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看法!按学号顺序来吧, 一号温小江……”
“团支书,这是干吗呀?我们为啥非要学这种‘高深’的东西?我还真看不懂啦!我提议,我们学学吴东发表在晨报副刊上的轻松小品文……吴东这厮也忒幽默……”
矮胖男生温小江毫无掩饰自己的抵触心理,只坐在原位,久久不见走上台的动静。他的反应让郑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郑清竟然一下子把眼光落在坐在教室后门边的外班白衣女生身上。那白衣女生对他们的起哄有点不屑的样子。
“哼,看不懂?拿这个理由来说话,你们真的就不感到脸红吗?”郑清似乎要发威了。“不错,我承认,一个人能够大方承认自己无知,这是谦虚的态度,算是‘美德’……但是让我不可理解的是,你们一个个好像都不以无知为耻,反倒以无知为荣……你们也别怪我把话说得很重!我想,当有一天,你们也被真正‘启蒙’的时候,你们就能够稍微理解一下我,此刻我为你们痛心的那种感受了……”
“团支书,你先让余乔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叫‘解释学’嘛,或者你给我们解释一下也行……”短发壮女生提议。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八章 解构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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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什么叫‘解释学’,我还专门在网上搜过,还是觉得有点没看懂……但这不会对理解他的文章造成什么障碍……”郑清红着脸说,却并没有使情绪亢奋的众人信服,只引得遍地的嘘声。郑清忍不住望了余乔一眼,似乎想让他站起来解释什么叫“解释学”。只是在他开口以先,教室后门边的那白衣女生却自己站起来,对他们班的人说话了。
“我觉得你们团支书说得很对,一个作者在一篇文章里用到‘解释学’这个词也许要厚积才能薄发,可是我们作为读者,不一定要去完全理解它的准确含义。其实确切理解也不是不可能,我们只要联系上下文就可以了!”何宛亦大方地说。“就像我们学专业课,也不是一下子就需要理解每一个公式的原始推导过程……专业学得越精,才可能真正去透彻地分析每一个最简单的概念。开始学的时候,我们却不需要从细节上着手……”
“喂,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某女生有些不友好地针对何宛亦,她的问题似乎也是其他人想提出来的。
“哦,她是我朋友……”余乔突然站起来说。他还真担心班里人就此把她轰走,所以勇敢地站起来为她说话。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淡淡地回望了他一下。
“那这位外班同学,你能不能帮我们解释一下,什么叫‘解释学’?”壮女生也把目光集中到何宛亦身上。
“喂,人家都说了,不需要解释‘解释学’就可以理解文章观点了……”汪昭宇有些生气地站起来。“你自己做专业课课后题的时候,你只要知道怎么运用公式就行了,用不着知道公式是怎么推导来的……”
“有人懒得去探究公式是怎么推到来的,并不代表每一个人都不探究公式是怎么来的啊……”温小江开口声援壮女生。“再说,这比喻压根儿就没对!我们在运用公式之前,总得知道公式运用的条件吧?现在,我们探究什么是解释学,并不是在探究公式的推导过程,而是在探究公式的实际意义和运用条件……”
“如果你们真的很想现在就知道什么叫‘解释学’,那我也可以解释一下……”何宛亦从容地再次站起来。“‘解释学’这个词来自希腊的一个叫赫尔默斯的神,他是宙斯的信使,用词所对应的事物来告诉人们词的意义……在中世纪,解释学是诠释《圣经》的专门学科,后来有新教神学家施莱尔马赫提出了‘理解方法论’……”她简单地提到什么是“理解方法论”,还很有兴致地提到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的“解释学循环”,最后还提起伽达默尔的“效果历史”。
当她圆满地解释了什么是解释学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感到瞠目结舌。好多男生都发出“哇”的声声惊叹。
“呵,在这儿背诵现代西方哲学史呢……”吴东却不屑地丢下这一句。
何宛亦似乎也听到吴东的冷哼。她定定地盯着吴东,眼里有火,心里很不平静的样子。吴东却完全不搭理她的眼光,只顾着显出自己的那一副招牌浅笑。
班里很多男生都为何宛亦的表现在耳语,汪昭宇却激动地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余乔却有些兴奋地想:原来她也看现代西方哲学,她怎么又记得那么熟悉?
“这位同学说得太精彩了!”郑清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激动地说。“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班里的讨论活动……不过,我现在还是要强调一下,归根结底,‘解释学’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我们今天活动的主题……当然,我们今天活动的主题也不是单纯要学什么东西,尤其不可能单纯让大家学习余乔的文章……我主要是让大家有所发现,比如发现身为大学生的自己是否缺少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比如一种追求真理的激情,一种不愿堕落于物质世界,愿意坚守生命理想的可贵情怀……”
第十八章 解构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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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贵情怀?”这一声意味深长的反问又出自吴东。本来为何宛亦的表现感到兴奋不已的汪昭宇突然又脸色阴沉起来。
“吴东,你是有话要说吗?”郑清不满地问。
“是啊,我有话要说!”吴东似笑非笑地站起来。“既然团支书你让我说,我就趁此机会表达一下我对你们所谓的那些‘可贵情怀’的看法吧……我的话可能比较多,你给这个机会吗?”
“只要有话说,就可以畅所欲言!” 郑清说。“既然温小江不愿带一个开头,就请你带一个开头,发表一下你对余乔文章的读后感,也可以发散开去谈……”
“他的文章,我是早就‘拜读’过啦!你们也知道,我这人也喜欢读书看报,要比看书的数量,只怕班里人没人比得上我……”吴东有些闲散地说。“不过,我看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乐趣,不是用书来替自己装门面……”
“喂,鸟……喂,你到底想说什么?”汪昭宇不耐烦地打断他,吴东没看他一眼,只顾自己痛快地表达着:“我就是想说,有些人读书写作就是为了装点精神门面的……可能你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徐怀乐的书现在很畅销啊!我是早就发现,徐怀乐背后屁颠屁颠跟着一群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徐怀乐是谁啊?”先前带头鼓噪的粉刺男生大声问。“干嘛又扯到什么徐怀乐?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喂,你还不知道余乔和郑清都是他的粉丝啊?”吴东身边的平头男生回应他。“他们之所以推崇徐怀乐,就是因为他们认为他的文字有思想,又尖锐,又深刻……他们认为徐怀乐写书,出书,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高贵的事情,因为这是他通过‘言论表达’来伸张了社会正义,那是在履行‘社会责任感’……”
“呵,社会责任感?”吴东有点夸张地干笑一声,有点神色愤然的样子。
“你凭什么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儿?”汪昭宇一下子站起来,把矛头愤愤地完全指向了吴东:“你自己屁事儿都没做,跟我一样,就他妈大俗人一个,你凭什么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儿?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那些想履行社会责任,想追求精神生活的人?”
汪昭宇的反应让余乔紧张起来,他担心汪昭宇和吴东的争斗在这个场合升级,所以不由得拉他的衣服,要他冷静一点坐回来。
“真他妈幼稚!”吴东不屑地瞟了一眼汪昭宇,似笑非笑地丢出这句话。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各位可以各抒己见,但是请不要互相攻击……”班长站起来提醒众人。
“呵,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要接着抒发我对那些用‘精神追求’来装点门面的人的厌恶……”吴东的心情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搅扰。“现在我一看到那些推崇徐怀乐的人表现出来的天真样儿,那自以为心灵美的陶醉样儿,我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当然,团支书,现在我主要不是说你,你是才染病,还象一个正常人……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你还是及早回头吧,不要被那个徐怀乐,还有那些推崇他的蠢货给忽悠啦!”
“人家徐怀乐忽悠了谁?他又怎么忽悠了?吴东,请你不要单单下结论,最好拿出你的理由来……”郑清神色凝重地打断吴东,闷闷地说。 。 想看书来
第十八章 解构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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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要说理由,就是怕你们听不懂……”吴东似乎有些遗憾地叹气。“我就应团支书的要求,多费点儿唇舌吧……呵,那个徐怀乐抨击我们这年轻一代不关心社会公义,说我们没有勇气抨击社会罪恶,那是因为我们失丧了灵魂。徐怀乐的惯有手法也就是先把一群罪犯列出来,然后大声宣称,他站在了那些罪犯的对立面……我就纳闷啦,他怎么可以这么简单,这么轻松就向这个世界宣布,他找回了自己失丧的灵魂,而别人的灵魂还仍旧失丧着?难道就因为他发了站队宣言,而别人没有发?
“他的站队宣言还让他赚了不少钱,因为就是有很多小屁孩买他哗众取宠的账啊!这两年,徐怀乐的书一本接一本地出版,他在坐享物质利益的同时还要飘飘悠悠的处处表白:他要履行社会责任,他要通过自己的文字唤醒无数沉睡的心灵,找回很多失丧的灵魂……仅仅通过简单的文字表达,他就声称自己是一个站在社会罪恶对立面的‘义士’,而他的文字表达就是他的‘义行’……呵,不得不承认,文字表达的意义真的是巨大的——”
吴东一发不可收起来,但是整个教室的注意力真的都被他吸引了。
“要是没有尼采的文字,只怕到底会不会有一个阿道夫·希特勒都还是一个问题——要是没有徐怀乐的文字,现在我周围就不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喜欢做天真表演的蠢货……这些蠢货就是喜欢搜刮心灵痛苦跟心灵美的联系,还要发点儿什么‘因为爱所以痛’、‘因为痛所以骂’的感慨,去糊弄糊弄一些中学生,文学小青年……让我忧心的是,真的有越来越多的幼稚青年被他忽悠……”
与吴东同在最后一排的何宛亦早已满脸通红,她有些激动地捏起了拳头,恨恨地盯着吴东,似乎就要立刻站起来反驳他。
“我实在忍不住要‘呸’一下!”吴东愤愤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不要脸的疯子,他们的真实面目其实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大俗人,偏要打着为天下人的苦难而痛苦的幌子来标榜自己的‘超凡脱俗’……这一群人抨击社会罪恶,声称自己是社会毒素的死敌,实际上,这些人就是一群社会毒素里长出来的寄生虫……呵呵,这些自由派思想家啊,很喜欢抒发自己对整个人类,对社会人民最‘深沉’的爱……某些声称为别人的苦难而承受心灵之苦的人道主义卫士,最擅长的就是在表情上,在口头上,笔头上抒发自己抽象的心灵痛苦……”
“你还是不要太自认聪明,太得意忘形了!”何宛亦终于站起来,愤愤地打断吴东。“我要告诉你,人在这个世界上基本上就是这三种角色:迫 害者,受害者,旁观者。当一个受害者在痛苦地呻吟的时候,旁观者走出来为他伸张正义,愤怒地指责迫 害者,这样的作为是受害者最需要的心灵安慰。当你自己是一个受害者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自己最需要的是旁观者的‘好管闲事’了!至于旁观者好管闲事的动机心思如何,你根本不会有心情去深究……”
“呵,可有探究的必要啦!希望你还是认真理解我的意思……”吴东终于回望了一眼何宛亦,也有那么一点不屑的样子。“我不是在说一个旁观者就应该对受害者的处境袖手旁观,我完全不是在非议他对受害者的帮助行为!我想说的是,我觉得某些人自认的正义代表者的姿态十分恶心!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竟然天真地做什么正义代表者的猥琐迷梦!
“我这人就是太胆小啦,不敢不对自己诚实一点儿啊!撒谎的感受太苦!我明知道有些东西是我自己不可能拥有的东西,我就不敢撒谎声称我自己拥有……我明明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而且又相信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做到像基督教的神人耶稣所宣扬的那样爱人如己,我就不会傻帽地做一些‘因为爱所以痛’的表演姿态!但是,某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傻帽思想者,明明也是一个自我中心者,却偏要对自己撒谎说,让自己看起来象一个道德超人……最让人恶心的是,他仅仅把自己设想成正义者代表,他就觉得自己有资格睥睨众人啦!某些人以为自己有了某种关于正义的思想,遇到某些‘穷人’的时候也象征性地施舍两个‘铜板’,他自己就很了不起,也真的就高人一等了啦!……”
第十八章 解构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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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真是太骄傲了!”吴东换一口气,继续表达自己的悲愤之情。“他们本来就是和所有人一样,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却偏要去假扮什么脱俗,什么清高!这些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虚伪!可笑的是,这些人不仅对着别人装,还要对着自己装……”
“好了,吴东……”郑清忍不住插嘴道。“我们的时间还是有限……”
“以徐怀乐为代表的那些人,喜欢谈什么启蒙和思想觉醒,”吴东已经完全不再理睬郑清,只顾自己痛快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谈什么抗拒精神沦落的争战,喜欢抒发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感……表面看,他们是社会毒素的死敌,实际上,这些人到底是以社会毒素为敌,还是以这些毒素为友,真的是真假难辨……”
“什么以社会毒素为友?你最好解释清楚!”何宛亦阴沉地打断他。“一个为了对抗社会罪恶而不惜牺牲自己利益的人,他怎么是以社会毒素为友了?”
“呵,关键是看他的内心的真正关注点在自己还是在他人了!”吴东叹息一下,颇有那么一点心生悲凉的意味。“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一个医生靠病人吃饭,如果他的关注点在自己,他就不可能希望天下病人绝迹;一个棺材铺子靠死人吃饭,他的关注点如果在自己,就只能去希望天下死人多多益善。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到底是希望这个世界的病人多还是少,一个棺材铺子的主人又到底是希望天下多死人还是少死人,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至于某些声称有天下情怀,以抨击社会罪恶为己任的什么思想者,什么知识分子,他们也只不过是在口头上宣称自己已经站到了不义的对立面,就恬不知耻地自认为‘义士’。依我看,他们也明白得很:一旦社会毒素消失了,他们就失去了自身存在的价值,他们可能真的希望社会毒素完全消失?……所以,我要和尼采一样,称他们为社会毒素的‘友人’;我还要和米兰·昆德拉一样,称他们为那些不幸被他们列为懦弱者和背叛者加以猛烈抨击的人的‘友人’……”
“最后一句请解释清楚!”何宛亦有些愤激地提醒吴东。
“没有那些懦弱者和背叛者的陪衬,那些所谓的‘正义斗士’就是一堆不起眼的粪土。米兰·昆德拉小说的主人公托马斯感受到这么一个事实:某些人希望他滚出‘英勇对抗者’的行列,因为他们不愿出让自己作为‘对抗者’的荣耀。我看,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