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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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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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继勋于诗词一窍不通,不过见到李从善和韩熙载的表情,便知不妙。怎么会这样呢?打脸不能反出丑,当真是尴尬。没能让赵铮出丑已经很遗憾,自己提供的消息有误,累得郑王脸上无光,少不得要怨怼自己,唉!

    见着南唐众人表情,赵铮笑着对窅娘道:“以鹊桥仙的曲子来演唱,感觉如何?”

    窅娘在乐舞方面的天赋很高,当即按照要求唱出来,在场之人听都听的分明,表情都如痴如醉,也有几分震撼。

    赵铮这才笑问道:“在下献丑了,文辞不堪,勉强凑数,就算是抛砖引玉了,后面让本官见识一下江南名仕们的作品吧!”

    众人默不作声,如果这阙词算是砖石,谁敢自称是金玉呢?本来有人填出不错的词,准备拿来攀附郑王的,这会都收起了心思,哪里敢出来丢人现眼。

    这边鸦雀无声,帷幕之后的周女英却低声道:“姐姐,这词真美,写的真好!不比姐夫差,只怕还在姐夫之上。”

    童言无忌,周女英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当即直言不讳。周娥皇也是心中暗叹,确实美妙,才情比肩丈夫是肯定的。今日窅娘献舞,以及最后求赏赐的安排目的何在,她是知道的,此刻少不得多有感慨。

    这位宋使当真不一般,当真是文武全才啊,之前还是轻视他了,周娥皇仿佛又重新认识了赵铮。

    ……

    湖风吹拂,柳枝摇曳,湖边鸦雀无声,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窅娘站在场中,也有些局促不安。

    “妙,当真是妙!”瞬间的寂静之后,韩熙载率先开口。事已至此,除了称赞还能怎样?丢了面子,不能再失了气度。他很聪明,也有气量,此时开口缓和气氛很必要。

    李从嘉也回过神来,勉强笑道:“确实,本王自叹弗如啊!”

    那是自然,赵铮心中暗笑,秦观的才情怕是不输于你李从嘉,何况这是他流传千古,最著名的巅峰之作。

    李从善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赵少卿可是思念意中人?”

    “不错!”赵铮点点头,转身道:“李元,将这篇词快送汴梁!”

    赵铮心中暗想,送去汴梁,符璃看到后,应该会喜欢吧!

第六十八章 怒与火

    寿宴就这么结束了,说不上不欢而散,但散场时许多人确实没了兴致。

    今日的寿星李从嘉神色黯然,先是被赵铮揭出短闺房艳词,然后以《鹊桥仙》力压南唐众人,让他们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北方文采。

    当时有人寄希望他这位大才子能力挽狂澜,可惜李从嘉一番冠冕堂皇的推辞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他有自知之明,也许文采不会输给赵铮,但立即填出一首更好的词,当真做不到。

    推辞还能以谦逊,维护宋使面子搪塞,哪怕有人都明白,但至少表面上不会直接尴尬。真要是填了,效果不佳,留下李从嘉不及赵铮的话柄,那才是悲剧。

    直到所有的客人离去,李从嘉站在湖边,脸色阴沉,许久没有笑容。这大概是他过的最憋屈的一个生日,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赵铮当真可恶。

    本来宋使到来,他的反应是平常心,不喜欢也不反对。可自从赵铮踏足江南,出了多少事情?好几次让自己没面子,不痛快,这心里也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原来想要对付赵铮,只是为了打压他的气焰,是为南唐出口气,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公心。此刻他更加坚定对付赵铮的心思,却已经是个人恩怨。

    没错,要报复,他要找回因为赵铮丢掉的面子。

    李从嘉站了许久,渐渐的夜深露重,湖面上吹来的风开始有了初秋的寒意。南唐郑王殿下回过神来,猛然觉得有些不对。

    妻子周娥皇竟然没出现,往常出现这种情况,她都会前来为自己送上一件披风的,可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宴会结束了,即便是要相送那些女客,也不会拖延着许久啊?至于宴会的残局,自有王府的侍从收拾,不劳她操心,她却没来看自己?

    她去哪了?

    李从嘉心中生出一个疑惑,旋即想起赵铮将《一斛珠》当众道出的情景,莫非妻子听出了端倪?

    该死的赵铮,李从嘉心中暗骂一声,却没有愧疚之色。在外面有女人,对妻子而言或许是有些不妥当,可自己是亲王,有几房妾室,在外面有几个女人不算什么?妻子若因此而生气,反而失了王妃的体统和气度,想来不至于。

    若真生气埋怨,那就有违妇德了,李从嘉思绪转了几个圈之后,便笃定自己的行为格外天经地义,振振有词,反而对妻子多了些怨怼。

    也罢,既然他不来探望夫君,那也就怨不得自己冷落她了。

    李从嘉笑了笑,带着几个侍卫走了王府,直奔钟山,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搞清楚。

    ……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回廊边的周娥皇满眼失望,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楚。

    走了,终究还是走了。

    今日是他生辰,这样重要的日子,他竟然撇下妻儿离开王府……

    肯定是去寻那女人去了,周娥皇并不知道李从嘉心中有疑惑,前去验证,只当他是心痒难耐,为美色所迷惑。误会之下,也就越发的失望,更加心痛。

    他还记得夫妻之情吗?他心里还有自己吗?周娥皇心中问自己,经不住轻轻摇头,继而失魂落魄。

    “王妃,世子醒了,在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侍女在身后禀报。

    周娥皇回过神来,丈夫走了,可还有儿子,惟一的儿子李仲寓,而今他就是自己所有的指望了。在那一瞬间,她将对丈夫的所有的情感全都倾注到儿子身上,为今之计,也许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

    李从嘉不开心,周娥皇不开心,皇甫继勋更不开心。

    没能为难赵铮不说,还让他在寿宴上大出风头,几乎是驳了所有在座南唐人的面子,更让郑王殿下脸上无光,最终几乎不欢而散。

    郁闷啊,没想到赵铮的文采竟然如此之好,实在是意外……

    文采飞扬,武功高超,还有一张利嘴,如此可说是文武双全,口舌伶俐,他竟然这么有才?如此强大?

    皇甫继勋郁闷不已,对方有使臣身份,不敢轻举妄动。想要报复赵铮,只能通过这些文明方式,借力打力。

    可就这么失败了,惋惜的同时也苦恼该如何对付,同时也为得罪郑王殿下而担忧。堂堂将门世家,一国大将军,竟然连连吃瘪,但凡看到别人的笑容,仿佛都是嘲弄。心里的怒意也就越发浓重。

    皇甫继勋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满脑子都是愤怒和报复的念头,是以也就没长眼睛,冷不丁就撞在了一个青山文士身上,顿时歪歪斜斜。

    很不凑巧,回身有碰到了一个掌灯的侍从,纸灯笼被一碰,灯油洒出来,顿时引燃。皇甫继勋这个近距离接触者就遭殃了,一身丝绸便装顿时燃起火苗。

    好在侍从虽然惊恐,却也及时扑救,只是烧掉了衣服,皇甫继勋也只是略微受了一点轻伤,可是模样却足够狼狈。

    当时王府门口聚集的尽是南唐达官贵人,瞧见他一副烟熏火燎,衣不蔽体的样子,有人笑出了声,有人则掩嘴偷笑。

    皇甫继勋大失面子,顿时火冒三丈,心中所有的憋屈与愤怒如同决堤的江水,奔腾而出。冷冷目光落在那个被他撞到了青衫文士身上,几乎可以杀人。

    “是你个混账撞到本将军……”

    “抱歉,皇甫将军……”那文士年岁不大,仿佛地位不高,态度倒也恭谨。哪怕过错不在自己,毕竟对方受伤,所以主动致歉。

    不想皇甫继勋毫不领情,怒道:“抱歉?抱歉有用吗?要不把你的衣衫也点燃试试?”

    “樊叔清,怎么回事?”韩熙载走上前来,询问青衫文士。瞧见皇甫继勋的惨象之后,又关切道:“皇甫将军,这是怎么了?”

    “他是你的人?”皇甫继勋指着那青衫文士,冷冷质问。

    韩熙载点头道:“是,此乃我府门客樊叔清!”

    “这小子撞到我,以至于灯油泼洒,险些烧死我……”皇甫继勋怒气冲冲,无理亦不饶人。

    青衫文士虽然谦卑,却也方直,见皇甫继勋颠倒黑白,咄咄逼人,便直言道:“不是学生撞到将军,是将军撞到学生,又撞倒了持灯的侍从……”

    “狡辩!”皇甫继勋大喝一声。

    “学生并未说谎……”

    “那就是我说谎喽?”皇甫继勋转身看着韩熙载,面无表情道:“韩学士,你的门客撞了我,还反过来污蔑,你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

    “这……”

    韩熙载如何不知实情?这青衫文士年纪轻轻,学识不凡,不但经史子集擅长,天文地理,

    水利建筑,甚至兵法也有涉猎,才学渊博。虽然投奔自己府上,但实际是为了报效朝廷,请求引荐门路。

    对于这样的人才,韩熙载也有意提携,所以今日带了来郑王府,想要引荐给李从嘉。樊叔清也填出了一首不错的词,奈何赵铮那首《鹊桥仙》太过光彩夺目,樊叔清自愧不如。韩熙载也表示改日再找引荐的机会,让他现出来准备车马,不想遇到了皇甫继勋,出了这桩意外。

    到底是自己的门客,也是个人才,韩熙载不能不维护。不过皇甫继勋也不好得罪,故而开口想打圆场。

    “皇甫将军莫要生气了,天黑路滑,脚下不稳也是有的,纯属意外,你就大人有大量。”韩熙载随即回身道:“樊叔清,快来给皇甫继勋道个歉。”

    谁知樊叔清为人正直硬气,颇有点不惧权贵的清高,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何要低头?

    “大人,并非学生之错,请恕学生不能道歉。”

    “你!”皇甫继勋顿时暴跳如雷,转身看了一眼韩熙载,最后征求意见。

    韩熙载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年轻人怎么就不懂能屈能伸呢?如何可好了?哪怕明知皇甫继勋不讲理,也不好再阻拦。虽然这有损自己的清誉,以后投效的人会减少,却也能正好减轻国主的猜忌。

    至少总比立即与皇甫继勋翻脸强得多,这厮在军方有很强影响力,对武将们对立绝非明智之举,只能牺牲樊叔清了。

    樊叔清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一回头便瞧见皇甫继勋从另一侍从手中抢过灯笼,向自己而来。

    韩熙载看到樊叔清衣衫着火之时,震惊不已,原以为皇甫继勋只会稍加惩戒,却没想到用这等残忍的手段立即加害。如此情况,轻者烧伤,重者只怕樊叔清要当场殒命。

    可火苗已经窜起,想要救火却束手无策,在场之人唯恐被殃及,纷纷闪开。

    皇甫继勋看着火光中樊叔清惊恐的表情,无比得意,仿佛心中的郁闷全都散发出来。至于烧死或者烧伤人的后果,冲动之下根本没多想。

    就在他得意狂笑之际,几滴水渍落在脸上,一个人影飞快从眼前闪过,朝着那一团火焰而去。

第六十九章 一衣之恩

    出手之人正是赵铮,他与李从善刚从王府出来,便瞧见这一幕。

    皇甫继勋这是做什么呢?纵火行凶想要烧死人吗?瞧见樊叔清惊恐的表情,以及窜起的火苗,赵铮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即动身了。

    救人是一种本能,焉能看到有人被烧死而无动于衷?南唐人冷漠旁观,是怕得罪皇甫继勋,但自己可不怕,和他对着干反而是乐事。

    好在王府门口有蜿蜒小河护府,赵铮立即脱去外衣,在河水中一浸,飞奔而去,甩出些许水渍。赶在火苗裹挟樊叔清全身之前,将湿衣裹在他身上。

    火灭了,幸好赵铮反应迅速,救下了樊叔清的性命。只是文质彬彬的书生骤然变得狼狈不堪,身上还多了几处烧伤。

    “没事吧?”赵铮轻声询问。

    “多谢赵少卿救命之恩,只是皮外之伤,不要紧。”樊叔清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强忍着疼痛,很有礼貌地向赵铮道谢。

    “赵铮,又是你坏我好事!”盛怒之下,瞧见赵铮的身影,皇甫继勋勃然大怒。

    “皇甫将军此言差矣,本官这是救你啊!”赵铮冷笑道:“纵火行凶可是要吃人命官司的,我这是为了将军不至于有牢狱之灾,甚至是杀身之祸才出手的,一片好心,将军明鉴啊!”

    说罢,转身看着周围的南唐达官显贵,叹道:“皇甫将军,你的人缘这么差吗?衮衮诸公皆在此地,竟然没有一人出手相救于你,真是……唉!”

    在场的南唐人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赵铮这分明是在指责他们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可是刚才那种情况,又有谁愿意引火上身呢?

    感触最大的是樊叔清,在高贵庄严的郑王府门口,被一国大将军纵火焚烧。在最危急的时刻,没有一个同胞搭救自己,他们竟然如此冷漠了。怕得罪皇甫继勋,竟然见死不救,枉顾生命,亏得他们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

    最终还是异国使臣出手,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唐国朝堂上都是这种人吗?哪怕有一个人出言劝阻,他也不至于如此心寒。就连他敬重的韩熙载学士,竟然也默许了皇甫继勋为难自己,亦无动于衷,实在让人心寒,让人心痛啊!

    突然之间,樊叔清无比失望,原本还想的投效韩熙载门下,祈求引荐,得幸与郑王而入朝堂,可以为唐国建功立业。而今看来,这个伟大抱负似乎很可笑!

    唐国朝堂上尽是狂妄蛮横,假仁假义,尸位素餐之辈,指望这些人使得国家富强,安邦定国吗?就连郑王殿下,据说有圣人之像,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也不关心朝政,整日里填词玩了,唱那靡靡之音。

    如此国家,哪里还有希望?顷刻之间,樊叔清仿佛万念俱灰,对南唐失望不已。

    那边皇甫继勋却不领情,怒道:“赵铮,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赵铮笑道:“你这可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这位书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该如何交代?”

    “哼,用不着你管!”皇甫继勋道:“他意欲纵火谋害本将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没有,是他撞到我,又碰到灯笼,这才意外起火的。”樊叔清大声辩解,很不服气。

    赵铮笑道:“嘿嘿,无论如何,皇甫将军也不该私自动刑吧?唐国没有刑部吗?改日见到贵国国主,本官一定要问问,回到汴梁也好回复陛下。”

    赵铮话锋一转道:“更何况,今日是郑王寿辰,你在王府门口闹出人命,这不是有损郑王殿下的清誉和福寿吗?在王府大门口喧哗,这要是郑王在里面听到的,也不大好吧?”

    提到李从嘉,皇甫继勋终于神情一动,虽然忿忿不平,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有些人啊,不过是些小事,却还要斤斤计较,有损气度啊!”赵铮转身看着韩熙载,笑问道:“韩学士,你说是吗?”

    韩熙载默不作声,此时此刻,被打脸的不只是皇甫继勋一人,还有他。没有挺身而出维护门客,反倒是宋国使臣出手,更反衬他不仁义了,丢人啊!

    “诸位,告辞了!”赵铮抱拳拱手,环视南唐达官显贵,准备离开。

    樊叔清急忙脱下赵铮那件已经湿透的外衣,双手奉上,诚恳道:“多谢赵少卿,你的衣衫弄湿弄脏了,实在抱歉。”

    樊叔清的衣服被火烧之后,多有破损,已然衣不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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