去他最重要的人一样,“我答应过你的事还没做到,你醒过来,我会带你去看大明山色的,海兰珠,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布木布泰扶着哲哲,眼眶红红的看着在海兰珠床前低声倾诉的皇太极,同往日的权威赫赫大金汗王一点都不一样,就如同平常的男人痛失所爱一样,身上透出来的哀伤让任何女人都能感动心疼。
皇太极的狠辣哲哲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杀人,谈笑间将伺候自己的女人送给属下,但是却从来没有见他这样难过,仿佛只有海兰珠醒过来,他可以将整个天下都送到她的面前。
原来他对海兰珠用情如此之深?哲哲缓缓的垂下眼帘,靠着布木布泰,苦涩的低言:“我一直以为——大汗在宠着疼着海兰珠,没料到他根本无法——无法承受失去海兰珠——”
布木布泰狠捏了哲哲一下,就见皇太极猛然转身怒目而视,身上透着仿佛野兽一般凛冽的气势,哲哲压力剧增,停住了口,皇太极扫了一眼在旁边书岸上的宝刀,上前几步拿过宝刀,刀刃出鞘一回身时,哲哲就见刀尖离得她的咽喉只有一寸距离。
“大汗,大汗,那是姑姑。”布木布泰惊呼,皇太极拧紧眉头,狞笑道:“布木布泰,哲哲是你的姑姑,她从来就不曾当海兰珠是侄女。”
“大汗,我没有,没有,是海兰珠她——”哲哲含泪申诉,皇太极的刀尖在向前一寸,已经贴上了哲哲的咽喉,锋利的刀刃,刺破了她的肌肤,丝丝的鲜血渗出来,哲哲脸色煞白,不敢再言语,在生命的威胁下,她还是缺乏胆量的。
“哲哲,海兰珠虽然任性,在你们眼里她霸道,不让你们伺候我,可是你也晓得,她从来不曾亏待过你们,也不会暗自下绊子。尤其是你,哲哲,念着你是她的姑姑,海兰珠更是对你诸多忍让,你那些小手段花招,你以为她能毫无察觉?”
哲哲睁大眼睛,她心中明白,若是海兰珠有个万一,皇太极真的会杀了她,不,应该说杀了所有同这件事有关的人。
“若不是海兰珠出事,我不会想明白心底的那分触动是什么?”皇太极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告诉所有人,我喜欢海兰珠,这辈子我绝不能失去她。”
“大汗,汤药煎好了。”芸娜端着汤碗进来,见到这副情形愣在当场,若不是训练有素,汤碗一定会落地的。
“大汗,还是先喂姐姐吃药的好。”布木布泰潺潺微微的说道,想要去接过汤碗,皇太极冰冷的说道:“站住,你给本汗站住。”
失去布木布泰支撑的哲哲,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迷茫不知所措充斥着哲哲的心间,这件事情千万不能暴漏出来,越过皇太极,望着床榻上海兰珠,你为何要独霸皇太极的心?一点位置都不给旁人留?
“哐啷啷——”皇太极手中的宝刀掉落在地上,率先接过汤碗,背对着布木布泰,沙哑的说道:“本汗给多尔衮面子,你去照料小玉儿,这没你的事。”
布木布泰不舍的瞄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哲哲,迈开脚步离去,皇太极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要凝结住她整个人,“本汗警告你,这次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同你无关最后,否则——还有你哲哲,任何人胆敢伤害海兰珠的人,本汗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哲哲和布木布泰身子同时一颤,皇太极再次来到海兰珠身边,刚刚凛冽彻骨的寒意一下子消失无形,一手端着汤碗,一手小心翼翼的扶起海兰珠,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温柔含情的说道:“海兰珠,喝了药,你就会醒过来。”
皇太极半晌也喂不进去一滴汤药,眼底黯淡无光,虽然他拥着海兰珠,却觉得仿佛她的气息在减弱,随时都可能离开他,扣紧海兰珠的腰肢,头埋进她的肩胛处,“不许离开,海兰珠,你不许离开。“
布木布泰搀扶起哲哲,二人相扶走到门口处时,听见皇太极略带呜咽的声音,同时停住脚步,对视一眼,她们可曾见过如此脆弱恐惧的皇太极?往日他都是权柄在手,一切尽在掌握的。
回头望去,就见到床上相依的二人,健硕的中年男子无限眷恋祈求着怀中貌美娇弱的女子,他们仿佛寻常的男女一般,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任何人也休想让他们分开。
哲哲拉走愣神的布木布泰,压低声音道:“你到底安排好了没有?若是出了差错,大汗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情之所钟
“姑姑,我怕——”布木布泰毕竟年轻,刚刚面对皇太极锋利的刀刃,她真的害怕,紧紧的抓着哲哲手臂,压低声音,“万一呢?姑姑,我害怕。”
哲哲脖颈上也涌出一丝的凉意,温暖的屋子里都驱散不了她心中的寒意恐惧,直接面对刀锋的哲哲,感触更深上一些,狠狠的捏了一下布木布泰,悄无声息的四下望了一眼,拽着她的袖子道:“只要你按我的说得做,就不会有事,你到底将香料——是不是我给你的那些?”
布木布泰点头,联想到今日的事,吃惊的问道:“姑姑,难道您一早就晓得姐姐有身子了?”
“住嘴,一会回去再说,先去看看小玉儿。”
哲哲厉色的看了布木布泰一眼,她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会知晓海兰珠有身孕?只是添加的那种香料旁人闻起来无妨,可是喜欢花香的海兰珠效果就不一样了,哲哲眯着眼眸看了一眼摆放在屋子里的翠玉盆景,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真是可惜,若不是海兰珠怀孕,再多闻一刻,神仙也救不了她。
“布木布泰,你要记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李氏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十四阿哥多尔衮唯一的血脉,至于李氏,那就是大汗泄愤之人。”
哲哲拿出手帕擦了一下布木布泰的眼睛,柔声道:“姑姑不会害你的。”布木布泰心中发寒,不敢再同哲哲对视,可是被她用娟帕擦过的眼睛,泪水止都止不住,哲哲见布木布泰眼圈更红,满意的点头,“这样就很好,去看小玉儿吧。”
“是,姑姑。”布木布泰神情十分的恭敬,原来手段最高深莫测的是哲哲,布木布泰心一慌,想到以前在哲哲面前用的小花招,羞愧不已。
“小玉儿,这可怜的孩子,只是在大妃这坐一会,怎么就——呜呜——”哲哲呜咽着快步走了进去,小玉儿安静的躺在榻上,周围的婢女并不多,只有零星两个看护着小玉儿,毕竟海兰珠才是重中之重。
“哲哲福晋安,布木布泰福晋安。”婢女屈膝,哲哲几步来到近前,满怀担忧的看着尚未清醒的小玉儿,低泣问道:“她怎么样?用过药了?”
“哲哲福晋,刚刚奴婢伺候大福晋用了汤药,大夫说一时半刻的醒不过来。”
哲哲擦擦眼角,坐在小玉儿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叹:“小玉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千盼万盼好不容易有了十四爷的血脉,还偏偏赶上这事,十四爷成婚多年没有子嗣,若是晓得这个消息,得多伤心呀,哎,怎么偏偏被她赶上呢?”
布木布泰安静的站在一旁,端茶送药,暗自琢磨有没有什么漏洞,该处理的是不是处理妥当了,这一切确实疏忽不得。
而此时的皇太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小半碗的汤药喂进海兰珠的口中,用手堵住她的嘴唇,低声恳求道:“咽下去,海兰珠,听话,咽下去好不好?”
尚在昏迷的海兰珠此时对外面的一切都毫无反应,在她眼前漆黑一片,看不见前方有光亮,孤单疲惫的走着,那种死一般的寂寞,让她几乎想要停下脚步,每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总是能听见前面隐隐约约的有人在召唤:“海兰珠”——“海澜”。
海兰珠微蹙这眉头,是谁在说话,自己是叫海兰珠?还是海澜?为何好像都是她又都不是她,迷茫困惑使得她倔强劲儿上来,非要一探究竟不可,海兰珠快步向前走,最终在这条黑暗的通道里跑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她筋疲力尽之时,脚下一空,海兰珠仿佛从高空急速的坠落,难道掉到地狱里了?海兰珠闭上眼睛,暗自想着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坏事,应该不会太惨。
眼前隐隐有些光亮,海兰珠缓缓地睁开眼睛,四下望去,不由得向后一跳,入目的满是墓碑,远处种植着松树,四周十分的肃静,这应该是一座陵园,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海兰珠忍不住凑上前去,当她看见身穿军装手捧百合的中年军人有些沧桑的容貌时,热泪盈眶,“肖逸,肖逸。”
肖逸慢慢地将百合放在墓碑之前,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比划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海澜,你最烦烟味,却偏偏爱看我吸烟的姿势。”蹲身在墓碑前,手指滑过飞扬含着骄傲笑容的遗照,苦涩的笑道:“当初为了娶到你,我把烟戒了,专门给你看姿势,可你离开后,我又捡起来了,你知道一定会生气吧。”
海兰珠捂着嘴唇,含泪摇头,肖逸,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戒烟,我难道不知道开作战会议,你是必吸烟的吗?哪怕你洗上十遍的澡我也能闻到,我只是不说而已。
“海澜,爸妈一切都好,两个舅哥也很好,二哥在你去了一年之后添了一个女儿,都说同你很像,那丫头如今得宠得不得了,你若是在是话,一定会吃醋的,我也很疼她,可是最惦记的还是我的海澜。”
“爸妈又催了好几次,让我找个伴,硬逼着我去约会,哪见过这样的岳父岳母?”肖逸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随即慢慢的转为严肃,“我说过的,肖逸今生就爱你一个,所以哪怕你离开我十年我也不会再娶,若是有来生的话,海澜,我还会娶你的。”
肖逸轻吻了一下相片,站起身来,回头望向远处等着他的勤务兵,低声道:“我要执行任务去了,完成再来看你,海澜,我知道你喜欢郁金香,可是我始终认为天香百合最衬我的海澜。”
“肖逸,肖逸。”海兰珠扑向他,可是身体却穿身而过,肖逸仿佛有所感应,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军人是不信轮回转世的,可刚刚我仿佛看见了你,海澜,你应该在的吧,不要忘了我,等着我,来世我必会去找你,还娶你,宠你一生。”
肖逸转身离去,海兰珠趴在地上哭泣着,她对不起肖逸,嫁给了皇太极,甚至对他动心动情,可是肖逸——海兰珠哭得更伤心了,她宁愿让肖逸爱上别人,只要他好好的生活,有儿有女相伴,她真的不介意的,突然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一股力量硬是将她拉入黑暗之中。
“海兰珠,你不能离开,我皇太极向天明誓,折寿十年换你平安。”
第二百四十四章 荒唐命令
随着皇太极这誓言落地,屋子外面竟然响起了咕隆隆的雷声,皇太极怔了一瞬,并不觉得后悔,反倒有些欣喜,在海兰珠的耳边低咛,“快醒过来,老天在上面看着咱们呢,我已经明誓,若是你不醒,难道让我再发一个誓言?海兰珠,我本来就比你年长,我并不是舍不得再折寿,而是担忧你独自一人留在尘世,没有人会像我这般疼你。”
低沉的声音深深的印在海兰珠的心里,肖逸,皇太极,仿佛是两股相反的力量不停的撕扯着海兰珠,她很痛苦,难以抉择,孤独的抱膝坐在黑暗中,将头埋入膝头,不想听,不想看,甚至她多想喝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只是海澜,或者只是海兰珠。
“海兰珠,一会布布和阿尔萨醒过来,见到你还在睡,他们两个会笑话你的。”
海兰珠突然抬起头,在那个时空有自己两个儿子,肖逸,对不起,对不起,海兰珠的眼角泪珠滚落,皇太极面露惊喜,“海兰珠,醒过来,醒过来。”
海兰珠缓缓的眨动着迷蒙的眼眸,皇太极的面容就在眼前,嘴唇微动,声音沙哑,“你好笨——为何要发折寿誓言?你不是要宠我一生的吗?好笨的男人。”
皇太极用手指不停的擦着海兰珠流出的眼泪,洒然的低笑道,“若没有这句誓言,长生天怎么会让他最疼爱的女儿回来?”
“皇太极,我好难过,我们的孩子没了,由于我的疏忽,他没了,被老天收回去了。”
海兰珠只要一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眼泪仿佛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将脸埋入皇太极的胸膛,自责,难过,其中还夹杂着对小玉儿的一丝迁怒,若不是她进宫,又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皇太极抱紧海兰珠,安抚般轻拍她的后背,他又怎么会不心疼?一直想要一个长得像海兰珠的女儿,仿佛是心有所感,皇太极就是能确信,失去的这个孩子恐怕是他一直都想要的女儿。
“海兰珠,不哭,不哭,长生天只是将咱们的孩子暂时领回去,将来还会送回来的,调养好身体,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保证。”
“呜呜,呜呜。”海兰珠不停的哭泣着,发泄着心中的痛苦,哪怕那个孩子尚未成型,可正是由于她的疏忽才失去了,是海兰珠心中永远的痛,想忘也忘不掉。
乌玛眼睛红肿得仿佛红杏,听见屋里的动静,直接跪地感谢长生天让海兰珠清醒过来,然后才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刚刚大夫说海兰珠醒不过来时,她觉得天塌地陷一般,看见自己的主子醒过来,乌玛才安心。
“格格,您先用药吧。”
“布布和小猴子如何?”海兰珠抢先问道,自己的猴子不能再出差错了,皇太极安抚道,“他们很好,我不会让他们出事,你先喝药。”
皇太极亲自喂海兰珠吃药,海兰珠口中发苦,蹙着眉头,不能再让各府的大福晋福晋肆无忌惮的进宫闲话家常了,应该立下规矩来,若是她们再弄出点什么来,海兰珠知道自己一定承受不住的。
“皇太极,你听我说。”海兰珠推开汤碗,抓住他的胳膊,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过两日会下命令,这些大福晋没有要事或者没有我的宣召不许进汗宫,再有就是——”
海兰珠咬着泛白的嘴唇,艰难的说道,“不是我任性,我是真的怕了香料,以后凡是面见我的人都不许带含有香料的荷包。”
见皇太极半晌没有反应,海兰珠轻声恳求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让你为难,可我——只要闻到香料味儿就会想起——”
皇太极凝视她半晌,猛然将海兰珠按在胸前,低声说道,“海兰珠,这个命令本汗来下。”
此时的皇太极虽然是大汗,代善等人的实力逐渐削弱,可他们还很有影响力,这道在旁人眼中近乎于荒唐的命令,对皇太极还是有些影响的,海兰珠低声说道,“我——还是我——”
“不,海兰珠,这道命令只有我下才能让旁人明白,你是动不得的。”皇太极掷地有声,海兰珠疲倦的阖上眼睛,药劲儿上来,脑袋沉沉的,喃喃自语,“真的是殃及池鱼吗?小玉儿,她怎么样了?”
“她的事自然有多尔衮操心,你先睡一会,这事我一定弄明白不可。”皇太极扶着海兰珠躺下,将被子盖好,轻抚她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没有生气一样的垂着,仅仅是一日之间,海兰珠下马都有些尖,让皇太极很是心疼。
记起大夫刚刚所言,哪怕海兰珠清醒过来,由于小产的缘由也得调养许久,若是调养不好,将来兴许会如同小玉儿一般,不会再有孩子,皇太极嘴唇抿成一道线,在海兰珠调养的日子,他不能按原先的打算奇袭北京城,若是此时出征,他根本就不放心,仗也打不好,可他已经定下的方案八旗诸部都依然知晓,若是由细作传入袁崇焕的耳中,那他一战而天下惊的计划恐怕会功亏一篑。
到底该怎么办?皇太极有几分犹豫,放在海兰珠脸颊处的指尖一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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